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他再看向范文程的眼神都隐隐带着些崇拜,
“多谢先生!”
范先生你真是救我于危难,怪不得你能成一代名臣,若能得到农政全书,我一定记你头功,他亲自去求他爹!
这几日一直都在玩,无暇给王老板画图,晚上平安在先生留的大字课业中夹着几张空白宣纸,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把几种高产作物的图全都画出来了。
尽力做到栩栩如生,虽然不会画枝叶形态,只能着重描绘它们的块茎果实,还把长相和味道也用文字写在了旁边,边回忆边流哈喇子。
平安把这几张纸偷着交给额尔赫,让他晚上下了值悄悄送去给王意,一桩心事暂时完成,当晚便做了一个全是烤红薯爆米花和炸薯条的美梦。
自从在范文程那里暴露了之后,平安也不装了。
只要当日是范文程轮值,他必定寻隙犯些错处,让范文程把他留堂,然后两人再一起讨论平安在那些并不存在的皇太极的书中看到的新奇之物。
面前的小童看似乖巧,垂着头,
“先生我错了,方才不应当当堂顶撞您,我回去就把今日的大字课业翻倍抄写,求先生原谅。”
认错态度良好,声音更是可怜巴巴,任谁也觉得,是不是这样的惩罚过重了。
范文程心里一软,自然是原谅他,
“八阿哥知错能改,下次记住不再犯就好。”
“嗯嗯,谢谢先生!”
平安抬起头来,挂出一副灿烂笑容,
“那么范先生,您知道郑和当年下西洋时的航海图,现在藏于何处吗?”
范文程:“……”
问:从农学到修路建桥,从走商坐贾再到航海行船,皇太极到底往关雎宫的桌子上放了多少本书?
啥桌子啊这么多书都没压塌!
他沉默许久,
“下次若再有什么想问的,八阿哥不必故意犯错让我责罚,只要是臣有空的时候,您直说就好。”
·
尽管等待是十分焦灼的,好在还有每隔几日能从范先生这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八月初九,平安背着小包袱,带好了昨日先生们留的课业,像往常一样出了关雎宫的门,再和娜仁姐姐一起踏进了学堂的门。
然后,脚步一转,循着记忆里那天海兰珠带他出宫走的那个方向一路狂奔,他必须要快些走,免得晚了会和偷偷出宫的额吉撞上。
额尔赫和阿克敦两人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路避开无数巡逻的侍卫,畅通无阻的冲出了宫门!
时间还早着,商队的伙计们已经去集市上吆喝买卖了,王意还在宅子里慢悠悠的吃早饭,听说了平安过来的消息,他抹抹嘴,丢下饭碗,大步迈去了会客厅。
时间紧迫,待会儿逃的学还不知道怎样收场,平安一见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样了,可有找到吗?”
王意点点头,胸有成竹含笑点头的样子,叫平安突然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
果然走商队的人就是厉害,这样轻松的就搞到了土豆,看来真是天也助他。
他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
“快拿来
我看看!”
“一路往来艰难,幸而不负所托。”
王意背着手,特意卖了个关子,
“我在互市时向那些关内的商人们打听了一下,味道甜美沙糯,形状颇似球形,寻得了一物与您所托颇为相似,安小公子看看,您说的土豆,到底是不是此物?”
他从背后伸出攥拢的拳头,翻过来展开手掌,亮出手中寻到的宝贝。
期待若能具象化,一定是他现在的样子,平安抻着头向他手中望去,简直望眼欲穿。
然而,激动的心在看到王意手上的东西时,突然急速冷却下来。
平安:?
那手中之物只有拇指大小,外面覆盖着一层棕褐色的硬壳,一枚剥去了最外层刺壳的栗子静静的躺在王意的手掌之中。
他纳闷的抬头看向王意,
“你把栗子拿来干嘛?”
啥家庭啊天天吃糖炒栗子,这玩意虽然顶饱,但吃不起呀。
你们走商的最知道商品贵贱,难道不知饴糖价贵吗?
王意同样也是十分惊奇,
“您知道此物?”
