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人口的城市,只是何殊前世所在国家一些偏远小县城的人口模。
但在这个时代,人口规模达到六万的城市,就能算得上是大城。
大安最繁华的城市上京,在经过近几年的人口快速增长后,现在的常住人口也不到五十万。
这让何殊不得不抛开自己对城市的固有印象,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时代的一切。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封建王朝时代,因她的鼓励与支持,商业经济才能在近些年发展得较为迅速。
即便如此,土地仍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百姓赖以为生的根本。
在没有高产作物,也没有化肥帮助提高产量的农业时代,农业种植同时也是国家的根本。
何殊再怎么理想主义,也不敢试图在这个时代搞什么城镇居民化,去撬动这个根本。
所以此刻看到这个在大安已经算是相当繁华,却与她印象中的繁华城市无法相提并论的府城,她只感到唏嘘不已。
步行走在街道上,看见何殊的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小贩手上的糖葫芦上,邱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买下三串。
不动声色的仔细嗅了一下,确定不存在什么异味后,她才将其中一串递给何殊。
这份谨慎小心,让接过糖葫芦的何殊无声叹了口气,人家小贩做的是养家糊口的小生意,他们不过是偶然遇上而已。
只是何殊也很清楚,对于她身边的这些人而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将那可能会有的万一提前扼杀。
因此何殊只会尽量配合,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见何殊神情自若的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边打量热闹的街道集市,让本有些不适应邱颜和冯立莫名觉得,这种行为实属正常。
“公子,不知道那青山书院里的情况,是不是也像武院那般复杂,我们要不要多做些准备?”
虽然沈卓已为他们介绍过一些青山书院中的情况,但是在冯立看来,沈卓在青山书院就读的时间尚短,还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因其年龄小、才学好,备受师长喜爱与照顾,对书院里的真实情况可能不够了解。
有点怕酸的何殊皱着眉头咽下口中的山楂,摇摇头道,“不用,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低调些,不宜兴师动众。”
“要是我们也被人针对了怎么办?”
何殊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是以牙还牙,让对方付出代价,你们可别忘了,我舅舅可是皇亲国戚。”
听到这话,冯立差点没被咽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太子竟能如此坦然自若的仗‘皇亲国戚’的势。
明明他自己才是让人仗势的那个。
何殊则是完全没将这个话题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路旁一些小摊上。
然后蹲在其中一个卖编织品的摊位上,伸手拿起一只编得栩栩如生的竹蜻蜓,又看向旁边那些小东西。
“大叔,这些都你自己编的?”
皮肤黝黑的老汉看着眼前几位衣着不凡的少年,难掩拘谨的搓着手回道。
“有些是我编的,这些我儿子编的,我儿子的手比我巧。”
“大叔常在这里摆摊?”
老汉十分实诚的摇摇头道,“不常来,我家住在城外,来城里一趟不容易,地里的活不能耽搁。”
“大叔家中离府城有多远?”
“有二十来里地。”
二十多里路,其实并不算远。
只是以当下这路况与交通运输条件,极大限制了城外居民可利用距离府城近的优势,为自家增收的机会。
有心想要多了解一下对方家里的情况,建议对方利用距离府城较近的优势,为家里多增收。
可是犹豫了一下,何殊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打听更多问题,而是在随后掏出钱,将摊上的编织品买走大半。
拎起一包编织品站起身,正待转身离开,就见一队骑马之人疾驰而过,街道两旁的摊贩与行人慌忙闪躲,仍有不少人因闪躲不及,而被骑马之人用鞭子抽中。
何殊躲得开,只是她并没有选择躲开,这种在非特定通道的闹市策马疾驰的行为,本就是有违国法的恶行。
更何况这些人漠视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行为十分嚣张跋扈,让她片刻也忍受不了。
“公子?”
