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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贵人 (朵慕)

  《小贵人》  作者:朵慕  简介:  朝眠身死穿越,意外绑定了反派系统。她需要按照系统要求,不停的欺负美强惨主角。  哭包朝眠:害怕QAQ  -  朝眠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小贵人。  明明是臣子之女,偏偏自小就金尊玉贵的养在宫里。皇后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几个皇子也拿她当心肝宠着。  只有一人例外——  那个卑劣的婢生子,连皇帝都厌恶的儿子。  三皇子彦晟,出身卑贱,性格阴鸷冷漠。  宫中竟没有一个愿意抚养他的宫嫔,他便自幼一个人住在冷宫里,连宫人都可以随意轻贱他。  欺负美强惨的第一日。  朝眠强忍着害怕,哆哆嗦嗦的把馒头扔给彦晟,因为太害怕,声音都在发抖,还隐隐带着哭腔。  “平时都是给狗吃的,今天赏给你了!”  欺负美强惨的第二日。  朝眠故意去踩彦晟的鞋子。  她不敢太用力,只鞋尖去压着,害怕的忍住眼泪,还要装出一副骄纵的样子。  “就踩你,就欺负你!”  当反派任务终于完成后,却发生了一场醉酒意外。  彼时,小可怜已经初露锋芒,入主东宫。  朝眠怕的不行,生怕醒来后暴戾的太子一怒之下把她的脖子扭断。  她果断的收拾包袱跑路了。  半年后,江南小镇。  隐姓埋名的朝眠正准备同隔壁的教书先生拜堂成婚。  可那日,大红的锦缎染上了鲜血。  教书先生的头颅被一刀砍下,骨碌碌的滚到了朝眠脚边。  年轻的帝王一步步走过来。  他手里提着一把剑,还有血珠顺着剑刃一滴滴的滑落。  彦晟弯下腰,把指上的鲜血一点点的蹭到朝眠的脸颊上。  朝眠知道,那是她未婚夫的血。  男人慢条斯理的笑。  “我的小贵人。”  “你要嫁给谁啊。”  *未婚夫是坏人死有余辜  *强取豪夺  *阴鸷冷漠男主×哭包娇软女主,不喜勿入。  *sc he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软小反派×阴鸷美强惨  立意:努力向上追求自由第1章 当好一个反派!  “是他吗?”  “没错,就是他。”  滋啦啦的电流声在脑海里响起。  朝眠还不太适应这个系统,微微皱眉,小声抱怨,“你配置是不是不太好,像是漏电了。”  系统气噎两秒,没好气道,“那你就争点气,抓紧做任务让我升级。”  朝眠顿了顿,不再吭声。  她小心翼翼趴在墙头后,踩着半截断了的枯木,身子微微摇晃,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她屏住呼吸,打量着那个院子里的少年。  说是皇子,却更像是一个小乞丐。身上的锦袍早就破旧了,隔着这么远朝眠都看得清他衣角处的破损。  寒冬腊月的天气,却连一件棉衣都没有。  何止棉衣,怕是连炭火都没有。否则也不会自己去搬院子里的那些枯枝来烧。  半大的少年,手指冻的通红,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还弯腰一捆捆的搬柴。  谁又能相信,这竟是当朝的三皇子呢。  朝眠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忍,“他不会冻死吧。”  “想什么呢。”系统嗤笑,“人家可是主角,这些磨难只是他成功路上的磨刀石罢了。”  朝眠不大乐意,“那我算什么?”  “你?”系统顿了顿,“算一块大一点的磨刀石吧。”  朝眠鼓着嘴,不满的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转身往回走。  “喂,你干嘛去?不做任务了?”  “明天再当石头罢。”朝眠小声哼哼,“我饿了,要回去吃牛乳糕。”  脑海里又是一阵激烈的电流声。  大概说的挺脏,都被主系统屏蔽了。  景历二十四年冬月,也是朝眠穿越的第二十八日。  她原本是一名大一新生,一次意外身死穿越,醒来就直接绑定了这个反派系统。  据系统说,这是一个异世界,是系统给了她新生,而她就要完成系统给她的任务——当好一个反派。  每个世界都有主角,而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刚刚的少年。  三皇子彦晟。  一个卑劣的婢生子。  朝眠的任务,就是不停的去欺辱这个美强惨主角。  成为他帝王之路上的一块磨刀石。  可惜,朝眠打小就是个胆子小的哭包。  生平只会哭唧唧。  连吵架都没吵过,更别说去做反派了。故而在系统的催促下,磨蹭了小一个月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主角。  她一路小跑回重华宫,刚一进门,就瞧见守在门口的张姑姑。  “小贵人,这寒冬腊月的,你跑去哪儿了。”  张姑姑是皇后的奶母子,平素最是严厉,阖宫上下的小宫女没有不怕的。偏偏到了朝眠这儿,慈祥的不得了,虽是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都堆着笑意。  朝眠弯着眼睛笑。  她此时不过十四五岁,生的跟个面团子似的珠玉可爱。一身桃红的小袄,腰间坠着玲珑珠串,跑起来叮咚作响。  “今儿雪下的大,我出去透透气。”朝眠讨好的拽着张姑姑的衣袖,“您最疼我了,别告诉娘娘。”  “什么不告诉本宫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朝眠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看过去。皇后正从内间走出来,没好气的瞥了朝眠一眼,“出去就出去,连个宫女也不带。外头下着雪,偏你爱美,连个斗篷也不穿。”  朝眠吐了吐舌头,跟个小猫似的凑过去,一个劲儿的撒娇耍赖,“娘娘,我饿了,也渴了,想吃牛乳糕了。”  皇后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殿内早就被炭火烘的暖和极了,榻上铺着鹅绒小垫,小桌上摆满了朝眠爱吃的各种零嘴。  朝眠一手拿着牛乳糕吃的正欢,却莫名想到刚刚那个落魄的三皇子。  她不是皇亲贵胄,却可以在宫中受尽宠爱。  而那个真正的皇子,此刻正食不果腹。  “发什么呆呢,跟你说的都记住没。”  朝眠回过神,笑了笑,“记住啦。明儿去马场要听二哥哥的话,一定要跟紧二哥哥。”  皇后没好气道,“人家学骑马都是要等春暖花开的,偏你,外头冰天雪地,还闹着你二哥哥要学骑马。”  “是二哥哥送我的小马驹。”  “是是是,他最疼你。”  若说朝眠,也是这宫里的特例。  父亲是镇国将军,战死沙场,母亲自缢而亡,只留下孤女朝眠。  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特意把朝眠抱到皇后膝下抚养。  帝后无所出,朝眠俨然成了宫里独一无二的小公主。  -  翌日一早,朝眠念着去骑马的事?????儿,难得没有赖床,早早的就起来了。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她都没骑过马,心里又好奇又激动。  匆匆的喝了两口粥,就念叨着要去马场。  皇后没法子,赶紧叫人抬着软轿送朝眠过去。  今儿也算是难得的好天气了,晴空万里的。朝眠一路上哼着歌,快乐的要起飞了。  与朝眠不同,系统可没什么好心情,一个劲儿的在脑海里墨迹着,催着朝眠赶紧去欺负彦晟。  朝眠装傻充愣,只当听不见。  等到了马场,却不见二皇子的影子。瞧出来朝眠急迫,跟在一旁的丫鬟春盈安慰道,“主子别急,咱是来的早了,估摸着二皇子也快到了。”  朝眠不满的嘟了嘟嘴。  二皇子承泽,母妃是珍贵妃,最得圣上宠爱。外界也人人都传,说二皇子很快就要被立为太子了。  朝眠不太在意这些  ——反正她已经知道结局了。  最后执掌天下的,是那个卑贱的少年。  什么二皇子,什么珍贵妃,最后统统会被彦晟处死。  包括她。  不过朝眠已经计划好了,等系统的任务一做完,她立刻就卷包袱跑,跑的远远的。  隐姓埋名,安稳一生。  “外头冷,咱们进去喝杯热茶等等二殿下吧。”春盈劝道。  朝眠摇摇头,“整日闷在屋子里,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我们先去看看小马驹。”  春盈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马厩里,黑黑白白黄黄。  朝眠不够高,只能踮着脚尖,努力瞧着那个二皇子送给她的小马驹。她还没见过,只是听二皇子说是一匹雪白的十分漂亮的小马驹。  突然,朝眠身形僵住。  除了马,她好像还在马厩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与此同时,脑海里的系统尖叫起来,“彦晟!!!”  朝眠脑袋快炸了。  她记性没那么差,昨天刚刚爬墙头看过,不至于今儿就不认识了。  是彦晟没错。  只是,他一大早的,在马厩里找什么呢,  不过很快,朝眠就明白了。  只见彦晟把马厩里铺着的草堆一点点的整理好,扎成捆,准备带走。  眼看着彦晟要捧着草堆离开,来不及多想,朝眠忙叫住他。  “站住!”  少年身子一僵。  朝眠几步跑过去,站在彦晟面前,微微抬起下巴,十足十的趾高气昂,“你是谁?在做什么?”  少年还穿着昨日那身破旧的衣服,瑟瑟寒风下,薄唇苍白,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冷漠的盯着朝眠。  还是一旁的春盈开了口,“主子,这是三皇子。”  朝眠轻哼了一声,“什么三皇子,我怎么没听说过。瞧他这个样子,比我宫里的奴才还不如。”  她脚尖踢了踢那捆好的草堆,“你捡这些做什么?”  彦晟没吭声,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那草堆前,漆黑眸子里的冷意更甚,看的朝眠有些发怵。  她忍不住在心里哭唧唧,“要不算了吧,我有点害怕。”  系统,“你**你个**,第一次见面你就怂,你***”  没办法,朝眠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这样吧,反正二哥哥也没来,你来替我牵马走两圈,否则……否则我就把这些破草都烧了。”  叫皇子牵马,本是极为欺辱人的事儿。  可偏偏说这话的时候,朝眠甚至不太敢看彦晟的眼睛,声音也轻飘飘的,一点气势也没有。  气的系统又大胆开麦,“你***”  一旁的春盈急了,“这怎么行,主子都没骑过马……”  “好。”少年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冷冷的看着朝眠,“我给你牵马。”  小马驹确如二皇子说的那样雪白又漂亮,只是朝眠却没了什么骑马的心情。  她坐在马背上,身子僵硬,几乎一动不敢动。  面前,那个瘦弱的少年正牵着缰绳。他步子走的很稳很慢,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欺辱而有什么愤恨报复的样子。  朝眠的目光落在少年的手上。  骨节分明,懒散的缠着粗黑的缰绳,显得那么白皙而纤弱。只是也不难看出,骨节处的红肿冻伤。  慢慢的这么走了小半圈,朝眠渐渐放松了些,看不见少年那双冷的渗人的眼眸,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能不能走快些。”她一副娇小姐的样子。  少年身子微顿,他没回头,似乎只是手下微微用力,拽紧缰绳,马背颠簸,朝眠一个不慎往前扑去,好在只是一瞬,又很快平稳下来。  朝眠第一次骑马,被吓了一跳,几乎是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紧紧搂住小马驹的脖子。  彦晟这个时候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  一个眸色漆黑冷淡,一个被吓得泪水涟涟眼角泛红。  空气中似乎静默了。  不过很快,朝眠带着哭腔开口,“不要你牵了,你走!”  少年面无表情,他听话的松开缰绳,转身就走。  可刚走出去没两步,又被少女惊慌失措的给叫住。  “等等!!你……你把我扶下来!”  她还不会上马下马,刚刚是春盈扶她上马的,可现在春盈也不在,她自己怎么下去啊!  彦晟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回来,冲朝眠伸出手,“下来。”  朝眠红着眼睛,抽了抽鼻子,她的手搭在彦晟的胳膊上,借着力气往下跳,可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吓得,腿下一软,差点跌倒。  是少年扶住了她。  他攥住朝眠的手腕,等人站稳后,又很快松开。  可就这么短短的一瞬,朝眠白皙的手腕已经有了一圈红痕。  朝眠红着眼睛看彦晟。  少年撇撇嘴,冷漠评价道,“娇气。”  朝眠快气死了,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她气的鼓起嘴,声音难得提高了些,“你看看你的手,怎么这么丑,这么丑的手不配给我牵马,更不配碰我!”  彦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几处冻伤红肿着,他把手往后收了收,眸色冷了几分,他不再说话,转身就要走,却听见什么声音,一个小瓷瓶咕噜噜的滚到脚边。  “本来是要扔的,现在给你好了。”朝眠努力装出一副骄纵语气,“下次别再让我看到这么丑的手了,恶心,倒胃口!”  少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好半天,直到看不到少女的身影了,他才弯下腰,把那个瓷瓶捡起来,用力的,攥在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  预收《渣了的前男友是我哥哥》求收藏  1.  陆家近日出了事。  丢了许久的陆家大少爷找了回来。  陆娇的身份变得尴尬,她本就是当初为了安抚陆夫人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如今正主回来了,她这个替代品的地位岌岌可危。  大少爷回陆家那天,陆娇被人推着上前,乖乖巧巧的叫哥哥。  只是在抬头的那一瞬。  陆娇愣了。  嚯。这不是她那个又狠又野的前男友么。  2.  是陆娇先盯上这个男人的。  他负责学校实验楼的工程,离她的宿舍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他和学校里的男生不同。  他总是叼着烟,神色姿态懒散。顶着一头寸头,眉骨处有一道疤。  陆娇想,这男人可真野。  野到她心里去了。  于是在一个夜晚,她擦掉了红唇,扎起了马尾辫,以一副清纯小白花的姿态出现在男人身边。  她尽职尽责的扮演着贫穷女学生的角色,喜欢拽着男人的衣角叫哥哥,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水雾。  后来,小白花被掐着腰肢按在了床上。  -  同男人厮混了几个月,陆娇有些受不住了。  ——她的腰快折了。  她素来做事干脆利落,分手也是。  只是提分手那天,男人盯着她的目光又冷又狠,像是一头恶狼。他掐着陆娇的下巴,冷冷的威胁。  “陆娇,别再落到我手上,我会弄死你。”  3.  陆娇不想被赶出陆家。  于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她去敲了陆少爷的房门,她小声抽噎着,声音又软又甜。  “哥哥,我害怕。”  门开了。  男人懒散的倚着门边,只是目光锐利,肆无忌惮的在陆娇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胸口处。  衣服没系紧,松散的露出大片风光。  男人抬手擦掉了陆娇的眼泪,转而掐住她的下巴。  看着陆娇那双蒙着水雾的眼,和肌肤上淡淡的指痕,他懒懒地笑了,似怀念般喟叹道:“哭得真好看。”  “不过还是省省眼泪吧,待会儿你只会哭的更凶。”第2章 大狗狗  屋子里冷的厉害。  门窗破旧,哪怕已经用木板钉补过了,可还是有刺骨的寒风顺着那些犄角旮旯的缝隙透进来。  从马场偷出来的草料已经被烧干净了。炭盆里只还剩下一些早起捡回来的枯枝烂叶,被火舌卷起,发出微热的光。  就这么一点可怜的温度已经是这个冬日难得的暖意了。  少年坐在书案前,脊背挺拔,像是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冷意一般。手指被冻的苍白,骨节微红,可下笔仍旧苍劲有力。  写满了一整篇,少年微微停笔。  手上的冻疮又痒了。  那些斑驳在他手上,一块又一块的?????红肿,疼中泛起细碎的痒。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个桌案一角的小瓷瓶。  他没打开过。  只是凑近闻一闻,都好像有一股清苦的药香。  “嘭”  外头隐约传来了什么响动。  彦晟眸色微冷,起身快步走出去。  与他料想的不一样,外面不是什么来找乐子的太监,而是那日见过的——  那个娇小姐。  她像是从墙头栽下来的,还好是倒在了下头的雪堆里。  小姑娘弄的身上都是雪,瞧着狼狈又可怜。她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挺重要的,被她护的紧紧的。  彦晟懒懒的靠在一旁栏杆上。  像是看戏似的,看这个娇小姐,一会儿抖抖斗篷上的雪,一会儿晃晃脑袋。  满头的珠环翡翠,晃起来叮咚作响。  终于,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瞧见了一旁的少年。  她像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谁知道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绊倒,又呆呆傻傻的跌坐在了雪堆里。  彦晟终于开口了。  他眉目微敛,像是带着几分不耐,“你又来做什么?”  少女磕磕巴巴的开口,“你……你记得我吗?我们前两日在马场见过的,我是欺负你的,特别坏的那个。”  “……”  彦晟拧着眉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少女把怀里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扔在自己身上。  这动作情形熟悉,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也是这般,嬉笑着,往他身上扔石子。  彦晟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却在低头看见那砸过来的东西时微微愣住。  落在他脚边的,是一个白馒头。  大约是一直被她护在怀里,此时还冒着热气。  他喉结微动,突然觉得嗓子又干又涩。  他这里比冷宫还不如,每日送过来的饭菜早都冷透了,他自己都不记得多久没吃过热食了。  瞧着彦晟站在原地不动,朝眠还以为他是气坏了,只怕下一刻就要过来打自己。  她哆哆嗦嗦的,一股脑的把怀里的馒头都扔过去了。  不敢看彦晟的神色,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带着哭腔的喊出那句话。  “平时都是给狗吃的,今天赏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跑了。来的时候还记得偷偷摸摸的翻墙,回去的时候倒是慌不择路的从正门跑了。  一溜烟的,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朝眠敢发誓。  她大学体测都没跑这么快。  一直到跑出好远,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想着刚刚的情形,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我这么侮辱人,会不会做的太过分了?”  系统尖叫,“拜托!你是反派!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朝眠没吭声。  她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前两天她叫彦晟给自己牵马,今天又拿东西砸他,还说了那么侮辱人的话。  一直回到重华宫,朝眠都一脸恹恹。  春盈见她不高兴,拿了许多零嘴来哄她,朝眠都摆摆手拒绝了。  她叹着气,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蚕丝被里。  “我做错了事,我要反省!”  春盈,“……”  系统气的一个劲儿的在脑海里骂她不争气。  “你不欺负他,也会有别人欺负他,他迟早会变成那个行事狠辣的帝王!你早点完成你的任务早点跑,说不定还能留条小命。”  朝眠一惊,“还会有别人欺负他?”  系统冷哼一声,“当然了。这个世界的反派又不止你一个。那些捧高踩低的太监宫女,那些看不起他的皇子公主,甚至于那个冷落他的父皇,都是反派角色。就是在这些反派的欺压中,主角才会慢慢的成长起来。我劝你尽快完成任务,否则等主角成长起来,你就没办法欺负他了,自然也就没法完成任务。”  在朝眠穿越过来的第一天系统就告诫过她,如果没法完成任务,那她这个‘借’来的身体,就要还回去了。  朝眠沉默了,她认真的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我要把他保护起来。”  系统,“???你拿的是反派剧本不是救赎剧本!”  “你懂什么,我把他保护起来,不让别人欺负他,只有我可以。这样我就可以慢慢的欺负他,不用怕完不成任务了!”  系统难得的沉默了。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系统,我现在的反派值有多少啦?”  “8%”  朝眠惊呼,“这么少,我做的那么过分,怎么才这么少!”  系统冷笑,“你以为呢,瞧你那哭唧唧的样子,像个反派吗?”  朝眠气哼哼的翻了个身,不愿意再搭理系统。  折腾了一小天,她也有些困了,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间,她又想起那个少年。  想起他白皙手指上的冻疮,想起他冰冷的黑眸。  就像是——  一条又可怜又凶的大狗。  -  “朝眠妹妹,我这不是来跟你赔不是了么。”  二皇子承泽低声下气的开口,“那日是父皇有事叫我,真不是故意失约的。改日,改日我再送你一个小马驹,保证比上一个更好看。”  朝眠哼了一声,“不要!”  她想起那日情形,更是坚定的开口,“我不想骑马了,以后都不要了!”  承泽顺着她道,“好好好,我们朝眠不想骑就不骑。前两日底下人送来一堆精巧的小玩意,我都给你拿过来了,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宫中谁都知道,小贵人是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平日里,皇上就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往这儿送,更别提那最宠她的皇后了,恨不得把自个儿压箱底的首饰全都塞给朝眠。  以至于那些皇子,每每想来哄着朝眠的时候,要么带着一匣子珍珠翡翠,要么带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若是平日,朝眠肯定扑过去讨好的抱住承泽,可今儿她像一只懒倦的猫儿,仍旧是卧在榻上,连眼皮都没抬。  “哦,”  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二哥哥,像你们这种皇子,平日里都爱去哪儿啊?”  她想找彦晟,不能日日去爬墙头吧,那也太扎眼了。  “平日都是去书房授课,得闲了才会去骑马打猎……”  “书房?”朝眠眼睛一亮,“是,所有的皇子都会去吗?”  承泽一愣,“自然……”  朝眠笑的露出了小虎牙,乐颠颠的起身往外跑。  “朝眠妹妹,你去哪儿……”  “我去找陛下!”  承干宫的宫人在御前行走,连对一般的妃嫔都冷漠平常,可一瞧见朝眠,脸上都堆着笑,一股脑的迎上去。  “小贵人来了,陛下这两天还念叨着你呢。”总管太监苏公公笑眯眯的,“后头做了茶糕,我给小贵人端过来。”  朝眠甜甜的开口,“谢谢苏公公。”  宫中人人都要遵守的规矩礼仪,偏偏朝眠不必。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大殿,欢快的开口,“陛下!”  皇帝正在批奏折,一听见声音,顿时抬头笑了,“稀客呀,小贵人难得大驾光临。”  朝眠凑过去,讨好的笑,“陛下说的哪儿的话,在眠眠心里,陛下是最最最重要的。”  皇帝嗤笑,毫不留情拆穿她,“得了,上次对着皇后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伸手点了点朝眠的额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不是又被皇后教训了等着朕给你求情呢?”  “我最近可乖啦。”朝眠嘟了嘟嘴,“倒是二哥哥,他说要带我去骑马,结果失约了!”  “是他的不对,回头朕说他!”  “其实也不怪二哥哥,他是皇子,肯定是要以学业为主。”朝眠眨眨眼睛,“只是二哥哥天天去学堂,都没人陪我玩了。”  皇帝微微挑眉,没说话,好整以暇的瞧着朝眠。  “陛下最疼我了”,朝眠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恳求道,“陛下,我也想去学堂!”  “不行!”皇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都是男子去学堂,你去做什么?实在闲的无聊了,明儿朕叫戏班子来给你唱戏听曲儿。”  “求你了陛下。”朝眠把撒娇耍赖的本领用到了极致。  半个时辰后,她得意洋洋的走出了乾坤宫。  守在外面的春盈跟上去,“主子,陛下答应了?”  “那是自然。”朝眠扬了扬下巴。  “快回去挑一挑首饰,明儿去学堂,我要戴那套红宝石的头面!”  宫里头没有公主,学堂里也向来没有女子踏足。  清晨,先生还没来,屋子里正是闹哄哄的时候,除了几个适龄的皇子,还有各世家门阀送进宫的伴读。  有人推开了门。  众人以为是先生,安静了一瞬,突然又猛烈的叫嚷了起来。  “朝眠妹妹!”  “朝眠妹妹怎么来了!”  “朝眠妹妹今儿穿的真好看。”  朝眠打小就爱美,尤其是今儿还是第一次来学堂,更是恨不得把一箱子的金银首饰都戴在身上。  身上穿的是绯红色的小袄,袖口处都拿着金线密密麻麻镶了一圈白狐毛,显得既贵重又可爱。  本来一早是要戴那套红宝石的头面,可皇后说她年纪还小,戴着显老气,便又换成了珍珠的,硕大的东?????珠个个饱满圆润,被日头一晃,泛着微弱的光。  门口处坐着的五皇子晃着有些肥胖的身躯跑过去,脸上的肉笑的都堆起来,“许久没见朝眠妹妹了。”  朝眠素来不喜欢他,便没搭话,径直跃过他往里走,一双眸子飞快扫过书房众人。  顿了顿,她微微皱眉。  噫!怎么没瞧见大狗狗。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  朝眠:又凶又可怜的大狗狗  小黑屋后:  朝眠:天天只想着吃肉的一条狼!!!第3章 要他做我的伴读!  “朝眠妹妹,你找什么呢?”五皇子乐颠颠的问。  朝眠咬了咬唇,“每天在书房上学的就这些人吗?”  五皇子愣了一下,“是啊。”  朝眠有些急了,“不是说所有皇子都会来书房吗?”  五皇子有些发懵,“是……是都在这儿啊。”  他甚至掰着手指头数,“二哥,四哥,我,还有老六,都……都在啊。”  朝眠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听说还有个三皇子吗?”  五皇子咧着嘴笑了,“他啊,他算什么皇子,一个婢子生的玩意,也配来这里读书。”  朝眠快气死了。  她费了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彦晟么。  彦晟不在,她自己学个什么劲呢。  承泽这个时候走过来,温温和和的笑了,“听说父皇允了妹妹来书房读书,朝眠若是害怕,就坐在二哥旁。”  前一日朝眠才问过他书房的事,第二日朝眠就来书房读书了,承泽自然而然的以为朝眠是为着他来的。  谁知道朝眠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跑开了。  朝眠气的不管不顾,一路跑到了彦晟那里。  还是那个破败的宫室,还是那个孤冷的少年。  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朝眠被气得头脑发昏,胆子都大了,竟直接一脚踢开了门。  可在对上少年那双冷若冰霜的黑眸时,如同燥热的火被泼了一盆凉水,朝眠瞬间冷静下来。  她站在原地,唇瓣微动,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彦晟抬眸,瞧着这个莽撞的小姑娘扑进来,一身热烈的红,像是比那炭盆里烧着的火还要烈焰几分。  他垂眸,敛去眸中神色,“做什么?”  朝眠磕磕绊绊的开口,“我……你……你要不要,去书房读书?”  少年冷漠的垂下眼,嗤笑,“你是来羞辱我的?”  朝眠先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对呀。”  “……”  朝眠怕他不记得了,甚至帮他回忆了一遍,“我之前还欺负过你两次,我叫你牵马,我还拿东西砸你,你……你别忘了。”  她有些怕欺负少年的人太多了,他记不住自己,忘了怎么办。  越这么想,朝眠越觉得应该尽快让彦晟去书房读书,把人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别人都欺负不到,只有自己可以。  这样他就会牢牢记得自己了。  想到这儿,她胆子大了些,往前走了两步,“你,你去书房读书吧,你别怕,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朝眠默默的在心里说了最后一句话。  少年猛的抬眸,他看见小姑娘甚至用力的对他握了握拳,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  他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父皇当初令众皇子去书房读书的旨意里并没有提及我。”  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朝眠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一个臣子之女,开口撒个娇,皇帝都愿意让她去书房。