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至今, 第一次出远门,江莳年不可谓不兴奋。
其实她老早就想出去逛逛了, 看看古代的帝都是何等繁华, 虽有原身记忆,但到底不如自己亲自体验来得实在, 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什么古代酒馆、茶肆、马场、赌坊、园林,甚至是青楼, 江莳年都想去见识见识。
奈何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 仅有的两次出门, 一次代原身回娘家, 一次陪老太妃去庙里祈福, 压根儿分不出心思放松自己。
如今甫一出门,就仿佛出笼的鸟儿,江莳年一路趴在车沿上东张西望,未出玄武门之前, 还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
以及途经一家“八宝蟹”时, 被那诱人的香味吸引, 专门下去打了个包。
晏希驰没有催她, 就正襟端坐于轮椅上,闭眼假寐。
江莳年打包了一份大份的香辣蟹,那香味实在霸道惹人,晏希驰不由皱眉,睁开了眼睛。
“王爷要吃吗?”
“不了。”
“你很困啊?”
晏希驰上马车之后,就一直闭眼假寐,此刻听她这样问了一嘴,脸色不怎么好。
是了,拜江莳年所赐,晏希驰一宿没睡。
关键江莳年不知道啊,所以她吃蟹吃得特别欢乐,“哇瑟,这味道简直了!”
江莳年一直以为古代的食材和调味佐料比较匮乏,故而古代美食肯定没有现实世界的好吃。
但是很显然的,这个书中世界它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代,或者说它是个完全架空的古代,什么辣椒啊,香油啊,鸡精香料什么的,在这儿都算不得稀奇。
且大寅朝国土与南面海域接壤,而京都这种地方就跟现实世界的一线城市或首都一样,稀有的东西可以进口,可以从别地运输过来,所以除了没电没网,其他什么的与现实世界相比,倒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螃蟹脚脚的肉质实在太紧致了,好好吃啊,王爷真的不要尝尝嘛?”
不是有句话叫做“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晏希驰看她吃得这么香,居然一点没馋,该不是顾及形象一直憋着?还是说生来吃惯了山珍海味不稀奇?
可江莳年觉得美味就该与人分享。
晏希驰终于不胜其扰,又一次睁开眼睛,江莳年赶紧凑过去:“啊……王爷张嘴。”
晏希驰拧眉。
“张嘴嘛,年年方才洗过手了。”
古代没有塑料手套,因此江莳年打包那会儿确实特地洗了手,还问店家要了打湿的巾帕,待吃过之后用来擦手。
晏希驰当然不是嫌她手脏。
而是从小到大,哪怕很小的时候,连程氏都不曾这般“宠溺”过他。
喂东西吃,实在过分亲密,晏希驰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或者说这个书中世界无论男女,哪怕是夫妻,也鲜少出现这种手把手给对方喂东西吃的举动。
半晌,晏希驰唇角动了动,艰难张嘴。
小小一丢蟹肉入口之后,微辣鲜香,滋味确实不错。
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
江莳年就这么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喂,晏希驰也把自己当废人一样,一口一口地吃。
车帘外的风景渐渐由繁华街市变为苍翠远山。
随着车身晃动,车架上的铜铃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之声。
午后的阳光倾泻进来,在晏希驰肩头落下明媚光影,江莳年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唇边,两人却都未心猿意马。风吹乱了发丝,他会下意识伸手帮她拨弄一下。
这样一幕,竟成了江莳年日后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画面。
没一会儿,油纸包见底了,江莳年意犹未尽地添了下手指,没错,就小时候吃完辣条嗦自己手指头的那种动作。
“很喜欢这家蟹?”
晏希驰轻抿一口凉茶,放下茶盏之后,目光不经意落在江莳年粉嫩的唇瓣上,许是因为辣,她的唇此刻泛着绮丽色泽。
江莳年点头道:“喜欢喜欢!”
“那待回——”
话未说完,马车车身忽然一个颠簸。
江莳年怀里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油纸包,呼啦啦尽数泼在晏希驰身上,油渍当即污染了衣袍。
“……”
“年年不是故意!”
晏希驰眸色一凛,第一反应是撩开车帘。倒也没发生什么事,而是马车出了京中官道,驶上较为颠簸的一段土路。
放下帘子,晏希驰垂眸。
江莳年赶紧补救:“要不要替王爷换身衣服?”
