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你好抠啊!”
他吭吭哧哧刨了一下午,竟然只能吃碰坏的?!
虽然不知道小侄子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但他既然肯费这么大的力气从关内找来种,必然是好东西。
多铎指着平安身后饱满圆润,毫无瑕疵的种薯,
“我要那个!”
平安头都没回,老母鸡一样护住了身后的宝贝,无情道,
“那不可能,十五叔你别想了,虽然放在你庄子里,但我刚才数过了,共是两千七百五十二枚,缺一枚你明年就别跟着出征了。”
他当然没有数,这么多得数到哪辈子去,但不能出征的威胁一下子就把多铎吓住了。
多铎:“!!!”
你怎么能这样?
今日来帮忙的农户每人两枚,管事四枚,就当是报答他那么小心的保护种薯,这一下子就又下去了多半筐。
平安指着一筐满满的转向刘为农,
“这筐给先生,能种出这样多的分量,全赖先生精心伺弄。”
刘为农拖家带口的过来,上有七十岁的老父亲,下有一双还没结亲的儿女,家里五口人,一筐番薯一冬天当然能吃完。
但八阿哥给十五爷也就是这样的分量,再给盛京城中的亲贵们分一分,每家都合不上几块,他哪里敢直接就带一筐走呢?
何况番薯虽然好吃,但他们在关内时就已经吃过了,还是先留着这些番薯让八阿哥先在盛京宗室中推广开来要紧。
只有上层觉出好处,才好在民间推广,让民众也能跟着沾一沾光。
故而他推拒了平安的好意,
“多谢八阿哥厚爱,本不当推拒,但臣不爱食甜,拿两枚回去给家中人甜甜嘴就好,也不叫家中人觉得臣领了这个农事官却无所事事,八阿哥平日里给的赏赐已经足够了。”
刘为农虽然被从民间选拔上来,但只给了一个农事官,俸禄并无几吊钱,全赖这些日子以来田里的长势好,八阿哥不仅给他置了宅子,让把家眷接了过来,还额外再给一份俸禄。
八阿哥看重这些番薯,出手阔绰,给的赏赐
他不仅能养家糊口,甚至接济同僚都颇为富裕。
加官进爵为朝廷效力倒在其次,刘为农最想的还是让更多的贫苦民众都能吃得饱饭,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问一问,
“恕我多嘴一句,不知八阿哥要怎样把番薯在关外推广开呢?”
明朝原来有徐大人推广,又逢上饥荒,江南地区广为种植,但是刘为农瞧着大金好像并不太重视农业发展,民间的状况也比关内好些。
那如何才能让民众都接受这种新的作物呢?
“山人当然自有妙计。”
平安眯着眼睛笑起来,
“先生放心,推广番薯种植势在必行,届时还须先生的帮助,只请您千万勿要推辞才好。”
他心中已经隐约盘算好了大致的计划,只不过其中的细节尚需完善,还需要和刘为农等人再仔细的商讨一下,此时就先卖个关子,反正冬日漫漫,还有得是时间。
刘为农不肯多拿番薯的原因他也清楚,先生一心为民,他多拿些番薯给那些叔叔伯伯们家里分下去,若是都觉得好,来年推广开就更容易些。
·
天色渐晚,刘为农出门奔波一整日,回家时手上捧着两块尚且还沾着湿润泥土的番薯。
夫人王氏一见便笑了,
“老爷从哪里得来的,我这些日子去集上都没找到,关外都说没见过这东西。”
她瞧瞧刘为农身后,有些诧异,
“就这么两个?”
刘为农由着她帮自己脱下沾着泥土的衣裳,将番薯小心放在桌上,
“就这么两个还是八阿哥赏的,番薯在关外是稀罕物。”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刘为农看出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随即解释道,
“这几个月来我日日出去,就是为了伺候这一地的番薯,如今总算是一颗心落下地来,关外土肥,亩产比关内要高上许多呢。”
关外物产不如关内丰饶,背井离乡来到关外,一切都需要从头再来,他们家中虽有些积蓄,但没有生钱之道,还是要省着些花。
原本在朝中时也聘了几个下人伺候,如今来到盛京,物价更贵些,他们一直没有寻到合意的下人,只聘着一个门房和洒扫的婆子。
自从跟着刘为农革职回乡后,王氏便将家务一力操持了起来,洒扫浣衣不用她动手,但做饭是必须自己来了。
此时她看着那两枚番薯,却不知该怎样安排,公爹牙齿不好,喜欢吃软和的,两个孩子爱吃甜,却只有两枚番薯,可该怎么分呢?
