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就该承认自己舍不得他……
然而她这先是否认,再是懊恼的表情,落在晏希驰眼中,反而歪打正着,成了典型的“口是心非”。
片刻,晏希驰温声道:“嗯,你不是。”
说着,他很自然地伸手,以温热的指腹,给江莳年唇边遗留的凉瓜汁液轻轻擦拭了一下。
江莳年:!!!
这突然的亲密是怎么回事。
她好喜欢,她的攻略进度条肯定又涨了,虽然很奇怪,但江莳年才懒得想那么多。
一激动,她反手一握晏希驰的手,在人手背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
只一瞬间,晏希驰僵在轮椅上,整个人凝滞了。
亲完之后,江莳年居然有点害羞,干脆直接走人了,去厨房看看沛雯她们准备的晚饭都弄好了没有。
彼时桦庭后院风吹竹影,飞鸟掠过,蝉鸣入耳,萤火虫渐渐发出光亮。
晏希驰心如擂鼓。
.
江莳年发现一个问题,晏希驰自从开口问她要了“平安符”之后,整个人意外的好相处。
当天晚上,非但没再让她卑躬屈膝地给他按摩狗腿,亲自给她手背的烫伤上药,甚至还把自己寝殿的大床让给了她。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本王不喜与人共处一室,今夜开始,江姑娘睡寝殿,本王睡俯室。”
江莳年:“……”太好了,正合她意。
躺在柔软且超大的床榻上,盖着蓬松且弥漫着淡淡冷香的锦被,周遭充斥着晏希驰遗留下来的气息,江莳年感觉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
她先是估摸了一下这次的任务进度条可能涨了多少,毕竟攻略对象的态度转变这么大,江莳年试图分析出这种转变背后的原因,却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晏希驰就是那种喜欢先刁难你,过后再对你好?这都是什么狗屁癖好!下次他要还敢这样……只要不过分,也不是不可以。
又或者,他该不是被她亲了一下手背,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温柔的人?这逻辑也不通啊。
算了不想了。
首先,江莳年并不清楚晏希驰的脑回路;再则,这人本身人设就是个“疯批反派”,这些日子她也算见识过什么叫做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他今天对你温柔,指不定明天就要分分钟变脸呢?
这么想着,江莳年一下平静多了,同时也告诉自己不要时时绷着神经,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下来。
不过她这人一放松,就比较容易放飞自我,以致于一不小心跟晏希驰睡到了一起。
事情是这样的——
初五这天晚上,由于知道初六可以跟晏希驰一起出远门,江莳年就整个儿比较兴奋。上辈子她是特喜欢定期出门旅行的那种人,如果长期窝在同一个地方,她会感觉自己容易发霉。
然后一兴奋,江莳年就入睡困难。
睡不着,她就开始看话本儿。
看到搞笑的地方,直接笑得原地捶床,不过后劲最大的还是她后边看的一本《破》,倒不是剧情多么跌宕起伏,而是类似于古代版悬疑推理,推到真相时能让人震惊到头皮发麻,但部分内容情节多少有点阴森恐怖。
章节名大概有类似于“人皮灯笼”,“井底的绣花鞋”,“失踪的新娘”之类。
江莳年看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真停下来后,更睡不着了。
事值子夜,窗外刚好在落雨,不是前几次那种急促的暴雨,而是淅淅沥沥的,打在青砖黛瓦之上,顺着檐角淌下,丝丝缕缕,细微绵长。
偶有轻雷响过,闪电划破长夜时,殿内的纱帘帷幕被风吹得左右飘荡……
平日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却因为看过恐怖话本,江莳年心里发毛,总觉得到处都阴森森的,连看窗外的树影都觉得像个“人”,不由赶紧把脚脚缩回被子里。
好不容易捱到睡着了,好家伙,梦到床下有阿飘,披头散发地爬出来,凑到她床边,一把掀开她的被子——
被吓醒的瞬间,江莳年呼吸急促,头皮发麻,心跳震得几乎能打鼓。不得不说人类对于阿飘那种纯天然的恐惧,实在太过根深蒂固。
上辈子她偶尔也做噩梦,基本被吓醒之后都不敢接着睡,因为噩梦很容易续上,得去找表姐或舅妈共挤一张床才能缓解。
那么这次呢?
