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子突然奔了过来,双手捏住了谢蕴姝的双肩,涨红了脸血红了眼睛:“你说她是被人害死的?不!她那么善良,我不相信有人会害她?”
谢蕴姝忍下肩头的剧痛,昂首看他的眼睛,眼神清澈而笃定,她要的,就是太子这般的激动,唯有激动,才会让他活过来,她要让他恨,唯有恨,才能活下去。她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楚霞在旁边,吓得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的心受了很大的震动,她无数次地对太子妃搞过小动作,却没料到有人下手这般狠毒。
太子愣住了,眼中的红血丝渐渐褪去,他的呼吸从急促变得绵长,自从太子妃死后,他封闭了一切的感情,屏蔽了一切的思考,他只是茫然地空洞的,好像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忘记自己已经失去了她,可谢蕴姝的话像利刃撬开了他封闭的世界,他做不到再漠然无视。
他站了许久,久到清泪满脸,久到他捏紧了的拳头将他的掌心刺痛,久到他恢复了思考,他要为爱人做主。
他转过身,急匆匆地朝外边走,楚霞拉住了他的衣角:“太子哥哥,让我和你一起吧!让我为表嫂做点事吧--”
她又哭了起来:“我时常捉弄她,我还想要从她身边抢走你,我—我很后悔--”
谢蕴姝愣了一瞬,有些意外于她的坦率。
太子站住了,低头看着她,眼中明暗交杂,闪过复杂的眼神,拨终于他拨开了楚霞的手,转身大踏步走了。
楚霞差点摔倒,却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留下谢蕴姝独自感慨,一切都有了改变,希望楚霞也能改变吧。
第29章 四皇子妃
谢蕴姝走出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满眼暮色,一长溜马车挨次过来,接走了各自的主人。
她正要上车的时候,后边突然起了喧哗声,便站在垫脚凳上,不由得回头去看。
马车却被什么狠狠地一撞,马匹嘶吼起来,蓦地翘起前蹄,谢蕴姝站立不稳,往下滚了来。
但她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四皇子俊美温柔的脸在上方带起温柔笑意:“谢小姐,你没事儿吧?”
她心头警铃大作,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样做有何用意。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感觉到四皇子的手臂在往下沉,并不愿意放开她,脸上的笑意却愈深。
谢蕴姝有些慌了,她开始明白四皇子的用意了,他在制造两人之间暧昧的假象。
果然旁人都围了过来。
谢蕴姝高声道:“多谢殿下相救--”,一边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
刚站直身体,被车夫安抚下来的马又突然长嘶一声,双腿腾起半空,一转身子朝这边踢过来—
四皇子刚张开嘴巴,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说了个:“谢--”
却被身后疾飞过来的马蹄子一脚踹飞,摔进了路旁的污泥之中。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道力量一扯,又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谢蕴姝对着第二个对他露出温柔笑意的皇子翻了个白眼。
她眼中的意味,扶着她的肖慕晟很是明白,他坦然地看着她笑,用目光承认了是他在马车中做了手脚。
四皇子做得,他为何做不得?
谢蕴姝带着怒气挣脱了他的怀抱,她讨厌看着他演戏,但看到狼狈爬起来的四皇子时,又突然觉得他做得不错。
当天晚上,谢府大小姐被两位皇子争着英雄救美的事迹又传开了。
许多世家方悟了过来,不管谢蕴姝名声怎么不堪怎么坏,不管她如何地发疯发狂,总是有人争着要娶的,因为她身后,是权势,可以助推皇位到手的权势。
谢蕴姝回到家中的时候,气愤又感到恶心,被两个厌恶的人接触过,她觉得想吐。
她讨厌被人觊觎的感觉,她讨厌虚情假意--
她去找父亲,想要劝说他不要太顾忌与太子的距离,大胆地教导太子,即便皇帝生忌惮,总比五年之后被肖慕晟一窝端的好。
毕竟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父亲的书房灯火通明,她进去的时候,二弟谢北昭也在,父亲见了她,很是开心,乐呵呵地道:“暖儿,你哥在北疆连打了几个大胜仗,皇帝高兴得不得了,对为父道,若他能收复塔葛地区,便封他做三品大将军。”
谢蕴姝自然也高兴,但她却瞥见了谢北昭脸上的落寞,她明白了他的心思,虽然周氏一心想要他读书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她明白,这个刚勇的弟弟是不想做文官的。
她想起来来意,直接对父亲道:“爹,我想告诉您,太子妃是被毒死的--”
一语既出,谢臻远和谢北昭皆是惊诧不已,谢臻远为了太子妃惊诧,谢北昭则是为了这么秘密且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当着他的面讲,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谢臻远失去了笑意,严肃着脸沉思,谢蕴姝道:“您知道的,刚好太子妃落水的时候我在,我看见了她身上细微的红痕,回来后细细查查,那是来自濮獠的毒物--”
“濮獠?”谢臻远眉头越皱越深:“这可就--”
能谋害太子妃自然能谋害太子,并且用的还是来自边疆的毒物,他不用细想也知道太子处境。
谢蕴姝道:“太子为人仁厚善良,却护不好太子妃,爹,他若不改变,又怎能护好皇太孙甚至他自己?太子若有不测,满朝文武和皇上都认定了您是支持太子的,您又该如何?其余的皇子,无论是谁坐了皇位,您又该如何?”
