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百官死灰复燃的议论声里威严道:“苏祁年到底犯了欺君大罪,如今有小姜将军作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了她的官位,贬为庶人,众卿以为如何?”
心思活络的,已经猜到陛下的心思究竟偏向哪一边了。
扎着脑袋,不置一词,作壁上观。
陛下候了片刻,见无人有异议,便着令中书门下下朝后拟诏颁旨。
说完便散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朝会。
在一片恭送陛下之声中,兰时搀扶起跪在地上的苏祈年。
“苏姐姐可会遗憾没能保住官职?”
本来有官员想聚拢过来,探听一二,还不待走近,便看见太子殿下快步过来了。
哪儿敢上前,急忙离开这一块是非之地,有些事,不是有命听的。
卫国公也瞧见太子殿下那急不可耐的模样了。
摇了摇头,转而去寻沈相,一左一右掺着杜太傅退出大殿。
苏祁年哪里是看不清局势的人,她笑道:“我这一路,走得战战兢兢,早就做好了身首异处的打算,如今还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陛下没有碍于君威非要治她于死地,百官也没有口诛笔伐,谴责她科举入仕。
“苏姐姐,我与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既然如今已无官身,那你便去做些你真正想做的事,不拘是什么事,只要远离京城,怎样都好。”
陛下现在算是赦免了苏姐姐,不出一日,苏姐姐女子之身入朝为官的消息定会传遍京城。
届时必定会有人问起,苏姐姐究竟如何入仕,是科举,还是借势。
若有激愤学子抨击此事,那必定会从科举入手,等到那时,又是一番变故。
“事不宜迟,早走为妙。”
兰时握住苏祈年的手,趁机将一枚令牌塞进她手里。
“你的担子已经可以放下了,现在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去北境,去岭南,去东南。”
只要不在京城,众人视线里,那她就是安全的。
“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兰时往向太子,大凉变成他们两个共同期盼的治世江山,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苏祁年收好令牌,不知是想通了个中关窍,还是被北境二字戳中了心思。
“不会让你在外逍遥太久的,等京城的事有了眉目,我一定八百里加急催你回京。”
兰时笑着送她。
“兰时,保重。”
苏祈年轻抱了抱兰时,匆匆退下。
太子殿下正好能补上苏祁年空出来的这个位置,与兰时并肩而立。
“可惜如今你还不能佩甲上殿,不然英姿飒爽的小将军往殿上一站,便能让这些读没了脑子的冗官好好瞧瞧,究竟什么叫德才配位,不让须眉。”
他见过,既希望所有人都能得见这份英武,又希望从今后只有他一个人能瞧见那样夺目的姜兰时。
兰时将头靠在太子殿下肩上,“我往后应当也没什么机会披甲了。”
太子殿下在心底将这句话掰开重组好几遍,无论如何变化,心上人要卸甲为他戴红妆的念头却越飘越高,压都压不住了。
兰时眼疾手快,在太子殿下有动作前挽住他的胳膊,“我想点一列北境军,再向太子殿下借两名飞羽卫,护苏姐姐一路周全。”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明标注,①是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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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正文完 ◇
◎夫妻同心,至死方别◎
太子殿下虽觉得苏祁年用不到飞羽卫来护, 但既然兰时提了,自无不可。
“你让她往北境去, 是怕沈初霁活得太痛快了吗?”
