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桩证据,都是大哥和周氏子弟厮混时查出的,而父亲总是投鼠忌器,害怕着手收拾周氏会伤到谢府的脸面和根基,但现在不下决心,往后养虎为患,更是难除。
她想开口劝说,谢臻远却拍拍她的手道:“你别操心,为父心头有数的--”
一句话把谢蕴姝堵了回来,她叹口气,想再劝劝,谢臻远却笑道:“好了!你别再东想西想地多虑了,为父从南方给你带了不少的好东西来,刚才玉书说是运到了,我吩咐都送到你屋子中了,快去瞧瞧吧!”
她只好翘着嘴巴回屋,谢臻远看着她背影笑笑,却又神色凝重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周氏的恶行,但周氏怎么说都是谢府的姻亲,若是由他动手的话,一则怕人说他心狠手辣,对亲戚也不手下留情。二则也怕周氏获罪,会连累到谢府。
现在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他不想节外生枝。收拾周氏的事情,他想等着太子登基之后再动手。
谢蕴姝饶有兴趣地看着父亲从南方带回来的东西,古玩奇珍、绫罗绸缎什么的倒是不稀罕,那竹子编成的亭台楼阁、小花篮小笔筒什么的和木头根儿雕成的小动物、双面绣的团扇、孔雀毛制成的耳环这些,她让青藤一份份地分好,她要给初云、黎婉茹、赵寻芳几人都送去一分。
正巡视之间,突然看见一个箱子里装着好些名茶,她捻起了其中一个,上边贴着“洞庭碧螺春”,心头一动,把这个精巧光洁的瓷瓶子放在了一边。
第90章 杀心
太子在南边的功绩,让平日里追着他屁股后面批评、弹劾的御史们也暂歇了下来。
夏至时节,皇帝按照祖宗法制要祭祀农神,这次他却让太子代替自己去祭祀,也是对太子身份的再次肯定,让这段时日夹着尾巴做人的四皇子心头嫉恨不已。
最为光火的,是谢臻远接着治水,把南方的官员换了好大一批,伤着了他在南边的根基,让他多年的布局落了一空,对谢府,他是恨得牙痒痒。
谢蕴姝这段时日闲了下来,开始想法子收拾周氏,她不能像父亲一样无动于衷,任由周氏打着谢府的名头干尽坏事。
她早就料到父亲可能不会动手,大哥留下的罪证,她早就誊写了一份,思虑着要从私盐一事下手,首先便要查处周氏藏匿私盐的几处窝点。
青岚去了南边尚未回来,最近船坞快要完工,她让谢北昭去查看了,她手中人手不足,不由得又想到了一个人。
但最近这家伙似乎挺忙,晚上也没有来翻窗户,谢蕴姝思量着要不要上门去找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上一次是事出紧急,现在好好地找上门去,怎么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皇后的生辰快到了,在寿宴上应该能碰到他。
寿宴那天早上,她很早就起了床,精心地挑选起了首饰和衣服,青藤在一旁奇怪地问:“小姐,前些天你还说不论那一套,穿了去就是,怎么到临头了才理论起衣服来,若不是这样,早做一套多好!”
谢蕴姝放下手头拎着的衣服,一愣,有些不自在:“我好歹也是丞相府大小姐,穿得隆重些才有面子嘛!”
她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省得叫人比了下去,那家伙一出现,身边立刻就围了一堆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谢蕴姝又拿衣服遮住了自己带上了红晕的脸,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关她什么事儿?她为自己打扮不成吗?
青藤没注意自己小姐的异常,只是看着首饰盒在叹息:“您的好东西,要么拿出去卖了要么就是接济了灾民,剩下的这些都不太贵重--”
谢蕴姝查看着,挑了几只精巧的玉钗和一把云纹玉梳.
青藤一边帮她收拾一边絮叨:“就这么简单的玉饰,哪里比得上人家小姐满头珠翠--”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太子殿下不是送了好些珠玉首饰吗?小姐不如拿那些来装饰。”
谢蕴姝脸色一变,摇头道:“不用,就这样!”