“暂时不必,擦干净便好,晚上再换。”
江莳年赶紧拿出两方巾帕,一方干的,一方湿的。正要上手,晏希驰道:“我自己来。”
没有自称“本王”,而是用的“我”,江莳年挑眉看他,然后看着晏希驰手上的动作,扑哧一声笑了。
油渍不算很多,但污在了比较关键的部位,也就是□□那个位置,虽然晏希驰身上穿的是长袍,但他此刻的动作……
加上那里湿了一片,江莳年就没忍住。
罪魁祸首笑得很欢,晏希驰睫羽轻颤,抬眸看她一眼,面颊隐有热意。
他道:“转过去,不许笑。”
江莳年赶紧趴窗口看风景去了。马车一路停,终于放慢速度时,已是傍晚时分。
江莳年起初还觉稀奇,一路上颇为兴奋,但自打马车出了京都地界,路况时好时坏,定王府的马车舒适度可想而知,但时间长了,到底与原来那个世界没法比,江莳年被颠得难受,整个儿恹恹的。
直到前排的阿凛勒马:“主子,驿站到了,谢公子在这边安排了住宿。”
出门在外,阿凛一般唤晏希驰为“晏公子”,但此番还有另外一位“晏公子”,阿凛便唤的主子。
像条咸鱼似的趴在车榻上,江莳年总算舍得翻身:“谢公子是谁?”
闻言,晏希驰还算耐心,告知了江莳年此行目的,以及同行的有太子和谢渊。
江莳年听后,整个人更加恹恹的了,原来是赈灾和查案这么沉重又严肃的事情,看来她是没机会出去玩儿了。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晏希驰转而淡淡补充一句:“此番不赶时间,江姑娘若是想要游玩,明日晚上到了逢留小镇,倒是可以四下逛逛。”
明日晚上,逛夜市呢吗?江莳年来了点儿精神:“那王爷陪年年一起?”
想到明日是个特殊日子,晏希驰缄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阿凛在外面扣响车门:“主子,属下伺候您下车?”
“进来。”
是了,由于坐着轮椅,晏希驰上下马车需要阿凛帮忙置放踏板,且轮椅并非处处都能抵达,确实多有不便。
江莳年也想帮忙来着,但她细胳膊细腿的,阿凛道:“夫人金尊玉贵,这些事情阿凛来做便好。”
如此,江莳年率先下了马车。
举目眺望,四下皆是苍翠远山,层峦叠嶂,前方十米开外,排排房屋整齐坐落,门口和四周停了不少马匹,马车之类,不时有过往的商旅进出,大概便是所谓的驿站。
驿站迎风飞舞的旗招之下,站着几位打扮普通,但相貌气质一看就格外出挑的年轻人。
其中有一位女子还挺眼熟。
那女子仙姿玉色,皓齿星眸,着一身妃白相间的对襟襦裙,腰身纤细,顾盼间姿仪绝伦。
可不就是女主谢湘芸嘛?
江莳年不由往前走了几步,谢湘芸也刚好看到了她。
“是你。”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驿站廊下的谢渊和晏泽川对视一眼。
江莳年是从晏希驰的马车里出来的,因此他们当即猜到她的身份,晏泽川没有打招呼,等着他哥主动给他介绍;谢渊则颇觉新鲜,作为友人和曾经的下属,他自诩还算了解晏希驰。
一个看似温和沉静,实则寡漠杀伐,铁面无情,且不近女色的上司,如今出门办事竟会带上新夫人,可想得是宠到了什么地步。
如此荒郊驿站,同时出现两位姿容绝色的妙龄少女,令不少商旅们频频侧目。
甫一见面,江莳年先是条件反射感到紧张,想起自己曾经“私会”傅玄昭一事已经给晏希驰透过口风,她很快又放松下来。
与谢湘芸熟络。
原来谢湘芸和谢渊乃同胞兄妹,谢渊在镇国公府孙子辈里排行老二,谢湘芸则排第三,人称谢三小姐。此番谢渊辅助太子前往瑜洲查案,谢湘芸跟着一路,是为了去探望尚在瑜洲的母家亲戚。
而谢湘芸了解到江莳年的身份时,则稍感惊讶。
天浴节那日被家仆找到之后,出去密林的途中,谢湘芸其实隐约有注意到轮椅上的晏希驰,因为她哥的关系,她不想认识晏希驰都难,按理她是该主动招呼一声“殿下”的。
但她当日受了惊吓,心神不宁,便不曾逗留,自然也没注意到当时站在轮椅旁边的江莳年。
说起来,谢湘芸方才见到江莳年的瞬间,以为是纯纯的偶遇,心下还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惊喜。
她想向江莳年打听那位恩人——傅玄昭。
鉴于恩人当日嘴里的那声“阿年”,谢湘芸猜到两人关系匪浅,但如今得知江莳年乃定王妃,谢湘芸脑海中许多信息串联在一起,登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