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铺子赚了钱了,便好像全是她儿子的功劳,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大姐,他们哪里来的钱做这门生意。”
婉襄放下了手中的榆钱糕,她觉得没胃口了,“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但真正不忘的又有几个。”
“大姐要坐月子,顺哥儿也没人看顾,不得已才请了个丫鬟过来帮忙,不过帮了两三个月也就走了。她见了额娘,话里话外的意思,连着小丫鬟两三个月的工钱都应该额娘来出。”
“阿玛气得吹胡子瞪眼,为争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肯出这钱,说若是要他来出的话,就让姐夫亲自来找他说。”
“最后还是额娘担心大姐受委屈,偷偷让大哥给大姐送钱过去的。”
婉平的性子大约就是像了白佳氏,若是像刘满,为争一口气豁得出去闹,她婆婆也就不敢如此了。
说白了,还是欺负老实人。
“最后还是我跟着大哥去了,站在巷子口把他们家的人都痛骂了一顿,又搬出了二姐你来,他们才消停了一阵子。”
婉襄不觉叹了口气,“做人最重要的,到底还是自己能立起来。这一次大姐怀孕呢,又闹出了什么事?”
若是没事的话,也不用白佳氏去照顾婉平了。
婉成看起来更生气了,一张小脸微微发红,“糕点铺子生意一直很好,家里条件也渐渐不错起来。这一次大姐又怀孕,一过了三个月,她婆婆就嚷嚷着要给姐夫纳妾,多个伺候姐夫的人。”
“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妖妖调调的女人,说是她远房亲戚的女儿,硬要塞到姐夫房里。”
“姐夫堵了门不肯让那女人进屋,她就在大姐窗下叫骂,说姐姐是该沉塘的妒妇,气得大姐又见了红,找了大夫好不容易才保住这个孩子。”
“后来是大姐大公公实在看不下去家里这样闹,便将那个不明来路的女子收了房,这下子把大姐的婆婆气得卧床不起。”
也不过是个老/淫/棍罢了。
“姐夫关了铺子,专心在家里照顾大姐和顺哥儿。那老妖婆眼瞅着家中没了收入,便逼着大姐着人去将额娘请过来照顾她,好让姐夫可以去铺子里干活。”
“阿玛本来是不让额娘过去的,最多是他们一同过去把大姐和顺哥儿接回家照顾。那老妖婆只是不肯,说是我们家要抢他们家的孙子,气得我又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是因为这件事,额娘觉得理亏,所以才去他们家照顾大姐的,这几日也不知又受了多少气……”
不是以暴制暴,是根本奈何不了他们的。
有人当真硬气了,又有心软之人要出来拖后腿。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婉襄当机立断,“让人去将大姐和顺哥儿接到朝阳门万岁爷赏赐给我的那一处小院子里,若是大姐婆家的人阻拦不许,便说是我的意思,他们若有不满,可以到圆明园中来喊冤。”
这院子原本是去岁婉襄生辰时雍正送给她,她原本打算留给桃叶的。
但桃叶现在还没有要出宫的想法。
“另外再着人去牙行买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一并送去那宅子里服侍大姐。”
她想了想,又道:“再送一张怡亲王府的帖子过去,朝阳门附近有许多医馆,若是大姐身体不适,就让小丫鬟拿帖子去请大夫,务必令他们尽心。”
若拿皇家的令牌去,他们怕是要吓死,也就只是怡亲王府的帖子最为合适了。
此外……
第187章 家和
“……那院子本是朕送给你的, 你想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又何必要特地跟朕说一声。不过,你大姐的婆家追过来了么?”
