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对一半,张楚必胜。”唐诀说完这话,从延宸殿外闯入了一个人。
尚公公手中的拂尘反握,就要用剑尖对着对方了,却没想到跌进来的是小喜子,小喜子满目惊恐,身上发汗衣服都湿了一半,尚公公恨铁不成钢道:“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小喜子道:“师、师父……宫门外围满了精兵,已经与宫门守卫打好了招呼,奴才……奴才看见为首的是殷太尉。”
“动作这么快。”尚公公又问:“现下什么时辰?”
“申时三刻。”小喜子说完,唐诀起身:“是时候了。”
“可是陛下,张楚那边还未清理干净,您此时出去恐怕还有危险。”尚公公不太建议唐诀这个时候出去,虽说殷道旭安排的十三名专门来延宸殿刺杀的杀手死的死抓的抓,可禁卫军也都是会武功的,保不准其中有人会拼尽一切行刺唐诀。
凡是听命于殷牧的禁卫军,必然是知道殷道旭谋反的举动,他们既然与殷道旭站在一边,肯定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唐诀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只是眼下时间不多了,殷道旭在宫门外围着,而为了大局着想齐瞻领来的兵队自然不能靠近皇宫,免得打草惊蛇无法人赃并获,只有放出消息让殷道旭入宫,齐瞻才能派人迅速跟上,将皇宫内外殷道旭带来的兵统统围剿。
一旦殷牧那边出了差错,殷道旭便会领兵退下,时辰不等人,殷牧与殷道旭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唐诀倒宁可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他必定能拿下殷家,让殷家永不翻身。
唐诀还是起身朝外走了,他一把将尚公公推开,只对他说:“看着她。”
云谣知道唐诀说的是自己,尚公公都不愿让他出去,云谣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张楚成败还未确定,他贸然出去很有可能被当成箭靶子。
云谣来不及穿鞋,跟着唐诀身后跑:“你不是说让我留在你身边,这样才安全的吗?怎么?现在就打算把我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唐诀愣了愣,他回头朝云谣看去:“延宸殿是如今皇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你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便不会有危险。”
“延宸殿不是你身边,我在这儿没安全感,你现在出去了,我若死在这儿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云谣拽着唐诀的袖子,与他一同站在了延宸殿门前,迎面而来的火把光芒闪过云谣的眼,云谣朝前看去,大约在百步之外,几十名禁卫军围成一圈,手中举着火把,而人缝之间,还有刚被利器捅死倒地的禁卫军尸体。
遍地鲜血,空气中都飘着血腥味儿,杀人还在继续,一切没有尘埃落定。
究竟是殷道旭得逞,还是唐诀胜利皆未可知。
门关上的时候,火光没有这么耀眼,血腥味儿没有这么重,而那一个个死去的人的痛呼与哀嚎声也没有这么响亮,几乎要喊入人的心里。
云谣拽着唐诀的袖子紧了紧,她被杀死过,知道利刃破开血肉之躯的感觉,记得闻到自己鲜血的味道,如此局面,她更不会放唐诀离开。
“听话,谣儿,朕不是去杀人,不会有危险。”延宸殿闹成这般,静妃那边必然会有动静,可是消息迟迟没有传过来,不知是突发变故还是因为其他。
“不行!”云谣摇头,眼眶都红了:“唐诀,你要么带我一起去,你若有危险,咱们一起死,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自己跑出去还不让我跟着,那你就是大骗子!”
“我……”唐诀话还未说完,云谣便道:“是你自己说让我跟在你身边最安全的,你若丢下我你就是骗我,你若骗了我我就去死,死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来找你了!”
她的威胁没有任何威慑力,偏偏叫唐诀定在原地。
若骗了她,她便再也不回来了……
唐诀一瞬恍惚,转眼便回神,身后的杀场还在继续,不过声音渐渐小了点儿,尚公公瞧见前方禁卫军围住的人墙破开了一条口子,浑身浴血的张楚喘着气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海棠。
唐诀背对着二人,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云谣,张楚跪地道:“陛下,定了。”
听见这话唐诀才慢慢转身,他看向张楚,随后视线落在了海棠身上,方才还万分镇定的海棠,在张楚说完话后呜呜哭了起来,跪趴在地上大喊:“陛下!求陛下救救静妃娘娘吧!殷牧他不是人!他胆大妄为,竟然……竟然起了歹念,想要侮辱静妃娘娘!”
