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看不懂的,这孩子太闹腾,能安静一会儿也是好事。
而弘曕则和兰牙迭一起坐在各自额娘怀中,听着她们说话。
“……倒是也没想到,雍正九年之后,王爷的后院里便再没有格格侍妾有孕。禾晏也还是一样的没动静,倒是一个姓苏的格格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姓苏的格格……那就是乾隆的纯惠皇贵妃了。
她怀着的这个孩子就是永璋,而后正式进入后宫之后,她还会生下皇六子永瑢,以及皇四女和硕和嘉公主。
纯惠皇贵妃虽然有多子女的福气,但她似乎是有肺部疾病,后世推测为肺结核,同样传给了她的儿女。
永璋和和硕和嘉公主都是年少夭折,唯有永瑢福气好些,活到了四十七岁。但也没有能够长命过他的父亲。
“添丁是喜事,说来这几年间都没有人有喜讯,你的压力应当也很大。”
富察氏温婉一笑,“王爷和额娘都没有什么要求,我尽了人事,旁的事都只能听天命。”
“只盼着苏格格这次能顺利为王爷诞下一儿半女,往后深宫寂寞,她也好有个依靠。”
富察氏总是愿意与人为善。
六月时吴扎库氏为和亲王添了一个女儿,“我听说吴扎库氏新生的女儿似乎不大健康?”
她和吴扎库氏之间简直是有深仇大恨,当然不会去探望她,也不会过问她的事,反惹了她厌恶。
只是最近几次在园中和裕妃偶遇,她看起来都不甚开心,大约就是担心再有孙辈夭折之事。
其实这时候在哪里婴儿的夭折率都不低,吴扎库氏的永锳,章佳氏那个未命名的孩子。
宝亲王府里富察氏和富察格格两个未取名的女儿。
世事虽如此,但落在自己身上总归是难以承受。婉襄还以为裕妃这样长寿的人,是什么都能看开的,但原来也看不开。
“是呢。都快要满月了,还是小得像只小猫,连哭起来都没有多少力气,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养得活。”
“吴扎库氏作恶多端,可就是要报应,也不应该报应在她的女儿身上。”
富察氏便压低了声音,“我听说 ……小格格一落地,吴扎库氏见是个女儿,便不大喜欢,也不大伤心。”
“额娘与福晋的态度如此,下面的人自然都会看人下菜碟,想必也不大用心照顾。”
那么小的孩子,就被这样对待。
富察氏微有不满,“吴扎库氏若是不想养,倒不如送给我。我是看不得她这样的。”
虽然婉襄知道在乾隆登基之后不久,这个小格格就会被抱到宫中去抚养,作为乾隆的养女。
但……吴扎库氏对自己的女儿这般态度,会不会是因为那一日她给她灌药的时候,说过含冤死去的宫女早云会投胎到她的女儿身上,所以惹了她厌弃?
“婉襄?”
婉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免有些自责,神志被富察氏唤回来。
“如今已是秋日里,楼上到底风大。我瞧着永琏的眼睛也是左撇右撇的,写字并不用心,不如去莲花馆坐坐?”
“这个月十二日就要去讷尔布府邸下定,禾晏已经帮着我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做完了。定礼之中,梳子、铜盆、都斗、剪刀之类的也都准备好了,只还差了簪子头面。”
“内务府送了一些过来,不如你陪着我去挑一挑。”
也是积攒文物数量的机会,婉襄欣然答应了,乳娘便将弘曕抱起来,而后一群人前前后后地朝着莲花馆的方向走去。
从天然图画往北走,路过“涧阁”时,恰好遇见正从里面走出来的高禾晏,还有……一个眼生的女子。
但她与高禾晏手挽着手,看装束也显然不是宫女。
那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一件淡绿色缂丝水草金鱼纹夹衬衣,梳小两把头。
发上的装饰并不华丽,主要以银制的首饰为主。全是素银未免太单调,其中一侧便也插戴了一支点翠东升纹簪,略略增添了颜色。
至于容貌,倒是与高禾晏不分上下,脸衬桃花,比桃花不红不白,眉分柳叶,如柳叶犹细犹弯,是汉族女子的长相。
婉襄一时之间也就大约知道是谁了。
“儿臣、奴才给谦嫔娘娘请安,给福晋请安。”
永璜与永琏、兰牙迭也分别同她们问了好,称呼高禾晏为‘侧福晋’之外,称呼那个女子为“苏格格”。
果然如此。
格格只是奴婢,为小主子们呼唤,苏格格抿嘴笑了笑,十分腼腆的样子。
而婉襄也注意到,在给高禾晏请安的时候,永璜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富察氏与高禾晏家常能见,此时见面也很热络。此时就问她:“禾晏,你和存芳怎么到涧阁来了?”