婉襄手中的榆钱糕已经微微发冷了, 恐怕吃下去不消化, 她把它放在了盘子边缘。
“大姐的婆家以为我派去的那些人是怡亲王府中的家丁假扮的,还要拿乔, 说只管带了我姐姐和顺哥儿回去。“
“反正顺哥儿姓李是跑不掉的,有人愿意出钱帮他们养媳妇和孙子,他们求之不得。姐夫气不过,便跟着姐姐和顺哥儿一同搬到了那院子里暂时居住。”
说来虽然有一对无良的父母, 婉平的丈夫倒是的确不错。
“姐夫说一切的不和谐都是从那个铺子开始的,叫人传了口信给他父母, 说是会将那铺子卖掉,往后再也不开了。”
“又从铺子里账上攒了些私房钱, 说等过了夏天, 姐姐行动方便些了, 便去城西赁个院子,同大姐单过,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这一日恰好裕妃也来探望婉襄, 听过全过程,此时便赞道:“这正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世道即便女子无错, 和离也得脱层皮, 更何况二人之间还有了儿女。这儿郎能看清父母为人,决心与他们割席, 便也不是个糊涂人。”
“你姐姐跟着他, 仍旧会有好日子过的。这生意嘛, 做成了一次,便能做成第二次,又背靠着你这皇妃,将来也是个富户夫人。”
婉襄倒是也不在乎家丑为人得知,但裕妃说的话她也并不全然同意。
“我大姐疼惜嫔妾,也爱惜嫔妾的羽毛,姐夫从前做生意,从没有打过嫔妾的旗号。嫔妾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得万岁爷喜爱便已经十分感激,不感再借此为家人牟利。”
这就跟现代的公务员不许做生意一样,是会惹上麻烦的。
裕妃也自知不妥,拿了一颗樱桃给嘉祥,看着她吃了,吐出了核来,方才放她走,继续同蓦空鹊绕着桌子玩。
“你能这样想,便也是不负‘谦’这个字了。”
裕妃眼珠子一转,便知是什么意思。
雍正简单评价了一句,又道:“那你姐夫的父母难道就这样甘心罢休?”
“自然不是的。”
似这样的泼皮无赖,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他们一开始以为姐夫也不过说说气话,等了小半个月不见人回来,便有些慌了神了。大姐的婆婆也不在床上装病了,一乘小轿坐到嫔妾家,要嫔妾的阿玛和额娘把人交出来。”
“这一次嫔妾的阿玛直接不让额娘出面了,只说她李家的孙子自然去李家找,到我们刘家来闹什么闹。”
但是不闯进来,不把每个屋子都查找一遍,这婆娘又如何能甘心呢?
“嫔妾的阿玛虽然这样说,到底让她进了院子。从里到外都找了一遍,连半点顺哥儿的痕迹都没见着,这老虔婆才终于有些慌了神。”
“此时再要找我阿玛胡搅蛮缠,嫔妾的两个哥哥可不是吃素的。便是要吵架,两个嫂子也是个顶个的刁钻,她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是气呼呼地先回家去了。”
婉成更是个有心眼的,这件事之后,还出了些钱买通了隔壁邻居,要她们注意着婉平婆家的动静,而后日日都像是说书一般地说给婉襄听——这里面快马传书,当然也有雍正的功劳,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气着了婉襄。
“那老虔婆一时找不见我姐姐姐夫,只好拿家中的那个妾室出气。但……那个妾室大约并不是什么良家出身,同我姐姐的公公打得是干柴烈火。”
“公公护着那妾室,老虔婆无论要那妾室做什么,他都不许。为此,那老虔婆如今倒好像是真的生了病,也没有人照顾她。”
“活该!”裕妃是沉浸式听故事,此时啐了一声,让一旁沉心和蓦空鹊玩游戏的嘉祥都望过来。
“只是这老畜/牲还没有得到报应,这老妖婆行事如此,他就没有一点纵容之错?难道就让他日日舒舒服服沉浸在这温柔乡中不成?”
说起这些事,婉襄仍有些不好意思,“嫔妾的姐夫是老来子,如今姐夫的父亲已经近六十了。”
便是真有精力,怕也不过是催命而已。
“嫔妾也着人去打听过这妾室的底细了,原来她竟是京师一处娼/寮之中的女子。从里面逃了出来,遇见了我姐姐的婆母,求她收留,她也当真就敢收留。”
“日前嫔妾已经让几名侍卫装成是那娼/寮之中的伙计,将她从大姐的婆家带走了。”
“想来她在娼/寮之中也受了不少的虐待,因此逃出,也终究没有伤害过嫔妾的姐姐,反而算是替嫔妾的姐姐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嫔妾就让人给了她些银两,让她自去谋生了。”
无论是什么朝代,婉襄总相信入了这见不得人去处的女子,大多都是不情愿的,能放一个便是一个吧。
“那老畜/牲骤然失了这爱妾,也是哭天抢地,日日都同那老虔婆吵架。待要取了家里银子再买一个年轻貌美的来,一则钱财都在那老虔婆那里,二则也无人愿意嫁他,如今他们应当是没力气再折腾了。”
雍正忽而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只有婉襄注意到了。
总是裕妃最义愤填膺,“这就叫做现世报,这样的人,活该叫天收了去才好,也省得你那姐夫还要尽孝道。”
此时雍正却又有些严肃起来,“说来这一次吴扎库氏又有了身孕,你这做婆母的也要对她宽容些还好,若不是去岁你们二人相争,或许永锳也不会……”
这话一出口,裕妃便不觉怔了怔,连回话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