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上疏奏请皇太极开科举,奏折上平安不许他添上自己的名字,但也给他爹去信了,不过是去哭穷要钱的。
保守估计,应考学生应当能有一千多名,清理场地、印卷子、做统一服装等,又是好大一笔开销。
平安现在的资金都在各处产业之间流转,一时间要拿出这样一笔急用钱还真的有些费劲,户部太黑,还是从他爹那里先赊一笔。
范文程的奏折先发,为了节省人力,平安的借钱信和海兰珠给皇太极的回信一同发出。
信函字迹工工整整,平安抓着头发苦苦斟酌了半宿,足足写了三页纸,最后换来薄薄一个信封。
拈在手上平安都觉得是不是他爹事忙,忘了给他装回信,不然这信封这么轻,怎么看也不像装了三页纸的样子。
轻轻撕开腊油封,平安这一口气不知该松还是不该松,他爹忘倒是没忘,只不过信封里面竟然只有一张纸。
皇太极的回信寥寥一句话:钱去管你额吉要,钥匙在她手上。
两人的信是一同发的,回信也是一同收到的,自己的回信上只有寥寥一句话,那额吉呢?
平安抬头去看他额吉手上的信封。
海兰珠把厚厚一叠信纸捏在指间,以为他好奇信上写了什么,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递给平安也看看,手保持着一个半伸不伸的动作僵在半空。
平安的个子虽然已经长起来了,人更是聪明,但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书读得十分好,汉学尤其厉害的孩子。
信她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还没有看完,前面都是说关于战事的,后面内容逐渐走偏,恐怕会有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若是把这信上的内容给平安看,会不会教坏他暂且不论,主要是她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而看到这毫不掩饰的区别对待的平安:
“……6”
他额吉手上那沓信纸怎么也得有十页,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平安强忍辛酸,
“额吉,汗阿玛私库的钥匙是不是在您这里,我借些钱用……”
借笔大的!
绝对不还!
狠狠敲皇太极一笔!
·
最后应试的学生共一千六百八十一名,其中满蒙加起来占三成,满族子弟又在其中占了四分之三,剩下七成都是汉人。
适龄八旗子弟读书是有皇太极令旨的,所以人数多些,而蒙古就少得多。
此次应考的蒙古考生大部分来自八旗蒙古和科尔沁,只有零星几位其他蒙古部落的贵族子弟。
平安没那么好心,让整片蒙古草原上孩子都能几乎免费的读书,不出钱就出力,读书的机会是要靠各自部落对大清的贡献和忠诚换的。
范文程呈上去的奏折虽然比他们的回信早去几日,却是同一日批复下来的,皇太极现在一心扑在锦州战场,对盛京的情况很放心。
尤其是平安一个人折腾的这些东西就够朝臣们头痛的了,更不必担心趁他不在又无人监国,朝中翻出什么风浪来。
这不是臭小子无聊了,又开始给自己、给别人找事做,范文程一向稳妥,没人撺掇,怎么会突然提请要开科举?
他不在朝中,朝臣们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再好不过,于是皇太极几乎没怎么犹豫,御笔朱砂简略的批了一个“准”字。
奏章批复下来,范文程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便将消息告知平安。
出宫后两人分道而行,范文程去内三院找平安其余几位先生,平安则直奔礼部,给满达尔汉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礼部官署无事,上值的时间无限延后,听到消息满达尔汉大中午骑马赶来,出了一身热汗。
六部中五部都帮着平安实行过那些新点子,为了学堂的事,礼部他更是熟。
平安就等在官署门口的石头狮子旁边,远远看见满达尔汉的身影,立刻高高兴兴的迎上去,
“大哥,咱们有事做了!”
皇太极诸事放权,礼部顿时焦头烂额,连忙翻出了上次开科时的文书记载。
礼部承政满达尔汉本次未从征,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宁愿现在人已经到了前线战场,去刀光血雨里拼杀,也不愿意在礼部官署安安稳稳的坐着,和笑里藏刀的八阿哥商量下个月该怎么考试。
原本因为皇太极不在盛京,没什么祭祀典礼,也不必接待外藩、外国使臣,学堂的事几年前八阿哥便已经大包大揽,和几位汉臣一同负责,也不必他们劳心。
只需要稍微监察一下朝中官员和贵族们的行为、礼仪规范……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离过年还早着,大军班师回朝也没有征兆,不必筹备典礼,礼部现在正是最清闲的时候,谁能想到八阿哥不言不语的便给他们找了这么大的事做?
