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是四月二十六生的孩子,他们是五月初一到的京城。
杨夫人原本陆家照顾女儿坐月子呢,亲家二老来了,她便回王家去了。
陆守常和陈氏一路颠簸,疲惫自然是有的,可一看到大孙子,爱不释手,只觉得浑身舒畅,连哼都不哼一声的。
但见大孙子的被子上缝着一只纯金的麒麟锁,问了才知,是皇上送的,一时间又喜不自胜。
皇宫里,皇上听说陆守常回来了,还时常召他入宫下棋,想问问他有何打算。
陆守常却笑呵呵地道:“日后教书育人,逗孙为乐,足矣。”
顺元帝也没有勉强,只说等他出京时,可以来宫里的藏书阁挑一批书带走。
陆守常连忙高兴地谢了恩。
五月二十八日,陆家为孩子举办满月宴。
除了日常走动的人家,别的他们并没有派人送帖,本预备了三十桌,男宾十桌,女宾二十桌。
男宾席备在新修好的板桥胡同,如今因为修得宽敞整洁,又称板桥街。
女宾备在陆宅和浮梦园,由杨夫人和一众女眷帮忙招呼。
早上辰时,亲近的人家就已经到齐了。
午时还有客人络绎不绝,都是和王家沾亲带故的,亦或者是王家五郎各自的上峰下属等,还有王文柏的门生及东宫的属臣家眷。
后面急加了二十桌,到了申时,还是不够。
钱良才急急来禀,说是宫里的娘娘们派宫人来送了礼,娘娘的娘家人们又都来送了礼,另有六部和翰林院的官员家眷们,都还没有地方落座呢。
王秀愕然,抱着孩子愣了愣道:“这么多吗?”
杨夫人把孩子接过去抱着,说道:“你公公回京,皇上又召他说话,那些旧属同僚还不都来庆贺?再加上你五位哥哥,上下级不知多少官员,又是你爹的门生等等,如何了得?”
长公主在一旁笑道:“就是你娘家太强了,所以来的客人才这般多。”
“不着急,我叫人来帮你。”
说完,便对钱良才道:“叫吕嬷嬷和你出去安排,需要什么就去长公主府领,可别落了你家大奶奶的面子。”
王秀连忙道谢,长公主道:“谢什么?我之前只是猜测,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想着别说了不来,到时候可就打脸了。”
“板桥街那边,陆云鸿和你几位哥哥,一定招架得住。这边,有诰命的我带去看戏去,其余的你收拾几间厢房,请她们先喝茶吃瓜子。”
“今日人多,主人家照顾不周是有的,明事理的都清楚,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长公主心想,谁要是说了,她一定记在心里,下次宴客必然不请了。
在座的夫人谁不清楚,当即一个个站起来说要帮忙招呼,很快陆家上下其乐融融,众人说话凑趣,倒也没有故意找茬的。
直到晚上宴席过后,粗略一算,也有八十五桌之多。
女眷这边,用完席后陆陆续续散了,还有些留下听戏的,多为亲眷。
男宾那边,夜色越浓,灯光越亮,他们就越兴奋似的。划拳的声音隔了两条街都能听见。
又见华灯初上,板桥街两边一样的三层高楼,排排而落。
挂着的灯笼又都是一样的,房檐屋后,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起先不知是谁瞧见了,高呼:“天呐,快看!”
众人抬眸看去,一街之景,仿佛一城之墙,两边辉煌无比,皆是一样高,一样长,第四层角楼只有临街那两栋才有,故而像高高的牌楼一般,耸立在入口处。
之前他们的笑称,陆家的浮梦园像是一座小城,可此时见了板桥街,才知什么叫做城池之光,盈盈如火。
陆云鸿见众人惊叹,端了酒走出来,借机说道:“往后这里的商铺,多做女眷的生意,或布匹或首饰,应有尽有。”
“一条长街,两头都用石狮子堵了,别说是马车,就是轿子都进不来。商铺下修了长廊遮风避雨,女眷们若是累了,还可以歇一歇再逛。”
“这也是为了避免她们在大街上被马车冲撞了,或者带着孩子又不放心,到时急急忙忙走一遭也没有什么乐趣。”
其他大臣们全都附和着,觉得陆云鸿这条街修得十分好,如此他们家的女眷若是出来走走,他们也不担心了。
陆云鸿还道:“两边都会叫人看着,若是有小偷或者寻衅滋事的,当场扭送官府。”
话落,有人把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大人们叫来,灌了一轮酒,让他们以后多多照料等等。
定国公姜温茂更是笑着道:“先前我以为他要建什么客栈呢,连我的小楼都给拆了。早知道是要建这个,我要什么银子,我还不要两间铺子?”
