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娘娘说的话,奴婢听不明白。”秋夕低头,将怀中木盒抱紧。
云谣嗤地一声笑出,闭上眼时泪水还不断滑落,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死心地坐在桌边无力地看向云谣:“你也是唐诀的人,对不对?”
秋夕慌乱,道:“奴婢只知陛下要奴婢尽心伺候娘娘。”
“他也如此吩咐你尽心伺候云谣?”云谣问她。
秋夕皱眉,想了想说:“云御侍是下人,与娘娘自然不同,娘娘是陛下心上之人……”
“你还想骗我?”云谣摇头:“我便是云谣。”
秋夕猛地抬眸朝她看过去,对上了云谣的那双眼,秋夕微微张嘴,云谣道:“我就是云谣,你还不肯与我说实话吗?秋夕,我在延宸殿当御侍时,是否是唐诀安排你入掖庭,刻意为之,让你伴在我的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秋夕动了动嘴唇,还未从惊讶中清醒过来。
云谣叹息:“不否认,便是默认了。”
“你……”秋夕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可她也曾怀疑过这世间为何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除了那几分不像的长相与家世,她们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唐诀都无法将感情从这两个人身上分开,故而秋夕一直以为唐诀是将对云谣的喜欢叠在了吴绫身上,却没想到吴绫,就是云谣。
云谣没对她解释这一切,只是疲惫地闭上眼趴在桌案边,伸手一遍遍擦过克制不住的泪水。
她怎么会想不到?怎么会想不到秋夕其实是唐诀安排在她身边的一只眼,从她是徐莹时,秋夕便莫名其妙被安排在她身边了,徐莹都知道多个心眼,身边的人不能完全信任去用,她却傻到以为,她和秋夕之间是纯澈的情谊。
以唐诀的性子,怎么会放心她不在他眼前时的一举一动?
禁卫军找来了大夫,大夫又给云谣看了双手,他皱眉将云谣的手指清洗干净上药后又包扎好,告诉她好之前不能碰水,每日都要换药,等手包扎好了之后云谣便站了起来,大夫还在一旁开药方没有离开,云谣便道:“启程,去道山。”
“现在出发吗?”秋夕跟上:“娘娘,给您手指要上的药还未配来。”
“不用药。”云谣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大步朝客栈外走,她站在街巷的风口处,寒风一遍遍刮过还未干的泪迹,云谣的脸上一片刺痛。
她道:“马车牵来,上路。”
“早饭刚好,娘娘不如用了早饭……”秋夕的话还未说完,云谣便吼道:“本宫说了!上路!”
一声怒吼,四名禁卫军赶紧将一切都布置好,半柱香的时间云谣便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驶离年阳城,一路朝道山上奔走,秋夕一直不太敢与云瑶说话,不过云谣倒是没向她再要那个镯子了,她仿佛根本不在乎镯子,也不在乎唐诀的死活,而此番去道山,倒像是为了求证什么。
秋夕不确定自己是否信了云谣的话,在她眼中,的确觉得云妃与云谣万分相似,性格、喜好、情绪、举动都如出一辙,只是此时此刻,她无法得到更多地解释。
这一路上秋夕都在细心照顾着云谣的身体,只是禁卫军只听从‘云妃’的话,云谣让赶路,谁也不敢停下,一整日过去,几乎入夜云谣也没说休息,似乎要赶夜路了。她的温病好了又坏,早晨放退了点儿的热天一黑又再烧了起来,咳嗽也越来越严重了。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他们便离了暮州的地界,即将入道山地界,若再往前走上大半日便能瞧见远方的山峰,而云谣这一日一夜都没合眼,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未梳靠在马车里头,那双眼没有焦点地落在了一处,昼夜内,她除了催促赶路,其余一句话也没说。
秋夕看着她手上的伤,拿巾帕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道:“娘娘,天亮后歇一歇吧,手上的伤要治,温病也不能拖的。”
一阵风将马车的帘子吹开,清风扬起她额前挂下的发丝,云谣轻轻眨了眨眼皮,破天荒开口道:“不重要,反正也死不了。”
疼如何,伤如何,病如何,唐诀也知,反正她死不了。
第173章 刺杀
秋夕还记着大夫说的话,小心翼翼地给云谣的双手上药。
她心里有些乱,从禁卫军那里得知的是原来静妃没死,还和宫女海棠一起出宫了,云妃与静妃坐在一桌只说了会儿话,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内容也很机密,禁卫军并未听到什么,从那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中大约知道是陛下将静妃带出皇宫的。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秋夕并不知情,她不知道静妃的真实身份,也不知晓陛下与静妃的关系,在宫里的时候她也以为静妃突然失宠成了周美人,然后想不开在善晨宫中悬梁自缢了。