平安如今是商贸司的承政,商贸司列于六部最末,他理论上也就算是勉勉强强和满达尔汉同职。
虽然没有官阶在身,但他有个好爹啊,背靠大清最大的靠山,真论起来,和满达尔汉平起平坐甚至还是他更吃亏一点。
不过没关系,平安翘着脚在心里安慰自己:吃亏是福,尤其是求人的时候。
满达尔汉:“……”
八阿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吃亏了吗?
这一声“大哥”的代价实在是也太大了,沉默了足足两息,满达尔汉被迫接受了自己又要跟八阿哥共事的事实。
他沉痛的闭了闭眼睛,仿佛要去英勇就义般,
“有什么需要礼部准备的,您列出明细出来,我让他们照着去安排。”
平安立刻从怀里抽出提前写好的单子,
“首先,我需要一千七百,哦不,一千八百份
试卷。”
考虑到损耗或特殊情况,只多出十几份试卷恐怕不够,再多印一百份留待不备也好,还能给这些考官们分分,关着三天巡考时也不至于太无聊。
不就是一千八百份试卷吗?
能靠人力和时间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满达尔汉点头,于是平安继续念,
“然后我需要两处相同的考场,或者是同一个考场内区分成两个不同的区域。”
这就难为人了,将近一千七百名考生,他去哪里准备那么多考试的房间?
满达尔汉叫停,
“八阿哥稍待,咱们贡院始建只有一千间考房,已经十分宽裕了,往年科举时尚有余房,今年怎么需要如此多间?”
平安向他解释,
“不一样,往年原本是满蒙分开考试的,今年所有的生员都要同日应考,不分族属,这样都加起来,人不就多了嘛。”
礼部正管学校事物,满达尔汉恐怕是除平安这个筹建者之外对学城最有了解的人了,他提出建议,
“不然先开科举,等待考试完毕休息三日,然后新式学堂再考?”
考试就是考试,一部分人先考一部分人后考实在是搞人心态,何况当年他答应了新式学堂的学生们,一切科举同传统科举一样,他不能食言。
平安拒绝,
“那不行,考得就是这个紧张的感觉,三天解决所有考试,那考试氛围多浓郁啊,务必让每个人都能体会到同样的感觉。”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扩建贡院也还来得及,
“既然找不到两处相同的地方,那就扩建,盖贡院无非是礼部批准转呈工部协同,户部的款项我去磨,大人做好督查便好。”
满达尔汉:“……”
非是不许贡院扩建,他只不过是想少让一个人踏进八阿哥的火坑罢了。
八阿哥看着好说话,其实不好糊弄,这家伙既要当甩手掌柜,只抛出最开始的思路和计划,又要严查最后的成果,不许出差错,与他共事实在是辛苦。
裴大人,刘参政,对不住了。
试卷和场地都有着落了,其他的东西零零碎碎,什么衣服号牌,统一制式的笔墨纸砚,只要钱到位,工厂里很快就能生产出来,这就跟礼部没关系了。
平安摇头,顺便把手中的清单推给满达尔汉,
“大问题没了,其余还有一些小事我都写在上面了,大人辛苦。”
·
科举试题弘文院大学士希福出卷,选题后呈报锦州前线,由皇太极亲自勾题确认,再火漆密封后由亲卫秘密送回盛京。
不等最终的试卷确定,希福出题后已由宫中侍卫护送,秘密前往皇庄隔离,以确保科举试题不会出现任何泄露情况。
礼部印刷局的官员小吏在印制完全部的试题后,也被封闭在礼部官署,每日核验人数五次,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但已经半月不曾再见生人。
承政统管一部事宜,贡院扩建尚在收尾阶段,裴大人亲自监督,前线正逢战事,调运粮草拨款军费更是一日也离不开户部承政。
若是出题后被封闭半月,许多事项无法展开,故而新科举的试题由平安和工部户部两部的参政共同商议。
试题前脚由亲卫来取送往锦州,后脚接他们去皇庄隔离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目送四位大人上了马车,平安反手便把自己锁进了贡院的点名厅,无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