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游刃有余。
而藏于密林深处暗放箭矢的一批人, 几波无效攻击之后, 竟是光明正大杀了出来。
令人胆颤心惊的兵刃交接声中, 江莳年隐隐听到了谢渊凛冽又寒凉的声音, 他说:“打头的那个留下活口, 其余的就地格杀!”
然而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些身着劲装的黑衣人明显有备而来,数量比起已方暗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他们个个身手不凡, 迅猛如风, 一看便知经过特殊训练。
这些人能采取迎面冲杀模式, 很可能被下过“死命”。
晏希驰对此毫不意外。
只是无论这批人是冲他而来,还是冲着太子晏泽川,都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这才出行第二日。
…
四下风声凛凛,裹挟着沉闷的厮杀,江莳年心口跳得越发激烈,短暂的眩晕感过去之后,她大概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有……刺客?”
“嗯,怕吗。”
幽暗的车厢内,晏希驰左手撑在她耳边,右手则托着她的脑袋。
老实说,方才被扑倒的瞬间,江莳年魂都要吓飞了,外加此刻听到外边的刀剑相击,怎么可能不怕?!
然而晏希驰嗓音温和沉静,听在耳中,莫名起到了一丝安抚作用。
江莳年的心跳没那么快了,但还是下意识道:“怕的……”
由于怕,她几乎条件反射回抱了晏希驰,双手圈在他的脖子上:“王爷,我们现在是不是不能站起来,否则就会被乱箭射死?”
箭雨已经停了,晏希驰听声音便能判断。
然而出口的是:“嗯,暂时不能动。”
与此同时,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环过她纤柔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揽得更紧了些。
“那外面那些人会不会……”
“有人解决,无需担心。”
得了这句答复,江莳年暗暗松了口气,心下不再惊慌。
半晌,“晏希驰,谢谢你保护我。”
少女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淡淡的鼻音,语气却是少有的认真。
晏希驰本就双腿不便,不可能无缘无故扑倒她,江莳年不是傻子,大概猜到他们的车队可能遇上了歹徒、刺客、山匪之类?
作为一个贪生怕死且怕疼的穿书女,江莳年此刻的感动发自内心,如有实质。
四下风声渐歇,似有陌生的马儿在乱蹿嘶鸣。
晏希驰心下原本还在为昨夜她没来找他一事感到窒闷,以及为自己条件反射想要护住她的举动感到震惊和讶异。
却听见自己说:“不客气,江姑娘打算如何谢我。”
“没想好呢……王爷说了算吧,只要年年力所能及,一定努力办到。”
“是么。”
两人彼此相拥,喃喃低语。
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与那些兵刃和厮杀格格不入。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四下重新归于平静,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意消失殆尽,马车外隐隐传来晏泽川和谢渊等人说话的声音。
阿凛也在此时扣响车门:“主子?”
“无事。”
晏希驰答复之后,作势起身,江莳年松开圈在他脖子的手,这才意识到两人方才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下意识瞥向他的双腿。
和想象中一样,晏希驰的确需要依靠膝盖借力,才能重新回到轮椅。
她犹豫几息,颇为忐忑地伸手去扶。
指节触到他衣袖的瞬间,晏希驰眸色微滞,先前那极为短暂的片刻温情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他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晦暗下去。
每每这种时候,江莳年都会感到没由来的压抑。
从前看小说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些作者形容一个人的气场,譬如某某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压迫气息,又或某某脸色一变,周围的温度都似下降至冰点……
原来这些形容并不过分,也不夸张。
只是这一次。
晏希驰虽然面色阴沉,却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再一次将她推开,也没有对她说“滚”。
…
待晏希驰重新坐回轮椅之上,江莳年松了口气,这才想着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她愣住了。
此时此刻,不算宽阔的密林官道,尸横满地,冲天的血腥气令人作呕,无数残肢断臂之中,甚至还躺着才刚死去的马匹尸体。
见她难受得拧眉,“受不了就别看。”晏希驰道。
江莳年依言收回视线。
然而……
那位身材高挑,站在满地尸体中间,正与谢渊交谈着什么的墨袍青年——傅、玄、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
.