可彦晟是皇子,却连踏入书房的资格都没有。  “我有法子叫你去书房读书的!”朝眠笃定道。  少年讽刺一笑,不再多言。  朝眠咬了咬唇,转身就走了。  她一定有法子让彦晟到书房读书的!  -  重华宫里,皇后还在念叨着。  “你也太任性了些,是你求了陛下要去读书。可这第一日去学堂就敢逃学,合该叫先生打你手板才是。”  朝眠被训了小半日了,此刻趴在软榻上,神色蔫蔫的。  皇后瞧她这样,一时也有些心疼,忍不住放软了语气,“不过本宫也想了,既然要去读书,就要有个读书的样子,什么都要备齐了,你连个伴读都没有,自个儿孤零零的,难免不愿意。”  朝眠一愣,“伴读?”  皇后笑了笑,“是啊。宫里的皇子读书都要有伴读的,别人有的,我们家朝眠也要有。”  无数想法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  对啊,她可以叫彦晟做自己的伴读。  让一个皇子来给自己做伴读,既能达成欺辱彦晟的目的,又能让彦晟去书房读书,日日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朝眠笑了,讨好的凑到皇后身侧。  “对,娘娘,我想要一个伴读。”  即便如此,朝眠还是没说自己想要三皇子做伴读的事,只借口说还要想想。  她心里清楚。  这件事,还是得求皇上才行。  更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过很快,朝眠等的这个机会就来了。  大雪那日,是朝眠的生辰。  她素来是皇后的心尖宠,每逢生辰,宫里都要特意给她小办一场,凡是有品阶的,什么妃嫔皇子,都要来贺一贺。  生辰前一日,她特意去找了彦晟。  午后,彦晟正在院子里扫雪,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瞧,微微愣住。  只见那有些残破的墙头上,露出小姑娘半个小脑袋,她脚下不知道踩着什么,摇摇晃晃的。  彦晟面色平淡,只是心里还想着,真实没记性,上次刚从墙头上栽下来,这次竟还敢来爬。  “彦晟!”朝眠壮着胆子叫他的名字。  可少年只是冷淡的垂下眸子,连一丝眼神都不再分给她,继续扫着庭院中的雪。  朝眠有些急了,“我……我明日过生辰,你能不能来啊?”  说完,又怕彦晟不认识自己,急急忙忙的自报家门,“我叫朝眠,住在重华宫,重华宫你知道吗?就是皇后住的地……”  话没说完,只听见噗通一声,小姑娘栽下去了。  隔着宫墙,都还能听见小姑娘吃痛的哎呦声。  少年垂眸,薄唇微抿。  他当然知道,在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是谁。  宫中没有公主,能这般华贵穿戴的小姑娘,自然只有那个阖宫娇宠的小贵人——  朝眠。  不管怎么说,话是带到了。  可瞧着彦晟那个样子,怕是根本不会过来。  生辰当日,天刚蒙蒙黑,殿内已经灯火通明,笙歌曼舞。  朝眠是小寿星,皇帝特意叫人搬了一张小桌子,叫朝眠就坐在他身侧。  底下的嫔妃皇子说尽了吉祥话来讨朝眠的欢心。  “朝眠妹妹,二哥特意托人弄了一匣子宝石,你且拿着玩。”  春盈适时的把那匣子捧到朝眠面前。  朝眠抬眼一瞧,里面尽是五颜六色的宝石,被殿内的灯光一晃,熠熠生辉。  她笑了笑,“多谢二哥哥。”  她答的漫不经心,眼睛不断的往门口望去,眼底带了几分焦急。  彦晟没有来。  众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皇帝坐在上首,瞧见了笑了,“今儿是眠眠生辰,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朕无不应允。”  朝眠收回目光。她知道这个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顿了顿,她笑着开口,“陛下应允眠眠去读书,可人人都有伴读,眠眠也想有。”  皇帝笑了,“这还不简单,说,你想要哪家的小姑娘进宫与你作伴?”  朝眠摇了摇头。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从门外进来。  他脚步轻便,身旁连侍奉的宫人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朝眠看到了。  她霍的站起来,纤纤玉指遥遥一指。  “陛下,我想要他做我的伴读。”  宴会之上,众人哗然。  彦晟站在原地,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一直以来,他都好像是宫里不存在的人一样,父皇不会注意到他,连宫人都在轻视他。  这是第一次,他被这么多人注意到。  哪怕这些目光是恶意的,讥讽的。  那些低语的嘲讽一字不落的塞进他的耳朵里。  “堂堂一个皇子要去给别人做伴读?”  “他算什么皇子,我看陛下压根没把他当儿子。”  “如今当众被折辱,啧啧啧……”  少年身形单薄,努力的把脊背挺的更直一些。  见那人没有反应,朝眠心里着急,直接提着裙摆跑下去,一把牵住彦晟的手,“陛下,我要他做我的伴读。”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沉着脸,微微皱眉,“胡闹。”  朝眠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她心里忍不住的害怕,怕皇帝气上头直接把她推出去砍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着唇,死死的攥住彦晟的手,只是眼圈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倒是皇后心软了。  “陛下就允了朝眠吧。三皇子早就到了该去书房读书的年纪,如今同朝眠一起去不是正好?”  瞧着朝眠哭的泪眼巴巴的样子,皇帝的眉头终于松了松,“好吧,不过朕可要与你说好了。你这又要去书房又要伴读的,若是最后书读的不好,朕可要罚你。”  话里话外,完全没有提及三皇子,?????仿佛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  彦晟垂眸,神色平淡,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忽视。  他垂眸,看着被小姑娘握紧的手。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让他突然想到那日,她信誓旦旦的说要让自己去书房,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  见身边的人一直沉默无语,朝眠心里惴惴,不会是被自己气坏了吧。  她不敢看彦晟,飞快的松开手,往前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觥筹交错,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哄着皇帝,恨不得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会好好读书。  不经意抬头,她看到彦晟坐在末席。  少年垂首,宫灯的光影晃在他身上,朦朦胧胧,像隔了一层纱。  他刚才被那般折辱,一定很难过吧。  朝眠想。  今天的大狗狗比平时都要更可怜几分。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  朝眠:好可怜的大狗狗  后来:  男人把少女按在床榻上,俯下身,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感受着少女的颤抖,他眼底眸色愈深……  朝眠:md我最可怜。第4章 挨手板!  和大狗狗一起去书房的第一日,朝眠难得没有赖床,早早的起来了,来不及吃东西,便叫春盈打包了几块糕点带着。  怕彦晟反悔不去,特意拐了个弯去接他。  朝眠的小软轿里塞的满满的,脚下铺着鹅绒毯子,又支了一张桃木的小桌,上头摆了数样精致的糕点。  另一角摆了银丝炭盆,把软轿内烘的暖和极了。  朝眠和彦晟坐在一侧,她难得坐的板板正正,只是总忍不住偷看身边的人,小心翼翼的瞄一眼,又飞快的收回目光。  彦晟自然注意到了。  他忍了忍,还是冷冰冰开口,“总看我做什么?”  朝眠小心问道,“你还生气吗?”  她低着头,声音又轻又细,“就是让你来给我做伴读的事。”  彦晟讽刺的勾了勾唇角,“我生不生气,有意义吗?”  朝眠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  她拿了块糕点,递到彦晟的面前,讨好的开口,“吃吗?”  系统冷冷的咳嗽了两声。  朝眠身子一僵。  该死,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反派。  她飞快把手里的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含糊开口,“就不给你吃。”  彦晟,“……”  一边说着,朝眠手里又拿了一块糕点,正要放在嘴边吃,突然动作顿住,抬眸看向彦晟。  “这块糕点叫千层酥,吃起来酥酥脆脆,一股芝麻香,唯一不足的,就是爱掉渣。”  顿了顿,见彦晟没反应,朝眠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我的裙子是新做的,我不想弄脏了。你……你用手给我接着。”  说完后,朝眠赶紧垂下眼,不敢看彦晟的神色。  片刻后,一双手摊在朝眠面前。  少年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吃吧,不会弄脏裙子。”  -  在先生来之前,书房内总是闹哄哄的。  朝眠带着少年推门进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一瞬,而后又很快响起几个皇子讽刺的笑。  “哈哈哈哈你看他还真的去当伴读了。”  “瞧他那穷酸样,比我宫里的奴才还不如。”  朝眠气呼呼的,冲着那笑的最大声的五皇子推了一把。  笑声戛然而止,五皇子一脸懵,“朝眠妹妹你……你推我干嘛?”  “他是我的伴读,你们谁敢欺负他,我跟谁没完!”  朝眠气的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  五皇子当众被下了面子,脸色涨红,不服气道,“你凭什么护着他。”  朝眠扬起下巴,“我乐意!我们走!”  后半句是说给少年听的。  不顾众人的目光,她直接牵着少年的手走到了最后面的桌案。朝眠坐在主座,少年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她的旁边。  彦晟神色平常,似乎并没有被刚刚的话影响到。  朝眠冲他眨了眨眼,“我说到做到了吧,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刚刚在软轿中欺负了少年,朝眠心里过意不去。她想过了,自己不能一个劲儿的欺负,那样到最后自己肯定逃不过一个死。  她要循序渐进的。  像这样,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就很好。  少年垂下的睫毛微颤,没有吭声。  屋内最前方,承泽微微侧头,看着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二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二哥。”五皇子凑过来,气哼哼的开口,“朝眠干嘛护着那个贱种。”  “慎言。”承泽面色平淡,“他也是父皇的儿子。”  五皇子一脸悻悻。  很快,先生来了,书房里一时都是念书声。  哪怕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的作保说一定好好读书,可这念经似的读书声还是忍不住让朝眠打瞌睡。  “早上起的太早了。”朝眠小声抱怨。  她把书立在自己面前,又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先生来了记得叫我。”  嘱咐完,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了。  其实哪怕她不遮掩,先生也不会来找她的茬。小姑娘进学堂,又不指望着考功名做大官,不就是图个热闹,更何况朝眠还这般得宠,若是往日,先生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今日不一样了。  今日,朝眠有了伴读。  依着规矩,主子犯错,是要伴读领罚的。  承泽手里捏着薄薄的书卷,微不可查的冲先生微微点头。  先生会意,拎着戒尺走到最后,一尺子砸在桌子上。  朝眠猛的被惊醒了。  她被吓到了,脸色有些发白,刚从梦里惊醒,人还有点发懵,呆呆的眨了眨眼,看见面前冷着脸的先生,才恍然明白了。  她小声道歉,“对不起先生。”  先生摇了摇头,“小贵人睡着了,不过是伴读提醒不力的缘故,与小贵人无关,是伴读该罚。”  这是什么歪道理。  朝眠忍不住皱眉,“是我自己睡着了,与他有什么干系。”  先生没再与朝眠说话,反而是冷冷的看着彦晟,“伸手。”  书房的众人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这目光可算不得友善,他们不过是如同看戏一般,想要欣赏着这个三皇子卑贱的一幕。  少年面色冷淡。  他缓缓伸出手,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先生。  先生被这双沁着冷意的眸子惊了一瞬,差点手抖没拿住戒尺。  他想到前面坐着的二皇子,微微咬了咬牙,猛的一戒尺抽打下去。  “啪。”  一声脆响,却没有预期的疼痛。  彦晟微微一愣,看见在最后一刻少女伸出手挡在了前面。  一旁的先生瞪大了眼,他手一抖,扔掉了戒尺,“小贵人……”  这一尺力度不小,朝眠本就娇贵,此刻白嫩的掌心红肿了一道檩子,瞧着触目惊心的。  她甚至都不敢将手蜷缩起来,阵阵刺痛让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她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开口,“本来就是我的错,打他做什么,先生若是还生气,尽管打我好了。”  先生哪里还敢动手,他唇瓣微动,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坐在前面的二皇子走过来,温温和和的笑了,“不过是女孩子家贪睡,先生何必苛责。”  他拍了拍先生的肩,先生好似才回过神一般,擦了擦额头的汗,“今日下学罢。”  若是往日,听到这句话,屋子里早就闹哄起来了。  可今日偏偏安安静静的,竟一个都没有起身离开的。  承泽瞧着朝眠手心的伤,微微蹙眉,“怎么打的这般重,二哥给你上药罢……”  话没说完,朝眠的手已经被少年拽过去了。  少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了一点,慢慢涂抹在朝眠的掌心,他垂眸,语气平淡。  “不劳烦二皇子了,这等粗活,让我一个伴读来做吧。”  二皇子站在原地,只觉得额头青筋都忍不住的跳了跳。半晌,他挤出一丝笑,“也好。”说完,转身快步就走了。  瞧着承泽离开了,其他几个皇子也纷纷走了。  一时间,书房只剩下她们二人。  朝眠一手托腮,瞧着少年低头一点点的给她涂抹伤药,睫毛微垂,她忍不住开口,“彦晟,你睫毛真长,让我来数数有多少根……嘶,疼!”  少年手一抖,力气重了几分。  “读书时睡觉,活该你疼。”  朝眠瞪大了眼睛,“喂,你……你有没有良心,是我替你挡了一下!”  彦晟冷哼一声,手下力气又重了几分,疼的朝眠红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可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睛小声嘟囔。  “这药膏还是我给你的呢。”  涂抹好药膏,少年拿着帕子一根根的擦着自己的手指,闻言慢条斯理开口。  “是。”  他把擦干净的手递到朝眠面前。  “做什么?”  “伤好了。”少年顿了顿,“瞧着不恶心了罢。”  原来那天随口说的话他还记得。  朝眠不堪负重的小心脏又沉重几分,她声音低了几分,“对不起。”  彦晟没说话,他把瓷瓶盖好,又小心翼翼的收回去。  朝眠歪头瞧着他,伸出手,“你既然伤好了,就还给我吧,你瞧我这手伤了,每日也需要上药。”  少年脸色冷了几分,?????硬邦邦的开口,“不是已经给我了吗?”  朝眠是金尊玉贵的小贵人,自然不缺这一瓶子药。  她只是想欺负欺负彦晟。  见朝眠没吭声,少年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每日来书房,我给你上药。”  朝眠绷不住笑了。  她一手撑着额头,头上的珠翠歪下来,叮咚作响,她笑的眼睛弯弯,脸颊一侧还有一个小酒窝。  “我以后读书不睡觉啦,不会再叫你为难的。”  她眨了眨眼,举着那个受了伤的小手,“我保证。”  彦晟似乎微微愣住了片刻,而后他霍的起身,胡乱的把那些笔墨纸砚一股脑的装进书箱里,“快走了,谁要陪你在这里呆着。”  “等一下。”  朝眠叫住他。  她在心里叫了几遍系统,见无人答复,知道系统可能是暂时休眠了,便放心的把食盒里最后一块糕点递过去。  她压低声音,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把系统吵醒一样。  “千层糕,给你吃。”  想了想,她又把双手摊在彦晟面前,小声催促道。  “快吃呀,我给你接着。”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我女鹅真可爱第5章 就踩你,就踩你  回到重华宫,瞧着朝眠手心的伤,皇后心疼的不得了,先是宣太医,又把自己宫里的伤药都拿出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朝眠瞧着自个儿被包成猪蹄的手,一时无语,“娘娘,没有这么严重,已经不怎么疼了。”  “还说不疼,都肿成那个样子了。”皇后皱眉,“这先生也是,那几个皇子不够他管教的吗?偏来苛责我们家朝眠,若是打坏了,瞧本宫能轻饶了他!”  朝眠歪在榻上,嘴里嚼着糖糕,含糊不清的开口,“是我自个儿打瞌睡,先生罚我也是应该。”  皇后瞪了她一眼,“你还说!依本宫看,你干脆别去读书了,明明不爱学,非遭这份罪干嘛。”  朝眠闻言差点蹦起来。  “不,不行,我要读书的!”  “若是喜欢读,请个女先生在宫里教你也是一样的,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睡,不必去书房。”  不去书房怎么欺负彦晟啊。  朝眠可不答应,“娘娘,我今儿就是起早了才瞌睡,以后不会了,我要去书房,我一定要去书房!”  皇后无奈,只得把这事揭过去,不再提了。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朝眠嘴角的糕点渣,微微叹气,“陛下还同我说,你大了,该给你分个宫室出来自己住,可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朝眠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我可以自己住了吗?陛下要分哪个宫室给我?”  “小没良心的,你早就巴不得离重华宫远远的了吧。”皇后没好气的开口,“宫室由你自己挑,瞧你喜欢哪个都使得。”  朝眠多会哄人呀,凑过去抱着皇后的胳膊,撒了缠缠绵绵的娇,把皇后哄的喜笑颜开的。  “我要是选宫室,一定选一个离重华宫最近的,我可舍不得娘娘了。”朝眠嘴里甜甜的说着,心思却活泛起来。  “不过,娘娘,我能带一个人吗?”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谁?”  “能不能叫三皇子也搬到我的新宫室去住。”朝眠小心翼翼的开口。  皇后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不是我的伴读吗?伴读伴读,不就是得经常一起陪伴着读书么?”朝眠振振有词的开口。  “我说你,怎么就偏盯上他了,先是宁可惹陛下不快也要他做你的伴读,现在又要他来同你一起住。”  “我就是觉着他好玩。”朝眠撒着娇,“娘娘,我今儿手都坏了,这么点小事,您不会不依我吧。”  皇后微微闭着眼,“来人,快扶本宫去佛堂,本宫要念念经,静静心。”  朝眠,“……”  不管怎么说,皇后终究是答应了,甚至还帮着朝眠选了几个不错的宫室,最后还是朝眠自个儿敲定了。  怡兰轩。  朝眠特意去瞧过,里头有一片小花圃,种的满满的都是兰花,瞧着就让人欢喜。  不止这些,这宫室也算是新建的,里头装饰精致,处处都合朝眠的心意。  宫室敲定了,朝眠很快就要准备搬过去了。  她在重华宫的东西可不少,光是珠宝首饰就有好几箱子,还有她的锦衣华服……  朝眠这头准备的热热闹闹,阖宫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自然也包括二皇子。  他才从马场回来,一进屋便瞧见珍贵妃叫人搬来了好几个精致的盒子。  “母妃这是做什么?”  “朝眠不是要搬宫么,自然该准备点东西送过去。”  承泽随意的点点头。  “我可听说了,朝眠搬去怡兰轩,连带着那个三皇子也要一同搬过去。”珍贵妃把那几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有翡翠镯子,有珍珠手钏,有金钗……  “你瞧瞧,哪个好看。”  承泽脸上没有往日的温和笑意,他沉默一瞬,才道,“等过了年,朝眠及笄了,我就去求父皇定了我们的婚事。”  珍贵妃唇角带着笑意,“朝眠如今是皇后的心头宝,你若是能娶到她,想必皇后母家的势力也将为你所用。”  承泽不置可否,他走过去,把那个珍珠手钏拿起来。  “这个好,她喜欢珍珠。”  “至于那个什么三皇子。”承泽微微一笑,“大概是朝眠孩子心性,爱玩爱闹罢了。就当是一个奴才,养在宫里而已。”  “小姑娘嘛,你哄一哄她,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珍贵妃嘴角笑意愈深,“中宫无子,如今阖宫上下的皇子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你了,太子之位,也一定是你的。”  她把那几个锦盒收好,“这些东西还是太少了,待会儿着人去库房里把那几匹流光锦拿出来,一同给朝眠送过去。”  承泽点点头,“儿子亲自去送。”  如今阖宫上下都知道朝眠迁宫也要带着三皇子的事,除了彦晟自个儿。倒也不是故意瞒着他,只是他住在偏僻冷宫,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自然也听不到这些消息。  今儿是书房小考,先生出题目,众人作论。  朝眠正襟端坐,只是目光总往一旁的彦晟身上瞄去。  彦晟察觉到了,面色平淡,伸手拿了一卷书将自己的答卷遮掩住了。  朝眠,“……”  她气的脸颊红红,嘴硬道,“谁要瞧你这个了,我是要同你说,我今儿晚上就要搬到新的宫室去住了。”  少年仿若没听到一般,仍旧低头写字。  “那儿的院子可大了,我还叫人在里面给我搭了一个秋千。陛下也准了我自己搭一个小厨房,还特意派了好几个糕点师傅来呢,专门给我做点心的。”  朝眠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少年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又忍不住接着说,“你瞧瞧你住的那个地方,四面漏风,又破又旧,跟我的新宫室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总该生气了吧。  朝眠歪着头瞧,可彦晟依旧面色平淡,甚至连下笔都未有丝毫停顿。  她气的咬牙。  这么多天相处,她倒是也没有那么怕少年了,见少年写完了一整篇,直接娇蛮的开口,“拿来给我抄抄。”  彦晟终于停笔了。  他微微蹙眉,像是不解的开口,“书房里一共就这几个人,你当先生是傻子,瞧不出来你是抄的吗?”  “那又怎么样。”朝眠气哼哼的,冲少年伸手,“给我,”  彦晟没有动作。  “陛下说了,若是我这次考的不好,便要罚我,说不准还要打我手心。”朝眠咬了咬唇,“疼一些倒是没什么,只是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上药。”  少年面无表情的将答卷递给了朝眠。  朝眠这才笑了,她弯着眼睛,压低了几分声音,“放心吧,我会报答你,待会儿下学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少年侧过头,不愿意再搭理朝眠。  香烟尽灭,先生收了考卷,便叫众人下学了。  彦晟正低头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却被朝眠一把拽住,急火火的往外走,“叫春盈收拾就好了,你来同我去个地方!”  屋内,正要去找朝眠的二皇子顿住脚步,眼睁睁的瞧着朝眠拽着少年往外走。  他眯了眯眼,神色愈冷。  走出书房,彦晟甩开了朝眠的手,冷言冷语道,“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朝眠哪里肯放他走。  她死死的抱住少年的胳膊,哼哼唧唧的,“你就去吧,就当是陪我了,你要是不去,我……我就……”  她赖赖唧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后来干脆一脚踩上了少年的鞋子。  “我不叫你走!”  她没太敢用力,只是鞋尖微微搭上去,她咬着唇,一副骄纵的样子,“就踩你,就踩你。”  少年微微垂头,他瞧见朝眠的鞋子那样精致,蜀锦刺绣,边角都坠着珍珠,反观自己的,早已经破旧磨损。  他别开目光,淡淡道,“走吧。”  朝眠一愣,却见少年已经率先往她的软轿处走过去,她忙跟上,“你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赔不是。”  沉睡刚醒来的系统听到少女软软的道歉,气的差点又昏过去。  朝眠带着彦晟去了怡兰轩。  她像个导游似的,拽着少年四处走,嘴里一刻也不停歇。  “你看,这个花圃里面种的都是兰花。”  “这个秋千是他们才搭好的,我特意叫他们架的高一些。”  “这里这里,我打算等春天的时候在这里种葡萄,再搭一个架子,一定很好看。”  “这个是我的屋子。你瞧这珠帘好不好看,本来都是珍珠的,可我觉得太普通了,正巧上次生辰二哥送了我一匣子宝石,我便叫人把那些宝石也串在这里了。”  瞧完自己的屋子,她又拽着少年去了一旁偏殿。  “这个屋子你觉着怎么样?”  朝眠回头问他,一脸期待。  “这里,这个熏笼,是陛下送给我,还有这个多宝阁,上头摆的古玩玉器都是我最喜欢的。”朝眠弯着眼睛笑,“现在都送给你啦!”  原本一脸平淡的少年微微僵住,他抬头瞧了一眼,屋内刚好摆了一块铜镜,晃出自己的样子,破旧单薄的衣衫,与这个华丽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沙哑的开口,“你什么意思?”  “这是给你准备的屋子,你明天,不!今晚!今晚就搬过来住!”  “彦晟,你喜欢吗?”  想起刚刚系统在脑海里激烈的咒骂,朝眠微微垂头,像是不好意思的开口。  “你要是喜欢的话,还能让我……再踩一下你的鞋子吗?”第6章 “哄你”  彦晟没有什么东西好带,朝眠去他那冷宫转了一圈,只叫人把他常用的书籍带了回来,至于衣物之类,干脆统统叫人做新的。  自个儿住了新宫室,朝眠有一种突然长大了当家做主的兴奋感。  冬季寒冷,她叫小厨房支了锅子,和彦晟两个人关起门来煮火锅吃。  入了夜,外头下起雪来。  屋内倒是暖和极了,锅子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朝眠一副当家做主的主人姿态,站起来一个劲儿的给彦晟夹菜。  “这个羊肉涮一涮就能吃了。”  “你吃这个豆腐,煮的很嫩。”  眼见着彦晟碗里的菜堆出了一个小尖儿,她才勉强停住了手。  彦晟没动筷子。  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将他包裹。  他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骨节处的冻疮已经好了,可很奇怪,他却突然觉得那里疼痒的厉害。  好像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寒冷,欺辱,都如附骨之蛆,难以剔除。  他垂下睫毛,遮掩住眸底深意,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可声音却凉薄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还在喋喋不休的朝眠突然愣住。  她还张着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下意识的开口,“想……想欺负你。”  话说完好像才回过神,急忙补救道,“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我之前总欺负你,以后可能也会,但是我有时候也算是帮过你吧,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记仇。”  声音越说越小,朝眠的头越来越低,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的欺负别人,还指望着人家不记仇。  做什么美梦呢。  但是一想到自己将来作为反派的结局,朝眠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就算你要记仇,报复我的时候能不能也……也轻一点。”  别一剑把她捅死就好。  话音刚落,屋内死一样的寂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就在朝眠忍不住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见少年笑了。  他说,“放心,我从不记仇。”  这是朝眠第一次见到少年笑,不是讥讽的,不是冷笑,他勾起嘴角,眸子黑的发亮,仿佛只是再真诚不过的一个笑容,却叫朝眠生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少年笑着说他从不记仇。  可在系统给的回忆里,少年最后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一个的处死,上到皇子,下到太监,无一例外。  