寿宴上,谢蕴姝的出现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她白缎裙浅绿罗裳,手臂间挽着浅鹅黄色纱帛,头上是端庄大方的玉饰,更衬得她肤白眉黛、素净动人。
因她为救济灾民的事情多方奔走,在世家之间不堪的名声又回落了些,好些小姐对她客气了不少,连皇后也笑着招她过去:“好个标致的丫头,过来哀家瞧瞧,你衣服上绣的花纹倒是挺别致的--”
皇后称赞了谢蕴姝衣服上绣的蜂鸟穿花图案,一时间引得众位夫人和小姐的兴趣,纷纷问是谁的手艺。
本来这是为绣坊拉生意的好时机,谢蕴姝却只惦念着要去找肖慕晟,她随口应和着,奈何女人本爱美,瞧了这巧夺天工的纹饰,舍不得放开她。
她着急了,眼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又立刻被一堆女子给围了起来,心头仿似被猫挠了一般地闹心,恨不能立刻过去一把把他从红粉堆中扯出来。
她四周一看,看见黎婉茹站在边上,翘着嘴巴看着远处的肖慕晟,赶紧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在她耳边道:“你替我给大家讲讲绣坊的事,记住,只说绣坊是谢府的产业,不要说是你姐姐亲手绣的--”
黎婉茹懵头懵脑地被谢蕴姝一推,正要开口,谢蕴姝已经对众人道:“黎四小姐常去绣坊订东西,她最清楚了--”
她脱开身,飞快地朝着围成了一个圆的人堆走去。
肖慕晟看着她走过来,很是开心,不用她开口,连忙对周围的姑娘道:“各位小姐,恕在下失陪一下--”
不理会小姑娘们的抗议,他含笑走了出来,迎上了一脸不高兴的谢蕴姝,刚要开口,四皇子讨厌的声音却传了来:“谢小姐,太子在这边--”
他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谢蕴姝不得不转过头,看见四皇子和太子并肩站立在玉兰树下,太子脸上没有一贯的温柔笑意,目光中含着不满。
她知道四皇子定然是和太子说了挑拨的话,便上前行了礼。
太子和肖慕晟终究是对立,甚至有一天会兵戎相见,但她心底却不想看见两人相互仇恨,特别是因为她。
四皇子瞥了肖慕晟一眼,看见他脸色不好,心头畅快极了,笑着道:“皇兄,你不是特意来寻谢小姐的吗?”
太子声音有些闷:“蕴姝,我想--”
“殿下--”谢蕴姝赶紧截住了他的话头:“皇后娘娘差我去寻初云公主,我耽搁不得,恕我先告退。”
说完,也不等太子说话,匆匆地走了。
太子望向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过视线看到肖慕晟也望向了谢蕴姝离去的方向,目光一紧心头也一紧。
四皇子摇着头道:“皇兄,枉费你对老六这么好,明知你对谢小姐有意思,他偏要在中间挡着--”
太子没有说话,脸色阴晦了起来。
谢蕴姝没有机会和肖慕晟说话,她想既然肖慕晟看见自己走向他,应该知道自己是有话要说,估计会来翻书房吧!
她料得倒是没错,肖慕晟没两天就来了,只是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摄人的寒意,甫一见面,看见迎上来的谢蕴姝,蓦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冷意森然:“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
初云因为和谢府二少爷定了亲,皇后对她上心了些,觉得她温柔和顺,经常召她过去作伴,这天她陪伴皇后听佛经,太子却着急地求见,一见面就向皇后提出要娶谢蕴姝,皇后当场就允了。
初云替自家哥哥着急了,赶紧派人告诉了肖慕晟。
肖慕晟听了,一股凉意从头顶贯穿到了脚底,伴随着的是无可抑制的怒气。
他感觉自己快要喷火了,前世他带兵出征打了败仗断了双腿,被朱景行设计囚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想也没有想,直接冲来兴师问罪。
谢蕴姝下巴剧痛,痛得她眼泪盈上了眼眶,晶莹温热的泪珠滴到了他的手上。
肖慕晟心头一震,不由得松开了手。
她吸了一下鼻子,逼回了眼泪,不去管脸上的疼痛,冷冷地看他:“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见惯了他的嬉皮笑脸、见惯了他的笑容,竟然忘记了他骨子里的阴狠,他的面容多么可怕,让她想起了前世他下手时的面容—
肖慕晟正在气头上,听她冷言冷语,愈发气得手指冰凉,他目光锋利冰冷,语气嘲弄:“我以为你支持哪个脓包真的是为了你口中的天下黎民,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当皇帝,你好做皇后,口口声声说爷虚伪狡诈,最虚伪的是你!”
他的话刺得她心头痛,她挺起脊背,冷淡地道:“六皇子,你别忘记了,我们本来就是两条道上的人,我自然会选择对我最有利的,不用在乎你怎么想!”
一句话也让肖慕晟的心发起了涩,他以为自己不一样了,她也会不一样,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无论他怎么做,她还是认定了他是坏人,还是会站在太子一边。
自己的在乎在她的心中,也许只是一个笑话。
他冷笑了一声,眉眼间的冰霜愈发冷冽:“那好,你既然无情,也别怪我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