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笑得和煦,看得姜兰时心惊肉跳,这表情,她可太熟悉了,这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兰时脑子里乱做一团,想不出说什么话来找补一下。
急中生智一般:“当然我也不急着嫁人就是了,边境不宁,如何成家,我姜家世代是要替陛下替大凉守北境的,嫁人之类,太过拘泥。”
她若嫁人,今世会把喜酒摆在北境,寻一个听话懂事的小衙内,她在外征战,衙内在内宅安家。
太子殿下还是那般和煦,对姜兰时方才一席话,恍若未闻,抽走了她手上的油纸包,“既然现在没胃口,那便晚些再吃。”
才走出三步,还不待姜兰时松口气,疾风一般转回来,距离姜兰时不过三寸,双手轻抓她的肩,半包围的姿态,迫她直视自己。
太子殿下眼里,完完整整地映着一个姜兰时。
“阿宛最好不要有嫁与旁人的念头,不然孤不介意,在你新婚之日,强占臣妻!”
太子殿下眼睛里的欲念和侵占,骇得姜兰时僵在原地。
兰时被吓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喃喃道:“殿下不是说要做明君?”
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想去北境战场,做你自己,我随你,也等你。但你若另嫁,我便是强抢臣妻的无道昏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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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 寝衣 ◇
◎天蓝色,称你。◎
兰时被惊在原地, 身体动弹不得,脑子却停不下来, 止不住地想, 太子殿下这强占臣妻、无道昏君说得这般顺口,该是琢磨多久了?
再看向太子殿下时,眼中不自觉带上防备。
太子殿下被兰时眼中的戒备扎得心底一痛, 他是本想徐徐图之, 可若真的温柔小意,只怕姜兰时这木头脑袋, 怎么也不肯往男女之情上想的。
“我——”兰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才发现自己一双手不知何时被太子殿下握在手里,十指紧扣。
太子殿下轻扣着兰时的手, 将她手腕的腕钏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话里都带了颤,“这腕钏,是我能找到的大凉境内最坚硬的材质,连它都凹进去了,当时的情形该是何等凶险, 这事你都没与我说。”
那凹凸不平的腕钏划在脸上, 并不舒坦,可抵不过心上的难捱。
这数月,他没有一天能够睡个安稳觉,害怕兰时受伤,害怕他与兰时还未互通心意便再次错过,又害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夜半惊醒, 眼前浮现的都是那梦中出现的棺椁, 可他是太子, 被框在这两个字上,不能任性地追到北境去。
“阿宛啊,我的心都快被剖出来了。”太子殿下一改从前的铁腕作风,从说一不二到此刻柔语轻声,听得兰时耳热。
这还不算,他将兰时的另一只手抵在自己胸口,兰时能清晰地感知太子殿下有力的心跳。
她一直笃定她与太子殿下有哪怕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也能想到一处的默契。但如今这份默契已经从北境跑到东南海里去了,她看不明白了。
兰时皱着眉,想抽回手,太子殿下倒也没强硬按住,任由她将手抽了回去。
方才思量好的反驳,成了脑子里煮沸的茶,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兰时左手握右手,眼睛眨了好几下,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不、不然,我回家养伤去——”
太子殿下温柔却不容置疑,“不行,你伤未好全,不宜挪动。”
兰时理智瞬间回笼,话也利索起来,“为何不行?”
太子殿下将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扶她回屋,顾左右而言他,“你在这里养好伤,我带你回宫过年,今年司宝司已经提前造好了一款精巧花灯,不用蜡的,你一定喜欢。”
兰时侧头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回过味来,“所以殿下你是真的要将我关在这里?”
太子殿下并不反驳,坦荡回望兰时,收敛好方才外露的脆弱,温良一笑,坚定非常,“阿宛啊,我是认真的,你若嫁旁人,我便占臣妻。”
然后——
太子殿下被兰时一门板拍在了门外。
自从太子殿下再次说出强占臣妻这种话来,兰时破罐破摔,索性就随他的愿,做足了被强取豪夺的姿态,闭门不出,拒不见人。
结结实实在屋里又赖了三天,身上的伤不算深,已经开始慢慢结痂,已经开始有些痒,每当这时,兰时都会想到太子殿下对她说的那番话,然后伤口不痒了,气得牙根发痒。
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说得都是什么东西!