朝眠舔了舔的唇,有些不敢看面前的少年。  她想埋着头作出吃东西的样子,偏偏吓得连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多吃一些,”  碗里被夹了一筷子肉。  朝眠哆哆嗦嗦的抬头,瞧见彦晟温温和和的笑着。  他像是没瞧出来朝眠的害怕,脸上笑意愈浓。  好好的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了饭,朝眠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换了轻便的睡裙,松了发髻,正准备熄灯睡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是春盈吗?  朝眠皱着眉过去推开了门。  可等瞧见外头的人的时候她愣住了。  是彦晟,他端着一盆水,模样恭敬。  朝眠结结巴巴的问,“有……有什么事吗?”  “我来给你洗脚。”  朝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经端着盆跃过她走进了屋里。  今晚的一切都太过梦幻了。  那个素来冷漠的少年怎么突然性格突变。  朝眠僵硬的回到屋子里,少年已经放好了盆,见朝眠回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椅子上,然后去脱她的鞋子。  朝眠刚想挣扎,系统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她顿住动作。  见朝眠不再挣扎,彦晟眸色愈深。  那只精巧的缀满珍珠的绣鞋被脱了下去,素白的罗袜也被褪了下去。少女好似在发抖,白玉似的小脚被人握在掌心,哆哆嗦嗦的。  “这里,有一颗痣。”  彦晟淡淡的开口。  朝眠精致白皙的脚踝处有一颗红痣,格外明显。  少年的指腹按上去,微微揉搓了一下,娇嫩的皮肤立刻红了起来。  真是娇气。  彦晟面无表情的想。  朝眠被弄的快哭了。  她眼圈红红,想哭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被人握在手里把玩。  “别紧张。”少年声音平淡,“我伺候小贵人,是应该的。”  朝眠磕磕巴巴的,“别,别这么叫我。”  “不该这么叫吗?”少年反问她,“我瞧着那些奴才,不都这么叫么。小贵人。”  最后三个字咬音极重,像是被人含在齿间,顷刻就要狠狠咬碎一般。  朝眠干巴巴的开口,“你又不是奴才。”  “小贵人赏我一口饭吃,给我一件棉衣穿,赐我一间屋子住,不就是我的主子么。”  少年垂眸瞧着水盆中白玉似的小脚,语气微凉,“在外人眼里,我也不过就是小贵人的一个玩意儿,也许比那些奴才还不如。”  “把我一个皇子当作你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这才是小贵人你想要的吧。”  朝眠愣了一瞬,她突然明白过来少年今晚为何如此反常。  她猛的站起来,不留神的踩翻了水盆,水打湿了裙摆,水盆也咕噜噜的滚远了,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可她此刻顾不得这些了,她急切的拽住少年的袖子,想要为自己辩白。  “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朝眠局促的站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  她本意的确是为了欺辱少年。  可当这些事被少年一字一顿说出来,明晃晃的摆在明面上,又叫她可耻的抬不起头来。  她忍不住哽咽。  抽抽噎噎的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被她带着哭腔翻来覆去的念叨。  彦晟站在原地,瞧着面前的小姑娘,哭的眼睛红,鼻子红,脸颊也红彤彤的。  好不可怜。  晚饭时涌上来的火气突然就消散了。  这样逼她做什么呢。  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她压根没有这些意思,却还要为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去迁怒。  他在冷宫里长大,受惯了欺辱打骂,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好。  给他伤药,给他热乎的白馒头,让他去书房读书,在别人辱骂他的时候为他出头,给他准备新的宫室……  而他却因为敏感防备,把所有锋利的刺都扎向这个小姑娘。  少年拧着眉头,心里后悔而自责。  他甚至想,就算小姑娘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欺辱自己,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娇气的小姑娘罢了。  “还要踩我的鞋子吗?”  朝眠哭的正起劲,闻言呆住了,还抽了抽鼻子,“啊?”  “哄你。”  少年闭了闭眼,像是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  “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让他给我牵马,拿馒头砸他,让他做我的伴读羞辱他……我真坏。  阿晟:给我伤药,给我热腾腾的馒头,让我去书房读书……她真好。  -  关于如何哄眠眠:  少年彦晟:别哭了  皇帝彦晟:乖眠眠,腿再张开一点。第7章 不许挑食!  朝眠被折腾的一点睡意也无。  她缩在被子里,愤愤的同系统吐槽。  “小小年纪,阴晴不定的,一会儿冷冰冰,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发火,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朝眠皱着眉头,“明明是我做错了事,我欺负他,他干嘛反过来要哄我啊。”  系统的配置大概还是不行,电流声滋啦滋啦,听的朝眠头疼。  “我总觉得他越来越危险了,你还是尽快完成任务跑路吧,”  “目前反派值20%?????。”  朝眠叹气。  世道艰难,反派越来越难当了。  不能做的太过,会被记仇会被杀,也不能不做,完不成任务也一样要死。  朝眠心里又烦又闷,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才将将睡去。  睡的晚,第二日自然也起不来了。春盈来催了三四遍朝眠才勉强从床榻上爬起来。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任由春盈来给她洗漱更衣。  直到坐到桌旁闻到饭菜香才略微清醒一些。  小厨房的厨师铆足了劲,想在第一日叫小贵人高看一眼,一个早饭,生生弄了一大桌子。  朝眠打了个哈欠,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彦晟呢?”  春盈一愣,透过窗子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大约还没走吧,一早起也没瞧见三皇子。”  “小厨房做的饭菜可有给彦晟端过去一份?”  春盈僵住,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厨子都是御赐下来的,专门伺候小贵人的,哪里有功夫去管一个落魄的皇子。  朝眠盯着一桌子的菜,心里慢慢有了主意,她冲春盈挥了挥手,“那你快去叫彦晟一起来吃,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见朝眠没追究,春盈松了口气,行了一礼急忙出去了。  不过片刻,春盈就带着彦晟过来了。  少年换了新衣裳,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却比之前的好了太多了,至少瞧着便暖和,不至于再受冻了。  昨儿的事翻了篇,少年面色依旧冷淡如常,只是若仔细瞧也不难发现,眼底早就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了。  朝眠热情极了,招呼着少年坐下。  “你瞧瞧,这么多菜,可有你不爱吃的?”  少年只微微抬眼扫了一圈,便摇头,“我不挑食。”  以前那般日子,残羹冷炙,什么没吃过,哪里会挑食。  可朝眠不满意了,她皱着眉头,“这么多东西,总有一样是你不太爱吃的吧?”  少年顿了顿。  片刻,才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白糖糕吧,瞧着就腻的慌。”  朝眠这才笑了。  她喜滋滋的,把一整盘白糖糕都放在了彦晟面前。  “不许挑食!”她一脸严肃的开口,“都吃了,我瞧着你吃。”  “……”  少年今日似乎格外的好说话。  在朝眠的注视下,他一言不发,拿着筷子将一盘子白糖糕吃的干干净净,最后,甚至指着盘子里剩的一些白糖碎,贴心的问道,“这些要拿勺子刮干净吗?”  朝眠,“……”  我怀疑你在耍我但我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没错今天是短小君QAQ第8章 醒酒汤  快到年节了,宫中仿佛要比往常热闹多。司办处也准备了发放各宫的年礼,一连几日,每每走在路上,都能瞧得见捧着礼盒的各宫宫女排成长队,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今儿也是年前去书房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日,便要先休假了。  对于朝眠这样不爱读书的,本该是个好消息,偏偏她这几日都心情不大好,总是一脸倦怠,无精打采的。  别无其他,只是算算彦晟搬过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可这一个多月以来,反派值却稳如泰山。  她费尽心力,让彦晟与她去书房,与她同住,为的不就是这点可怜的反派值么。  谁能想到她这个反派现在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呢。  叫他吃讨厌的东西,彦晟眉头都不皱的吃的一干二净。  她吃糕点,彦晟会主动伸出手替她接着。  去踩他的鞋子,彦晟连躲也不躲,反而会再往前伸一伸,好叫她踩的方便些。  她那些欺负人的小把戏好似已经成了彦晟习以为常的事儿了。  朝眠愤愤。  再这样下去,她的任务就要完不成了。  下学后,承泽过来找她。  “朝眠妹妹,今儿随我一道走吧,宫里小厨房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菜,母妃成天念叨着说想你了。”  因为知道承泽和珍贵妃的结局,朝眠怕惹祸上身,一般不主动去她们宫里。但二皇子素日对她也挺好的,朝眠也不好拒绝。  犹豫了一瞬,她点点头,“好。”  承泽眼底笑意愈深,他抬头瞥了一眼少年,状似无意的开口,“三弟要同去吗?”  彦晟头都没抬,他把东西放到书箱里装好,提着就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二人。  朝眠站在那儿有些尴尬。  在她的意识里,彦晟住在她那儿,就算是她的人。怕二皇子不高兴再找彦晟的麻烦,她磕磕巴巴的打圆场。  “他,他今日不舒服。”  承泽脸上笑意未变,“没事,我不会和他计较。”  -  夜已经很深了。  彦晟手里的书翻了几遍,却一个字也瞧不进去。他拧着眉头,数不清是第多少次的把头扭向窗外。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隐约能瞧见那个挂在门口的纸灯笼还发着微弱的光。  那个聒噪的小姑娘还没有回来。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又被彦晟狠狠掐断了。  他强迫自己去看面前的书卷,可密密麻麻的墨字浮现,他却都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五指纤长白皙,冻疮已经完全好了。  或许也不止是冻疮。  看看这间屋子,被炭盆烘的暖和和的,不再像以前那般要拆东墙补西墙似的过日子。  看看他身上的衣服,锦衣华服,不再像之前那般破旧单薄。  看看他的饭菜,虽然每日都要被小姑娘严肃的盯着吃一盘子白糖糕,却比以往的残羹冷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明明早就被踩在了泥泞里,却硬生生的又被人拽了出来。  少年手指微屈,食指不自觉的去揉搓中指,那个曾经冻疮的地方。哪怕伤疤早就已经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才终于传来响动。  一盏灯笼亮起,又接着一盏,一连串的,很快整个怡兰轩的院子就灯火通明。  少年没有起身出去,他只是抬手把窗户开了一个缝,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外头的说话声也听的更真切了。  “呀,小贵人怎么喝酒了?”  “只喝了几口。”少女声音似乎比以往更加软绵,“喝的葡萄酒,好甜好甜的。”  顿了顿,少女又补充道,“我本来想带回来一些给彦晟喝,但是二哥哥说酒不够了,都被我喝光了。”  彦晟不喜欢甜的,但是现在给他吃白糖糕已经不涨反派值了,朝眠晕乎乎的想,说不定给他喝这个葡萄酒可以。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屋内少年的耳朵里。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想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连呼吸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滞住了。  他在冷宫长大,徒劳的担着一个皇子的虚名,却仿佛与这宫里的花花草草无异。  或许也不对,花花草草尚有宫人照料,可他没有。  他习惯了无人在意,自己一个人在肮脏的泥里摸爬滚打的长大。  可现在他突然觉着,自己好像被人放在了心上。  原来被人惦记,是这样一番滋味。  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了,小姑娘似乎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屋里走去。  少年不想再这样站在屋子里的阴暗角落,他飞快转身,脚步匆匆的往外走,霍的推开了门。  恰巧听到小姑娘的最后一句话。  “好喜欢二哥哥啊,他今天送了我好多珠宝,亮晶晶的,一大箱子呢。”  朝眠听到门声,顿住脚步,看见了一旁偏殿门口的少年。  他站在屋檐下,一身墨绿色的锦衣衬得身段修长,像是一截初露锋芒的青竹。  朝眠恍惚。  好像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她已经很难把面前的彦晟和初次见面那个狼狈的少年对上号。  这么一想,朝眠反而带了几分骄傲。  这都是她养的好的缘故。  她背着小手,蹦蹦跳跳的几步走过去。  “怎么啦彦晟。”  的确是喝了酒了。两个人离得近,彦晟几乎还能闻见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酒味,不难闻,反而有几分香甜。  少年抬眸去看她。  小姑娘喝了酒,脸颊红扑扑的,她弯着眼睛笑,声音又甜又软。  “没什么。”  彦晟似乎笑了,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喝了酒,便叫春盈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喝罢。”  〔滴,反派值40%〕  清脆的声音在脑海里响彻。  朝眠被吓得清醒了几分。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又眨了眨眼。她努力的回忆,她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做,难道她真的喝多了,刚刚过来的时候给了彦晟一拳……  可面前彦晟好像很正常的样子。  没有鼻青脸肿啊。  朝眠脑袋懵懵的,她忍不住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同二皇子喝了多少酒啊,话也听不清了。”少年仍旧是笑着,“我说,叫春盈给你煮醒酒汤喝。”  〔滴,反派值45%〕  作者有话说:  彦晟:喝葡萄酒也想着我她对我真好  朝眠:他不喜欢甜的,所以我要给他喝甜甜的葡萄酒。第9章 议亲?  “主子,醒酒汤煮好了。”  春盈撩开帘子走进去,只瞧见自家小贵人正软趴趴的瘫在软榻上,一副沉思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了,“主子想什么呢?”  朝眠叹了口气,“彦晟到底哪儿不对劲呢?”  春盈一?????愣,“奴婢瞧着,没什么不对的呀。”  朝眠又重重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没什么不对,突然一下子涨了那么多反派值,才显得有些……可怕?  “醒酒汤放下吧,我要睡了。”  春盈点点头,贴心的替小贵人又灭了两盏灯,屋子里顿时昏暗下去。  朝眠却反而没有了困意。  她喝了小半碗醒酒汤,披着衣服起来到窗前,隔着一层明纸,隐约能瞧见偏殿里还亮着的烛火。  彦晟还没睡。  想想彦晟今日的种种不对劲,朝眠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反派值一下子涨的这么多……  翌日一早,彦晟同往常一般过来用早膳。  朝眠还惦记着反派值的事儿,一晚上没有睡好,心里惴惴不安。瞧见了彦晟,便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色。  可少年神色如常,并没有一丝不对劲。  大概是这么多日习惯了,彦晟刚一坐下来,便下意识的去端白糖糕。朝眠立刻伸手夺了过来。  “日日吃,也总该吃腻了。”  昨儿猛的一下子涨了那么多反派值,朝眠一时不敢再惹彦晟,只想着乖觉两日,摸摸情况再说。  她虽然盼着涨反派值,可也要循序渐至的。  她忍痛把自己最爱的小馄饨端过去,“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彦晟抬眸瞧她一眼,眸色漆黑,瞧不出什么情绪。  朝眠忍不住开口,“你,你是不高兴吗?”  彦晟语气平淡,“没有。”  朝眠咬了咬唇,不再开口。  这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朝眠难得乖的厉害,只埋头吃饭,连头都不敢抬。  好不容易等到彦晟终于放下筷子,朝眠还没等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少年冷淡的声音。  “头疼?”  朝眠愣愣的,“啊?”  “怎么瞧着蔫蔫的。”少年语气平淡,“还以为是昨儿的葡萄酒喝多了,现在正头疼呢。”  朝眠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年什么意思,想了想,弱弱的答道,“这个酒是二哥哥亲自酿的,喝了不会头疼。”  少年笑了,只是似乎带了几分凉薄。  他不再多说,起身转身走了。  今儿不用去书房,朝眠吃了饭,便换好衣服准备去重华宫。临走的时候,路过彦晟的院子,还想着要不要同彦晟说一声。  可一想着少年这两日似乎心情不大好,朝眠不大想触这个眉头,便迈着小碎步哒哒哒的走了。  皇后一早就料到朝眠今儿会过来,特意先叫小厨房做了她爱吃的糕点,又煮了甜甜的牛乳茶,摆了满满一桌子。  朝眠拽着皇后撒娇,嘴里念叨着有多么多么想她,哄的皇后喜笑颜开的,张罗着一会儿把库房打开叫朝眠进去随便挑。  “东西就不要啦。”朝眠甜甜的笑着,“昨儿二哥哥刚送了我许多珠宝,我那小库房快放不下啦。”  皇后无子也仁德,对几个庶出皇子并无敌视,素来瞧着承泽与朝眠玩的好她也乐得开心。  可昨儿皇帝过来她这儿,说了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  “眠眠。”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过个年,你就该及笄了。”  朝眠忙着低头吃糕点,嘴里塞的满满的,“那怎么了?”  皇后欲言又止,“你……可有想过议亲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短小君,不过我发4,我明天一定不再短小!!!!第10章 炫富  朝眠一瞬间愣住了。  “议亲?!!”  皇后看出她的惊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不必惊慌,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你也到年纪了。”  朝眠小猫似的哼哼唧唧的抱住皇后,“眠眠要一辈子陪着皇后。”  皇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胡话。”  朝眠在皇后这儿腻了小半天,吃了晚饭才回去。冬日里天黑的早,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黑漆漆的。  倒是彦晟那儿还亮着灯。  朝眠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人家是主角嘛,肯定要刻苦一些。  她自个儿喜滋滋的奔着小库房去了。  这也算是朝眠的一个小爱好。  数钱!  小库房不算大,只是里头装的东西个个价值连城。里头没有烛台,倒是墙壁上都镶嵌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晃着一层柔和的光。  春盈知道自家小主子这个爱好,也不便打扰,便悄悄退下了。她想着去小厨房煮一碗甜汤给小主子暖暖胃,谁知道刚走到院子里就撞见一道黑黢黢的人影。  她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三,三皇子?”  彦晟脸色有些难看,硬邦邦的开口,“她呢。”  春盈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她顿了顿,往一旁指了指,“小主子在库房……”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快步抬脚走过去了。  朝眠正举着夜明珠细细欣赏她的宝贝,突然听见身后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等回头瞧见了人才松了口气。  她没注意少年有些难看的脸色,还喜滋滋的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举着给他看,“瞧瞧,这个手钏好不好看。”  少年垂眸,黄金的手钏,上头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瞧着就华贵的不得了,金光闪闪的。  “这也是二皇子送你的?”  朝眠一愣,“啊?”  少年勾了勾嘴角,笑意带了几分凉薄,“你不记得了吗?你昨日说要找我讲那篇新学的论赋。”  昨日是最后一节课,朝眠一进学堂惯会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要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一会儿赌咒发誓说要回去写十多篇大字。  左不过都是热血上头胡乱说的。  她压根也没往心里去。  她张着嘴,磕磕绊绊的开口,“我……”  “我等了一整日。”彦晟语气平淡的叙述。  哪怕他生了气,却还是特意把屋子打扫收拾了一遍。知道她怕冷娇贵,提前就多烧了一倍的炭把屋子烘的暖和和。  “你……”  “你忘了。”彦晟轻笑了一声,声音微冷。  朝眠愧疚的小脸通红,她结结巴巴的想道歉,却猛的听见系统的警告声,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  她不敢抬头,只垂眸瞧着自己鞋尖上的珍珠。  “我没忘。”小姑娘声音又轻又细。  “我就是故意的。”  少年差点被气笑了。  他往前逼近两步,把小姑娘堵在角落里,他低头闻了闻,“今日没喝酒?”  “是去二皇子那里了吗?”他静静的发问,“所以才没来我这。”  小姑娘不抬头,话说的倒是毫不留情。  “不干你的事。”  彦晟眯了眯眼。  他强制的拽住朝眠的手腕,把那个手钏带了上去。  小姑娘的手腕又白又细,被他握在手里,好像微微一用力就会折断了似的。  “你昨日说,喜欢二哥哥,因为他给了你许多珠宝?”  少年眸色漆黑,瞧不清一丝情绪,“这个也是他给你的?”  朝眠咬着唇不吭声。  两个人好似在僵持一般,只是最后还是少年忍不住先败下阵来,他叹气,半蹲在小姑娘面前,抬头瞧着她的眼睛。  “我以后也会送你很多珠宝。”  “我不要你的东西。”小姑娘吭哧吭哧,终于说了这句话  她把手腕上的手钏褪下来,随意扔到一旁,而后用力推开少年,几步跑开了。  朝眠一路小跑回屋里,捂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跟系统吐槽,“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气死了要打我。”  系统还意犹未尽,“那么好的机会,你可以再过分一点,反派值能涨的更高更快。”  朝眠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很快又兴奋起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涨反派值了!”朝眠激动的同系统说,“小可怜现在身无分文,借住在我这儿,而我呢,有那么多的宝贝,他一定觉得我在故意跟他炫耀,故意气他。”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难得的迟疑,“是……这样吗?”  “一定是!”朝眠一锤定音,“他这就是仇富!”  “后日就是新年了,等到时候,我给他包一个大红包,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甩给他,他就会觉得,我在炫富,我在施舍他!”  系统,“哦……”  作者有话说:  晚一点还有一更第11章 新年红包!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一大早,朝眠就被外头的响动吵醒。按规矩,新年一大早,是得在院里放爆竹的。  大约是知道朝眠会被吵醒,春盈也没了顾忌,直接推门进来。  “小主子快些起吧,待会儿还要去皇后娘娘那儿。”  朝眠打了个哈欠,睡眼蒙眬的。她迷迷糊糊的从枕头下拿了一堆小荷包递给春盈,“拿下去大家分了吧。”  这都是她昨夜装的,里面是一些金豆子金瓜子之类。  春盈笑的喜气洋洋,“多谢主子。”  既然是新年,难免穿的喜庆一些。朝眠穿着一身桃红的小袄,领口镶着一圈银狐毛,衬得脸色红扑扑的。  她还惦记着要给彦晟送红包的事。  她昨儿连夜缝了一个红袋子,只是她女红实在不好,这个袋子缝的歪歪扭扭,破破烂烂,瞧着……颇有些丐帮的风格。  而且为了装的东西多,她特意做的大了?????些。昨儿可能困的迷糊了,今早起来才发觉,这袋子有些太……大了。  若是撑起来,可以装下一整个朝眠。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就着用了。  朝眠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去了小库房,她在里面挑挑拣拣,太贵的她心疼,太便宜的又怕不够充门面。  一整块的红珊瑚摆件,这个不行,这个是皇后娘娘给的,朝眠特别喜欢。  一匣子东珠,个个圆润饱满,这个也不行,这个是陛下给的,她到时候还打算镶嵌在冠子上。  一个翡翠白菜摆件,要不就这个吧……  朝眠犹犹豫豫,把摆件放进袋子里。可想了想,又忍不住给拿了出来。  再往前走走看看,说不定有又便宜又能充门面的!  在库房磨蹭了快一个时辰,朝眠才拖着满满登登的红袋子出来。守在门口的春盈瞧见,震惊的眼睛都圆了。  “小主子这是……做什么?”  朝眠气喘吁吁的,摆了摆手拒绝春盈的帮忙。她费力的,一个人拖着大大的红袋子走到彦晟屋子门口。  “咚咚咚。”  她象征性的敲了敲门。  不过等不及彦晟来开门,她自个儿直接推开门,然后费力的把那个红袋子拽进去。  “彦晟——”她拖长声音喊他。  少年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因为新年的缘故,他也换了一身新衣,墨色衣衫衬得少年面色如玉,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他微微眯着眼,带着几分散漫的慵懒。  “做什么?”  他盯着面前小小的小姑娘和大大的红袋子。  “红包。”  大概是搬东西累的,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  “红包……?”  “额,就是红封,压岁钱!”朝眠把袋子敞开,露出里面的各种宝贝,“过年不是都要给压岁钱吗?”  “压岁钱……”彦晟低低的念了一遍。  没有,他没有过压岁钱。  往常的新年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多一些嘈杂的炮竹声。  朝眠没有注意到彦晟的不对劲。  她喜滋滋的把红袋子敞的更大一些,希望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你看你看,这里面的东西都价值连城!”朝眠扬着下巴,她忍着心痛,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过我,我很有钱,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啦哈哈哈哈根本不值一提。”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我很有钱。  你很穷。  快点嫉妒我!  可少年瞧不出一丝恼怒的样子,反而低低的笑了。  “不是很宝贝你的这些东西吗?”少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都给我,你舍得吗?”  来了来了,开始质疑她的实力了。  