高禾晏便道:“存芳平日多将自己关在厢房中坐针线,鲜少走动,未免烦闷。”
“我想着她如今有孕,正该多多走动,欣赏一下圆明园中的风景,使得心情舒畅才是,因此便请她陪我一起来涧阁上香祈福,也叫我沾一沾她有孕的福气。”
婉襄微微笑起来,“其实苏格格刚刚有孕,倒还是不要太劳累的好。苏格格平日喜静,也不必有孕初期便改变这习惯。”
苏存芳不意婉襄会忽而管起她的事情来,立刻转变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多谢谦嫔娘娘教诲,奴才知道了,胎气稳定之前,定然不会再随意走动了。”
位卑言轻,不过得上位者这一句话,也这般战战兢兢。
婉襄不觉心生怜爱,“不必这样畏惧,本宫又不吃人?只是有孕时头几个月的确娇气,还是以你自己的感受为准。”
“若是觉得精力充沛,出来走走也无妨,若是觉得疲惫,便千万不要逞强。”
婉襄怀着嘉祥和弘曕的时候就是完全不同的,怀嘉祥都不觉得有什么,开始孕吐了才反应过来。
怀弘曕时也许是因为早有预料,反而觉得腰酸背痛,哪里都不舒服。
高禾晏未免有些羞恼神色,“儿臣……儿臣自己没有福气,也不太了解这些事。见福晋当年有孕时总是四处走动,所以以为……”
富察氏那是没办法。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宝亲王前后都有了五个孩子了,高禾晏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婉襄才不相信她不知道。
又动不动便要摆出这可怜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喜。
此时婉襄不能过分表现出对苏存芳的关爱,免得惹了旁人妒忌。
便听富察氏继续道:“我要回莲花馆去,你们是要再逛一逛,还是随我一同回去?”
高禾晏与苏存芳异口同声:“愿随福晋一同回到莲花馆去。”
富察氏便点了点头,仍旧同婉襄走在前头,几个孩子围绕着她们嬉戏打闹,唯独永璜似乎沉静了下来。
嘉祥几次跑到他身旁拍他的背或是拉他的手,他都只是笑笑,没有如嘉祥所期待的一般去追逐她。
而嘉祥并不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孩子,永璜不同她玩,她就去找永琏,去找被乳娘抱着的弘曕与兰牙迭。
引得越来越好动的弘曕不肯要乳娘抱,偏要下地走路。
弘曕学步慢,此时还有些跌跌撞撞的,简直像只小企鹅。
永琏和嘉祥玩的好,此时便一起逗着弘曕玩,没多久他就在平地上跌了一跤。
不过他们姐弟有一点倒是一样的,就是不会轻言放弃,也并不怕疼。
摔倒之后弘曕很快又自己站起来,迈着小腿去追自己欺负人的姐姐,还有被姐姐拽着一起逃跑的侄儿,当真是热闹极了。
婉襄一直将永璜的不对劲看在眼中,只是人多眼杂,不好在此时提问。
便只关注着四处乱跑的孩子,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莲花馆。
第248章 定礼
莲花馆位于圆明园前湖之西, 四面环水,也是园中之园。
进园之处都是木桥,嘉祥觉得有趣, 每次过来都要在木桥上踟蹰一会儿。
此时已是农历七月, 圆明园中地气暖,又有花匠精心看护, 木桥周边的荷花还有不少开放着,亭亭玉立,孤芳待到人欣赏,众人有说有笑地经过木桥, 朝着东院走去。
在乾隆时期,莲花馆的名字被乾隆改为了“长春仙馆”, 正房外檐下挂乾隆御书“长春仙馆”。
而此时还不是乾隆年间,正房外檐下挂着的牌匾上写着“莲花馆”三个字。
雍正倒不是一个喜欢到处留笔墨的人。
到正房之中, 高禾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存芳是跟着她, 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到底也没有提出要离开。
婉襄是无可不可,到莲花馆中也并非没有正事, 安顿了永璜和永琏在一旁头碰着头读书习字,便令人将内务府送过来的东西都摆出来让婉襄帮忙挑选。
“梳子是这一套,竹蓖上有‘白头到老’四字。”
她仿佛觉得高禾晏和苏存芳都不是外人, 先把早已经决定好的东西展示给婉襄看。
这是一套描金带彩的黄杨木什锦梳具, 可用于给后妃梳两把头。
一共有九把各样梳子,竹蓖两把, 剔蓖两把, 胭脂棍两把, 扁针两根,大小刷子八把,一共是二十五样梳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