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黑炭凑合一下。”
苏日娜边说边看着哲哲的脸色,
“您吩咐把咱们宫里炭火都先给了两位小格格,现下实在是没有多的了。”
就是这样省着用,炭筐也见了底。
马喀塔现在住在阿哥所,整个清宁宫里只有自己和两位格格三位主子,才到月中,炭火就已经不够了,那之后的半个月还要怎么熬下去?
将手炉往床上的矮桌上一墩,哲哲变了脸色,冷笑道,
“大汗虽然令我闭宫休养,但我如今尚且还是国君福晋,内务府的人便这样笃定,我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吗!”
“不是的,”
自从科尔沁回来被大汗勒令闭宫修养之后,哲哲的脾气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苏日娜慌忙解释道,
“格格误会了,我去问了其他宫里的人,今年所有宫的份例都说不够,内务府也没多的给她们,不单是咱们……”
哲哲打断她,不知对于这番解释是信了还是没信,
“叫他们把别的宫里的份例匀些过来,反正不能短了两位格格,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
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如今失了势,他们自然不上心。”
哲哲虽然不喜欢这呛人的烟味,只不过天寒地冻,清宁宫里又冷清,也顾不得了,只得再将桌上的手炉拿过来揣在怀里。
烟熏味实在是呛人又难闻,她厌恶的皱起眉,看见站着没动的苏日娜,哲哲声音一厉,
“你还不快去?”
“是,奴才这就去。”
慌忙答应了行礼后退出来,苏日娜担忧的望着殿中独自一人不许旁人伺候的哲哲。
她知道哲哲其实只是心里不痛快,并不是对她不好,平日里主仆二人抱团取暖时,哲哲常说拖累了自己。
不许人伺候是因为不确定大汗的眼线到底在哪里,哲哲现在唯有自己从科尔沁带来的苏日娜一人可以信任。
不过现下,她只得冒着严寒再去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虽然为人圆滑到甚至有些油滑的份上,但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克扣份例这种事还是不会做的,拜高踩低更是不会做在明面上落人口实。
苏日娜有些无奈,跟总管巴彦转达了哲哲的话,她也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天气寒冷,各宫里都要烧炭取暖,哪里还有的多余的炭火能余出来。
巴彦语气为难,
“您就别难为我了,今年天气寒冷,各宫都缺炭,我已经派人加急去烧了,”
他向苏日娜保证,
“最多十天,新的炭就能送进宫来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叫他们给清宁宫送。”
“可是如今我们福晋宫里都没有银丝碳用了,黑炭呛人,福晋又在病中,怎么受得住?”
哲哲养病就是个幌子,刺杀的伤早已好了,不过现在拿出来用倒也是个合适的理由。
苏日娜虽然明知匀了别宫份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四下乱看,还真让她找到了些炭火,
“那不是有炭吗,巴彦总管,要不你先把那些炭给我们用,等天暖和些了,你再把多用的扣下。”
各宫的份例都是分好的,哪里还有多余的炭火,巴彦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立刻拒绝,
“这可不行,这是关雎宫的份例,海兰珠福晋和八阿哥都跟随大汗去冬狩了,这几日的炭火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不知冬狩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十天半月,也许就是明天,这些炭是万万不能动的。”
关雎宫,哪里都是关雎宫,苏日娜早就恨上了关雎宫,若不是海兰珠母子,格格怎么会被大汗厌弃,成了科尔沁的弃子,大妃也受累不能再离开科尔沁,再也不能帮哲哲撑腰了。
如今连多要点炭火都要仰人鼻息,被个小小的内务府总管推三阻四的。
炭拿得多了,这份例苏日娜一瞧就知道不对劲,
“巴彦总管,这份例不对劲吧,我们清宁宫一位大福晋两位格格,一个月也没有这么多炭,关雎宫两人,怎么比我们的炭火还多?”