朝眠一叉腰,“说什么呢,我的库房你也瞧见了,里面的东西个个价值连城,我差这几个?”  少年低低的笑了。  “好。”  “多谢你的……压岁钱。”  朝眠,“……”笑毛啊。  她拧着眉头,认认真真的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表达的吗?”  例如嫉妒。  例如气愤。  少年弯着嘴角,“我很欢喜。”  “?”  “???”  在询问系统得知反派值毫无变化后,朝眠心里怄的快吐血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她破财了。  新年第一天,她损失了一袋子宝贝。  一直到去了皇后娘娘那儿,朝眠还一脸怏怏。  “今儿是新年,怎么瞧着不高兴。”皇后笑着搜了搜朝眠的头发,“待会儿的宫宴,特意吩咐他们做了你爱吃的菜。”  朝眠没吭声,眼巴巴的瞧着皇后。  皇后憋不住笑了,“你个小财迷。”  她拿着一个小木盒递过去,“给你给你。”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金钗。  “这是我嫁进宫里时我母亲送给我的。”皇后笑着,抬手把金钗戴在了朝眠的发髻上,“过了年你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等你出嫁的时候,也戴这个金钗好不好?”  朝眠眨了眨眼。  “娘娘是第二次与我说出嫁的事了。”  朝眠像是一只嗅到危险气味的小兔子,警觉的竖起了耳朵。  “是……陛下和娘娘,要给眠眠赐婚吗?”  皇后目光复杂的看了朝眠一眼,而后轻轻叹气,“不是要赐婚。只是眠眠,我是想说,如果你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  朝眠歪了歪头,“没有,眠眠不想嫁人。”  她只想刷够反派值跑路。  皇后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时间也不早了,估摸着快要开宴了,我们走吧。”  朝眠乖乖的点点头。  宫里的这种宫宴都是一个样子的,看一些无伤大雅的舞蹈,说一些恭维陛下万岁的吉祥话。  觥筹交错间,都是虚伪的笑脸。  不过朝眠就不一样了。  她是真的开心。  这次的宫宴皇后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菜。她埋头吃的高兴,连头也不抬一下。  自然也听不见坐在她身旁连唤她好几声的承泽。  还是一旁的春盈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朝眠的胳膊,“小主子,小主子。二皇子叫您。”  朝眠抬头,茫然的看过去,嘴角还沾着一粒芝麻。  承泽就坐在她身侧,瞧见了笑了笑,抬手拿着帕子要帮她擦一擦,还还没等碰到,就见朝眠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承泽的笑意僵在脸上。  不过很快,他又神色自然的笑着说,“小馋猫。”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菜,叫人端到朝眠的桌子上。  “我还没动,你爱吃的话,也帮我一起吃了吧。”  朝眠自然乐的点头。  她刚拿起筷子,就听见一旁的承泽状似无意的开口,“过了年,朝眠妹妹就要行及笄礼了。”  朝眠动作一顿。  她歪着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二哥哥要说什么?”  承泽温温和和的笑。  “我是说,朝眠长大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他抬手,把帕子放在朝眠的桌案一角。  作者有话说:  来自n年后的小剧场  彦晟微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床榻上的少女。她哭的厉害,全身都是粉红色的,脚趾都不自觉的蜷缩着。  “哭什么。”  他低声哄着,“塞进去几颗珍珠了?让我瞧瞧。”第12章 放花灯  朝眠是呆了些,却也不傻。  皇后三番两次的提点,承泽话里话外的暗示,还有他和珍贵妃近日不太正常的热情。  朝眠一时间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知道二皇子和珍贵妃的结局,自然也不想趟这滩浑水。  她默默的端着自己的小饭碗离远了一些。  承泽见状,脸上笑意不变,只是眼底沾了几分冷意。  宫宴过半,朝眠吃饱了饭,同皇后说了一声,便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了。  她回了怡兰轩。  不出所料,彦晟孤零零的在屋子里。  “彦晟!”  她没进去,半个小脑袋从窗户缝探进来,“你怎么自己在在这儿?”  彦晟看了她好几眼,似是有些无奈,微微叹气,推门出去,把人从屋外拽进来。  外头冷,小姑娘冻的脸蛋红红,鼻尖红红。  “不要趴在窗户上说话。”  朝眠瞪大眼睛,“为什么!”  少年诚恳道,“很吓人。”  小姑娘气成了河豚。  她被少年拽着,去炭火盆前烤了烤手。  “彦晟。”她歪着头,“你还没说呢,你怎么自己在这儿?今日有宫宴,你怎么没去?”  少年垂眸,神色淡薄。  “为什么要去。”  朝眠一噎。  不愧是美强惨,就是有个性。  “那怎么一个宫人都没有?”  彦晟搬过来住后,是分给了他两个小太监的。  “你也说了,今儿是新年,守着我做什么。”  朝眠咬了咬唇,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彦晟,我们出宫吧。”  “今儿是新年,不闭市,街上一定很热闹。”  少年微微抬眸,“宫禁森严。你怎么出去?”  朝眠弯着眼睛笑,“这你就别管了,我肯定有办法。”  朝眠拽着彦晟去了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杂草丛生,堆了厚厚一层积雪。等把积雪推开,露出一个半大的狗洞。  “这个地方是我上次来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而且我特意观察过了,这里偏僻,基本上没有人巡逻的。”  她瞧着彦晟还僵在原地没动,拍了拍他。  “快蹲下啊,等什么呢。”  少年臭着一张脸,在朝眠的再三催促下爬出了狗洞。  〔滴,反派值70%〕  哦豁,让主角爬狗洞也算是反派行为,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朝眠舔了舔唇瓣,上下看了彦晟两遍,“那个,你要不要再钻回去,再钻过来,再钻回去……”  “……”  -  朝眠自穿越过来,一直是在宫里。算一算,这是她第一次出宫,见什么都新奇,瞅见个卖糖人的也要凑过去看半天。  彦晟冷着个脸,跟在朝眠身侧,替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他不喜欢别人的靠近,人群推搡,无数人拥挤着靠近,陌生人的贴近让他本能的泛着恶心。  “彦晟——”  小姑娘好像总喜欢拉长声调的叫他的名字。  少年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小姑娘笑着,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甜滋滋的。  “?????是糖人。”朝眠一脸期待,“甜吗?腻吗?”  这糖人瞧着就又甜又腻,他一定不爱吃。  快涨反派值!  可少年嘎嘣咬下糖人的脑袋,含在嘴里,微微一笑。  “很甜,很好吃。”  “啊?”朝眠瞪着眼睛。  她扭头还想跟老板掰扯,想让老板再做的腻一些,却被少年直接给拽走了。  不过,也只是走了两步而已。  “卖灯笼的!”  朝眠乐的快蹦起来了,“宫里头都没有这么多花样,你瞧瞧,这还有兔子的,不知道老板还能不能做个包子形状的。”  少年勾了勾嘴角,“那大概有些难。”  小姑娘站在摊位前瞅了半天,最后挑了一只荷花图样的。  不过瞧着还不是太满意,她一面低头瞅着灯笼,一面拽着彦晟的袖子,“我瞧着这灯笼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外头的图样不一样罢了。你会画画吗?”  少年微微点头,“丹青尚可。”  “那我们回去也能自己做灯笼了!”朝眠说起来有些激动,“我剪纸,你画样子,到时候出来卖,肯定能赚不少钱,我……”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少年还听的认真,见她突然顿住,反而问了一句,“怎么不说了。”  朝眠抬头瞧了少年一眼,微微叹气。  “算了,你又不会跟我做这些事。”  “我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  因为你是未来的帝王,万人朝拜,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朝眠摇摇头,“没什么,走了这么久,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她没带着彦晟去下馆子,反而两个人找了一个街边的小摊。是一个老大爷在卖馄饨,热气腾腾的。  “老板,两碗馄饨!”朝眠有模有样的喊着。  彦晟微微皱眉,“回去再吃吧,街边的东西怕是不干净。”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老大爷年龄大,耳朵还挺好使。听见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我在这儿卖了这么多年了,没有谁说我东西不干净。”  朝眠吐了吐舌头,“他乱说的,您别理他。”  说着,硬拽着彦晟坐下,“哪儿就那么娇贵,你看这摊子打理的挺干净的,来吃的人也挺多,想必味道不错。”  少年不吭声了。  他坐下,拿着帕子将筷子一根根的擦过,才递给朝眠。  “多谢你彦晟。”朝眠诚恳的点头,然后又指了指筷笼里的勺子,“但是,我不太习惯用筷子吃小馄饨。”  少年僵住。  一直到馄饨上来,少年都沉默不语。  朝眠想了想,颇有些愧疚的开口,“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要不我用筷子吃吧。”  她刚要去拿筷子,筷笼却被少年一把夺过。  彦晟盯着她,没好气的道,“快吃!”  小馄饨热气腾腾的,薄皮煮的半透明的,依稀都能瞧见里面的馅料。再撒上一把热气腾腾的葱花……  “额,你吃葱花吗?”朝眠动作一顿。  少年摇了摇头。  朝眠开心的把葱花洒了上去。  “……”  “快吃吧。”她把碗推到彦晟面前。  “不许……”  “不许挑食。”彦晟熟练的接过话。  朝眠先前在宫宴上已经吃了个肚圆了,此刻不过尝了个鲜就把勺子放下了。  倒是彦晟,他一晚上没吃东西,瞧着默不作声的,很快一碗馄饨就见底了。  朝眠下意识的把自己那碗推过去。  可等推过去了才觉得不对,连忙道,“叫,叫人再做一碗吧。”  话音刚落,只见彦晟已经端起了她剩下的那小半碗馄饨,埋头吃起来了。  朝眠有些尴尬,坐在原地,吭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小声催促,“快点吃,我们,我们走吧,不是说还有放花灯的吗?”  “急什么?”彦晟斜睨她一眼。  他嘴里慢慢吃着馄饨,点点头,“确实味道不错。”  好不容易等到彦晟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馄饨,朝眠急不可耐的拽着他走了。  每逢新年,京城女子都喜欢放花灯。这个习俗朝眠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过了。  两个人顺着人流前行,过了桥,走到了河边。  河边此刻比街上还要拥挤几分,不止放河灯许愿的人群,还有那些卖河灯的商贩,都想借此机会大赚一笔。  彦晟一见到人群拥挤便皱起了眉。  “宫中御河,也可以放花灯。”  说完便瞧见朝眠瞪着个眼睛,一副惊诧的样子,“在宫里有什么趣儿?不过是那些嫔妃写的思念陛下的话,耍把戏呢。”  少年好气又好笑,“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朝眠不愿意再理他,扭头去了一个小商贩那里。  卖花灯的是一个老婆婆,因为不会招揽客人,生意较别家的惨淡了许多。  不过朝眠仔细瞧过了,她家的花灯模样虽然不是最新颖的,但瞧着质量都不错,粘的结结实实,不至于一下水就散架子了。  那老婆婆一瞧见有客人了,脸上堆着笑,热情的开口,“小姑娘瞧瞧,喜欢什么花样。”  朝眠低头挑挑拣拣,不时还征求一下彦晟的意见,“你瞧这个好不好看,是个莲花。还有这个……彦晟,你也买一个吧?”  少年冷漠拒绝。  “小姑娘,河边放花灯都是女子,哪里有男子放花灯的?会被人笑话。”老婆婆笑着说。  朝眠嘟了嘟嘴。  放个花灯还要搞男女歧视。  她最后挑了一个莲花花灯,可等她提着花灯走到河边的时候又顿足了。“这里人太多了,我的花灯放下去会不会被挤翻了?”  彦晟,“……”  他环顾四周,最后带着朝眠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这里偏僻,没什么人。  朝眠手里拿了一小块炭笔,这是卖花灯的老婆婆当作添头给她的。  她低头在一片花瓣上写写画画,而后瞅着四下无人,又偷偷的把炭笔递给彦晟。  “快点,趁没人,你也写。”  见少年没有动作,朝眠有些着急,“快点呀,这儿没人能看见,不会有人笑话你。喏,我只写了一半的花瓣,剩下一半匀给你。”  少年垂眸,瞧不出眼底情绪,只觉得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为什么要分一半给我。”  “哪有人会没有愿望啊?”朝眠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彦晟,你没有愿望吗?”  少年没答话。  他低头看手里的莲花灯,花瓣一角,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  ——想要很多很多钱。  “字写的这么丑,平日在书房的大字都白写了。”  少年淡淡的评价一句,抬手把莲花灯放进了河水里。  “喂,你干嘛啊!”朝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还没写啊。”  “我的愿望,便是写上又有什么用?”彦晟语气平淡,“我要做的事,我会自己做。”  “神佛怜悯世人,却从未垂爱过我。”  朝眠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大概这就是主角和她这个废柴咸鱼的区别吧。  “不过我很好奇,你养在宫里,锦衣玉食,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可我也不能一辈子呆在宫里呀。”  朝眠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她迟早要完成任务跑路的,可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以后靠什么生活呀。  还是得自己攒钱的。  “不在宫里,你想去哪儿?”少年声音微沉。  朝眠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不过也没有多想,随口道,“那我迟早要嫁人的啊。”  少年脸色似乎带了几分冷意。  朝眠没注意到这些,她蹲在岸边,瞧着一个个飘过来的花灯。  “彦晟!你看这个!”  小姑娘指着一个花灯大呼小叫,“你看你看,你看上面写的……”  话没说完,只见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个娇小姐,气冲冲的跑到朝眠面前,“你别看我的花灯!”  朝眠被她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颇有些不服气的开口,“是你自己写错了,愿望应该应该写在花瓣里面,你怎么写在外面了,而且飘的那么近,想看不到都难。”  “你……”娇小姐好像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  彦晟冷着脸走过来,把朝眠拽到自己身后。  “没人想要窥探你的秘密。”彦晟冷冷开口,“不过既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还是不要写出来的好。”  他拽着朝眠要走,却又被那个娇小姐叫住。  “喂。”她带着哭腔,难得有几分哀求道,“别告诉别人。”  朝眠回头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我只当没见过。”  哪怕那个花灯上的言语写的那样大逆不道。  ——我不愿入宫选秀。  两个人走远,朝眠却还是忍不住吐槽,“其实如果她不冲出来,没人知道那个花灯是她写的。”  少年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只是垂眸,瞧见小姑娘鼻子红红的,微微蹙眉,“冷了?我们回去吧。”  “嘭”  一声炸响。  是烟火。  绚烂的在空中绽放,散落,又归于黑暗。  柳絮飞残铺地白,桃花落尽满阶红。  一时间,好像长街上所有的人都顿足,仰头瞧着天空。  “彦晟。”朝眠笑着说,“新年快乐。”  少年去看那个站在她身旁的小姑娘,她笑?????着,眼中仿佛比星子还要明亮几分。  他忍不住轻声开口。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在他深陷淤泥的时候拽了他一把。  朝眠呆呆的“啊”了一声。  刚刚只听到一半,后半句被烟火的声音覆盖。  “为什么对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坏?  是因为自己总欺负他吗?朝眠心里有些愧疚。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了想,结结巴巴的开口。  “因为,因为我人品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人品不好。  彦晟:???第13章 谁是反派?  新年一过,天气便回暖了。  春雪消融,阳春三月,便是皇家围猎时。  朝眠整日窝在宫里,因此对这种能出去玩乐的机会分外珍惜,翻箱倒柜的找好布料叫人加急做新衣裳。  一时间,倒是把绣房忙的底朝天。  日头渐暖,厚重的羊毛帘子撤了,又换成轻便的珠帘。  彦晟从外头进来,远远就瞧见朝眠歪在榻上吃冰酪。  他微微蹙眉,快步走过去,直接伸手把碗拿了过来。  朝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刚要炸毛,可转头瞧见彦晟,火气一瞬间被扑灭了,她蔫蔫的把帕子盖在脸上,不愿意与他说话。  “天还凉着,又整日吃冰,前两日胃疼的哭鼻子的不是你?”  朝眠哼哼,不吭声。  可彦晟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今日喝药了没?”  朝眠吹了口气,把帕子吹起来,露出软嫩嫩的嘴巴。  她理直气壮的开口,“我如今不疼了,不必喝药。”  彦晟不欲与她废话。  他扬声,“把小贵人的药送进来。”  春盈急急忙忙的端着碗送进来。  她早就在外头把药热了几遍了,奈何自家主子不肯喝,只能等着三皇子过来劝。  说来也奇怪,小主子这个性子,便是皇后娘娘的话都不大听,反而却肯听三皇子的。  眼瞧着黑乎乎的药汁送到了彦晟手上,朝眠忙捂住脸,声音嗡嗡,“我今日绝对不会喝的。”  彦晟吹了吹药汁,感受了一下温度,才淡淡开口。  “喝了药,今日的大字不必写了。”  朝眠飞快的在心底思考了一下得失,然后小小的讨价还价,“今明两天的都不写了。”  少年微微挑眉,“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三日后小考,你不要抄我的。”  朝眠翻个身一骨碌坐起来,她瞪大眼睛,“彦晟,你趁火打劫,你品行低下,你目无法纪……”  “喝药。”黑乎乎的药汁递到她面前。  “瞧你这样,怕是小考又要不合格了。”彦晟语气平淡,“书背过了没?怎么还是一骂起人来就颠三倒四?”  朝眠憋着气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汁喝下,本能的泛着恶心。  少年眼疾手快的塞了一颗蜜枣喂到她嘴里。  不经意的,指尖碰到了唇瓣。  温热而柔软的。  神经大条的朝眠自然没有发觉,她含着蜜枣,幸福到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还念叨着好甜好甜。  而对面的少年,指尖微微蜷缩,眸底漆黑的像是打翻了墨瓶,无数种情绪在翻涌,最后又在少女看过来时归于平静。  “那你还给我抄吗?”朝眠可怜巴巴的。  少年拿着帕子,抬头一点点的把她嘴角沾的药汁擦干净。  “再议。”  朝眠气的甩开他。  她坐回榻上,不经意瞥到一旁的盒子,坏心乍起,借着端茶的功夫‘不经意’的把盒子打翻,里头的珍珠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珠子掉了。”朝眠托腮,懒洋洋的开口,“彦晟,你帮我捡珠子。”  这本是极为欺辱人的事。  可彦晟面不改色,仿佛习惯了一般,他一手拿着盒子,弯着腰,一颗颗的把珠子捡起来,直到最后一颗……  最后一颗珍珠,被朝眠踩在脚下。  “说,小考给我抄。”朝眠一副骄纵模样。  少年没抬头看她。  他半跪在朝眠面前,一手握住朝眠的脚踝。  她没穿鞋子,只隔了一层罗袜,小姑娘爱美,还在上头绣了一圈小花。  朝眠僵在原地。  脚踝被人握在手里,明明隔了一层布料,却好像依旧能感受到少年手心滚烫的温度。  “放,放开我。”她结结巴巴的开口。  少年没理她,他攥住小姑娘的脚踝,微微抬了抬,将那颗被她踩在脚下的珍珠取了下来,放进了盒子里。  “珍珠捡好了。”少年顿了顿,哑着嗓子又开口,“小贵人。”  他很少当面这么叫她。  朝眠霍的站起来,拿着盒子随手往一旁一放,趿拉着鞋子,哒哒哒的往里面走,一面走还一面喊,“我讨厌你!”  春盈听见声音从外头进来。  只瞧见小主子气冲冲的背影,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少年,“三皇子……”  少年仿佛回过神来一般。  他抬手把那个盒子拿起来,抬脚往外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微微顿足,“近几日,凉的东西不要往她跟前端。”  春盈愣了一瞬,忙道,“奴婢省得。”  -  小贵人的事就是宫里顶顶重要的事。  不过两日,新做的衣裳就送到了怡兰轩。绣院的姑姑亲自送来的,只为了在小贵人面前讨个好。  绣院姑姑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规规矩矩的候在廊下。  近日天气回暖,可偶尔一阵冷风吹来还是冰冷的刺骨。  她耐着冷意,有些忍不住的把目光往里探。  “瞧什么呢。”  春盈正巧从里头推门出来,“进来吧,”  绣院姑姑忙跟上去。  撩开垂下的细密珠帘,她恭恭敬敬的跪下。  “请小贵人安。”  朝眠正被彦晟压着写大字,歪歪扭扭的,横不直竖不平,手上也沾的都是墨汁,她有些烦躁的扔了笔。  “不写了,我又不考状元,写那么好做什么?”  她抬手,任由春盈拿着帕子给她擦手,一边扬了扬下巴,“衣服拿近些,我来瞧瞧。”  姑姑恭恭敬敬的端着衣服过来。  朝眠随手拿起一件,翻来覆去瞧了瞧,又在身上比了比,对一旁的彦晟道,“你瞧瞧,这个颜色好看吗?”  彦晟低头收拾桌子上那几张被小姑娘涂涂改改的纸,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尚可。”  朝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不甘心,又非要站在彦晟面前,“那你再瞧瞧,若我要在领口袖口镶一圈珍珠,会不会更好看一些?”  彦晟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掀了掀眼皮。  面前的小姑娘提着鹅黄色的新衣,大概是怕自己瞧不清楚,一手拽着衣袖,一手提着衣领,想把衣服展示的更清楚些。  少年面色平静,瞧不出什么异动,他很快的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这样就很好看。”  朝眠还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不过她也没再为难少年,她转头翻了翻托盘上的几件衣服,微微皱眉,“只有我的?不是吩咐了给彦晟也做两件吗?”  绣娘姑姑一愣,结结巴巴道,“时间紧,只来得及先做小贵人的……”  从前只听说小贵人把这个三皇子当作奴才养在院子里,可也不知,二人的关系这么好。  她战战兢兢的,冷汗从额角滴落,生怕小贵人一个不满意发落了她。  没想到,倒是一旁的彦晟先开了口。  “不必给我做。不需要。”  朝眠点点头,转头对着绣院姑姑道,“听见了吗?回去抓紧做三皇子的,明儿我要瞧见新衣。”  “……”  彦晟对于朝眠这种非得跟他反着来的性子见怪不怪了。  他捏着手里那几张纸,起身要往外走。  “彦晟!”  朝眠在身后叫他,“你把这几张纸拿走做什么?”  少年没回头,语气淡淡,“这么丑的字你好意思留着?我拿走替你烧了。”  朝眠,“……”  他俩到底谁是反派?第14章 三哥哥  皇家围猎那日,是个艳阳天。  朝眠难得起得早了,她脱了鞋子踩在凳子上,叉着腰,指挥着宫女们搬这个搬那个,破有些山大王的气质。  “那个盒子,对对对,里面是一套玉瓷娃娃,我要时时瞧见的,轻点轻点。”  “对,就是这套盏子,我喝牛乳茶的时候要用这套配着颜色好看。还有那套翡翠绿的,那个也带着,喝茶的时候用。”  “衣裙带十件八件就行,新做的要带上,还有那件天水碧的斗篷,那个一定要带!”  春盈瞧着头疼,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  “小主子快下来,这被旁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底下的事奴婢们自然会做好的。”  话音刚落,只瞧见彦晟推门走进来了。  再一扭头,朝眠已经乖乖的下来,自己给自己穿鞋子呢。  她赞同的对春盈点头,“你说得对。”  春盈,“……”  绣房的新衣已经送到了,只是少年没穿,仍旧是最开始搬来怡兰轩那一件。  朝眠不满意,仰着头质问,“你怎么没穿那件新衣。”  “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区别。”朝眠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你这件穿这么久了,都旧了……还破了!”  她微微拔高音量,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指着少年的袖口,“你瞧瞧,你瞧瞧这里都破了!”  少年垂眸看,一时无言。  只是因为他时常伏案写字,袖口处磨损,断了几根丝线罢了。  可落在朝眠眼中,像是整个袖口都坏掉了一般。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猫儿。  “春盈,拿针线来!我要补衣服。”  朝眠哪里会什么女红,只有被皇后娘娘逼着绣过半个帕子,上头的图案歪歪扭扭,连皇后娘娘都不忍去看第二眼。  春盈叹气,不忍见少年落得如此地步。  “主子,咱们一会儿要启程出发了,怕是时间不大来得及了,不然叫一个绣娘……”  “来得及。”朝眠摆了摆手,“我动作麻利,很快就好。”  少年已经忘了最初是要来干嘛的。  他坐在桌案一侧,伸出胳膊,看着对面的少女拿着针线认认真真的给他补着袖口。  针线穿梭,她低着头,两个人凑的近,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  他浑身僵硬,几乎是一动不敢动。好像连呼吸都是屏住的,直到朝眠放下针线,他好像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朝眠瞧着少年袖口歪歪扭扭的缝补痕迹,笑的开怀,眼睛都弯起来了。  这么丑的,他一定气死了。  春盈担忧的站在一旁,想着怕三皇子气急了打小贵人,她好能拦一拦。  可没有。  少年低头认认真真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明明只是断了几根丝线,可被小姑娘在上头硬是补了一大块,歪歪扭扭,奇丑无比。  他点头,“蜈蚣很好看。”  朝眠,“……”  “……”春盈怕她再说什么骇人之语,忙过去道,“小主子,时候不早了,快些收拾准备吧。”  朝眠一脸失望。  她不甘心的追问一句,“你真的喜欢吗?”  少年垂眸。  “真的,喜欢。”  -  怡兰轩一大早折腾的鸡飞狗跳,不好容易要走了,又犯难了。  临上马车时,承泽来找她。  “朝眠妹妹。”他轻轻笑了,“我的马车宽敞一些,不如你与我同行吧,车上也备了你爱吃的糕点。”  朝眠皱眉。  “真的?我不信!”  她想了想,“我去看看。”  承泽勾了勾嘴角,带着朝眠往他的马车方向走去。  “三皇子,您上马车吗?”  春盈小心的问了一句。  她瞧着三皇子面色实在难看,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袖口的事耿耿于怀。  彦晟面色微沉,一声不吭上了马车。  他住在怡兰轩,本该是和朝眠同乘一辆车的。  马车内,他坐在一侧,微微闭目,面色冷凝的可怕。  突然,外头传来了响动。  他抬眸,瞧见小姑娘钻了进来。  他语气冷淡,“不是上了别人的马车吗?”  “……”  这句话听着就奇奇怪怪。  不过朝眠急着吐槽,没想那么多。  “他吹牛呢。”朝眠气呼呼的说,“我就说不能够吧,凭什么他的马车比我的大,我去瞧了,里头大小都是一样的,就是他的外头宽了一尺板子,留给下人坐的。”  少年微微垂眸。  “所以,你只是去跟着他看看马车大小?”  “不止。”朝眠叹了口气,“你不懂。”  彦晟,“……”  他轻轻笑了笑,抬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朝眠面前,一脸诚恳,“虽然我没有你聪慧,但你可以说说看。”  少年难得夸她一次。  朝眠自信心爆棚,她清了清嗓子,而后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旁人。”  “我怀疑,只是怀疑哦,二哥哥他……好像要娶我。”  少年仍旧是笑着,只是眸底骤然泛起冷意,他垂眸,捏起一块糕点,微微用力,酥糕碎了大半。  他状似无意的开口,“是这样么。那你是怎么想的?”  朝眠赶紧摆手,“我肯定是不想的。虽然二哥哥人不错,对我也挺好的,但是……”  朝眠顿了顿,“总之,我不会嫁给他的。”  “既然不想嫁给他,还一口一个二哥哥?”  朝眠一愣。  她觉得少年今天有点奇怪,她微微皱眉。  “不然我叫什么?一直都是这样叫啊,你怎么了?”  彦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我是说。你怎么没这么叫过我?”  朝眠尴尬的笑了,“不合适吧。”  毕竟你可是未来的皇帝。  “有什么不合适的。”少年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压低声音。  语气微顿,他敛眉叹气,“也是,我身份卑贱,不敢让小贵人叫一声哥哥。”  少年何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朝眠急了。  想表示自己自己并不是那样捧高踩低的小人。  她舔了舔唇瓣,结结巴巴的开口,“三……三哥哥。”  少年喉结微动,耳尖仿佛都沾了一丝红意,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只觉得手指那里又开始疼痒。  或许也不止是手指,那股痒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尖上。  缠绵不休。  作者有话说:  是听人叫哥哥会脸红的纯情少年一枚呀~第15章 围猎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会骑马了。”  朝眠振振有词的指责彦晟。  “你给我牵马吓唬我,害的我以后都不想骑马了。”  马车摇晃,彦晟有些头晕,他闭着眼,漫不经心的答道,“不骑就不骑,你出门自有马车随从,骑马做什么。”  朝眠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正巧这时马车停了,她撩开帘子,瞧见外头景象,顿时乐了,“终于到了。”  她不理会彦晟,自个儿下了马车。  天高气爽,不远处林深茂密。  朝眠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比宫里好多了。”  她又回头瞟了一眼正在下马车的彦晟,哼了一声,快步往前走。  春盈跟在她身旁,忍不住问,“主子,我们不先回帐篷休息吗?”  “我又不累。”朝眠一边走一边哼着歌,“他们去围猎,我也要去。”  春盈吓了一跳,“主子去什么,你又不会骑马。”  “那又怎么,我有腿,我会走啊。”  -  待一众人换好了骑装,便都随着皇帝进了林子。  朝眠绕了一圈,总算找到一个无人把守的小角落,也溜了进去。怕春盈再同她墨迹,干脆自己一个人进来。  她慢慢悠悠的,像散步似的走着,只是忍不住,还在想着在马车上同彦晟说过的话。  若承泽非要娶她,她能怎么办。  如今她的反派值越来越高,眼瞧着即将完成任务,她又在担忧另一件事。  总说着跑路跑路,她到底该怎么跑,往哪儿跑?  越想越烦,她低头踢了踢石子,突然瞧见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脚印。  一个动物的脚印。  朝眠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  不对劲。  这个脚印……似乎有些过于大了。  皇家围猎,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陛下的安全,羽林卫都会提前将大型野兽驱赶,以免威胁陛下安全。  朝眠仔仔细细瞧着这个巨大的掌印,哪怕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可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多羽林卫,不该有这样大的疏漏。  也许,也许是之前留下来的呢。  正想的出神,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  朝眠回头,又气哼哼的,阴阳怪气的开口,“呦,你居然会骑马?”  “原本是不会的,不过实在简单,骑上就会了。”  朝眠,“……”  她恨恨别过头,“你走吧,我不想同你讲话。”  少年像没听见她这句话一般,自顾自翻身下马,“你瞧什么呢?”  朝眠这才想起刚刚的事,一时把生气的事抛之脑后,拽着少年去看这个脚印,“你瞧瞧,这个脚印是不是太大了,会不会是什么猛兽的。”  彦晟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语气平淡,“怎么可能,羽林卫不会出这样的疏漏。”  “可是……”  “想不想去打猎?”少年微微压低声音,像是带着诱哄的意味,“我骑马带你,我们去打野鸡,晚上给你烤了吃。”  朝眠瞬间心动。  她自然是想去打猎的,可她不会骑马,又不想过分亲近承泽……  她几步凑过去,却还要故作高冷的开口,“好吧,既然你这样恳求我,我就勉强答应了。”  少年配合着她的表演,微微低头。  “多谢小贵人赏脸。”  不过很快,朝眠又有些后悔了。  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同骑一匹马。她原以为是像现代骑摩托车一般,她坐在后面,张开双臂感受着风驰电掣带来的自由与风。  可等她上了马,她感受到了很严肃的两个问题。  首先,她是坐在前面的那一个。少年在后面扯着缰绳。  这姿势有些怪异,导致她有些像是被人半拥在怀里一般。她僵坐着,几乎不大敢动弹。  其次……这马骑的也忒慢了。  慢慢悠悠的,像是在散步。  朝眠忍不住,试探着提出自己的建议。  少年微微蹙眉,友好提问。  “我们是打猎不是赛马对吗?”  朝眠闭嘴了。  说话间,只见一旁的林子里似乎有响动。还不等朝眠看清什么,少年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射中了一只草鸡。  朝眠乐颠颠的下马把?????猎物捡了回来。  “这也有我的一份,”顿了顿,朝眠又娇蛮的提出意见,“下次瞧见猎物你得告诉我,我也要射箭。”  “哦,你会?”  很好,朝眠又闭嘴了。  等她重新上马,又满脸不自在的小声嘀咕。  “我能不能坐你后面?这样不太合适。”  少年声音平淡,“怎么不合适?”  “就……”朝眠尴尬的开口,“太近了。”  少年似乎冷笑了一声。  “想着为你二哥哥守身如玉呢?”  很好。  朝眠冷漠的想。  她今天不想再和彦晟说一个字。  -  两个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在林子里逛,可除开一开始遇见的那只野鸡,再无所获。  朝眠一开始还觉得有意思,兴冲冲的。可她小孩心性,走了一会儿便又觉得无聊了。  “我们往南边走吧。”朝眠指了指不远处茂密的林子。  “那里树林茂密幽深,想必猎物更多。”  少年只懒懒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朝眠,“???”  “不用你送,我自己走回去。”朝眠彻底不乐意了,她挣扎着要下马。  猛的,腰上一紧。  “别动。”少年微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朝眠浑身一僵。  她以为彦晟瞧见了什么猎物,怕惊动。  她挺直脊背,连呼吸都放的轻飘飘的,可等了一会儿,除了风吹动的声音,再无其他。  她忍不住,小声道,“怎么啦?”  她背对着少年,自然看不见他黑漆漆的眸子和眼底蕴藏的浓重情绪。  他微微松开了禁锢在少女腰间的手。  “没事。”他语气平淡,“原以为是个兔子,又瞧不见了,大概是看错了。”  不等少女再叽叽喳喳说什么,他拽紧缰绳,调转马头,往营地的方向走。  时间不早了,连日光都昏暗了下来。营地里人来人往的,有一排队的宫女捧着食盒穿梭。  春盈早早就守在外头等着。  眼瞧着朝眠回来,眼巴巴的凑上去,“小主子你可回来了。皇后娘娘那儿等着你用晚膳呢。”  朝眠下马,而后又仰头瞧着彦晟,“你要一起去吗?”  少年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吧。”  春盈好奇的开口,“三皇子还要去打猎吗?”  “不知道。”朝眠摇摇头,拽着她往回走“他有病,别理他,快跟我说说,晚上都吃什么好吃的?”  “皇后娘娘吩咐厨子做了炙鹿肉,听说是刚刚猎回来的。”  朝眠闻言,加快了脚步。  谁知到了皇后娘娘那儿,还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承泽。  他正陪着皇后说话,一瞧见朝眠进来,立刻起身,“朝眠妹妹回来了。”  朝眠顿住脚步,微微蹙眉。  “二哥哥没去打猎吗?”  承泽抬了抬手,只瞧见手臂上有一处不浅的伤口,“说来惭愧,正准备去围猎的时候没注意,被一旁的铁片划伤了。”  朝眠小声的“哦”了一声。  承泽见她没过来,便又往前走了几步,语气温和,“下头人刚打的鹿肉,给你带过来尝个鲜。”  朝眠小声开口,“谢谢二哥哥。”  “同我客气什么。”  承泽笑了,抬手要去揉揉朝眠的头发,却被朝眠躲开了,她几步往前跑到皇后那儿去,小声嘀咕着今日猎到的那只野鸡。  承泽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又很快恢复自然。  他站在原地,半晌才开口,语气依旧温和,“那儿臣先回去了。”  朝眠缩在皇后身旁没吭声。  但是皇后笑着开口,“不如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不了,母妃那儿也再等着儿臣呢。”  待承泽走了,朝眠才从皇后身后探出头来。  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的开口,“你今日怎么回事?”  朝眠小猫似的依偎在皇后身侧。  她好半天才小声的开口,“娘娘,您要把我许配给二哥哥吗?”  皇后反问她,“你不想?”  朝眠诚恳的点头,“娘娘,我不想。”  “为什么?”皇后有些讶然,“我以为你喜欢……你平日同他很亲近。”  那是因为他总送我东西,跟个冤大头似的。  朝眠默默吐槽。  “我只当他是哥哥的。”  皇后微微侧头,深深的瞧了她一眼。  “好。”  “我们眠眠想嫁谁,就嫁给谁。”  朝眠轻呼一声,扑进皇后怀里。  大约是解了这个心结,朝眠心情舒畅,晚饭也用的多了。  等从皇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她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叹了口气,“有种体验到了十月怀胎的感觉。”  春盈噗嗤笑了。  外头天色已经晚了。  朝眠随口问了一句,“彦晟回来了?”  “还没呢。听说陛下也没回来呢。”  “都这么晚了。”朝眠嘀咕了一句。  不过她没多想。  吃饱了饭就是容易困,加上她这一日没少折腾,更是困倦。回帐篷后匆匆洗漱就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才睡下,又像是后半夜。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外头一阵吵闹声。  她被吵醒了。  拧着眉头爬起来,披了个衣服往外走。  刚出帐篷,就迎面撞见了春盈。  她脸色惨白的厉害,语速极快,“小主子,前头传来消息,说陛下受伤了,还有……还有三皇子。”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红包掉落!第16章 受伤  营地里此刻已经乱作一团了。  几个宫里头带来的太医此刻都守在皇帝的帐篷外。  朝眠披着斗篷,一路匆匆,刚走过去,就瞧见了面色苍白如纸的皇后。  “娘娘。”她忙过去,攥紧皇后的手,“您别担心。陛下福泽天佑,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小太监从营帐里头出来,端着一个铜盆,里头都是血水。  皇后只瞧了一眼,身子便摇摇欲坠。  “皇后娘娘。”总管太监从里头出来,“陛下叫您进去。”  皇后眼睛一亮,“陛下没事?”  总管太监摇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似乎多看了朝眠一眼。  皇后被簇拥着快步走进去。  朝眠站在原地,有些想不明白刚刚总管太监的话和那个眼神。  陛下无事?  她蓦地浑身一冷。  不是说陛下和彦晟一同受伤吗?  陛下无事,那彦晟呢?  刚刚端出去的血水又是谁的?  难道……彦晟已经死了?  不可能。  她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主角死了,这个世界也会崩塌的。  她试探着在心底呼唤系统。  可安安静静,系统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这个夜晚似乎有些冷,也或许是她出来的急,穿的太少了。她只觉得冷意蔓延全身,冻的她指尖都快没有知觉。  门口与她一般等待的还有许多人。有嫔妃,有皇子……  不经意间,朝眠看到了承泽。  他就站在不远处,脸色难看的厉害,目光阴冷,狠狠的盯着帐篷。不过也只有一瞬,他又垂下头,看不清神色。  朝眠怀疑自己看错了。  在她的印象里,承泽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总是言笑晏晏的。  不待她多想,总管太监又出来了。  “各位贵人回吧,陛下今晚不见任何人。”  朝眠咬了咬唇,忍不住问,“苏公公,陛下不要紧吧?”  苏公公瞧见朝眠,神色柔和下来,“小贵人放心,陛下无碍。这天寒地冻的,您快回去吧,有皇后娘娘守在这儿呢。”  朝眠犹豫一瞬,声音压低几分。  “那,彦晟呢?”  苏公公神色微沉,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小贵人快回去吧。”  朝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可怕的想法窜上来,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带着哭腔开口,“我想见见他。”  如果彦晟死了,那她的任务就永远完不成了。  她是不是也要死在这儿。  朝眠越想越伤心,哭的越发厉害,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了。  这可把苏公公吓坏了。  他差点过去捂朝眠的嘴,“小贵人,陛下还在里头呢。”  话音刚落,有人撩开帘子出来。  是皇后。  她站在门口,颇有些心疼的看了朝眠一眼,微微叹气。  “眠眠,进来吧。”  帐篷内都是血腥气。  朝眠跟在皇后身旁,越过屏风,进了内室。  她一眼瞧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是彦晟。  少年孤零零的躺在那儿,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可朝眠眼尖的瞧见,其中一角已经被鲜血打湿了。  朝眠声音颤抖,“他……他死了吗?”  皇后无奈的开口,“没有,只是受了伤,瞧着吓人罢了。太医瞧过了,说没有生命危险。”  好像窒息的人骤然呼吸到空气一般。  朝眠狠狠喘了两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陛下打猎时突遇猛兽,命悬一线时幸好被彦晟救了。他挡在陛下身前,替陛下挡了那猛兽的利爪。”  猛兽?  朝眠猛的想起了那个巨大的爪印。  她心跳快了几分。  不自觉的咬了咬唇瓣,这才注意到屋内的不对劲。  “娘娘,陛下呢?”  “皇家围猎自有羽林卫清扫,怎么会有猛兽。陛下疑心有人暗害,已经回京了。”  皇后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朝眠的头发,?????“现下放心了吧,快回去歇着吧,已经很晚了。”  朝眠摇了摇头。  “娘娘回去歇着吧。”  她指了指床榻上的人,“我守着他。”  皇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眠眠,你之前同我说,你不想嫁给二皇子,是因为拿他做哥哥,对吗?”  朝眠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件事。  她心里乱的很,只随意点了点头。  皇后欲言又止。  她转头看了看床榻上的少年,叹了口气,“眠眠,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朝眠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点头,“眠眠知道了。”  “你想在这儿守着便守着吧,只是别累着自己。”  朝眠忙点头,“娘娘放心。”  等皇后走后,朝眠就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彦晟床榻前。她一手撑着额头,懒懒的打量着昏迷的少年。  已经很晚了,朝眠困意上来,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的睫毛好长。朝眠胡思乱想着,她记得少年的眸色漆黑,只是他眼底时常泛着冷意,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哦,他的鼻子也很翘。  朝眠大概是困的头晕了,胆子大了,她伸出手,指尖点了点少年的鼻尖,而后又轻轻下移,碰到了他的唇。  薄唇微抿。  朝眠想起以前听到那些话,不是说薄唇的男人最薄情吗?  朝眠歪了歪头,困倦的思绪蔓延,她甚至来不及多想,直接趴在床榻一角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  她梦见少年去世了,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周围世界一寸寸崩塌,她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扭曲破碎的世界卷入黑暗。  她惊呼一声,大汗淋漓的醒来。  周围的一切慢慢映入眼帘。沾了血的锦被,面色惨白昏睡的少年……  “主子。”  有人轻轻叫她。  朝眠眨了眨眼,侧头,瞧见了春盈。  “小主子睡迷糊了,还是做了噩梦了。”春盈一脸担忧,她拿了一个热帕子,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然回去歇着吧,这有奴婢呢。”  思绪慢慢回笼。  她伸出手,碰了碰少年的鼻下。  骤然松了一口气。  好,还活着。  “没,没事,我不累。”朝眠一把攥住春盈的胳膊,“太医呢,叫太医来看看,他怎么还没醒。”  “主子,太医早就候着了。咱们去后头,吃点饭,叫太医来这儿瞧瞧,”  朝眠这才点头。  厨房里做的都是她爱吃的饭菜,若是平时,她早就吃的头也不抬。可她现下,竟一点胃口也没有。  帐篷外传来响动,皇后走了进来。  朝眠忙站起来,“娘娘……”  皇后走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才一晚上,脸色就难看这么多。”  “我没事,只是大概没睡好。”  皇后无奈的笑了,“今日,就要回京了。回去后,得好好给你补补。”  乍一听见这句话,朝眠惊得眼睛都圆了。她结结巴巴的,“可,可彦晟,他的伤……我……”  “会把太医给他留下的,这儿清静,也好养伤。”  朝眠咬了咬唇。  她沉默了一会儿,决绝般的开口,“我不回宫了,娘娘,我在这儿照顾他,好吗?”  皇后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弯下腰,揉了揉朝眠的小耳朵。  “我们眠眠长大了。”  朝眠不大明白皇后的意思。  她瞪着溜圆的眼睛,昨日哭的多了,嗓子还有着哑。  她说,“娘娘,我希望他赶快好起来。”  “会的。”  -  众人的速度很快,还不到午饭,大部队就撤离了。原本拥挤的帐篷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  朝眠送走皇后,刚往回走,就瞧见一个宫女跑过来。  “小贵人,小贵人,三皇子醒了。”  彦晟醒过来,身上疼的没劲,他脸色难看,懒懒的靠在软垫上,任由一旁的宫女喂着他喝药。  他沉思着,在脑海里闪过谋划得失。他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步步为营,不容许行差踏错。  “彦晟!”  人还没到,少女清脆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被打乱了。  阴沉的脸色缓和下来,漆黑的眸子沾染了点点笑意。他抬眸,瞧着少女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跑进来。  她扑到榻前,跑的厉害,说话都气喘吁吁的。  “醒了,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不会,不会再死了吧。”  太医恭敬开口,“小贵人放心,性命无碍,只是要好好养伤就罢了。”  “眼睛肿了。”  少年微哑的声音响起。  “哭了?”  少女咬着唇,眼圈红了。  “彦晟,别再吓我了。”  “你要是死了,我也没法活了。”  她小心翼翼的刷反派值,不就是为了活着么。眼看着反派值就要满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了差错,她可怎么办。  少女的话像是一柄利刃插在心口处。  疼的他心尖都要蜷起来。  他从未这样被人珍重过,他于别人眼里是轻贱的野草,从未想过有一日,也会被人如珠如宝的珍重对待。  呼吸仿佛一瞬间都滞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的命,就这么重要?”  朝眠想了想,抬起头,郑重的开口。  “你的命,和我的命一般,同等重要。”  少年一顿。  他垂眸,似乎低低笑了两声。  “朝眠,”  他难得叫她的名字,咬音极重,像是被唇齿用力碾过。  “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眠眠:他看起来很感动的亚子。〔疑惑jpg〕第17章 照顾他  朝眠觉得这两天真的很魔幻。  好好的围猎弄成这个样子。  昨日,皇后与她说奇奇怪怪的话,今儿,彦晟也是。  不过朝眠懒得多想。  她只想彦晟好好养伤,可别再弄那些快死了的场面吓唬她。  她从宫女手里端过汤药。  黑漆漆的药汁,只瞧着就觉得苦到心坎里去了。  “很苦吧?”  “你要喂我喝药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朝眠愣住,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倒是少年微微垂眸,声音压低几分,“苦。”  语气莫名的带了几分委屈。  这种情感色彩落在彦晟身上有些奇怪。  毕竟在朝眠眼中,少年是带满刺的。  冷漠而尖锐。  她时常想,如果人的情感像心电图一般,那少年大概一直是直线,毫无起伏。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那,吃两颗甜枣吧。”  少年似乎笑了一声。  他抬眸看朝眠,眸子又黑又亮。  “我以为,你要再给我加几两黄连。”  毕竟朝眠一直是这样做的。  与他唱反调。  朝眠被他说的羞愧。  她咳嗽两声,为自己正名。  “我也不是总那么坏的。”  声音又轻又细,像小声嘀咕一般,却还是一字不差落在少年耳中。  “没说你坏。”他说。  没再与少女僵持,他端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朝眠手忙脚乱的塞了两颗蜜枣给他。  而后又一脸期待,“甜吗?”  少年垂眸,目光落在朝眠的指尖处,那里还沾着甜枣的糖汁,湿漉而黏腻。  他咬碎嘴里的枣子,“甜。”  朝眠笑了笑。  她拿着帕子擦手,像是要给少年吃定心丸似的,很大度的开口。  “你好好养病。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不欺负你。”  彦晟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多谢。”  他目光往外头瞟了一眼,似是随意道,“众人已经回宫了么?”  朝眠点点头。  她看了一眼少年的脸色,又连忙道,“你放心吧,我在这里陪你。”  彦晟是为了救陛下才受伤的,可却被抛弃在这儿。  任谁都会难过的。  少年自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有些撑不住的想笑,却还是忍住了,用一副诚恳的语气与她说,“有小贵人屈尊陪我,还要别人做什么。”  朝眠喜欢听别人恭维她。  她弯着眼睛笑,“彦晟,你今日很不一样。”  她掰着手指头数,“你笑了好几次,话也比平时多了。”  “是么?”  少年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模样。  “大概是觉得,这世上也不尽是苦楚。”  原本他以为是烂命一条,如浮萍一般随意轻贱。可今日才忽觉,他的命也可以这般金贵。  朝眠觉得少年有些装。  不过是读了几天书,说起话来就云里雾里。  她也听不懂。  不过看在他病的快要死了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  朝眠转头想起另外一桩事。  她探身过去,悄咪咪的压低声音。  “陛下是遇到了猛兽。是我们见到的那个爪印么?”  “什么爪印?”他蹙眉。  “我们何曾见过,你记错了罢。”  -  朝眠本着要照顾人的份上,在彦晟的帐篷里呆了一小天。  她怕彦晟无聊,非要拿着话本子给他读。  坊间的话本子无谓是些情情爱爱的小故事。  书生救了白狐,白狐为了报恩,化作女子去书生家为婢,照顾书生起居。孤男寡女,情愫渐生。书生爱上狐女,但狐女畏惧人妖殊途,忍痛离开了。  朝眠叹了口气,“这本结局不好,看着叫人伤心。”  少年靠在软垫上,微微阖眸,随?????意的开口,“不过是这书生无能,若是我……”  他话音一顿。  少女好奇的追问,“若是你会怎么样。”  他抬眸看她。  若是他,管他什么人妖殊途,都不能叫他放手。若非要走,便将她锁在屋子里好了。  用红绸把她的手脚都绑起来……  这些话,他自然是咽在了肚子里。  “若是我,现下一定是饿了,要吃一碟子牛乳糕。”  说完这句话,只见少女果然捂着肚子。  “诶呀,我也饿了。”  她把话本子的事抛之脑后。站起来招呼春盈去端糕点来。  说要吃牛乳糕的是彦晟,可其中大半盘子都进了朝眠的肚子。  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今日的牛乳糕格外香甜。  可就在她叫春盈再端一盘过来的时候,被彦晟拦住了。  “吃多了糕点,晚饭又不肯吃。”  朝眠皱眉。  她想反驳,可一想,算了,他生病了他最大。  她只好珍惜的又舔了舔手指上沾的碎屑。  “……”  粉红的手指舔的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他眸色幽暗几分,眯着眼睛盯着少女,眼底像是一片暗沉的大海,孕育着风暴。  春盈从外头进来,猛的顿住脚步。  床榻前,少女乖乖的舔着指尖,而对面的少年,那个总是冷漠寡言的三皇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像是一只猛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她慌了心神,忍不住微微拔高声音,“小贵人。”  屋子里的宁静被打破。  几乎是一瞬间,刚刚那个浑身上下充斥着占有欲的少年恢复如常。  快的叫春盈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快步走过去,拿着帕子给朝眠擦手。  一根一根,擦的干净。  她能感受到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敢抬头,只小声开口,“主子,晚饭想吃什么?”  朝眠对这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暗涌毫不知觉。  她刚吃了糕点不怎么饿,便歪着头问彦晟,“你想吃什么?”  少年慢悠悠的念出两个字,“甜的。”  春盈眼皮一跳。  她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上少年的眸子。  少年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嘲弄与不屑。  她匆匆忙垂下头,惊得指尖都打颤。  朝眠惊讶开口,“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嘛?”  说完,她又自己念叨着,“好像生了病的人口味是会改变。”  她拍了拍春盈的肩膀,“叫厨房做些甜的吧。”  春盈低声应诺。  很快,朝眠发现,不正常的除了皇后与彦晟,又多了一个——  春盈。  她沉默着,像一个木桩杵在身边,大部分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眼彦晟,又飞快的收回目光。  因为彦晟身上有伤不能起身,便支了桌子在床榻上。  而朝眠也摆了一个小桌子,就在他对面。  她好奇的随意春盈的目光看过去。  少年在对面乖乖的低头吃饭。  并没有什么异常。  朝眠“嘎嘣”咬了一口脆藕。  有些惆怅的想。  怎么办,好像只剩下她一个正常人了。  作者有话说:  他喜欢去咬她的指尖。  粉嫩的指尖被他含在嘴里,感受着她的每一丝颤抖。她也许会哭的厉害,滚圆的脚趾甲都蜷缩着。  可那有什么用呢。  年轻的帝王并不会心生怜悯,只会把她弄的更惨。  -  大家好,我是王大川,我挖了十八年的野菜。你以为我是在等男人?  不,我只是在等我的读者给我留的评论罢了。第18章 喜欢的人  陪在彦晟身边的悠然心态持续到傍晚就戛然而止了。  太医来给彦晟换药。  在看到这血腥场面之前,朝眠没想过他会伤的这么重。  毕竟这一整天下来,他与她说话,谈笑,除了面色苍白,瞧着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  可当血肉模糊的场面呈现在她面前时,她又忍不住的去想。  ——当日的场面。  利爪划破锦服,划破少年的胸膛。  她哭了。  就站在床榻前。  抽抽噎噎,哭的伤心。  她抓紧太医的袖子,像溺水的人抓紧了救命稻草一般。  “伤的这么重,真的不会死吗?”  太医无奈的开口。  “原本是没事的。可若是小贵人再抓着臣,不让臣上药,就不一定了。”  朝眠慌慌张张的松开了手。  春盈劝着她走,可她不肯,可怜巴巴的蹲在床榻前,毛茸茸的小脑袋搭在上边,还抽抽搭搭的哭着。  