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趁机摸摸就更妙了。
海户看向四周,青草已消耗得很差不多了,那干草却是不爱吃的,等会儿麋鹿不领情,只怕这位娇客脸上无光。
遂灵机一动,从菜圃里拔了一把粉莹莹脆生生的水萝卜,鲜嫩又可口,人爱吃,畜生想必也喜欢这个味道。
郁宛接过来,见那萝卜个头特大,一口怕是塞不下,怕待会儿喂出毛病,干脆先掰成两截,免得噎着。
哪知滑溜溜的不好使劲,她身上又没带匕首,只能向万岁爷投去求助的目光——这会儿她早已忘了两人身份,反正她从前都这么跟她爹撒娇的。
举手之劳,乾隆当然没法拒绝,否则他那八石弓的力气难道是摆设?
遂抬袖接过,两边反着用力一旋,萝卜便从中间劈开,连汁水都没喷溅半点。
郁宛心悦诚服,“您真厉害。”
海户看在眼里,就觉得这位当是个公主无疑了。
以前也没见皇帝对哪位嫔妃这般耐心的,完全是老父亲对女儿,极尽包容体贴——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孩子,难怪万岁爷都笑不出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累,先码这么些,下午六七点再来看吧~
第33章 藏娇
郁宛举着萝卜就要去喂麋鹿, 随即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不够高。
那神兽的脑子似乎也不太好,就不知道低头,眼巴巴看着, 半痴不呆模样,口中涎水四溢。
也可能是栅栏将它脖子卡住了, 难以转弯。
郁宛只能再度向万岁爷求助, “您来帮帮忙呀!”
这会子倒是把伴君如伴虎给忘了,堂而皇之地差遣起来。
乾隆秉着君子之风不跟她计较, 默然上前, “要怎么帮?”
郁宛就叫他把自己给举高高, 她看动物园带家长的游客都是这么做的,毕竟她也是个超龄儿童嘛。
乾隆无法, 只得先扎了个马步,身量下沉, 再双臂使劲将她托举在半空中——以前虽也抱过自家女儿, 天地良心,眼前这位可比和敬和婉她们重多了。
亏得郁宛听不见皇帝吐槽,否则定会柳眉倒竖。
她半靠在皇帝怀中,双足点着他胸膛,身子则努力向前探去,这下总算够到了,郁宛欢天喜地,赶紧把萝卜奉上。
可麋鹿居然傲娇地把头扭过去, 睬都不睬她。
郁宛不肯死心, 两手提着萝卜秧子在它跟前晃了晃——这么好的东西, 神兽怎么不懂得欣赏?瞧颜色鲜红欲滴, 汁水丰盈, 她自己都想啃一口呢。
可惜麋鹿依旧不领情。
郁宛讪讪道:“看来它是不饿。”
勉强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乾隆却伸手接过,“朕也试试。”
将剖成两半的萝卜摊开在掌心中,哪知麋鹿立刻就过来了,用撑开的鼻孔嗅了嗅,便欢快地大吃起来,非但如此,嘴里还含糊不清吐出些音节,召集它的同伴也来享用。
郁宛惊呆了,连神兽都懂得看人下菜?马屁精!
乾隆这会儿的得意自不消提,嘴上却假惺惺道:“你也别气恼,大约你身上脂粉味道太浓,麋鹿有些戒备。”
郁宛气嘟嘟的鼓着腮帮子,像个膨胀起来的桃子精,为了更好的扮做太监,她连妆都没怎么化,哪来的脂粉味?
可见世风日下,神兽也学会拜高踩低。
看完麋鹿苑,海户就要引贵人们歇息。乾隆却还记得马车上郁宛答应他的事,让李玉吩咐那海户寻间干净屋子,最好是带厨房的,晚膳也不用准备了,他们自己动手。
海户先是一怔,见万岁爷的目光停驻在那“小太监”身上,顿时恍然,万岁爷这是要锻炼女儿呀。虽说公主之尊不必亲自洗手作羹汤,可厨艺总得有些了解,免得让婆家说嘴——德容言功里头也是包括这项的。
便欣然答应下来,虽说皇帝在行宫落脚会更省事,可他也不介意占用自家的屋子,难道李玉公公会少给他赏钱么?
海户亲自收拾出两间向阳的净房,厨房则是带土灶的那种,墙上有些烟熏火燎痕迹,但是也不太腌臜。
他本来还想把老妻送来打下手,哪知皇帝却淡淡道:“不必费事,此处自有人料理,你下去忙罢。”
郁宛心想皇帝真是生来刁钻古怪,自己又没得罪过他,为何抓着不放?
可她也不是能轻易服输的性子,不就是做几道菜嘛,谁瞧不起谁?
正好海户送来一只三斤多的老母鸡,郁宛便当他面现杀了,还提着鸡脚把脚脖子倒挂起来,将鲜鸡血挤在另一支干净的白瓷碗里。
乾隆见她撸起袖管,动作似模似样,好奇道:“怎么还要放血?”