殿外也已经空荡下来, 太子殿下拐着人朝东宫走,常保远远地跟着,不敢上前。
正巧兰时还有事同太子殿下商量, 便随他一道, 只是碍于宫规,不再挽着太子殿下的胳膊。
身为过来人的兰时, 还不忘太子殿下方才的问题,高深莫测道:“不破不立,不让苏姐姐去亲眼见见五哥, 沈初霁这辈子都只能在苏姐姐身后默默守着。”
苏姐姐与她五哥多年不见,哪里还清楚五哥如今的脾气秉性,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的。
“从前的确相识,但五哥与苏姐姐,都是守礼的人, 我想, 苏姐姐可能并没有机会见到姜家五郎那桀骜不驯的真性情吧。”
不曾见过月亮的尖牙利爪,该怎么知道珍惜眼前人呢。
太子殿下从这话里品出点不一样的意味来。
忍不住感叹:“那我还真庆幸当初没那么守礼。”
同时借着宽袖,勾住了兰时的手指。
兰时想躲,没躲开,暗中捏了下太子殿下的手心,“殿下, 您最该庆幸的, 是我明知太子殿下究竟是怎样的脾性, 还义无反顾。”
清醒沉沦,从未改过。
哪怕曾经想放下这个人,也要守着这个人的江山。
“是啊,何其有幸。”上天戴他最是不薄处,便是指引他在老卫国公的灵堂上,抱出了躲在灵床底下的小阿宛。
不然,他应该会同父皇一样,哪婚事做制衡筹码,选一个端庄大度的,母仪天下,再选选几个家境优渥的来巩固朝堂,制衡百官。
做一世孤寡帝王,哪有如今刻骨铭心来得快意。
“殿下你瞧。”
杜太傅走得慢,还没走出多远,卫国公和沈相一左一右地搀着他。
像是要把太傅架起来似的。
“你想说,余下的事,看这三位大臣?”
兰时点点头,又摇摇头。
“女子迈出内宅,是我的愿望,他们三人中,有两个,大半都是为了我,我是没办法置身事外的。”
太傅还可能有半数是为了已故爱女,卫国公则全盘是为了自家闯出军功后推己及人的小妹。
“如今这事已经被搬上朝堂,不了了之的可能不大,但推行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有成效。”
四境一统,将军卸甲,她愿为此事奔走一生,也有足够的底气为此事奔走。
兰时笑起来,又捏了太子殿下一下,“前人开疆,后人拓土。北境将军和太子妃的双重身份,是有资格做这事的吧。”
“兰时!”太子殿下心潮澎湃,相握的手用了些力气。
他呼吸急促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气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无论是不是太子妃,你都有资格去促成这件事,不论是从前,还是将来。”
太子殿下这时才觉得自己渐渐冷静下来,接下来的话,更是发自肺腑,“你是知道我究竟有多渴望与你成婚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没有那个头衔,也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去做这件事。”
从她一统北境开始,从她离京开始,从她开慈济院开始,甚至是从她龙舟争标开始。
最后,太子殿下说:“你只需遵从本心,去所向披靡,这回我来做你的盾,做你的护身铠甲。”
如今人在眼前,太子殿下也没那么患得患失,温润一笑,如清风明月,“至于太子妃,等到你只想嫁我的那一刻允再准我的求亲即可。”
“每时每刻。”
姜兰时,如是回。
有情人的缱绻情意能消弭所有凛冬刺骨寒凉,太子殿下在这一刻才感觉自己亲手抓住了从盛夏飞过来的知了。
隔着双世光阴,重新栖息在他肩上。
豆大的眼泪掉在兰时的掌心,“还好我伸手够快,不然初一哥哥这珍贵的金豆子,可不就化作春泥了?”
太子殿下修长的手虚捂着自己上半张脸哭哭笑笑,说话带上了鼻音,“只护这兰草一簇。”
兰时忍俊不禁,“太子殿下,连我都不爱哭了。”
太子殿下任由兰时拿帕子给他擦干眼泪。
“等事态明晰。”太子殿下的少年执拗顶上来,光天化日握着兰时的手腕,不准她再动。
“等事态明晰。”明眸皓齿的小娘子笑起来更是让天地失色。
情出本心,一往而深,姜家兄长们再是不愿,卫国公府终究还是要出第二位皇后了。
与太子和兰时预想一致,杜太傅直谏,力推女子入学一事,比瘟疫散布地还快。
沸水入油锅,一时间群情激昂,无论在朝还是在野,亦或是为科考苦读的学生,群起而攻。
力陈女子入仕之弊。
兰时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但看他们拼着一身学识大放厥词,还是生了闷气。
谁来劝都没得一个好脸色。
直到萧宝圆给她下了帖子,请她参加上祀节花宴。
全京城的贵女都被请到云韶郡主的花宴上了。
兰时提着大嫂育出来的牡丹新种赴宴的时候,收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善意。
她对旁人没恶意,但架不住她还有个作为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
惹来过不少酸话和眼红,还有便是,再小些时,打过几个世家子,打得他们弃文从武。
放弃入军北境,投到了东南驻军帐下。
“姜将军,你可算来了。”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兰时记得,这李娘子,好像是好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