少年伸出手来替她擦眼泪。  微凉的泪落在他的指尖上,却又好像火舌一样一路灼烧到他的心尖。  滚烫而炽热。  她在为自己哭。  这样一个认知让彦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想把她的泪珠含在舌尖化开,想去吻她挂着泪的睫毛和微红的眼角。  可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轻声开口。  “别哭了。”  “彦晟。”朝眠紧紧攥住他的手。  “你不要死好不好。”  “好,不死。”  饶是得了太医和彦晟的保证,朝眠还是不放心。她怕彦晟半夜发热,硬是要住在这儿。  “我就睡在那个小榻上,怎么了!”朝眠振振有词的开口,“我不在这儿守着,我不放心,回去也睡不好。”  春盈急的不行,恨不得都快给朝眠跪下了。她不敢去看床榻上的少年,只一个劲儿的劝朝眠,“主子,我们回去睡吧,奴婢,奴婢守在这儿。”  “更何况……更何况,您怎么能同男子睡在一起。”  朝眠一概不听。  如今彦晟就是她的命,她得好好守着。  命都没了,要名声做什么。  折腾了好一会儿,朝眠最终如愿躺在了小榻上。  那垫了鹅绒毯子,厚厚的,不会叫她觉得冷。  屋内的蜡烛灭了许多,只留下昏暗的一盏灯,在屏风外头。  朝眠躺在那儿并睡不着。  她忍了忍,还是小声开口,“彦晟,你睡了么?”  少年没说话,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朝眠心一惊。  怎么连呼吸声也听不太清。  她拔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彦晟,你,你死了吗?”  “……”  少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没死。”  朝眠松了口气。  想了想,她开始提要求,“你喘气大声些,要叫我能听见。”  少年不大想同她说话了。  一时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朝眠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  在宿舍里,熄了灯,就是这样和小姐妹们八卦。  她舔了舔唇瓣,开始讲话。  “你真的爱吃甜的?”  “你喜欢吃甜藕吗?今晚那个做的还不错。”  一连说了几句话,少年都不搭腔。  朝眠想了想,大概是这些话题太无趣了。  她准备放大招。  “我与皇后娘娘说了不想嫁给二哥哥的事。”  少年很快开口了。  “哦?娘娘怎么说的?”  朝眠乐了。  果然,没有人能拒绝别人的情感八卦。  她好像回到了大学宿舍,和小姐妹慢悠悠八卦的时光。  她翻了个身,甚至把小脚丫露在外头,悠闲的晃了晃。  “她没说什么。只说,我若是有喜欢的人就要告诉她。”  少年沉默了一瞬。  而后,他微微压低声音。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朝眠干脆的开口,“没有。”  少年睁着眼,他的眸底幽暗,漆黑的望不到底。  但语气平淡如常。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仰着头,看着头顶垂下的幔穗,思索着说。  “我希望,我将来可以嫁给一个温柔的人。就像二哥哥那样,总是笑着的,从来不发脾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少年冷笑一声。  “他这么好,那怎么不嫁给你的二哥哥呢。”  朝眠一噎。  “我不能嫁给他。”  说完自己的,她又转头去八卦彦晟。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少年不吭声。  朝眠不乐意了。  “喂,我都说完了,该轮到你了。”  少年好久。  才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睡觉。”  作者有话说:  彦晟:她对我好,为我哭,甚至说我的命和她的命一样重要,但她不喜欢我。  她一定是害羞!!她不好意说而已!  朝眠:啊?可我真的不喜欢呀。第19章 变温柔了  磨蹭了小半个月,等彦晟的伤好了大半两人才启程回京。  那时,京城的花都开了。  彦晟因为救了陛下,身份地位都与从前不同了。皇帝给他赐了新宫室,但彦晟没去,他仍旧住在怡兰轩的那个小偏殿。  入了夜,朝眠把窗子支开一角,正好能瞧见对面正亮着灯。  朝眠托腮,懒懒的开口,“你说,他为什么还住在这儿?新宫室比这里好多了。”  春盈正在给她铺床,闻言立刻走过来,嘭的把窗户关的死死的。  朝眠,“???”  “小主子。”春盈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您眼瞅着要及笄了,男女有别,您以后还是和三皇子保持距离的好,要不然宫里人要传闲话的。”  朝眠眨了眨眼,“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保持距离是不可能的,她还要做任务呢。  瞧着春盈一口气上不来快晕过去的样子,她忙开口补救,“不过我尽量,尽量保持距离。”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睡了么?”  是彦晟的声音。  朝眠舔了舔唇,看了?????看旁边耳朵快竖起来的春盈,试探的开口,“什么事呀?我,我已经躺下了。”  “煮了小馄饨,给你带了一碗,既然睡下便罢了。”  隐约还能听见外头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已经要转身离开了。  朝眠急的不行,顾不上在一旁疯狂给她使眼色的春盈,几乎是小跑过去开门。  推开门,少年站在门口,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小馄饨。”她笑了,“小馄饨要吃的。”  她热情的邀请小馄饨,啊不,是彦晟进来。  路过春盈时,她还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有小馄饨诶,我下次再保持距离。”  春盈气的半死。  她本该退出去,但却硬是顶着少年微冷的目光站在朝眠身侧。  朝眠不明所以,还笑着对她说,“春盈,你先回去睡吧。”  春盈一字一顿的开口,“奴婢不困。”  朝眠歪了歪头,正要再说什么,少年已经把食盒里的那碗小馄饨端了过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朝眠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拿着勺子吃了一个,立刻赞不绝口。  “好好吃!”  她一连吃了四五个,才抽空问了一句。  “怎么觉得这个小馄饨比我平时吃的好吃。”  少年似乎笑了,“我包的,仅此一家。”  朝眠瞪大眼睛,“你包的馄饨?”  她咬着勺子,含糊不清的开口,“你还会做饭啊。可,可不是都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少年漫不经心道。  “我又不是君子。”  朝眠叹了叹气,“还以为是换了厨子,原来是你做的。可惜以后不能常吃到了。”  “为什么不能。”  朝眠一愣,“总不能我想吃了就叫你给我包吧。你现如今又不一样了。”  少年反过来问她,“有什么不一样。”  “你如今,不是很忙吗?陛下不是准许你参政了么,我瞧着,你每日都有早出晚归的。”  “那些事。”少年顿了顿。  “没有给你包馄饨重要。”  “啊?”  “你若是想吃。我什么时候都能给你包。”  朝眠抬眼看他。  烛火明灭,晃在少年的脸上。  她慢吞吞的开口,“我觉得,你今日比平时要温柔些。”  少年微微勾起了嘴角。  可少女下一句话便是——  “有一种二哥哥的感觉。”  彦晟几乎是一瞬间便冷了脸。  他抬手把朝眠面前的碗收进食盒里。  “喂,你干嘛,我还没吃完。”  “晚上不要吃太多,不好克化。”少年冷冰冰的留下几个字,提着食盒转身就走了。  朝眠瞪着他的背影,转头与春盈吐槽。  “什么人啊这是,阴晴不定的。”  春盈赞同的点点头,“所以小主子,咱们以后还是离三皇子远点吧。”  朝眠沉默了。  她没接这个话茬,抬手揉了揉肚子。  “吃饱了,困了,睡了吧。”  春盈,“……”  -  一连几日,彦晟都没再同她去书房。  听说是二皇子三皇子已经参政了,不必再来书房。  朝眠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打盹。  半睡半醒间,突然感觉脸颊凉凉的,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朝眠猛的惊醒,抬眼正看到彦晟拿着笔,在她脸上画什么。  朝眠,“……”  她平静的开口,“你做什么呢。”  少年没有被抓包后的慌乱,反而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别动,还差最后一笔。”  笔墨落在脸颊上,凉凉的。  朝眠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他是主角,忍着,忍着。  她转身从书箱里掏出一小块铜镜。  因为现代读书的时候习惯了上课照小镜子,来到这儿便也叫人给她磨了一块。  小铜镜照的不清楚,只隐约能瞧见脸颊处黑乎乎的一团。  她仔细辨认,只觉得像是一道……符。  她转头看彦晟,不可置信的开口。  “你,你给我下咒?”  少年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她的脸颊处自己的杰作,而后像是满意似的笑了笑。  “很好看。”  朝眠被气得没脾气。  “有病。”她小声骂了一句,拿着帕子去擦脸。  少年没阻拦她,反而凑了过去。  “干嘛。”朝眠警惕的瞪着他,  “你没擦干净,”  少年一脸无辜,“我帮你擦。”  朝眠哼了一声,把帕子给他。  她微微扬着下巴,“你弄的,本来就该你给我擦。”  少年低低笑了一声。  他动作很温柔,拿着帕子一点点擦拭着。  就是时间有点久……  朝眠感觉脸颊都要被擦破的一层皮,她忍不住开口,“还没好吗?”  少年顿住动作。  “红了。”  “什么?”  彦晟放下帕子,目光还停留在少女脸颊处。  “被我擦红了。”  白皙如玉的脸颊红了一块。  少年眼底泛起波澜,莫名的觉得心底有些躁动。  他想凑过去,在微红那处轻轻咬一口,留下自己的牙印。  喉结微动,只觉得连舌尖都痒的厉害。  朝眠彻底火了。  她扯过帕子扔到一旁,扭身过去,趴在桌子上,不去看他。  彦晟克制住心底的燥意。  他蜷了蜷指尖,微微压低声音。  “我有东西要给你。”  朝眠头也不回,“我不要,我读书呢,不然回头小考又是最差的。”  “我的给你抄。”  朝眠冷笑,“你都不来书房,你拿什么给我抄。”  彦晟一顿,而后低低笑了。  “来,我以后每日都来。”  朝眠哼了一声,恩赐似的把头转过来。  “什么好东西。”  “跟我走。”  朝眠看看他,又扭头看看前头的先生,又又又扭头看了看他。  “现在。”  “恩。”彦晟压低声音。  “敢吗?小贵人。”  朝眠冷笑一声。  片刻后。  她站在怡兰轩门口,面无表情。  “回宫里?”  顿了顿,她微微拔高声音。  “你带我从书房偷溜出来,就是回自个儿宫里?”  彦晟没吭声,带着她一路去了自己的偏殿。  屋内和平时并无二致,只是殿内多了几口大箱子。  彦晟打开其中一个,状似随意的开口。  “这些都是给你的。”  朝眠一愣,凑过去瞧了瞧。  嚯。  一箱子的金银珠宝。  再打开旁边的箱子,也都是珠宝首饰之类的。  朝眠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陛下给你的?”  “我的。”  少年顿了顿。  “给你的。”  朝眠抬眸瞧了他一眼,“都给我?”  “都给你。”  “你不是说,你喜欢这些吗?”  朝眠慢吞吞的,把箱子关好。  “你留着吧,你以后还用的到。你根基尚浅,这些可以留着上下打点,总之,总之你留着的用处比给我大。”  她没注意到,少年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你二哥哥的能收,我的就收不了。”少年声音冰冷,带着讽刺。  朝眠一顿,声音弱了几分。  “你生气了?”  少年越过她往里面走,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是我僭越了,想来小贵人也看不上这些东西。”  朝眠连忙拽住他的袖子。  “要要要,我都要,我一会儿就搬我小库房去,我给这几个箱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我在周围再摆上一圈花,我日日焚香,我……”  低头说话间,朝眠没注意到少年转身,猛的撞到他怀里去了。  有一瞬间的晃神。  刹那间,朝眠脑海里竟只有一个念头。  是薄荷味。  还有点好闻。  不过很快,她回过神,慌忙后退了几步。  “你今日,你今日好奇怪。”她急匆匆岔开话题。  少年比她高了许多。  站在她面前看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哪里奇怪。”  他声音放的很轻。  能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朝眠舔了舔唇瓣,莫名有些紧张,她没抬头,声音嗡嗡的。  “其实不只是今日,你最近都很奇怪。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是冷漠的,总是阴沉着脸冷冰冰的。”  那才是书中主角的样子。  少年沉默了一瞬。  “你不是说,你喜欢温柔一点的吗?”  “哦。是。”  朝眠干巴巴的开口。  “你,你知错就改,真不愧是,英雄本色。”  少年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他闭了闭眼。  “是我的错。”  “啊?”  “不该把你从学堂带出来。”他说。  “你该多读些书。”第20章 选秀秀女  天气渐暖,厚重的锦袍收起,一律换成了薄纱。  朝眠最不耐热,更何况是这连空调都没有的古代,哪怕屋里摆了几个冰盆,她却还是热的懒怠。  整个人瘫在小榻上,一动不动,像个软的没骨头的小猫。  春盈在一旁给她打扇子。  “主子,晚上想吃什么?”  朝眠想也没想便摇头,“不吃了。”  “中午就没吃,晚上好歹吃一些。叫小厨房做主子最爱吃的鸡丝竹笋怎么样?”  “真的不想吃。”朝眠有气无力的开口。  “热的没胃口。”  正说着话,眼瞧着外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朝眠快速的把头扭过去。  “我不吃我不吃,谁来了我也不吃。”  彦晟把食盒放下,没吭声,只是把里头的菜一道道的端出来。  朝眠鼻子动了动。  片刻后,她不争气的把头扭回来。  “彦晟。”她声音软软的?????。  “你又做了什么菜呀。”  少年语气淡淡,“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不是不吃吗?”  朝眠一噎。  她哼了一声,颇有些理直气壮的开口。  “你拿过来,不就是给我吃的吗?”  眼瞧着彦晟把筷子都摆好了,她翻身一骨碌坐起来,趿拉着鞋子哒哒哒走过去。  “彦晟,你做饭比御厨还好吃。”  若论拍马屁,朝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她疯狂输出彩虹屁,“真的。你瞧我这么没有胃口,可光是闻到你做的菜的香味,我顿时就饿了……你干什么!”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来。  他垂眸,一手握住了少女的脚踝。  “好好穿鞋子。”  他声音很轻,就如同他的动作一般,轻巧的,帮她穿好鞋子。  春盈站在后面面无表情。  呵。  诡计多端的三皇子。  朝眠没想那么多,甚至对于他对最近奇怪行为都有些习惯了。她坐在椅子上,先是喝了一口汤,幸福的晃着脚。  她赞叹。  “彦晟,你去做御厨吧。”  少年对于做御厨没什么兴趣。  他往朝眠碗里夹了一点青菜,瞧着她瞬间皱起的眉头,不咸不淡的补充,“吃光,否则下次不给你做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句很有用的威胁。  朝眠拧着眉头,与碗里的青菜做斗争。  “我明儿要去皇后娘娘那儿。”  少年抬眸看她。  朝眠时常去皇后那儿,这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不值得她特意说一句。  果然,朝眠又歪着头问他。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少年摇了摇头。  “明儿是秀女进宫的日子。”  朝眠有些感慨。  皇帝年纪做她父亲都绰绰有余,可那些秀女不过与她一般年纪,却要为了家族兴衰荣耀,草草的陪送一生。  她歪头去看低头剥虾的少年。  “听说,这些秀女若有合适的也会被赐给各位皇子。”  “彦晟,陛下会给你赐婚吗?”  少年将剥好的虾放到小碟子里,又端到朝眠面前。  “你希望我被赐婚吗?”  最近彦晟好像总喜欢把问题抛给自己。  朝眠皱着眉头想了想。  若是赐婚,就要外出开府,若是外出开府,自己就没机会接触他了,自然也没法完成任务。  朝眠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我不希望你被赐婚。”  少年笑了,神色柔和几分。  “你放心。”他低低的开口,“我不会被赐婚的。”  “对。”  朝眠吃了一口虾,弯着眼睛笑。  “你若是成亲了,就不能给我做饭了。”  “……”  少年没答话,偏头瞧着她。  大概是天气热,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还有刚刚在小榻上躺着硌出的印子。  吃过了虾,她舔了舔唇瓣,舌尖粉嫩嫩的。  少年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  “彦晟,你脸好红。”朝眠说,“你也热了吗?”  她殷勤的到了一杯凉茶递过去。  “一定是做饭太辛苦了。”  -  做不做饭的另说,胖了倒是真的。  翌日皇后瞧见她,先是上下打量她,而后又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颇为迟疑的开口,“眠眠,数日不见,你是不是胖了?”  朝眠瞪圆了眼睛。  “怎,怎么会!”  皇后拿手比了比腰围,而后笃定的点头。  “一定是胖了,我瞧着,腰像是粗了。”  朝眠素来是爱美的。  每个月都要做新裙子,钗环首饰戴了几次就要换。  乍一听说自己胖了,难过的快要死了。  一时间连吃小糕点的心情都没了。  她坐在椅子上,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肚子,嘴里喃喃,“怎么就胖了,我最近没怎么吃……”  她想到了彦晟时不时送过来的小馄饨,剥好的虾仁,片好的烤鸭,炖的浓白的骨头汤……  朝眠沉默了。  皇后以为她还在难过,安慰道,“没事没事,女孩子,胖乎乎的好,况且我们眠眠也不胖。”  朝眠沉痛的开口。  “不,娘娘,我决定了,我要搬回来住。”  拒绝彦晟的投喂从今日开始。  皇后微微挑眉,正要说什么,外头宫人来报,说秀女们已经到了。  秀女们初进宫,按规矩是要来拜见皇后娘娘的。  朝眠瞬间被吸引了,什么变胖都被她抛之脑后。她拽着皇后的衣袖,哼哼唧唧的耍赖,“娘娘,我也想去看看。”  皇后啼笑皆非。  “你当是看戏听曲儿呢,什么都要瞧。”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经不住朝眠的撒娇,带着她一同去了前头。  正殿里,秀女们已排排站好。只听到外头宫女拉长声调“皇后到——”便齐齐跪下。  朝眠跟在皇后身侧与她一同落座。  皇后与在内殿对着朝眠的温柔慈祥不同,此刻笑容收敛,整个人冷肃了许多。  她语气淡漠,“平身吧。”  众秀女齐齐起身落座,举止得体,连一丝杂音也无。  朝眠一时忍不住在心里羞愧。  这么瞧着,她的规矩真是宫里头最差的一个。  皇后例行训导。  朝眠则歪着头在一旁打量着这些秀女,突然间,她瞧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记忆回笼,她瞪圆了眼睛。  大概是太惊讶了,刚喝下去的茶呛到了,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惹来了众人的目光。  “怎么弄的。”皇后叹气,“喝茶也能呛到。”  她叫人拿帕子来,又重新斟了一杯茶。  朝眠擦了擦嘴角,往下瞧去才发现众人此刻都在看她。  包括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显然也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惊慌失措的模样。  朝眠坏心乍起。  她故意的,微微冷笑一声,果真把那个小姑娘吓得愈发战战兢兢。  朝眠在宫里闲得无聊,难得碰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  好不容易等秀女们散了,她也急急忙忙跑出去。  “站住!”  她在宫门口喊了一句。  那些秀女们顿住脚步,齐齐瞧过来。  朝眠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她身边。  秀女们身上都挂着牌子,朝眠瞧着,一字一顿读出来。  “柳兰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  屋子里,柳兰儿都快哭出来了。  朝眠还热情把自己爱吃的糕点端给她,“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柳兰儿哪里吃得下去。  她苦着脸,哀求似的开口。  “小贵人,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朝眠气呼呼的。  她甚至拿着手比划了一下。  “新年那日,你放花灯,被我瞧见了,你还推了我,你不记得了?”  她每说一句,柳兰儿脸色就惨白一分。  话说完,柳兰儿已经噗通跪下了。  “小贵人,是我僭越,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请小贵人饶恕。若要赐罪,只罚我一个人就好了,请不要牵连我的母族。”  朝眠惊住了,连忙扶起她。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手足无措的解释,“我就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柳兰儿哭的正起劲,鼻涕一把泪一把,闻言愣了。  “啊?”  宫里头就朝眠这一个女孩儿,她实在憋得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眼熟的,恨不得立刻抓走去义结金兰。  她把自己爱吃的零嘴摆了一桌子,颇为豪气的开口。  “都给你吃。”  她甚至亲手剥了个小橘子递过去。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进宫,你是不是,在外头有相好的了?”  “他是个书生,和你月下花前,奈何你要入宫,你父亲只能棒打鸳鸯。”  朝眠越说越激动,八卦之魂愈烧愈旺。  “是不是,是不是这样?!话本子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柳兰儿,“???”  听柳兰儿说了小半天,朝眠才勉强相信她真的没有相好的。  天色愈晚,她依依不舍送别了柳兰儿,说好明儿再一起去打秋千。  宫门口,朝眠叹气,“这是我第一个好姐妹,我真的舍不得,恨不得跟她抵足夜谈。”  春盈看了看柳兰儿几乎是小跑的身影,憋了半天,才吐出半句,“主子最近学问大有长进。”  “你最近怎么跟彦晟似的。”朝眠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开口,“春盈,你可别学坏。”  春盈,“……”  倒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没等转头回去,就瞧见少年的身影。  朝眠下意识的想转身溜回去,可想想,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不就是,不就是不回宫里睡么。  思索间,少年已经走了过来。  朝眠僵硬的打了一个招呼。  “彦晟,你散步呢?”  少年抬眼瞧了她一眼,把小姑娘脸上的心虚尽收眼底。  他佯作不知,平淡开口。  “接你回宫。”  “哦。”朝眠慢吞吞的开口,“我,我今晚不回去啦,我在娘娘这儿睡下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朝眠被他瞧的实在心虚,就在她忍不住要告辞转身回去的时候,少年淡淡的开口了。  “我做了桂花糕,你不是一直说御厨做的太腻吗,我研究了许多古方,做出来的甜而不腻。”  朝眠眨了眨眼,“啊……可是……”  “还有炙羊肉,不满一个月的小羔羊,我们可以自己在院子里烤,你上次酿的青梅酒好了,我都冰镇上了。”  朝眠飞快的转?????头对春盈说,“告诉娘娘一声,我今晚就不留宿了。”  春盈,“……”  朝眠脚步轻快的凑到彦晟身边。  “待会儿炙羊肉我要多放点辣椒。”第21章 被人暗害  一来二去的,朝眠也算是同柳兰儿熟络起来。  只是眼瞅着选秀之期要到,柳兰儿整日唉声叹气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朝眠安慰她,“没事,别担心啦,你家世和容貌都一般,一定不会被选上的。”  柳兰儿,“……”  谢谢,有被安慰到。  朝眠一面剥着栗子,一面催促柳兰儿,“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后来那个富家小姐怎么样了?”  柳兰儿摊了摊手,“后来那个话本子被爹爹没收了,我也不知道了。”  朝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柳兰儿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眼尖的瞧到外头有个身影走进来,她心下一紧,忍不住有些慌张,匆忙的站起来,颇有些局促的开口,“三皇子……”  少年压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他瞧着朝眠在剥栗子,走过去拿着帕子一根根给她擦手指。  “又想吃什么了?”他熟稔的开口。  “栗子炖鸡!”  少年难得有些迟疑,“这个我没做过……”  “你随便做都很好吃!”朝眠疯狂吹彩虹屁。  她转头还招呼着柳兰儿,“你还没吃过彦晟做的饭吧,中午留下来吃吧,很好吃的。”  柳兰儿感受着少年注视过来微冷的目光,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我有些累了,我要回去睡了。”  瞧着柳兰儿逃似的离开,朝眠皱了皱眉。  “她是不是有点怕你?”  少年歪了歪头,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吧,她可能真的是困了。”朝眠忍不住又问,“你说,她会被选上吗?”  少年坐在朝眠身旁,不让她动手,自己去剥栗子。  “不知道。”  他对别人的事素来不感兴趣。  朝眠想了想,叹气,“宫里的女人真可怜,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少年顿住动作。  他转头看向朝眠,神色认真,“我不会。”  “啊?”  “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  朝眠眨了眨眼,而后忍不住笑了。  “不会的。”  少年皱眉,“你不信我。”  “这种事,要我相信干嘛。”朝眠漫不经心的开口。  况且,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少年日后会是帝王。  而皇帝,不就是三宫六院的么。  少年脸色有些难看,手里刚剥好的栗子被他生生按碎。  只可惜,这栗子炖鸡到底是没吃上。  不知道哪一句话又惹了少年不高兴,朝眠中午只配喝了一碗寡淡的白粥。  可怜兮兮的。  连带着下午去书房都没了心情。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承泽。  承泽处理朝事,忙了许多,再加上朝眠刻意躲着他的缘故,仔细算算,自从皇家围猎后几乎就没见过了。  她正和少年撒娇说着晚上想吃酒酿圆子,回头就瞧见承泽,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动了动唇瓣,才小声的叫了一句二哥哥。  承泽笑了笑。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从少女的每一寸身体掠过。  “数日未见,朝眠妹妹似乎……”他顿了顿。  “变漂亮了。”  朝眠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承泽也要说自己胖了。  “二哥哥怎么来书房了。”  承泽笑了,“四处寻不到你,想来只有来书房能瞧见你,”  朝眠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声争辩,“最近,最近是有一些忙。”  承泽没拆穿她拙劣的谎言。  “晚上去我宫里吃吧,小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还有……”  “不劳烦二皇子了。”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冷淡。  “如今眠眠只吃得惯我做的菜。”  眠眠。  这称呼亲昵。  承泽素来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似有深意。  最后,他不再多说,只是冷淡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瞧着承泽走了,朝眠才仰头去看少年。  她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这么叫她。  ——眠眠。  “怎么了?”  少年注意到她的目光。  朝眠想了想,说。  “所以你晚上要给我做什么?酒酿圆子吗?”  -  承泽在宫里砸了两个花瓶。  宫人不敢进去,只瑟瑟发抖跪在外头。  “喜怒不形于色,这还要我教你吗?”珍贵妃从外头进来,皱着眉,“我看你是越发没有长进了。”  