谢臻远猛然抬头看她,半晌才道:“为父知道了--”
谢北昭在旁看着她,带上了诧异而惊惧的神色。
走出书房门的时候,谢北昭特意停下了脚步,在成排的白玉兰树下等着后出来的谢蕴姝。
谢蕴姝看见了那个挺拔高挑的身影,笑了笑,停下了脚步,唤道:“二弟--”
谢北昭绷着脸,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你要当着我说太子妃的事?”
“为什么?”谢蕴姝诧异,反问他:“为什么不能说给你听?你不是我的弟弟吗?”
她之所以要当着他说,还想让他也生出危机感,不要躲在母亲的身后做太平少爷。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少年心头一震,目光缓和了几许,他以为这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他的继姐,从未将他视作过亲人。
他不语,谢蕴姝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道:“以往是我不对,太过骄傲,总认为你和蕴华不配做我的弟妹,现在我知道了,是我不配做你们的姐姐--”
她的话语很真诚,谢北昭忍不住抬头看她的神色,害怕她又藏了什么坏心思,要哄骗他。
可她的目光温柔沉静,她的面容和蔼友善,他一时有些懵了--
他心怀疑虑,沉默不语,谢蕴姝抬头看他的眼睛,笑了一下:“你等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北昭踟蹰半天,方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太子妃出事那天,蕴华从宫中回来之后,娘打了她一顿,这些日子关着她,不让她出来--”
谢蕴姝脸色一沉,心中很不是滋味,看着少年为难又难过的神色,她无法去说他母亲的过错,叹口气道:“蕴华不愿意帮着和安公主说谎--”
是非曲直由他去评判吧!
谢北昭却咬了咬牙,出乎意料地道:“你帮帮她吧--帮她--让她不要学我娘--”
谢蕴姝心头一震,看着他,既觉得有些意外仿似又在情理之中,眼前少年,眼神如同朗朗星空,干净清朗,他成日受着势利而贪婪的教导,却依然保有正直和良心。
她很欣慰,庆幸自己这一生不再愚蠢,庆幸这一世懂得去珍惜、去改变。
她点头,郑重地道:“我会的--”
即便彻底和周氏撕破脸,她也会护好一双弟妹,尽力护住他们心中良善,替他们谋一个安稳。
第二天,谢蕴姝在书房中思索着,她虽然捏着周氏的把柄,但也不愿意此时就扯破脸皮,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想要拿回来。
她想要摒除蕴华身边不良的影响,得想其他法子。
“小姐,好生奇怪--”青藤拿着一封帖子进来,呈给她看:“四皇子妃邀请您去赏荷花,她可从未曾与您有过交情--”
谢蕴姝点头:“何止没有交情--”
之前,四皇子妃颜子茵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瞧过她,即使她是炙手可热的权臣之女,就连公主嫔妃也得给她三分薄面,颜子茵却从不赴她的宴会,在别家宴会上相遇,也只淡淡地瞥她一眼,招呼也懒得打。
以前的谢蕴姝觉得颜子茵的高傲只不过是嫉妒她,嫉妒她家世的显赫,嫉妒她的美貌与受人欢迎,她笃定自己会是六皇子妃,那么颜子茵对她的敌意还来自于四皇子不喜欢六皇子。
现在她明白,颜子茵只不过是讨厌她,讨厌她的嚣张跋扈。
平心而论,谢蕴姝认为颜子茵并不算得是阴险狡诈之人,相比于温柔贤淑的太子妃,她要清高许多,她言语不多,少有主动与人交往,人多的时候,她总是稍稍离得有些远,游离于热闹之外。有时候和安公主会拉了她一起凑热闹,她也只是笑笑,静静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了然般的笑意,不显出耐烦却也不算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