【这位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呢吧。】郁宛心底轻蔑地哼了一声,面上却没流露出来,“不如此肉会发腥。”
而且凝固的鸡血切成块,又能另外凑一个菜——她准备做鸡血粉丝汤,本来该是用鸭血做的,不过再去杀一只活鸭子也太费事了,且将就吧。
而且鸡血还更嫩呢,就是易碎,不容易定型。
另一边李玉也帮她寻了整块的大猪首来,本来该是让王进保去办的,可他怕王进保没眼力劲,挑的肉不新鲜,少不得辛苦跑一遭,累得汗流浃背的。
郁宛真心实意道:“让您受累了,且坐着喝口茶吧。”
她自己则去将灶中的炉灰捅开,把手臂粗的一根长柴禾按在灶里。亏得前世她奶奶家烧的就这种土灶,虽然多年不见,记忆尚未忘却。
至于靠一根柴怎么烧得皮酥肉嫩,郁宛想了想,应该是高压锅的原理,她记得金瓶梅原书中宋惠莲还用了其他容器固定,一时却想不起来,这荒僻的南苑也不见得有。
郁宛情急生智,让新燕去找那海户弄些不要的旧棉絮,密密匝匝沿缝隙缠在锅盖外头,上边再垫几块实砖,如此一个天然的高压锅便形成了。
乾隆看得目不转睛,这是做菜还是造房子?
又唯恐天下不乱地挑刺,“怎么全是荤菜,就没个素的?”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郁宛翻个白眼,有得吃就不错了好么?她在这里忙得热火朝天,他老人家还有闲工夫挑三拣四。
虽然皇命不可违,但郁宛才不惯着他,望着地上削剩下的萝卜缨子,立刻来了主意,捡起来在水中漂了漂,晃晃悠悠道:“这不就是素菜?您老安心等着用膳罢。”
乾隆很怀疑,这是人吃的么?他看宫里喂猪都不用萝卜叶呢。
不过等四菜一汤端上来,万岁爷就没话说了。闷煮过的猪头肉色泽金红,筷子一戳就烂,让人食指大动;猪耳朵则另外片下来做了个凉拌三丝,酸辣开胃;萝卜炖鸡就不消说了,在宫里也是有名的药膳,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大夫开药方;鸡血粉丝汤则清澈欲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半点不觉腻味,一口下去差点烫花舌头。
尤为难得的是最后那道萝卜缨子,居然清甜爽脆,裹着猪头肉滋味堪称一绝。
连素来用膳只用八分饱的乾隆爷这回都难得破了例,中途就没停下筷子,等肚皮鼓鼓的实在肝不动了方才罢休。
他称赏的看着郁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好耳熟的言语。不过郁宛才不稀罕他的夸奖,万一乾隆尝惯了她的手艺,以后指定要她下厨可怎么好?她才没那个精神,从宫妃到厨娘等于自贬身价。
这样的事有一回就够了。
郁宛便谦虚地道:“臣妾不过是撞大运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幸亏他们送来的材料好。”
这个倒是实话,家养的走地鸡跟外头速成的当然不同,肉质就有天壤之别,而且炖猪首的香料跟油酱都是海户家中送来,郁宛只需要看着火候——回头她得问问这本地酱汁是怎么做的,尝着有点像豆瓣酱,却比寻常豆瓣酱更鲜味十足,最好能弄一罐带走钻研。
酒足饭饱后就该准备就寝,眼看着太阳已经下山,郁宛亲自动手铺床叠被,这屋子窄,床更窄,她自个儿躺下,新燕和春泥就只能委屈打地铺了。
好在海户给腾出了两间厢房,另一边当然是给皇帝准备的。
郁宛见他站着不动,无奈道:“让李公公服侍您梳洗吧?厨下备有热水。”
这也是土灶的好处,两口大锅,这头烧菜,那一头靠着灶里的余温就能将水捂热,天然又环保。
她倒是如鱼得水,半点看不出嫌弃来,乾隆本来想作弄她,让她尝尝穷乡僻壤是何滋味,哪知这女子适应良好,他反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得叫李玉备水,来都来了,且忍一宿罢。
这厢郁宛赶走乾隆,便美滋滋地睡起了土炕,那根柴禾烧完猪头还有多的,黑黢黢的大半截,郁宛拿来做了个简易的炭盆,放在炕下,把室中烘得温暖如春。
唯一须注意的是窗户纸得留条细缝,不然有炭气中毒的风险。
郁宛盖上软乎乎的棉被,很快沉入梦乡。
另一头乾隆爷却是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李玉为他搬来那海户家中最好的被褥,可乾隆睡着仍跟针扎似的。
炕床也硬得过分,他是人又不是石头,硌上去连骨头都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