云妃的变化,必然与静妃所说的话有关。
最让秋夕震惊的,是云妃说她就是云谣,玄幻之说秋夕听过,可她从来都不敢去信,可这世上当真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吗?就连不能穿宫中鞋子,穿了便磨脚都一模一样,加上云妃亲口承认,秋夕想去相信的,她也想问清楚。
只是此刻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就连云谣的情绪都不对了。
她见过云谣发愁,也见过云谣生气,却从未见过她现下的情况,仿佛心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秋夕帮云谣换好手上的药后便坐到一边去不出声了,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没走一会儿便停了,秋夕掀开车帘朝外看,正在驾车的禁卫军回头说了句:“让娘娘千万别出来,前方遇事了。”
秋夕怔了怔,天还未亮,远方雾蒙蒙一片,因为已经到了道山的范围,在前去道山的这条路上两侧尽是山水,雾气越来越浓,恐怕要等到太阳出来之后大雾才会散去。
秋夕放下帘子的一瞬间,风带着两粒小雨吹到了她的脸上,马车停在路中央,驾车的禁卫军就站在正前方,还有两个守在左右,没一会儿,小雨便落了下来,打在马车顶上啪嗒啪嗒作响。
云谣也发现车停了,眼珠动了动,她抬手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嗖地一声一根箭矢便从外头射了进来,划过云谣鬓角的发,锋利的箭尖割断一缕发丝,笃地一声刺入了马车内,云谣猛地往后退去,紧接着便听见禁卫军喊的一声:“有刺客!戒备!”
此番跟着云谣出来的总共有十名禁卫军,云谣出宫消息严密,而这一路上都是尚艺着手准备,他不会透露云谣的行踪,在接近道山时发现刺客,看来恐怕是早就有人埋伏在这儿了。
还有谁知道她为了唐诀出宫的?皇后?
皇后若不想她救唐诀,大可以不告诉她解药便是镯子,没必要多此一举,且皇后对唐诀心中有情,应当不会如此冲动。
那还有谁?除了尚艺,还有谁知道她离宫了?
牵着马车的马似乎受到了惊吓抬起前足长嘶一声,整个儿马车都跟着晃动,秋夕惊呼一声,云谣心中狂跳,第一时间扑到了被秋夕放在一旁的木盒上,紧张地将木盒抱在怀中,整个人都摔在了马车内。
秋夕连忙过去扶她:“娘娘!”
云谣的胳膊撞得很疼,双手因为方才捧木盒伤口又破开了,绷带染了一圈红色,她浑身颤抖,脑子突突直跳,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却没想到首先顾及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还是要护唐诀周全。
她当真是个蠢人,蠢到无可救药,刀剑声在马车外响起,秋夕将云谣护在了怀中,又是一根箭穿过马车刺了进来,她们两人都趴在马车内根本不敢抬头,那马匹像是疯了一般原地打转,整个儿马车都摇摇晃晃,马车前的门帘歪着打开,云谣立刻瞧见了一名黑衣人被禁卫军砍死。
这里的人似乎不多,好像只是前来打探埋伏的,像是怕他们跑了所以才贸然行动,一时间还动弹不了被禁卫军护在中间的云谣。
“交出车里之人饶你们不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群人厮杀扭打的声音传来。
云谣顿了顿,脑子里做了个最坏的打算,是尚艺将她的消息给卖了,甚至是唐诀指示他们这么做的,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昨日清晨她碰见了周紫佩,而周紫佩并未与唐诀断了联系,甚至将她们所说的一切都告知唐诀了?
难道是唐诀知晓她已然明白他的用心,所以干脆弃掉她这枚棋子,彻底决裂?
云谣心中一片慌乱,根本想不出理由,更不知道谁能在这个时候拦轿,这群人看上去便知道不为求财,必然是冲着她的命来的,而禁卫军的身份暴露,马车内坐着什么人黑衣人自然也知道了。
不……不一定知道,或许一切都没那么坏,或许这群人只是与前方探路的禁卫军发生交锋,得知了禁卫军的身份,却不知马车中坐的究竟是谁。
或许……或许他们要杀的不是她,而是能支配禁卫军的人,对外来说,整个晏国的百姓都知道年轻的皇帝身染重病恐怕命不久矣,所以千里迢迢来道山求药,来截杀马车之人,或许真正想杀的是唐诀也说不定。
云谣的脑子一团浆糊,各种猜测怀疑都在她的脑海中穿,而过,就在这个时候秋夕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又把披在云谣身上的斗篷摘下来,爬到了一旁放了行礼的地方在里面翻找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出来,将斗篷给云谣穿上之后,她自己慌乱地找出一些华丽服饰一件件往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