江莳年的第一反,不是叫来鱼宝或沛雯,主要她们现在住的下人房真挺远的,叫了也没用,而是去找隔壁附室的晏希驰。
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大概是她太惦记着攻略任务了,江莳年这么开解自己。
…
于是半刻钟后,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披着薄被蜷缩在角落里的江莳年,最终轻手轻脚摸下了地。
她没穿木屐,木屐走路的声音太响了,赤脚则不会。
风雨交加的噩梦之夜,小可怜江莳年仿佛三更半夜想要偷人的猫,光着脚丫子踩着轻飘飘的猫步,小心翼翼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潜进了晏希驰所在的附室。
四下漆黑一片,她惊醒之后就没再睡觉,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因此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细微天光,依稀能看清晏希驰平躺在墨榻之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凉被,双目闭着,似乎睡得正香。
犹豫片刻,江莳年没有叫醒他。
而是轻手轻脚的,翻上墨榻,在最外围的地方搭了个边儿。
原先说过这张墨玉榻非常宽敞,上面铺着冰丝软帛,既柔软又清凉,容纳两个人简直不要太绰绰有余。
江莳年心想自己搭个边儿睡,既能因为身边睡了个大活人而缓解恐惧,明日醒来也能给出他合理的解释。
而自己既没有挨着他,也没有吵醒他,他这两天还怪好相处的,应该问题不大?
这么想着,江莳年放心了。
听着晏希驰平缓而绵长的呼吸,她总算没有先前一个人在寝殿时那么害怕了。
真好哇。
江莳年重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没有再做之前那种噩梦。
呼吸浅浅,雨声潺潺。
微凉的夜,黑暗之中,晏希驰陡然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心动和杀意并存
怎么说呢, 晏希驰其实一直没睡。
先是听着江莳年在隔壁寝殿里“嗤嗤”地笑,笑声忍也忍不住,他不由有些好奇, 他的王妃究竟在做什么, 笑得那般开心。
接着,他听到她不停地翻身, 似乎辗转难眠。
再后来, 听到她呼吸隐隐急促, 似在大口大口喘气, 晏希驰心神有些微妙。
再后来,察觉她轻手轻脚摸进了自己房间, 不仅如此, 还悄无声息地翻身上榻。
…
那一瞬间,江莳年并不知道自己曾与死神擦肩而过, 黑暗中,晏希驰的左手袖箭不偏不倚对准了她。
只要轻扣机关, 里面迸射出的小小箭矢, 顷刻间便会令她皮开肉绽。并且箭矢分带毒的, 麻醉的, 爆发性致命伤害的, 各有千秋。
是的,晏希驰确实对江莳年有一点动心,甚至都不止一点点。
或者用江莳年那个世界的话来说,晏希驰觉得她很新鲜, 她身上有着这个书中世界一般女子不具备的张力, 举手投足间的神态, 气质, 说话的语气,甚至仅仅一张美丽的皮囊,都不偏不倚戳中了晏希驰的某些点,引起他的注意,同时也勾起他作为男人那点儿微妙的欲望。
然而,这些并不足以全然消除他心上戒备。
曲枭傍晚所言,的确可以证明江莳年心里再没有往日的情郎,没有对他说谎,她口中曾经所谓的“一见倾心”和“爱慕”,也可能都是真的,但也仅此而已。
不足以消除她的其他嫌疑。
譬如,她究竟是皇帝的人,还是覃方的人,夜半三更摸进他的房间,是否欲行不诡?
这个世上,想要晏希驰不得好死的人太多了。
他不怕死,甚至一度对活着这件事感到枯燥乏味,但只能是他自己自愿去死,而非被他人算计或刺杀。
老实说,对于所谓的司天监算卜,天家赐婚,生辰八字刚好契合,冲喜……晏希驰是一个字都不信。这一切都可以是上面那位皇叔在背后谋划推动,就像当初他让晏彻和晏希礼名正言顺地“为国捐躯”一样。
故而晏希驰从一开始便怀疑江莳年的身份和目的,并非主观臆想,而是有例可援。
无数念头闪过脑海,晏希驰忽而又有片刻茫然——
他的王妃翻上墨榻之后,就只安安静静躺下了,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趁他“熟睡”而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不曾露出“獠牙”或“狐狸尾巴”。
所以究竟是他想多了,还是江莳年所坐的“钓鱼台”,远比他想像的要深远宏大?
毕竟这世上,被选中的细作往往韬光晦迹,别说贡献美色,付诸“真心”,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也大有人在,而要入戏者,往往连自己都骗。
而对方的目的通常无非两种,要么意在取命;要么意在盯着他,监视他,刺探情报,诸此如类。
当然了,以上都是最坏的结果。
晏希驰也在尝试把江莳年想得简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