原来,他们这边的暗卫,影卫,护侍等人与那些刺客们缠斗搏杀期间,因家乡来信而告假赶着回晋州的傅玄昭刚好打马路经此地。
江莳年他们所乘坐的几辆马车,每一匹马看似普通,平平无奇,实则都是万中挑一,经过不少特殊训练。这些马儿遇到突发状况时不会惊慌乱蹿,这也是为何外面刀光剑影,马车却并未被马匹带得四下翻转倒腾的原因。
故而先前晏希驰听到有陌生的马儿嘶鸣,当即便知有“第三方人”到来。
而这“第三方人”,恰好便是傅玄昭。
原本杳无人迹的山野官道,甫一撞见两波人混战厮杀,傅玄昭的马受了惊吓,直直蹿入人群。
作为男主,傅玄昭的确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尿性,说起来这其实是难能可贵的高尚品质,然而现场过于混乱,他尚未分清势力,坐下马匹便已被乱刀砍断了马腿。
如此,傅玄昭只得翻身下马,算是直接乱入了“团战”。
好在作为天家禁军,傅玄昭曾有幸见过太子晏泽川的真容,且他认得太子影卫的影卫制服。
于是果断选择“护驾”。
这期间,由于他身手矫捷,与那些影卫们相比毫不逊色,又穿的是一身常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很快便被晏泽川和谢渊同时注意到。
谢湘芸也看到了傅玄昭,又惊又喜,赶紧朝着谢渊道:“哥!哥!那人便是天浴节那日救下我的恩人……”
作为同胞兄妹,谢渊对谢湘芸曾在华恩寺遇刺并被人所救一事自然知晓,心下也对那位恩人感激不尽,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行程较忙,他抽不出时间替妹妹找寻并感谢那位神秘恩人。
眼下恩人自己出现了。
如此,便有了此时此刻,江莳年一撩开车帘,便看到傅玄昭正与谢渊交谈的画面。
且她撩开车帘的瞬间,傅玄昭仿佛“心电感应”,目光准确无误朝她扫了过来。
也就在此时,晏泽川赞了一句:“阁下身手不凡,可是京中人士,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他叫傅玄昭!”一贯矜持含蓄的谢湘芸抢先答复道,反应过来后,脸蛋儿迅速染上一抹红霞,一看便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她声音不算小,晏希驰撩起眼皮,视线冷冰冰扫了过去。
而傅玄昭本人却在看着江莳年,眼神直愣愣的。
现场所有人中,暗卫,影卫,护侍等人已经齐刷刷隐下,少部分则在清理现场。沛雯,李医师,以及其他的丫鬟小厮等,或心有余悸,或按部就班,或原地等待着重新出发。
晏泽川此行扮作“富商家的年轻公子”,他并不认识傅玄昭,也不知傅玄昭认得自己,故而只当偶遇,且恰好遇上了身手极为出色之人。
他私心里有用人的意思,才会开口问询对方姓名。而谢渊作为谢湘芸她哥,自然也对傅玄昭心怀感恩之意,顺带跟太子提了一嘴此人曾经救过自家三妹一事。
现场就只有隐隐猜到些皮毛的谢湘芸,依稀感觉到气氛不对。好在傅玄昭很快收回视线,不再盯着江莳年看。
谢渊和太子等人都未提及身份,傅玄昭便也假装并不认得太子,颇有风度地自报家门,也说了自己乃京中禁军校尉,家乡在晋州。
而后谢渊邀他同行。
一来晋州与瑜洲刚好顺路,傅玄昭此番“护驾有功”,还是谢湘芸的恩人;二来他的马匹已经死在乱刀之下,这荒郊野外的,就算临时买马也不方便,总不可能让人两条腿直接走去晋州?
故而,傅玄昭便这样阴差阳错地掺和进来了。
要江莳年来说的话,这种巧合大概率源于男女主角之间本身的羁绊。这个书中世界会为他们安排足够多的“巧合”,让他们有机会认识和了
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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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飘放下车帘,江莳年心下多少有点忐忑。
如果晏希驰不久之前没有诈过她,而她也不曾说出“傅玄昭”这个名字,那么此刻她还能勉强假装相安无事。
但是很显然的,晏希驰知道傅玄昭这个人,或至少知道“傅玄昭”这个名字。否则那晚他也不会说出“所以,你今日真去见了那人”这种话。
马车很快重新出发。
江莳年不喜欢什么事情不清不楚,打算直接跟晏希驰针对“前未婚夫”一事郑重表个态。
至于怎么说,如何说,这个度确实挺难把握,晏希驰这人本身疑心就重,江莳年自问谈不上了解他,很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惹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