承泽双目猩红,喘着粗气,愤愤的又砸了一个花瓶。  “贱种,也敢同我抢。”  癫狂的模样哪里还是在外人眼中风度翩翩的二皇子。  “上次围猎的时候本该把他除掉,偏偏却反而成全了他。”承泽语气阴冷,“我一定要杀了他。”  “现在他住在宫里,又在怡兰轩,除掉他难上加难。”珍贵妃安抚道,“不过他眼下没有根基,与你是比不了的。”  “你该知道,你现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承泽喃喃,“朝眠……”  “她在躲着你,你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吗!”  承泽痛苦的闭上眼。  “再不动手,就晚了。”珍贵妃道。  承泽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知道了,母妃。”  -  为了准备大选,柳兰儿已经两日没过来了。  朝眠在屋子里紧张的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应该不会,应该没事。”  大选就是今儿,只可惜,朝眠没法去。  春盈瞧着她实在焦急,拿了几件绣房新做的衣服出来与她瞧。  “今儿大选,晚上有宫宴,主子瞧瞧,咱们穿哪一件去?”  素日爱美的朝眠现下却没什么兴趣。  她懒懒的挥了挥手,正要说什么,只瞧见外头一个宫女一路跑过来。  “小贵人,小贵人。”她气喘吁吁的。  “那边有消息了。”  朝眠眼睛蹭的亮了。  “怎么样!”  “落选了,现下已经要出宫门了。”  朝眠猛的松了一口气,转身急匆匆的说,“快,咱们快走,还能见上一面。”  秀女落选后就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得即刻出宫的。  朝眠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柳兰儿出宫前与她见了一面。  不过才相处数日时间,可泪眼汪汪的模样,倒像是陪伴多年的好姐妹似的。  朝眠抽抽噎噎的开口,“你回去了,一定要把那个没看完的话本子看完,下次,下次见面给我讲。”  柳兰儿也哭的双眼红红,“好。回去我就把话本子从我爹那儿偷出来。”  “我给你带了牛乳糕,还有山楂糕桂花糕,都是你爱吃的,你带回去吃。”朝眠把一个小食盒递给她,“终于,终于可以回家啦。”  两个人絮絮叨叨在宫门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春盈忍不住第三次催促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回去的时候,朝眠眼睛还是红红的。  春盈小声哄着,“小主子快别哭了,柳姑娘落选不是好事么,该高兴才是,况且待会儿宫宴,若是哭红了眼睛去,到底不好看。”  朝眠揉了揉眼睛,语气还带着几分哭腔。  “那几件新衣服,你再拿来我瞧瞧,”  春盈绷不住乐了。  她要去拿了衣服来给朝眠瞧,只是蓦地眼前一黑,脚步虚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怎么了!”朝眠急急忙忙去扶住她。  春盈摇了摇头,“没事。”  “呀,你发热了。”朝眠碰了碰她的额头,“你生病了。”  朝眠语气严肃,“生病了也不说,难道我这里就缺你这一个人照顾吗?”  她不管春盈的拒绝,直接唤人叫医女过来。  “你这两天好好歇歇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的是人伺候呢,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春盈无奈,只能点头。  -  夜色正浓十分,笙歌曼舞之时。  朝眠有些无精打采的,饭菜只动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彦晟坐在她身侧,瞧见了微微皱眉,“不舒服?”  他又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哭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朝眠摇摇头,“没有,大概是没睡好。”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也不知道少年信没信。  彦晟没多问,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不爱吃便不吃吧,等回去了给你煮小馄饨。”  朝眠笑了笑。  可等她扭头看见对面坐着的莺莺燕燕,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这些刚入选的嫔妃,眉宇间还带着青涩,却都脸上挂着柔情蜜意的笑,偶尔抬头期待的看向龙椅上的人。  “彦晟。”朝眠小声问,“娘娘会难过吗?”  “宫中每三年都会大选。”  言下之意,不过是说皇后大概已经麻木到习惯了。  朝眠蔫蔫的。  她想,等她任务结束,她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买一个小宅子,养一条狗。若遇到相爱的人,也不妨喜结连理枝。只是,她绝对不会与人分享丈夫。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走过来一个小宫女,低眉敛目,一路轻巧的走到朝眠身侧,与她低耳几句。  朝眠先是有些惊讶,又皱了皱眉,最后点点头。  少年在一旁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有事?”  朝眠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宫里?????有点事,我先回去。”  少年没再多问。  待朝眠走后,他仰着头喝了一杯酒,不经意的,目光瞥在了对面的位置,空荡荡的。  承泽也不在。  -  朝眠快速的往回走,一边问那个小宫女,“到底怎么回事呀?病的很严重吗?春盈怎么同你说的?”  小宫女摇摇头,“春盈姐姐只说要叫小贵人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要同您说。”  朝眠皱紧眉头。  重要的事。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难道她新串的珍珠项链断了?还是她藏起来话本子被翻出来了?  朝眠把自个儿乱糟糟的事想了个遍,却也没发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思绪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岔口。  眼瞧着那个宫女要走其中一条路,朝眠疑惑的开口,“怡兰轩在这边。”  那宫女笑了笑,“春盈姐姐没在怡兰轩。”  朝眠满脑子问号。  春盈不是病了吗?她不在怡兰轩养病怎么会在外面。  跟着宫女走两步,她晃觉有些不对。  “你到底是谁!”朝眠顿住脚步,严肃开口,“你到底有什么事。”  宫女仍旧一副无辜的样子。  “小贵人在说什么?奴婢不过是传春盈姐姐的话罢了。”  朝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她不再多说,转身就要走,忽然只觉得脖子一痛,下一瞬间眼前一黑。  昏迷前朝眠最后一个念头是——  千万别脸着地。  脑袋昏昏沉沉的,脖子疼的厉害。  迷糊中,她似乎听见了系统欠揍的声音。  “我不过睡了一会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笨死了,真的笨死了。”  朝眠在一片黑暗中幽幽转醒。  她四处打量着,这里大概是一个空着的厢房,设施陈旧,她试着去推了推门——  “不用推了,已经锁了。”  系统突然开口。  朝眠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撇了撇嘴,“我以为你死了。”  系统没好气的开口,“要死的不是我,是你。你是猪脑子么?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给骗了。眼瞅着要完成任务了,你要这个时候掉链子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小,朝眠压根没听清。  朝眠揉了揉脖子。  “既然你醒了,那你顺便帮我开个门吧。”  系统气的差点昏过去。  “看来你还是没弄清楚你自己的状况。”系统阴测测的开口,“你看看那个桌子上的香炉,你没觉得这香味有些刺鼻吗?你的头不晕吗?”  听到系统的话后朝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这香味呛鼻,一丝丝的往鼻子里钻。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身子又热又燥,像是着了火似的。  她猛的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是谁?”  系统没说话,下一刻,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朝眠又急又怕,慌乱之间直接藏到了一旁的柜子里。  “嘎吱”  房门被推开。  朝眠身体燥热的更厉害了,她咬着唇,不让一丝声音泄露。  “人呢。”  这人的声音冰冷而熟识。  朝眠瞪圆了眼睛。  是……是承泽?!  怎么会!!  朝眠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脑袋懵懵的。  在她的印象里,承泽是谦谦君子,是她视为兄长的二哥哥,她从没想过,承泽会对她做这样肮脏的事。  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大,朝眠脑袋昏昏沉沉的,连外头的声音都听的断断续续的。  “一直守在门口……没……”  “还在……屋子里……”  屋子里就这么大,人藏在哪儿不言而喻。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朝眠思想混沌,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发簪□□攥在手里。  她迷迷糊糊的想。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吧。  就在柜子门即将被人打开的那一瞬,只听见一声巨大的踹门声,而后就是少年阴冷的声音。  “承泽,你想死吗?”  承泽站在柜子边,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他曾鄙夷的贱种。  不得不承认,少年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成长,即将与他比肩。  可他越是优秀。  自己就越是想弄死他。  承泽脸上表情愈冷,“三弟,就算你如今得父皇青睐,也不该就这般放肆。”  少年的目光越过他,落到那个柜子上。  “滚出去。”他冷冷道。  承泽被气笑了,“你凭什么。彦晟,你想踩在我的头上吗?”  “皇家围猎的事,你真的以为天衣无缝了吗?你不是很好奇,那个猛兽为什么没能杀死我吗?”彦晟冰冷冷的看着他。  “如果你不想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你最好快从我眼前消失。”  承泽脸色一白。  “你……”  他忍不住后退两步,又色厉内荏的开口,“不可能,你没有证据!”  “是么?你要和我赌吗?你敢和我赌吗?”  承泽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的计较着得失。  不管怎么说,如今彦晟找来了,那他的计划必定是失败。他不能逞一时意气和彦晟去赌……  “好。”他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俱是冷意。  “你赢了。”  他冷漠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柜子,利落的转身走了。  柜子里,朝眠已经难受的快要死了。  她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小团,怕自己坚持不住昏过去,一直咬着唇瓣,企图用疼痛换取一丝清明。  外面两个人的争辩朦朦胧胧传进耳朵里。  可她头实在是太晕了,意识也慢了半拍,很难分辨出现下到底是一个什么处境。  柜子门开了。  外头的烛光晃进来,像是将里面的黑暗劈开了一道裂缝。  朝眠几乎是下意识的,举着簪子就扎过去。  手腕被人攥住。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  “啪”簪子应声而落。  朝眠再也忍不住了,小声的抽咽起来。  “彦晟,彦晟。”  她一遍遍的念叨着少年的名字,而少年弯腰将她抱起来,也在一句句的回应她。  “我在,我在。”  朝眠浑身发烫,热的难受,她像个小猫似的在少年的怀里蹭来蹭去,嘴里喃喃着难受。  少年将披风接下来盖住她,不叫旁人窥见,他脚步飞快的往怡兰轩走去。  “眠眠,再忍忍,快了,我们回宫去看太医。”  怡兰轩里闹腾了一阵。  连病中的春盈都起来了,哭着坐在床边,“怎么会这样呢,都怪我,我该跟着去的。”  朝眠喝了药,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睡着。  彦晟拿着帕子沾了水,给朝眠轻轻擦拭着唇瓣。  原本粉嫩嫩的唇瓣被她咬破的好几处,还渗着血,瞧着可怜兮兮的。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少年声音压的很低,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以后不会再让你有危险。”  作者有话说:  宝宝我呀,今天写了大肥章呢。第22章 “我会给你写信的”  朝眠的事到底瞒了下来。  一来是皇后年纪大了,也不想她为自己的事操心。二来还是女孩子家的名节,这事若是捅出去,八成她得被迫嫁给承泽。  只是自这件事后,彦晟倒是仿佛比以前更忙了,总是早出晚归,时常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败,枝上又积了薄薄春雪。  朝眠从外头进来,先是抖了抖身上的雪,又摘了披风,去烤了火。待身上没有寒气了才往里间走。  “娘娘今儿怎么样?”她微微压低声音。  一旁的宫女轻声答,“今日瞧着还不错,中午用了小半碗饭,刚喝了药睡下。”  朝眠点点头。  入了冬以来,皇后一直身子不好,反反复复病了四五次。太医来瞧也只说是陈年旧病,到了年岁发了出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好好将养着。  为了照顾皇后,朝眠前两天就从怡兰轩搬了回来。  “我记得库房有一个粉釉水晶瓶,把我刚摘回来的红梅插进去,等娘娘醒了给她瞧。”  春盈应了一声,端了几碟子糕点过来。  “小主子先吃点东西吧。”  朝眠没什么胃口。  最近皇后病着,她心里烦闷。  还有反派值,已经卡在90%有些日子了,无论她怎么做都不涨了。  用系统的话说是时机未到。  也不知道这狗屁的时机什么时候到。  “小贵人。”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提着食盒。  “三皇子叫人送来的。”  食盒里是几个朝眠爱吃的小菜,瞧着便是彦晟的手艺。  “他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下厨。”  朝眠嘟囔了一句。  从怡兰轩搬过来那日,彦晟就臭着一张脸,一连几日了,也只是派人送饭过来,瞧不见个人影。  朝眠忍不住在心底骂他小气鬼幼稚鬼。  骂归骂,却还是忍不住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没办法,手艺太好了。  朝眠甚至觉得可惜,等她完成任务走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傍晚的时候,皇后睡醒了,难得精神气不错,叫朝眠过来与她说说话。  她拿着一个小册子,一页页的翻与朝眠看。  “这个,新科状元,一表人才,家中并无姬妾,我瞧着很是不错。”  “还有这个,英国公世子,你嫁过去了直接就是世子妃。”  “这个也不错,镇国将军独子,我之?????前瞧见过,那真是生的好容貌。”  朝眠无奈叹气,“娘娘。”  “你也及笄了,该考虑这些事了。我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还能庇护你多久……”  “娘娘不许说这些话。”朝眠眼睛瞪得圆圆的。  “昨儿我与陛下商量过了,打算去小佛寺养病,那儿清静,后头还有个温泉。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  “娘娘要去佛寺,不带着眠眠吗?”朝眠哼哼唧唧的上前搂住皇后,“我也要同娘娘一起去。”  “胡闹。你一个闺阁待嫁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白白耽搁了青春。”  “我要去陪着娘娘照顾娘娘啊。”朝眠仰着头小声道。  “反正我不放心娘娘自己去。”  皇后眼睛有些湿润。  她膝下无子,是真心拿朝眠当女儿疼的。  “好孩子”她说。  -  皇后到底是没拗过朝眠,答应她一同去小佛寺。  这次朝眠倒是没带多少东西,金银珠宝一概没拿,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这件串珠珞的裙子也不带吗?小主子最喜欢这件了。”  朝眠摇摇头,“拿几件素白简单的就好,那是佛寺,不好穿的花枝招展的。”  想了想,她又拿了几个话本子塞到箱子底。  “这个得带着。”  春盈,“……”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瞅见外头走进来的人,面色顿时一肃,“三皇子。”  朝眠一个激灵,猛的转身。  自打从怡兰轩搬过来,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  少年一身玄衣,瞧着像是瘦了,却衬得身姿更挺拔了些,像是一截青竹,遥遥而立。  他冷着脸,“你要做什么去。”  这么久没见,朝眠本想好好跟他说话,可一听少年的语气,又忍不住皱眉,反声呛他,“你管我,我去哪儿与你有关系吗?”  少年额角青筋一崩一崩。  他咬着牙,“从怡兰轩搬出去就罢了,如今也要一声不响从宫里头搬出去吗?”  朝眠哼了一声。  “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与彦晟熟了,胆子大了许多,她上前推了一把少年,“你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没推动就算了,反而被少年一把攥住手腕。  少年垂眸,打量着被他攥住的手腕,那么纤细,仿佛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微微叹气,放软语气,“要去多久。”  朝眠挣扎了两下,抽出手腕。  她低头瞧着鞋尖,声音闷闷的,“不知道,也许,一年半载的。”  感受着少年浑身散发的冷意,她又话锋一转,“也许,也许几个月就回来了。”  她尝试理解一下少年不愿意她离开的心思。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住怡兰轩太孤独了?  不对,他之前在冷宫也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都说人有雏鸟情节,不会自己与他住一起几个月,他就把自己当妈妈了吧?  朝眠一脸沉痛。  想了想,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少年的头。  “照顾好自己。”  好大儿。  少年眸色黑漆漆的盯着她。  朝眠被他盯得心里发怵,忍不住后退两步。  嚯。  难道她理解错了。  可少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沉默半晌,淡淡的吐出一句,“你走的时候我来送你”就转身离开了。  朝眠站在原地,冲着他的背影微微叹气。  崽子大了。  开始叛逆了。  -  原定是三日后出发,那日恰逢大雪,是朝眠的生辰。  朝眠早起吃了个鸡蛋便坐在门口等。  可等到午饭时都没瞧见少年的身影。  春盈来催了几遍了。  “小主子,我们该走了。”  朝眠小声骂了一句,“骗子。”  外头下着雪,马车就停在宫门口。  朝眠披了斗篷,慢吞吞的往外走。  就在上马车时,隐约听见了有人叫她。  她猛的回头。  是彦晟。  少年大概是跑来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呼吸急促。  朝眠鲜少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雪纷纷扬扬下着,两个人都没有打伞,任由雪落满身。  等少年呼吸平稳些,朝眠才小声开口。  “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抱歉。”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截红绳,“我去护国寺求的,保平安的。”  朝眠眨了眨眼,噗嗤笑了。  “你不是说,你不信神佛吗?”  少年垂眸,没有说话。  下一瞬,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横亘在眼前。  “你帮我戴上吧。”  少年手有些发抖。  他抿着唇,轻轻的把那截红绳给她带上。  “生辰快乐。”他轻声说。  朝眠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可少年已经后退一步,冲她摆了摆手。  “走吧。”  朝眠被春盈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在宫道上疾驰。  朝眠掀开帘子,回头往外瞧,雪越下越大,可依旧能模糊看到少年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我会给你写信的。”  风雪刮过。  也不知道这句话,少年听到没有。  作者有话说:  大家来微博找我玩呀,偶尔会放一些大家喜欢的东西在上面!微博在专栏里啦。  预收《渣了的前男友是我哥哥》求收藏!第23章 太子殿下  启元二十三年春,皇后薨。  朝眠自小佛寺扶柩回京。  马车摇摇晃晃,黄白色的纸钱撒了一路,有的还被风卷着吹到马车里来。  角落里,一个小炉子咕噜噜的冒着泡。春盈拿帕子捏着提手,倒了小半碗汤药出来,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  她低头吹了吹,递给朝眠。  “小主子把药喝了吧。”  朝眠面色惨白的厉害,她没吭声,端着汤药一饮而尽。  春盈微微叹气。  皇后去了那日,朝眠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这样,也不哭也不闹,却也不吭声说话,像一个木偶娃娃。  “小主子也别太难过了,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想来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小主子伤心难过。”  劝慰的话说了多遍了,却还是那样苍白无力。  春盈微微撩开帘子,瞧着外头景色,喃喃道。  “快进宫城了。”  自她们搬去小佛寺已经快两年了,如今再回来,倒真是恍如隔世。  “小主子,如今宫里……”春盈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今时不同往日了。”  “年初的时候三殿下被立为太子,掌监国事。现下陛下也病了,听说,如今宫中上下,都是太子殿下做主。”  哪怕住在小佛寺,宫里的消息还是隔三差五的会传来。  三皇子又办成了什么什么事。  陛下又纳了新人了。  陛下病倒了,由太子监国。  二殿下被当朝斥责——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最重要的还是这位新太子的事,只听说太子冷漠暴戾,宫中上下人人自危,前不久还听说有个宫女不知道怎么惹怒了太子,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虽说咱们与三皇……太子殿下交好,可那毕竟是两年前的事了,咱们这次回宫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春盈话没说话,只瞧见朝眠已经微微阖上了眼,一副不想再听的模样。  她微微叹气。  也不知道这次回宫,是个什么景象。  宫里的灵堂早就收拾妥当了。  棺椁置好,朝眠去上了柱香后,就一直安静的跪在那儿烧纸钱,火光明灭,灰烬纷纷扬扬。  春盈去劝了两次叫她先回去歇着,可朝眠一副听不见的模样。  春盈无奈,只得先退出去。  她去了小厨房,给婆子塞了银子,叫她先炖个燕窝来给小贵人喝。  那婆子颠了颠手里的银子,冷笑,“就这么几个钱还想喝燕窝呢。”  从前,小贵人在宫里的事一向是最紧要的,便是不使银子,也一向是事事以小贵人为先。  她是想着如今不同了,才塞了银子,不想这婆子还嫌少。  她气的红了眼,“这可是小贵人要的。”  婆子呸了一声,“什么小贵人,还当是从前呢。”  春盈自打跟了朝眠,走到哪儿都是被人讨好的那个,何曾受过这种气。  可又不敢吵起来,如今才回宫,还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呢,她不想给小贵人添麻烦。  没办法,她又拔下了头发上的簪子递了过去。  片刻后,她端着一碗燕窝回来。  “小主子好歹吃些,你这不吃不喝的,身子也扛不住。”  朝眠没拒绝。  她被春盈扶着起来坐到一旁,刚端起碗,就发觉不对劲。  她瞧着春盈红红的双眼,微微皱眉。  “哭了?”  许久没说话了,她声音沙哑的可怕。  春盈愤愤的把刚刚的事说了。  朝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回头我把簪子补给你。”  “这哪里是簪子的事,小主子。”春盈红着眼睛道,“娘娘不在了,宫里头的人拜高踩低,以为您没了依仗,便都要骑到您头上来了。”  朝眠晃动手里的勺子,好半天才开口。  “这才刚回宫就受不住了。我从前折辱彦晟,欺负他,还叫他给我做伴读,这往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春盈脸色一白。  她哆哆嗦嗦的开口,“不会吧,太子……太子殿下对您挺好的。”  朝眠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也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头宫人拉长语调——  “太子殿下到。”  朝眠手一哆嗦,差点把碗砸了。  她赶紧把碗放到小桌子上,正准备站起来,就听见噗通一声,一旁的春盈已经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  “参,参见太子。”  朝眠,“……”  她没敢抬头,只垂着眼,瞧着那双玄色暗纹的一步步朝自己走近,最后停驻在眼前。  朝眠突然有些慌张。  她想后退两步,可身后就是椅子,退无可退。  想了想,她干脆也噗通跪了下去。  “拜见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推预收《她叫小芳》  她叫小芳,年近三十,结过一次婚,有了几十万的外债,在村口开了一家面馆,勉强糊口。  漆黑的夜里,她在江边捡到一个人,浑身是血,她本该报警,却起了贪念,将人带回了家中。  她认得这个人。她在破烂厂捡的什么财经报纸,她用来垫桌子的那页封皮,登的就是男人的照片。  ——S市首富,傅先生。  她指望男人醒了,念着她的好,给她一些赏钱,反正这些大人物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钱都够她花半辈子了。  但没想到,男人醒是醒了,却失忆了。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照顾男人,每日烧香拜佛,只希望男人恢复记忆回到城里去搅弄风云,她拿着赏钱安安稳稳的生活。  后来,男人如愿恢复记忆走了。  但他却忘了小芳。  *  傅承是傅家最年轻的一任家主,整个S市都被他掌控,一次清洗家贼,他受伤坠江。期间的事他不太记得,只听大夫说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  傅承没有放在心上,只吩咐秘书给救了他的人一笔钱,只是不知道秘书是不是哪里听错了,竟将人带回了家中。  深夜,他从慈善晚宴回来,推开门,家中并不似往常般冰冷漆黑,厨房里点了一盏小桔灯。  女人听到声音出来,她头发松松扎着,穿了一件自己缝的碎花背心,套了一件黑色的围裙,显得不伦不类的。  她看着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你饿了吗?我给你下碗面。”  *小剧场  小芳不是个好姑娘,她喜欢翻旧账。  一次夜里,她又想起男人忘记她那段日子,气的一脚把男人踹醒了。  傅承当她是做了噩梦,把人搂在怀里哄着。  小芳气愤的掰着手指数落他。  在外面冷漠狠厉的傅家主在床上只能低着头认错。  可小芳数落了半个钟头仍未停下来。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吻了上去。  “都已经这么多罪状了,不在乎多添一条。”  “今晚把你弄哭,好吗?”第二十四章   就在朝眠伏跪下去的那一瞬, 男人也弯下腰,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  “生气了?怪我没去接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朝眠下意识的抬头。  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了,猛地一看, 竟有几分陌生感。  他已经不是那个还有些稚嫩的少年,身形高大了许多, 宽肩窄腰, 身姿挺拔。一身玄色暗绣金线的蟒袍更衬得他尊贵无双。  脸上的青涩已经褪去,较从前更多了几分冷厉。