众人连忙说他亏了,又说现在要还来得及。
姜温茂道:“要了钱又打上门去,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众人哄笑,心里多少都有点不是滋味,寸土寸金的京城,陆云鸿手里握着一整条街的商铺,那得多值钱啊?
尤其是,今日这么多达官贵人都聚在这里,个个都说好的话,明日那些商人百姓,还不蜂拥而至?
果不其然,天亮以后,这条街又多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状元街!
===第253章 入仕===
陆云鸿刚回京半年,就闹出好大的动静。
先前的浮梦园,现在的状元街。
就在众人皆以为他要决心从商时,六月初,他却去吏部任职了。
正五品的吏部郎中,青色圆领大袖官袍,带着幞头,腰上扣着乌角带,往王秀面前一站,可真是玉面郎君,翩翩俊朗。
王秀扣住他的腰带,一副欲要恐吓的样子道:“从现在起,出门给我谨慎些。要是不小心招惹什么香粉玉露回来,我就扒你这身皮,把你往死里打。”
陆云鸿握住她的手道:“你就别吓唬我了,我现在看着你一抬手,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印着好几个巴掌印似的。”.c0m
王秀笑着威胁道:“你知道就好,反正你若是对不起我,我便也要对不起你了。”
陆云鸿失笑,连忙说不敢,又道:“脸上挨得住,出去就说是磕的。脚上挨得住,出门还有拐杖用呢?可心里挨不住,你要是不理我,我心都要凉了。”
说着,拿着王秀的手揉了揉胸口,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
王秀忍俊不禁,这才放他出门去。
……
六月中旬的时候,王秀同婆婆陈氏的五品宜人封诰下来了。
一同送来的,还有宜人大妆。金线五梁冠,翠叶珠花不等,另有一对金灯笼耳环,金凤簪一对,各衔珍珠挑牌一串。
衣服是圆领袍,琵琶袖,胸背用白鹇补,配三襕五彩璎珞纹裙襕,银镶碧玉带,底下穿云纹绣花厚底鞋。
长公主叫王秀设宴热闹一下,王秀不肯。
谁知道好几位大人的家眷不见动静,特地遣人来问,王秀无奈,便在浮梦园摆了几桌。
宴席过后,公婆便说要离京回无锡。
家里人自然百般不舍,无奈陆守常如今决心退出朝堂,以教书育人为乐,并不肯留。
陈氏也过惯乡下间悠闲的日子,只说等陆云媛和陆云珠婚事定下,她们会再次入京。
如此,六月二十二日,陆云鸿亲自将他们送出京城,这才折返。
谁料回来时在城门口看见王秀抱着孩子,身边跟着裴善和钱良才等人,竟然是特意来接他的。
陆云鸿连忙下马,将缰绳交出去,便走上前道:“怎么不在家里等?”
王秀道:“我说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便说等等你。”
陆云鸿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儿子,又看了看妻子,满心都是暖意。
只见他把儿子抱起,王秀还以为他要抱着走。
不曾想,他转手就递给了裴善。
王秀:“……”
“你们先回去吧,若是他饿了,就交给乳母。”
裴善应是,抱着孩子看了一眼王秀,抿着唇笑了笑道:“师娘,那我先带承熙回去了。”
陆承熙这个名字是陆守常取的,想叫这个孩子承袭陆家转危为安的运道,有着欣欣向荣之光,未来光明灿烂,和乐欢喜。
王秀看着儿子,格外不舍,她道:“还是一起走吧。”
陆云鸿握住她的手不放,幽怨道:“自从有了承熙,你几时陪过我?现在他睡着了,你就多陪我逛一会,难不成裴善会叫他饿着?
裴善:“……”师父可真会说话呢!
“我不会的,我这就走,我们坐马车。”
说着,抱着陆承熙径直上车,也不敢多停留了。
王秀看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只留了几个护卫给她和陆云鸿。
她转头看着陆云鸿,不悦道:“你满意了?”
陆云鸿道:“眼巴巴跑出来接我,难道不是想我开心的?真要同我算账,那我以死谢罪好了。”
说完,做了一个自刎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