刘为农沉默片刻,
“烤了给孩子们甜甜嘴吧,两个孩子分一个,剩下一个给爹,咱们两个不差这一口吃的,明年,最迟后年,关外遍地都是番薯,到时候咱们吃都吃不过来。”
八阿哥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有时行为举止远胜他们这些大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刘为农不知为何已经格外的相信他。
八阿哥既然说了能将番薯在关外推广开来,不叫一个人饿肚子,刘为农就信他。
晚饭已经做好了,现在就烤了就给他们当宵夜吃,王氏答应着正要到厨房去,女儿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
“爹,外面好像有人找您,我从门缝里看见他们还挎着刀呢,可怕人了!”
门房已经开了门,没见过这种世面,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那个挎刀的侍卫伸手去扶他,凑近了反而将那门房骇得更怕,直往后退。
弄得那侍卫尴尬的伸着手,扶也不是,缩也不是,瞧见刘为农从房里出来,当即松了口气,用有些蹩脚的汉文道,
“刘大人,番薯今年还金贵着,但肉有得是,八阿哥派我们给您送只羊来!”
他闪开身,背后仍旧跟着六个侍卫,清一色的统一服制,腰上挎着刀,可不是吓人的很。
两个侍卫抬着一只杀好的羊羔,他们片刻没耽搁,收拾好便送过来了,肉上还隐约的冒着一点热气,旁边甚至配了一包香料。
后面跟着的两人还牵着一只活的,连料草都备好了,那侍卫指挥人牵进去,
“这只您养着过年吃,若还有什么缺的只管跟那庄子里的管事讲,只有是关内有的,准不叫您家里缺了。”
刘为农还想着要不要给这些来送东西的人些赏钱,那领头的侍卫已经向他告辞了,
“我们还需回去向八阿哥复命,便不多打扰了。”
刘为农只好道,
“请诸位军爷替我多谢八阿哥,明日我亲自去向八阿哥谢恩。”
那侍卫笑盈盈的答应了,走前还向他行礼,刘为农忙不迭的还礼回去。
待几个来送东西的侍卫离开,王氏瞅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一脸懵,
“……如今才不到十月,便要过年了?”
如今当然还不到过年的时候,而且无论再怎么说羊肉也比番薯昂贵多了,只不过八阿哥既然有心收揽人才,自然是一点亏也不愿意让他吃。
刘为农看着那一堆生羊肉发了愁,
“一整只羊咱们怎么吃得完,明日我去几位同僚家,也给他们送些。”
刘家今日提前过了年,夜宵的烤番薯换成了烤羊腿。
·
外面还没上冻,古代更没冰箱,肉不能久放,刘家今夜没闲着,平安回到汗宫后也没闲着。
最后的番薯剩下了三筐多一点,他顾不上用晚膳,先指挥着厨房烤番薯。
番薯珍贵,一枚也不想浪费,故而他缠着长庆把在盛京城的宗室们都捋了一遍,打算按府分。
努尔哈赤光正妻前后就有四个,还有侧福晋庶福晋们,共生下子女二十多名,他这些叔叔伯伯姑姑们又再有后代,每府只给两枚,这一下就出去了两筐半。
平安看着剩下的多半筐番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好惨啊,我明明种出来那么多,送出去后就剩这么一点了……”
今晚的汗宫里番薯飘香,勾得各宫福晋和阿哥格格们都忍不住在问是从哪里传来的香味,膳房的人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好歹是赶在戌时前完了工。
八阿哥发了话,番薯烤得差不多了再送出去,拿炭盆煨着,到了还是热乎的,所以等到各府门房接过这紧急从宫里送来的东西时,人手一个炭盆。
当然,等他们知道这是八阿哥送的时,便都见怪不怪了。
八阿哥被大汗宠着,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连议事的书房都能进,大张旗鼓的送些东西算什么。
只不过……这烤得灰扑扑,还瘪下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真的能吃吗?
门房心里嘀咕着,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连着转过了两道手,东西才到了各位贝勒爷的手上。
代善已经用过饭了,正在侧福晋屋里,听见是宫里送出来的东西,还是八阿哥给的新鲜吃食,兴致顿时就淡了,
“拿去给福晋,让她看着办。”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正经事,除了吃就是玩,代善根本没放在心上。
除了代善,其余各府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已经这般年纪、这般身份,怎么还会为了一点吃食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