并没有厚此薄彼,所有的炭都是按位分高低和人数分的,所以即便被苏日娜质疑了分量,巴彦也丝毫不慌,
“这是大汗吩咐的,将自己书房里的炭添给了关雎宫,就免了再生一份炭火,一起用,这样也能省下些。”
他看一眼苏日娜,小心道,
“若实在是冷,便委屈福晋和两位格格先在一处取暖,这样人多了也暖和些,等过几天新炭下来就好些了。”
·
不带炭火回去没法交差,好说歹说,巴彦才又找出一筐黑炭给了苏日娜,十分肉疼的道,
“这是内务府自己的份例,可千万省着些,再来可一块都没有了。”
送走苏日娜,怕别宫看见了再多生事端,也不等关雎宫派人来取了,巴彦连忙让底下的人给送了过去。
叫内务府的人帮忙搬着炭火,苏日娜冒着风雪走在回清宁宫的路上,雪天连巡逻的侍卫都懈怠,周遭寂静,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行至半途,那宫人突然上前一步,贴近苏日娜身边,
“姑娘且听我一言,听说大福晋久病不愈,我家主子十分挂怀,早想过来看望,无奈进宫递的牌子都没有回信,不知是什么情况,便派我过来看看。”
他停顿一下,声音愈发轻下来,
“清宁宫不许我们靠近,也不见宫人出入,我本想今日便告知主子,好在今日终于等到了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事到如今还愿意关心格格的,又足够有手段往内务府安插人手的,对于这宫人口中的“主子”,苏日娜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但仍不能确定,她警惕的问道,
“你主子是谁?”
前方侍卫巡逻转过一条街口,正在向他们靠近,那宫人退回苏日娜身后,压着嗓子,但这声音进入苏日娜耳中却无比清楚,
“哈达公主。”
第54章
这场心血来潮的游猎成果颇丰, 皇太极和几位宗亲贝勒行在最前,随射随走,后面自然有跟着捡拾猎物的亲兵。
不到一个时辰, 猎得的野物不仅够供给他们自己的吃用,清点过各自的数目分发下去,连随行的亲兵的口粮都有了着落。
皇太极将所用长弓掷给岱钦, 跳下马背,阔步向两人行来,达哲没跟来, 十四福晋也在这边, 于是多尔衮兄弟则也跟在他身后。
布木布泰欲起身来向皇太极行礼,被他摆手制止,
“你坐着罢, 不必多礼。”
海兰珠尚且在照管着火上架着炙烤的野兔黄羊, 无瑕搭理他们,于是皇太极先捋了一把平安的额发,诧异道,
“怎的如此怕冷?”
八阿哥裹在狐皮毯子里,就露着一颗头在外面, 前面又靠近火堆,即便这样,风一吹还是抖一下, 把整个人瑟缩成了小小一团,看着怪可怜的。
平安:“……呜”
天地良心, 这个季节的雪原上, 这么大的风这么厚的雪, 没有个零下几十度, 也得零下十几度,他冻成这样才是正常的,哪怕他爹稍微回头看看后面跟着的两个兄弟穿的什么,也不会说是他怕冷。
哪里比得了皇太极一身单薄骑射服,连个护手也没有,就这么晾在雪地里,仍旧面色红润,谈笑自若,好像半点不为风寒所侵。
他不信邪的把盘了半天的雪球塞他爹手里,皇太极拿着攥了一会儿,好好的雪球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球。
问:怎样才能让一个雪球变成冰球呢?
答:一双不会被冻得失了温,足够暖和的手。
平安看向旁边的两位叔叔,同时从两人脸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风吹树摇,积雪簌簌落下,平安一头扎进皇太极怀里。
爹,借我挡挡风!
见状,多尔衮也搂紧了怀里的布木布泰。
多铎……福晋不在身边,也没有孩子可以抱,多铎心疼且冷的抱紧了自己!
几人便聚在一起用过了晚膳,可能是亲自得来的猎物格外美味,一整只黄羊三只野兔,吃得干干净净。
天冷,本就是出猎游玩,不谈政事,吃罢饭,诸位宗亲贝勒都各自钻回了帐篷,平安也神神秘秘的钻进帐篷,贴在母亲身边,小声问,
“额吉,汗阿玛只穿这么一点,他不冷吗?”
帐篷简陋,天气又冷,便没有给八阿哥单独安排一座,海兰珠把他抓过来,用烧化的雪水擦拭手脚。
年长的人常说用雪擦过后不生冻疮,想来烧暖的雪水功效应该也是一样的。
海兰珠听见平安的话露出些赞同神色,了然一笑,边给他擦干边道,
“你汗阿玛体热,冬日里都不畏寒,夜里你若是冷,便贴他近些。”
刚到盛京时她便发现了,皇太极的体热到冬日尤其明显,偏殿的书房里只是象征性的摆着炭盆,那点微末热度聊胜于无。
往日里和朝臣在偏殿议事,可能也无人敢提醒他,那偏殿里面比外面并不暖和多少,冻得人手脚发冷,她便不爱再过去。
长庆几次三番的过来请,怎好次次推脱,海兰珠便只好再穿厚些,手炉里换上新炭,少待片刻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