“在下尚未成亲。”
这句话出口时,傅玄昭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江莳年身上,顿了顿:“只是家中有事,不好耽搁时间。”
江莳年在吃东西,察觉到傅玄昭的视线,她既不刻意回避,也不做出任何回应,只大大方方给晏希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谢渊道:“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
别人家中有事,谢渊不好强留,且他此番也有公务在身,恩情这种事倒也不急,日后回京有的是机会再行款待。
“马匹一事傅兄无需操心,晚些时候自有人送来上等好马,傅兄随意挑选便是,不过傅兄再怎么着急也待吃饱喝足修整一晚,明日再赶路,如何?”
傅玄昭此番“赶不赶时间”,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家中来信只让他回去一趟,并未明说什么事。如果不曾遇上江莳年,他当然没兴趣也没必要逗留,可遇上了,他便不怎么甘心就此离开。
他始终不信他的阿年会轻易变心。
他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以及,她是否当真如她所说,爱上了那人。
犹豫期间,不远处的徐老板来到众人面前,殷切道:“是啊客人,明日再赶路吧,今日正好七夕,镇上有花灯会,我们逢留的花灯会可热闹了,瞧着诸位公子小姐都是年轻人,不妨去玩上一番?”
恰在此时,头顶砰的一声闷响——
小镇的夜空顿时炸开一抹绚烂焰火。
徐老板脸都要笑烂了:“看,花灯会就要开始了,这还只是第一波焰火呢,中途和结束也有,比这还好看!”
江莳年贪玩儿,私心里想趁此特殊日子和晏希驰好生“浪漫”一番,培养培养感情,但下午他们的车队才遭遇了一波刺杀。她看过很多小说电视剧,那些个杀手刺客专爱挑这种热闹的节日浑水摸鱼。
于是江莳年就没吱声。
晏泽川却一展折扇,笑得朗如春风:“大家难得出来一趟,不如一起去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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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所有人都去了镇上花灯会。
是了,危险这种事并不是你呆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比如客栈里,就能彻底避免。谢渊安排的人提前排查过逢留,又里三层外三层安插了人手,因此晏希驰并不担心。
街上热闹极了,欢笑,声乐,灯火,人潮,四下张灯结彩,年轻人们皆穿得体面,流连于大街小巷,或赏灯看戏,或游湖赏月,或喝酒听曲。
抚雅楼,算是集酒馆茶肆于一体的古代娱乐场所,大堂的说书先生口沫横飞,众人落座之后,谢渊为大家点了上好的雀舌,而之前在客栈时扬言不饮酒的傅玄昭,意外要了一壶酒。
位置处于二楼,从窗边望出去可见月色皎皎,偌大的水滨湖上,不时有游行的花船经过。
江莳年跟谢湘芸并肩趴在窗口,夜风拂过裙摆,裙摆一角刚好掠过冰冷的轮椅。
没多久伙计送来茶水酒水,还特地赠送了逢留当地的特色果酿,道是颇受女子欢迎,邀江莳年和谢湘芸品尝。
接过后抿了一口,江莳年觉味道香浓微甜,滋味确实不错,不由想起上次喝酒……竟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时楼下大堂传来阵阵起哄声。
“今年的彩头是什么,不如先让大家伙儿瞧上一眼?”
“甭管是什么,谁也别跟小爷我抢啊!”
“这种日子,你一个单身汉凑什么热闹?”
“这里这里,我先替我家公子报个名儿!我家公子可是秀才,今年指定夺魁。”
“诸位公子,诸位大爷,还请稍安勿躁,大家先听听规则!”站在大堂中央说话的是位中年女子,着一身轻纱薄锦,手持团扇,整个人气质风流却不风骚,是这抚雅楼的老板娘。
她清了清嗓子:“今年不比诗词歌赋。”
“那比什么?比武么,比武也行,小爷我可能打!”四下又一阵笑声喧哗。
“既不比文,也不比武,今年咱们抚雅楼比试才艺!如何?诸位公子小爷们无论都有什么才艺,只要消费达到二十两银子,皆可参与此次比试,至于彩头——”
老板娘拍了拍手,临时搭建的戏台后头立刻出来两名伙计,颇有架势地搬出一尊案台,案台上面放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是一对小小的“牛郎织女”。
众人齐刷刷“嘁”了一声。
老板娘一点不慌:“大家可别小瞧这牛郎织女,这可是出自京中木艺大师之手,整个大寅朝仅此一对,有钱还买不到呢!此物象征天长地久,情比金坚,公子小爷们若得此物,赠予自己心仪的小姐姑娘,还怕求不来心上人?抱不得美人归?”