云谣听见这话都懵了,她睁大双眼,火光还在眼前跳跃,整个儿延宸殿从未有过一刻在夜里这般通亮,而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被人一具具拖走,不知拖去何处,太监们手上捧着水盆往地面浇去,将血水冲洗干净。
唐诀微微抬眉,消息……终于来了。
他道:“传话出去,就说殷牧得手,延宸殿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唐诀将腰间的玉牌扯下,路过张楚身边时玉牌从张楚肩头扫过,穗子上沾了一些血迹,他将玉牌丢到小喜子的手中道:“传话者带朕玉牌去开宫门,让他殷道旭……呵,堂堂正正地领兵进入。”
“是!”小喜子抓着唐诀的玉佩,转身就往宫门方向跑。
云谣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唐诀便抓着她的手道:“走,朕带你去看好戏。”
雁书楼距离延宸殿很近,走路不要一刻钟便到了,唐诀拉着云谣的手往雁书楼走时,张楚与尚公公就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而这一路,禁卫军沿途五步一人,手中火把照在道路上,地面还是湿漉的,唐诀随便从路过的一名禁卫军手中拿来了弓箭,领着云谣直上雁书楼。
雁书楼曾被大火烧过一次,不过后来经过修葺之后与先前并无什么差别,只是雁书楼中依旧不装任何东西。
云谣与唐诀走进去时,雁书楼中空荡荡的,到了二楼,里头也就只有一些类似书架的东西,一本书也没有,四面窗户紧闭,唐诀领着云谣往一个方向走,站在窗户前他才停下,眉心微皱,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半晌之后抿嘴笑了笑,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窗户。
雁书楼上的窗花很漂亮,雕刻得非常精细,只是仔细看去,还有一些被大火烧过的痕迹,上一次的火没能烧到二楼来,而且从痕迹上来看,也有些年头了。
唐诀站在窗户边上,从缝隙朝外看,刚好能看见满墙的鬼面,与那弯弯的小宫门。
云谣不知有什么好戏可看,只是顺着唐诀的眼神望过去,他一直在看那道宫门。
云谣一开始不知宫中宫门的讲究,后来才知道,雁书楼这边的小宫门是专门让宫女太监们出宫用的,路窄,门小,而皇宫中进出的门有许多,大臣走的,皇室叔侄亲戚走的,与唐诀走的,都是不同的门,也有不同的讲究。
唐诀眼神淡淡的,不知究竟在想什么,好似视线也落不到实处,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哑道:“朕以前走过这扇门。”
云谣朝他看去,唐诀笑了笑:“朕要赌,殷道旭他会不会走这扇门,若他从这扇门进来,那朕……”
唐诀将弓箭架起,弓弦拉满后双眼微眯道:“朕就直接射穿他的脑袋。”
第141章 .骤雨
唐诀十岁那年,晏国发生了内乱,却是因为三皇子与五皇子联合谋反,那一次谋反中,皇宫里的人死伤无数,差点儿得逞。
先皇发现自己身体渐渐年迈,许多国事力不从心,这才起了立储之心,此心一起,朝中的局势就变了,最终大皇子成了太子,事后又在朝中多番打压三皇子与五皇子一派,甚至有传言太子谏言,封三皇子与五皇子为齐王廉王,离开京都。
得了王爷之名,实则却是削权,一旦离开了京都,他们此生都再难回来。
只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一件事,三皇子与五皇子串联在一起,各怀鬼胎,却差点儿颠覆了晏国王位上的那个人。
那是四月初,大雨连下了十日,唐诀只有十岁,母妃死后他就被皇上放在其他妃子跟前照顾,也正因为唐诀母妃死因不堪,先皇对唐诀较为重视,那一夜本已到了宵禁时分,十岁的唐诀辗转难眠,养他的妃子无奈,便带唐诀去见了先皇。
当时先皇差点儿入眠,本要责难妃子,又见殿外雷雨交加,年轻的妃子浑身湿透,却将他的皇儿保护得很好,先皇突然想起来唐诀的母妃就是在这样一个大雨夜里过世的,于是心头一软,没有按照往日时辰休息,而是教唐诀下棋。
那是唐诀记忆中少有的与父皇相处的温馨时刻,而那个从他母妃死后就一直照顾他的妃子长得很温和,按照年龄来算只能叫一声姐姐,却带着浅淡的笑一直安静地守在一边。
那夜,禁卫军尤其散漫,宫门处传来了消息,三皇子与五皇子冲破了宫门,带着大军踏入了皇宫,一路屠杀,凡是落在他们手中的宫人无一生还。
温馨不过只有一刻钟,便有浑身是血的禁卫军来报,先皇震惊,顿时明白两名逆子意欲何为了,他看向被妃子护在身后的十岁皇儿,对着身体尚且还算硬朗的苏合道:“快,将六皇子带走。”
逼宫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擒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