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她要走还不是不让!
兰时越想越气,凭他是储君便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她敬为兄长牵挂两世,芝兰玉树一般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愁到深处,兰时叹口气,她这一趟,是不是不该回来?
转念一想,该怪太子!
这话为何不早说?他明明可以前世说,幼时说,端午前说,偏偏现在说,非要现在才说,徒增烦恼!
兰时就在这诸般心事中睡了过去。
深夜,月上中天时,太子来到别庄,换下了染血的衣服,悄悄摸进了兰时的卧房,放缓了动作掀开床幔,意外和气鼓鼓的兰时四目相对。
太子殿下的心瞬间塌了。
“既然没睡,就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看婢女端出来的晚饭你都没怎么动,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生气。”
他还敢说!
兰时鼓着嘴坐起来,看着太子殿下搬食案摆吃食。
有许多话想说,但她忍住了,硬着心肠一言不发,眼睛随着太子走动而动。
太子殿下背对着兰时,笑意渐深,“阿宛莫再这般看着我了,我把持不住可怎么办,你尚在病中,不大好。”
姜兰时柳眉倒竖,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再难按捺,兰时忍不住回讽了一句,“太子殿下还真是好生威风!”
她自觉是第一次直面太子殿下对她的看法,没想到尽是些个她招架不了的虎狼之词。
好像她这十七年来认识的,与眼前这个,是两个人一般。
她还未出阁呢。
太子殿下端着食案过来,抬眼瞧见一脸怨念的兰时,满头乌发被一只蓝宝镶蝶翅的簪子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并那身天蓝色的寝衣,笑道:“我就说这天蓝色十分衬你。”
“什么?”兰时没听明白。
太子殿下毫不避嫌地坐到兰时身旁,灼灼目光亮过烛火,虽没直视兰时,也能让兰时觉察出来者不善。
在兰时探究的目光里重复了一遍,“我说,这天蓝色寝衣,十分衬你。”
射中兰时的那支羽箭,是他亲手拔的,拔完箭,那伤口是他包扎的,这衣服也是他换的。
七窍玲珑心如兰时,转眼就和太子想到了一处。
十分不可置信,兰时面上阴云密布,“这、这!你!”
徒劳地攥紧了衣襟。
太子在她惊愕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抬手试了试汤碗温度,单手端起来递给兰时,同时堵她的话头,“你莫不是要说这下如何嫁人吧?”
该死,兰时懊恼,被他抢先了。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很难把心思瞒过去。
若说无法嫁人,太子殿下定会顺势接下去,说可嫁给他。
不妥。
于是兰时釜底抽薪,“殿下,您已择定太子妃,而卫国公府的女儿,绝不为妾。”
昭告天下的诏令可改不了,卫国公府也从不已嫁入天家为荣,她思索了许久,如今惟有如此,才能绝了太子殿下这突如其来的痴缠。
时过境迁,覆水难收,破镜亦难圆。
兰时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起了这心思,可也不难猜。
无非是,自幼围着他转的小姑娘有了自己的天地,他吃味罢了,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她能迈过去,太子殿下自然也能。
太子殿下凑近兰时,差那么一寸鼻尖相抵,收起调笑心思的太子,正经许多,亦让兰时心怦然而动,“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并没有选太子妃,大凉储君的太子妃之位,留给卫国公府嫡女,萧褚胤的妻子,只会是姜兰时,也只有——姜兰时。”
兰时目色沉沉,抬手捏着太子殿下的下巴,将他推远了些,严肃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松开箍在太子殿下下巴上的手,轻轻点了点太子殿下右侧脸颊上的伤痕。
烛火不够亮堂,兰时凑近仔细去瞧那道伤。
太子殿下方才贴近兰时,还不觉如何,可现下,兰时主动靠过来,他心跳如擂鼓不说,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他都能感受到兰时睫毛扇动带起来的风,扇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逐渐烘热。
“这是羽箭箭尾擦过去的伤。”兰时低了低头去闻太子殿下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