眼看那队人马就要到近前,何殊却丝毫没有想要躲避的打算,冯立下意识开口,想要征询何殊的吩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音落下的同时,何殊一反拽过为首少年手中的马鞭,将措不及防的对方扯下马后,毫不留情的挥着手中的鞭子,抽向那跌落在地的少年。
冯立与邱颜不仅没有劝阻,还带着其他护卫照做。
那些纵马疾驰的少年在他们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迅速从目无法纪的恶少变成任人宰割的废物。
“你……你们大胆放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何殊心中更为恼火。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就凭你们敢试图纵马袭击本公子,本公子也要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话让正被抽打的一群人都觉憋屈不已,他们都不认识这人,怎么会试图纵袭击对方。
可对方混在一群贫民中间,又确实差点被他们无差别的袭击到。
“住手!韩三公子的姐夫可是康王殿下,我爹是同知大人!”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何殊心中更恨,手中的鞭子更用力的抽向试图以身份背景压人的那个。
“敢做出袭击本公子的事,你那同知爹来了也没用。”
至于那康王,想到之前在青山武院里,也曾听人提起过什么康王小舅子。
“韩公子的姐夫是康王?我怎么记得康王妃姓赵,是我爹的表妹?她应当还健在,不曾给什么韩氏女腾位置吧?”
邱颜立刻点头道,“公子没有记错,康王妃的确是您表姑,离京前不久,您刚见过她。”
得知眼前这人竟是京中正经的皇亲国戚,这群刚挨过一番重打的纨绔子弟个个都面如土色。
负责城中治安的城卫司人刚刚抵达,还没来得及问明情况,接到消息的崔景怀也已迅速带着人赶过来。
听说何殊差点被这群在闹市纵马疾驰的人给伤到,哪怕明知这其中另有内情,崔景怀也十分恼怒。
“官家向来重视道路交通安全,并为此制定有明确的法令条文,你们这些人竟敢罔顾国法,在这闹中纵马伤人,侵害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实在该重罚!”
第二十章
听到崔景怀的话,城卫司的那位巡防队长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来历可能不简单,可是看到躺在地上哀号的那些公子哥,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是否纵马伤人,还有待调查,城卫司可不能仅听你们的一面之词,何况现在受伤可是地上这些人,这几人才是行凶者。”
看出城卫司的人明显要偏袒维护那些公子哥,何殊面带嘲讽的开口道。
“舅舅,这人明明姓韩,却公然以康王的妻弟自居,可我怎么记得,康王妃的娘家赵氏与商家有亲,我该叫她表姑才对。”
身为暗卫首领,为了能够随时给何殊提供某些精准信息,崔景怀对朝野内外的那些王公大臣之间的姻亲与社交网络,了解得比何殊更清楚。
“你没记错,康王妃的祖母姓商,不过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康王是我表弟,见到有人打着康王府的旗帜在外招摇撞骗、欺凌百姓,我肯定不能不管。”
何殊所借用的这个身份确有其人,上京商氏近些年虽有些没落,却依旧是老牌的豪门世族。
原主比何殊大一岁,是崔景怀堂妹的孩子,他堂妹因难产去逝,原主的爹在发妻过世不到三个月的情况下,就另娶新妇。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原主虽然出身显赫,处境却很凄凉。
崔景怀奉先帝之令调查原主的爹时,才知道原主的处境,在原主的爹因掺合夺嫡而‘自尽’身亡后,他向先帝求来恩旨,将原主接到膝下抚养。
只是那孩子从出生后,就没得到应有的照顾,打小就伤了元气,后来虽有崔景怀派人精心照顾,请太医帮着在调理身体,最终也没能活过十岁。
听到崔景怀的话,那位巡防队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被何殊狠抽过的那名少年不服气的喊道。
“我姐姐是康王侧妃,我们韩家是康王长子的外祖家,他们才是巴着拐弯抹角的那点关系,在外面招摇撞骗的人,李千户,你可不能被他们给蒙骗了。”
巴着拐弯抹角的关系?
听到这话,在场知道实情人都忍不住嗤笑出声,谁巴着着谁?
康王是先帝尚健在的儿子中,年龄最小的那位,也就是何殊的小叔。
先帝驾崩,正宁帝登基时,他刚十岁出头,后来娶正宁帝舅舅家的表妹为妻,向坐在皇位上的哥哥表忠心的意图十分明显。
正宁帝的兄弟姐妹共有四十多个,早夭、早逝、被先帝这个亲爹弄死、或是因手足相残而死的,加起来得有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