言罢后,老板娘让人将这彩头呈给现场的客人们看。
江莳年心下啧了一声,这不就跟现实世界里每逢节假日,商家们为冲业绩而专门搞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营销噱头嘛?偏偏无论古代还是现实世界,只要气氛到位,往往多的是人买账。
逢留每年七夕节都会有类似的活动,没钱的图个热闹,有钱个捧场买个开心,倒也挺有意思。
没一会儿伙计俩抬着“牛郎织女”,展示到江莳年他们所在的二楼雅阁。
谢渊拿着“织女”在手里抛了抛,眉锋一挑:“可惜了啊,缺个心仪的姑娘,不然谢某今晚定要拿下这彩头。”
别说,还挺精致,江莳年和谢湘芸都凑过去研究了一番,晏泽川则评价道:“表面光滑,比例正好,色彩搭配雅而不俗,虽为木艺,却不比那些金雕玉琢的差,哥,这东西不错。”
江莳年愿称之为古代手办。
伙计连连附和:“客官好眼力!此物绝无仅有,可是咱们老板娘为了回馈客人而特意请了一位大师亲手打造……”就,使劲儿吹。
接过晏泽川递来的“牛郎”,晏希驰拿在手中把玩须臾,随即凤眸一抬,对上江莳年时目光明亮幽邃,无端撩人。
“要吗?”他问。
江莳年心说牛郎有什么好啊,一个偷看女孩子洗澡还把人衣服偷走的渣渣……当然了,吐槽归吐槽,晏希驰能主动问她,似乎还打算帮她拿下这对手办?江莳年简直不要乐开了花儿。
不待她接话。
谢渊笑里带了三分怂恿:“咱们这桌消费不少啊,当然得要,干嘛不要,报名是吧,来来,就写晏公子……”
一室插科打诨声中,气氛意外愉悦,连站在窗边的阿凛都笑了。
这时傅玄昭咽下喉间酒意:“劳烦再加一位。”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溪溪事情比较多,稍微短小(跪地)
第38章 唇好软
傅玄昭这一开口,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看来就谢某一人孤寡啊。”谢渊状似打圆场,实则在暗示谢湘芸,此人恐心有所属, 让她莫要用错了心思。
七夕节这种特殊日子, 抚雅楼的老板娘搞这么一出,要的就是客人们为了心仪的女子踊跃上阵, 以达到某种“商业效果”。
傅玄昭若非心有所属, 何必凑这个热闹?
谢湘芸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她心里乱糟糟的, 猜想恩人此番有意争夺“牛郎织女”,会不会是因为江姑娘?可江姑娘如今已是定王的妻子。
今晚的短暂交集中, 谢湘芸看出来江莳年已经对傅玄昭没有任何余情, 甚至从头到尾都在无视他。
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打听到的关于两人曾经的过往,情窦初开的谢湘芸第一反应不是退却, 不是嫉妒江莳年,而是发自内心地心疼傅玄昭。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傅公子可是想要赢得此物, 赠予心仪的姑娘?”
“心仪的姑娘?”
咽下一口酒, 傅玄昭嗤笑一声, 自言自语般垂眸道:“早变心了。”
“……”
此时此刻, 在晏泽川和谢渊眼中, 傅玄昭俨然成了为情所伤之人,难怪会触景伤情,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一人饮酒,借酒消愁?
“阁下无需伤怀, 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湘芸也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傅公子, 人应该向前走, 对吗?”
这边晏泽川跟谢湘芸不在一个频道地安慰傅玄昭,另一边江莳年却趴在轮椅上笑眯眯道:“王爷竟然还会才艺?”
抚雅楼的老板娘说得很清楚,比试才艺,获得观众“票数”最多者才能拿到彩头。
晏希驰竟是直接问她,要吗。
仿佛势在必得。
江莳年还挺惊讶的,转念一想,晏希驰从前身为王府世子,定和宫里的皇子、京中世家子们一样,自幼修习过君子六艺。
所谓礼、乐、射、御、书、数。
“倒也谈不上才艺,略会一点,不多。”他声线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和,随即招来阿凛,让人临时去准备两样东西。
阿凛离开之后,内心震惊到久久无法平复。在他的认知里,主子从小到大不喜热闹,不喜抛头露面,更遑论只为取悦一个女子。
阿凛不知道的是。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情敌效应”。
在特定的环境中。
它会催生一个人的表现欲和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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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大堂已有不少参赛者陆续展示过一轮,大都不入流,但逢留毕竟是个小镇,身为男子能上才艺已经很不错了,故而观众们大都宽容,基本能看得过眼的都给“投了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