平安同他说的那几样东西,王意比照着图纸在互市上挑挑拣拣,许久没有看到相似的,于是只好去询问了边城熟识的关内商人。
那行商拿着图画翻来覆去研究了很久,只说其中的红薯同现在江南一带推广的番薯颇为相似,其他两个都并未见过。
但是蒸熟后软糯香甜,又是黄色的东西,还真有一个,名叫板栗,鲁地常用此物来炖鸡。
王意这回赶得巧,正好是板栗成熟的季节,他现在手上就有半口袋,只不过价钱比寻常的货物要贵些。
听说有相似之物,王意大喜过望,破天荒的没有压价,当即豪爽的买下了他所有的板栗,拿回来向大主顾献宝。
不过……看这位安公子的样子,好像他找错了。
王意试探着道,
“此物名唤板栗,同图纸上所画倒有九分相似呢。”
关外寒冷,不适宜板栗种植,但关内很多地方都有野生板栗的生长,燕山和太行山一带的山上就很合适。
“这我知道,板栗炖鸡还挺出名的,不过我说的这样东西,外面没有这样硬的一层壳,更没有最外层的刺壳。”
平安拿过来王意手上的栗子,用力一咬,嗑开外面那层硬壳,露出其中黄澄澄的栗子,生板栗也能吃,只不过是脆的。
平安把剥开的生栗子掰开给王意看,
“我要的那个东西和板栗差不多,也是生着的时候是脆的,熟了便沙糯,只不过不带甜味,个头也比栗子大些,生着不能吃。”
“他们最大的差别是一个长在树上,一个长在土里。”
回忆一下土豆的大小,再结合现在的种植水平,平安攥起拳头,给王意大致比划了一下,
“比我的拳头大些,比你们握拳小些,你比照着这个大小来找,或许就差不多了。”
一个月的等待落了空,平安难免有些泄气,只不过想来系统给他的任务,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让他完成,天冷了,能先吃个糖炒栗子也不错。
现在已经过了第一堂课的时候,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在集市上吃碗馄饨再回去,三人卡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去上次的馄饨摊又吃了一顿不早不午的饭。
馄饨摊的老板没骗人,果然天气越冷,汤越鲜美。
平安买下了王意带回来的半口袋栗子,带回关雎宫去吩咐厨房的人在栗壳上划开破口,加油加糖来炒,差不多了放水,等到糖水收浓,在栗壳上挂起一层晶亮的糖浆,漫出甜香,栗子便可以出锅了。
八阿哥逃学半天,上午轮值的汉学先生是宁完我,等到
下午,他看着已经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八阿哥正待发怒。
突然发现底下坐着的所有学生嘴里都鼓鼓囊囊的塞着东西,手还都在桌案下,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自己最前方的桌案上也多了一个油纸包,是敞开的,上面还冒着一点热气,溢散开满屋子的甜香。
平安用简易版糖炒栗子贿赂了所有人,包括他这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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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意这里暂时没有进展,若要等他下次再带回来消息,也要一个月之后了,但另一个好消息是,天气转冷,大军即将班师回朝,皇太极终于要回来了。
四月里迎来了归降的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大军六月便借助两位降将之利向南用兵,颇有所获。
多尔衮挂念府中怀有身孕的妻子,得知可拔营还京,立刻星夜兼程,比大军提前了两日到达。
熟悉的大清门,熟悉的位置,平安牵着海兰珠的手站在最前,遥望着远处马蹄震颤的方向。
不知不觉间,哲哲在宗室中已渐渐销声匿迹,出征送行与回城相迎都已经不见了她这位国君大福晋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关雎宫福晋。
关雎宫福晋是皇太极从不掩饰宠爱的心尖人,膝下又有满蒙联盟黄金血脉的小阿哥,对于这般变化,除却哈达公主,其余宗室也渐渐默认。
皇太极下了马,照旧先接受朝中众人的欢迎,一番寒暄过后,便朝两人走来,一把将平安从地上薅起来,抱在怀里颠了颠,
“不错,又长高了,也重了些。”
长没长高平安自己倒是没觉得,他爹那么高,其他兄弟们也不矮,再加上厚重的铠甲,反正他仰头看所有人都像看一座山。
但他确实是重了,往年他年纪小,出来迎接时不必穿什么隆重的衣裳,随便穿上些就行,今年却换上了阿哥们统一的隆重服饰。
光身上挂着的香囊玉佩金腰带,叠在一起便有两斤沉。
皇太极一手抱着他,另一边伸手极为克制地揽了一下海兰珠的肩膀,将两人共同搂进怀里,顾及着不好在人前太过肆意,时间极短。
在外行军吃住不便,皇太极神色有些憔悴,也黑了些许,下巴上有着一些青色的胡茬,但显然喜悦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