他垂眸看着自己, 眸色漆黑一片, 瞧不清暗藏神色。  朝眠忍不住避开目光。  她不想说话, 可目光落在那碗燕窝上,想了想, 还是干巴巴补充了一句,“朝眠不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男人周身冷气愈盛。  她以为男人要说些或者做些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有,反而松开了她的手腕,后退两步,去灵堂前祭拜。  朝眠偷偷的抬眼。  男人很恭敬的在牌位前叩了三拜。  朝眠姑且也算是皇后养女,她便也走过去,跪在一旁的软垫上,拜了一拜,与彦晟还礼。  她不知道, 在她拜下去的那一瞬, 男人阴鸷的眼神扫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彦晟行完礼起身, 并没有转身离开, 反而走到朝眠身旁, 他垂眸看着伏跪在地上的少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先回去歇着吧。”  朝眠微微直起腰,却没有抬头,她又往铜盆里加了一沓子纸钱,语气很轻,“我想在这里陪娘娘,谢殿下关心。”  彦晟额角青筋一崩一崩的。  他微微闭了闭眼,抑制住心底的燥意。  他知道朝眠今日回京,他也一早就推了半桌子的公文跑去城墙上瞧,瞧她的马车一点点的驶进宫城。  他按耐住,回宫里等着,等着她来找。  可没有。  宫人来报,说她自回来了就去了灵堂。  她狠心,一走两年多,杳无音讯。  自己无数封书信递过去,却连一个字的回音都没有。  彦晟到底忍不住,跑来灵堂找她。  可自打他踏进灵堂以来,朝眠一口一个“太子”一口一个“殿下”,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插在他的胸口,激的他脑仁生疼。  他又沉沉看了朝眠两眼,霍的转身往外走。  外头此刻有些阴暗,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太监周顺等在门口,瞧着彦晟出来了,忙撑着伞上前,“殿下,咱们回宫吗,还是……”  “把那帮废物叫出来!”  彦晟冷着脸,眼神阴鸷而猩红,一字一句的道,“皇子,妃嫔,都一个个叫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国母大丧,他们倒是在宫里躺的舒坦。”  他指着外头那片空地,冷冷道。  “就叫他们跪在这儿,给皇后守灵。”  原本给国母守灵是正礼,只是如今陛下缠绵病榻,皇后又膝下无子……宫里的人便不在意了。  周顺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垂着头,低声应诺。  不知道是他办事太麻利了,还是太子的威名太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子妃嫔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雨愈下愈大,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叫宫人在一旁给自己撑伞。  为首的是承泽。  他跪在那儿,月牙白的锦袍沾上了泥水,瞧着有几分狼狈。  他本是不想来的。  可给国母守灵是正礼,他若是今日不来,明儿又要被安一个名目当庭斥责。  他仰头瞧着彦晟,眼底都是恨意。  可彦晟却没功夫理会这个人,他随意扫了一眼,转身就又折返回殿内。  朝眠还跪着。  男人下意识的往她膝盖的方向看去,脑仁又忍不住突突的疼。  “回去歇着。”  “外头自有给皇后守灵的人,不差你这一个。”  朝眠闻言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往外瞅。  可就是这一个出神的瞬间,就叫男人抓住手腕,猛的把她拽起来。  彦晟拽住少女的手腕一路往外走。  朝眠几次挣扎不动,她抬头想和男人说些什么,可瞧到男人绷紧的下颚线,微冷的双眸,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本以为两年了,她也该成长了。  怎么还是这么怂!  外头,周顺殷勤的凑过来打伞,却被男人拿过来,亲自撑着。  朝眠先是被外头跪着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下着雨,怎么跪在外头呀。”  男人淡漠的瞥了一眼下头跪着的那些各宫的宫人,“听不见小贵人的话吗?”  那些宫人这才起身,跪到自家主子身旁打伞。  朝眠被彦晟这一举动弄的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猛的瞧见了跪在首位的那个人。  “二哥……”  话刚开了个头,她就被男人拽着往前走。  她硬生生的把后头的话咽下去,抬头瞧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她被彦晟一路带回了怡兰轩。  屋子里还和她当初走的时候一般,物件摆放没有丝毫差错,桌子上的首饰盒还半开着,是她走时没有来得及收拾的。  这里的一切,就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让朝眠有些意外。  “折腾了一日了,饿了吧。”  彦晟叫人先端了几碟子糕点过来,“你先垫垫肚子,也别吃太多,我现在去给你做饭。”  朝眠觉得是不是自己跪久了,脑子都昏沉了。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做……做饭?现在?”  彦晟以为她是觉得晚了,解释道,“早做好的,怕等你回来便凉了,热了再热又不好吃。放心,我只做几个简单的,很快。”  瞧着男人脚步匆匆的拐进小厨房,朝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说太子冷漠暴戾吗?  不是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吗?  春盈见彦晟走远,才小心的蹭过来,“小主子,我瞧着,殿下还是对您挺好的。”  朝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子里乱的厉害。  便只能摆摆手,“先去收拾带回来的行李吧。”  春盈只得点点头退下了。  朝眠坐在榻上,不困也不饿,甚至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恨不得就这样,永远藏在角落里。  另一边小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周顺是自打彦晟被册封为太子后才调到他身边伺候的,只见过自家殿下素日冷漠的样子,何曾见过……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别说没见过了,太子下厨做饭?????,便是听也没听过的。  周顺吓得脸都白了,在一旁一叠声的劝着,“殿下,叫御厨来做吧。”  “不必,她只爱吃我做的。”  周顺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错了,他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几分自豪的意思。  从前他知道宫里的小贵人被帝后娇宠着,只听说脾气骄纵的厉害,就连如今的太子殿下,曾经的三皇子,也被她欺辱过。  他还原以为这个小贵人回宫后会受到一番折磨,不曾想,太子殿下竟这般看重她。  周顺默默在心里把这个小贵人的位置拔了上来,就暂时……位列第二吧。  彦晟知道朝眠估计也没什么胃口,只煮了浓稠的白粥,还有两个朝眠往日爱吃的爽口的小菜。  端上去的时候,朝眠正缩在榻上发呆。  小小的一团,瞧着可怜。  彦晟只瞧了一眼就心软了,这两年憋闷在胸口的气仿佛一瞬间就散了。  他走过去,语气放的很轻。  “眠眠,吃饭了。”  朝眠有些木讷的抬头看他。  眨了眨眼,思绪回笼,费了一会儿才明白彦晟的意思。  她微微提着裙摆,从榻上下来,要给自己穿鞋子。  男人的动作先她一步。  他已经半屈膝蹲下,一手拿着鞋子,一手捏住少女的脚腕。  朝眠身子一僵。  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可男人握的很紧,他慢慢的给少女穿鞋子,甚至淡淡的评价,“瘦了。”  朝眠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决定保持沉默。  朝眠确实没有什么胃口,一开始只是想着毕竟是彦晟亲自下厨,好歹得吃一些,可没想到两年没吃到男人做的饭,竟还是这般好吃。  她不知不觉的,竟把一碗粥都吃光了。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一个安静的吃饭,一个安静的夹菜。  吃过了饭,朝眠本想再去灵堂看看,却被彦晟拦住了。  他按着她坐回小榻上,语气严肃。  “你该拿镜子瞧瞧你自己的脸色,你该休息了。”  说着,又叫人打了一盆水来。  “舟马劳顿,又在那儿跪了那么许久,泡泡脚解乏。”  彦晟一面说着,一面半蹲在少女面前,熟练的去解她的鞋子。  对此,朝眠已经麻木了。  可一屋子准备进来侍奉的宫女和太监没有麻木。  她们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看,又不知道是否该退出去。  更别提周顺了。  他下巴快掉到了鞋面上。  痛思量久,他决定,或许该把小贵人暂列第一。  注意到一屋子下人的视线,朝眠好像才回过神,她匆匆忙按住彦晟的手,说话都结巴了,“我自己来……”  “怕什么,从前又不是没给你洗过。”男人神色如常。  朝眠愣了一下。  恍惚回忆,那好像是彦晟住怡兰轩的第一日。  他误会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过来给她洗脚。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  她忍不住小声哀求着,“殿下——”  话没说完,只觉得脚踝处被人捏的更用力了几分。  “眠眠,一定要这样叫我么?”  男人的一只手圈着她的脚踝,另一手碰上了她脚踝处的那颗红痣,他没有用力,似乎只是轻轻的揉搓。  “我记得这颗红痣。”他说。  朝眠的身子被激的微颤。  “别——”  “别紧张。”男人抬眸看她,“我伺候小贵人,是应该的。”  朝眠眼圈有些发红。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话莫名有些耳熟。  似乎上次彦晟也是这么说的。  她劝说失败,只能退而求其次,她小声的开口,“好多人都看到了。”  “看到又怎么样。”彦晟毫不顾及的开口。  朝眠想说这样有损他太子的威仪,可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闭嘴。  洗过了脚,男人却愈发得寸进尺,开始上手去挽小姑娘的裤脚。  朝眠跟受惊了的兔子似的,猛的一下子站起来,裙摆被打湿了也不在意,还受惊了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男人撑不住笑了。  “不怕我了?”  朝眠嘴硬,“谁怕你了。”  “行,不怕我就行”  男人点点头,又问一句,“不是怕我,就是生气了?”  “怪我没去接你。”  朝眠想说她没生气。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不语。  男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逼近两步,问,“你还记得你走的那天你说什么吗?你说你要给我写信的,眠眠,你忘了么?”  朝眠恍惚的想。  哦,原来那日那么大的风雪,他却听清了。  “你忘了没关系,我给你写信也是一样的。”  “可是你一封都没回我。”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朝眠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好像自从她回宫以后,就丧失了与彦晟沟通的能力。  她闭了闭眼,只能很生硬的答了一句。  “很忙,忘了。”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他黑沉沉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人,像是希望把这个人看穿看透,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又生生克制住了。  最后,他转身走了。  宫里的宫人早都退出去了,周顺在外头等着,雨停了,天却阴冷了下来,他拿着披风上前,却被彦晟摆手拒绝了。  “殿下,咱们回哪儿?”  彦晟被封为太子后,本该是住在东宫的。可这位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天里得有大半是住在怡兰轩这个小偏殿里。  原本周顺还只以为他是念旧,现下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正殿里住着小贵人呢。  “回东宫。”男人微冷的声音响起。  周顺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应声。  走了两步,彦晟又顿下脚步。  “她今日跪的久,八成膝盖要青紫了,库房里那个九清膏你回去找了送来。”  周顺低声应诺。  “还有,回去把东宫那些折子书籍归拢一下。”  男人偏头瞧了一下一旁的偏殿,语气很是平淡。  “明日都搬回来。”  -  朝眠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  她梦见了皇后,梦见了皇后缠绵病榻的时候,时常抱着她哭,说后悔没早早给她定下婚事,怕自己死后朝眠无人照顾。  她说她不想嫁人,只想安安静静陪着皇后。可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皇后就哭的更厉害了。  醒来的时候应当是凌晨。  她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才知道自己哭了。  后半夜她几乎没怎么睡,披着被子缩在床榻上。  她觉着自己这两年应该是长大了。  她没有那么爱哭了。  可这都是她觉得。  皇后娘娘死前嘱咐过她,不要哭,所以她在灵堂前一滴泪都没落。  可是睡着了,在梦里,她还是会哭。  她还是那个软弱的,爱哭的朝眠。  朝眠又想到今日彦晟质问她的那些话。  她不是不想回信。  甚至在她刚到小佛寺的时候,就准备给彦晟写信了,但是被皇后拦住了。后来她收到彦晟的信,皇后也不许她回信。  皇后问她,“你喜欢彦晟吗?你是想要与她成婚吗?”  这平白的一句话却又无端滚烫。  朝眠下意识的摇头,“不,我不想。”  这怎么可能。  她是反派,彦晟是主角。  从没听说过反派与主角在一起的,朝眠想,那也太滑稽了。  皇后听了朝眠的回答,很严肃的告诉她。  如果她不想嫁给彦晟,就不要回他的信。  “你已经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有分寸,男未婚女未嫁,整日书信往来走像什么样子。”  朝眠辩解她与彦晟只是朋友。  “是么?”皇后反问她。  “你当他是朋友,是兄长,可他未必吧。”  朝眠不太懂这个未必是什么意思。  彦晟难道会喜欢她吗?  朝眠下意识否决这个答案,但她还是听从皇后的,哪怕两年收了无数的书信,她一封都没回过,甚至也没打开过。  两年后重逢,彦晟对于她已经陌生了许多。  已经像是书中主角的样子了。  尊贵,威严,而又冷漠。  她有些怕。  可又觉得彦晟的态度很奇怪。  好朋友之间会互相洗脚吗。  朝眠想的头疼,小声的叹了口气。  失眠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日眼下的青黑色几乎用葵花粉也遮不住。  春盈一边给她挽头发,一边小声的嘟囔,“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对您挺好的,况且他之前也……”  她猛的顿住。  朝眠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前怎么?”  春盈摇了摇头,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之前他喜欢您。  “总之。”她生硬的岔开话题,“您仍旧是金尊玉贵的小贵人啦。”  朝眠不置可否。  她听见外头叮叮咣咣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摆手拒绝了春盈在给她戴的翡翠簪子,起身推门出去。  外头,昨儿见过的眼熟的公公正指挥着小太监抬着几个箱子往偏殿走。  周顺瞧见朝眠,忙堆着笑凑上去。  “请小贵人安,是我们声音大了,吵着小贵人了,请小贵人恕罪。”  朝眠眨了眨眼,“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殿下吩咐的,要搬回来住。”  朝眠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搬回来住?”  “他不住在东宫吗?”  “偶尔住,?????也偶尔住在这儿。”周顺恭敬的答话。  朝眠这下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尴尬的点点头,准备往外走,周顺忙上前跟着问,“小贵人这是要去哪儿?”  “去灵堂。”  “不如等太子殿下下朝——”  朝眠猛的顿住脚步,她皱眉,回头看周顺,像是很认真的在发问,“彦晟是给我禁足了吗?”  周顺身子一僵,冷汗都要滴落下来了。  “没有,没有。”  朝眠点点头,不再多说,抬脚快步走了。  周顺瞧着朝眠的背影,抬手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叫你多嘴。  灵堂里的人较昨日少了许多,倒不是她们溜走了,而是昨儿半夜就有许多人昏过去了被抬走了。  朝眠没有多管,她径直走到最前面,恭恭敬敬的与牌位叩头。  “你很得意吧。”微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朝眠回头,是承泽。  他撕破了那张温和的面具,冷冷的看着朝眠,“他是太子了,他比我成功了,你选对人了,你很得意吧。”  “你早就喜欢他了吧,所以才带回怡兰轩。”  朝眠静静的看着他,“我拿他当兄长。”  “我也一直拿你当兄长的,二哥哥。”  “可从那日后,就不算了。”  “兄长。”承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没人想做你的兄长。”  “我不是,他也不是。”  朝眠不想再与他说话。  她往铜盆里放了一把纸钱,瞧着火舌卷起,慢慢的起身离开了。  朝眠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  昨日梦里与皇后的交谈,彦晟奇怪的举动,还有今日承泽的话。  似乎都在反复提醒着一件事——  彦晟喜欢她。  走出灵堂,就瞧见站在门口的彦晟。  他站在背光处,整个人隐匿在阴影里,叫人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朝眠顿住脚步。  不知怎的,她突然不太敢往前走。  可男人也没用动作。  两个人好像僵持住了。  最后,朝眠还是小步蹭了过去。  “太子殿下。”她小声叫他。  男人并没有应声。  朝眠顿了顿,又叫了一句,“彦晟。”  男人好像这才有了动作。  他微微直起身,把手里的斗篷给小姑娘披好。  男人声音很淡,“下了雨外头冷,还穿的这么单薄。”  “怎么没进去。”朝眠抬头问他。  “见你和人在说话。”彦晟垂眸,状似无意的开口,“不想去打扰你。”  朝眠想了想,说,“他与我说——”  见男人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朝眠又不想说了。  她转头说起另一件事。  “叫她们回去吧,娘娘也不见得喜欢他们在这里。”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彦晟没有迟疑的应了。  朝眠又问,“我可以去看看陛下吗?”  男人沉默了一瞬才道,“他在病着,过了病气给你不好。”  “就是病着才要去探望。”  朝眠再次问了一句,“可以吗?”  “先去吃饭,周顺说你早上连饭都没吃,小馄饨还想吃吗?我给你包。”  他去牵朝眠的手,可朝眠没动,仍旧是抬眸看他。  彦晟似乎叹了气。  “吃了饭,你陪我去看折子,然后再去看陛下,可以吗?”  朝眠不懂为什么要她去陪着看折子。  可她没问,轻轻的点点头。  “好。”  吃过了早饭,她随彦晟去了偏殿。  一张桌案,彦晟在一面批折子,朝眠在一面吃点心。  她咬着千层酥,含糊不清的开口,“我以为你要我来给你磨墨的。”  彦晟似乎笑了。  他突然抬手伸过来。  “做,做什么。”  朝眠一说话,嘴角的酥皮簌簌的掉下来,都落在彦晟的手心里。  “给你接着。”  男人神色自然,他说,“不会叫你磨墨的,会手酸。”  原本松软的千层酥突然觉得难以下咽。  朝眠一噎。  灌了两口茶才顺下去。  她不敢看彦晟的眼睛。  “你,你快批折子吧。”  朝眠这下子连吃糕点的心情都没了,她甚至自己也惴惴不安的想,彦晟不会真的喜欢她了吧。  她瞧着一桌案的奏折,顿了顿,试探的开口。  “你,你如今是太子了,怎么还没有娶亲呀?”  彦晟笔下微顿,“你希望我成亲?”  “不,不是我希望,是……你,你年龄也到了,这么多折子,没有催你大婚的吗?”朝眠结结巴巴的开口。  男人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半晌,他笑了。  “有。”他把手里的折子递给她看,“这个就是。”  这么巧。  朝眠惊讶的接过来。  这是礼部尚书递的折子,奉选周将军的幺女周英若为太子妃。满满一篇奏折,洋洋洒洒都是吹捧周英若如何貌美贤良,更说了陛下重病,太子身兼重任,亦要担延绵子嗣之责。  朝眠低头看的认真。  自然也没有看到,桌案对面的男人正阴沉沉的盯着她。  男人黑漆漆的眸底似乎都沾染了一丝猩红,握着玉笔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骨节都泛青。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恶狼,正在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克制,才没有扑上去把这个作死的小兔子拆吞入腹。  “怎么样?”男人凉凉的发问。  朝眠看的认真,没有注意到男人语气的不对劲,甚至点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手里的奏折突然被抽走。  朝眠一愣,还没等回过神,男人已经起身越过书案,过来去拽她的手,“别看了,走吧。”  “去,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看陛下么。”男人语气似乎有些淡漠。  “还是你想留下来看奏折。”  “去看陛下吧。”朝眠急忙道。  -  乾坤宫里俱是一片浓重的汤药味。  侍奉的宫人似乎已经都换过一批了,一个眼熟的都没有。  朝眠小声的问苏公公去哪里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答,“去年就放出宫了,年纪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朝眠点点头,不再多问。  进了里间,一个宫女正要给陛下喂药,瞧见了来人,匆匆忙跪下,“拜见殿下。”  “先退下吧。”男人指尖碰了碰药碗。“药再热热。”  “是。”  朝眠已经迫不及待凑到了病床前,其实她心底是有些惧怕皇帝的,但是她在宫里的日子,陛下又确实待她很好。  如今眼瞧着那么一个威严的帝王变成了缠绵病榻的将死之人,朝眠忍不住的抽咽起来。  “怎么会,怎么突然病的这么重。”  皇帝似乎睡的不实,听到声音就醒了。他瞧见朝眠,先是愣了一下,有些混沌的眼神恍惚片刻,才开口。  “眠眠。”他声音嘶哑的可怕。  朝眠绷不住哭的更厉害了。  “陛下。”  朝眠带着哭腔,“您还好吗?”  她想去碰一碰陛下的手,却被身后的男人拦住了。  皇帝的目光越过朝眠看见彦晟,眼睛一下子瞪大起来,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  “咳咳咳——”  “陛下病的厉害,精神也不大好,没法陪你说话。”彦晟揉了揉朝眠的头发,“你也瞧见了,嗯?先出去,我与陛下还有国事要说两句,否则,待会儿喝了药他又要睡了。”  朝眠本想留在这儿,可一听见是国事,又觉得不该打扰,便乖觉的点点头,起身去外间等。  朝眠走后,男人的眸色一点点变冷。  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冷冷的瞧着老皇帝苟延残喘的模样。  “逆子!”皇帝咳嗽的双目泛红,恶狠狠的瞪着彦晟,“不叫她留下来,是怕她瞧见你这副狠辣模样吗?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反贼,你要弑君!”  彦晟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弑君——”他拉长语调,慢悠悠的开口,“睁开眼睛看看吧,现在的天下,谁才是君。”  他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冰冷冷的道,“叫眠眠进来,你要与她说什么?说她父亲是怎么死在沙场上的,说当年为何迟迟没有援军?”  老皇帝骤然睁大双眼,“你,你……”  “我不说,不是想替你遮掩,只是不想她平白伤心罢了。”  男人垂眸低语,宛若书中描写的恶鬼。  “你的日子不多了,珍惜吧,我的父皇。”  在皇帝恐惧而又愤怒的目光中,那个宫女重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  彦晟出去的时候,朝眠正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他。  听见脚步声,她歪着头看过来,眼睛又黑又亮,模样瞧着很乖,这让彦晟突然想到了去年外邦上供的那只波斯猫。  刚刚被搅弄的有些烦躁的心情的仿佛一瞬间尘埃落定一般,各自找到了归属。  他眸色柔和下来,快步走过去。  “等久了?”  朝眠摇摇头。  “太医有说是什么病吗?”朝眠担忧的问。“瞧着很严重。”  “没事。”  彦晟低声哄她,“眠眠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朝眠听他叫自己眠眠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总觉得这个称呼太亲昵了一些。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是在下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他们走在廊下,怕外头的雨水渐进来,彦晟叫朝眠走在里侧。  察觉到朝眠?????的情绪有些不对,彦晟哄着她,“待会儿把我私库的钥匙给你,你进去挑挑看看有没有好玩的中意的。或是叫人再来给你做新裙子,便是戴孝,也可以穿一些茶白,天水碧,海天蓝之类的,不一定非要素白,你不是喜欢在衣裙上缀着珍珠宝石——”  话没说完,便突兀的被朝眠打断了。  “我觉得,周英若很好。”  彦晟蹙眉,而后脸色猛的阴沉下来。  他记忆力很好,那折子他只大概扫了一眼,却也记得那个名字。  朝眠还在自顾自的说,没有注意到男人可怖的神色。  “想来礼部尚书推举她,也是有道理的。”  “很好——”男人似乎笑了,只是笑意里带着冰冷的意味。  他猛的攥住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少女仰头看他,“你见都没见过她,怎么就说她很好?还是说你觉得,只要是能推举上来与我为妃的,都是好的?”  朝眠从没见过彦晟这个样子。  男人脸色阴沉的可怕,眼神冷的像是凝了冰。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只觉得一瞬间呼吸都滞住了。  她不想哭,可被捏住的下巴痛,被攥住的手腕也痛,叫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彦晟在瞧见她泛红的眼尾时一瞬间就有些后悔。  他失控了。  不想惹她哭的。  他松开了手,声音有些哑,“抱歉。”  男人垂眸,遮掩住眼底阴冷的眸色,佯做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礼部尚书与周将军家有姻亲,现在朝中势力复杂,每一个折子,每一句话,背后都是巨大的阴谋,我只能从中周旋。”  朝眠一瞬间有些慌乱,“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我太笨了,我不懂——”  小姑娘快急哭了,眼尾更红了。  彦晟微微抬眼。  面前的小姑娘红着眼睛,下巴处带着几道有些暧昧意味的红色指痕,手腕处也红了一圈。  他该是心疼的。  可很奇怪,这些场景落在他眼中,却好像勾起了他心中最暴戾,最恶劣的那一份心思——  想叫她身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再多一些,想叫她再哭的狠一些。  他像是最卑鄙的骗子。  “没事。”他说,“不怪眠眠。”  朝眠眨了眨眼,忍了忍,又像是没忍住的问。  “彦晟,你想娶妻吗?”  男人垂下眸子,看着她,眼睛里头的颜色深浓一片。  “当然想。”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下个月是我的生辰,宫中有晚宴,臣子们都会携女眷来。到时候,就让眠眠来帮我挑好不好?”  “眠眠来选一个,做我的太子妃。”  “好。”  朝眠笑了。  这好像是她回宫后第一次对他笑,脸颊两侧有浅浅的酒窝。  她与自己笑,竟是因为自己肯娶妻。  彦晟在心里没有什么温度的想。  他有些不想忍了。  回宫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彦晟本想陪着朝眠一同用饭,可周顺来报,说几个臣子已经在偏殿等了他许久了,彦晟只能臭着脸过去。  彦晟去忙了,朝眠随意吃了点饭,便一个人歪在床榻上。她的亵裤卷起来,膝盖处上了药,冰冰凉的。  她昨儿没睡好,现下竟一丝也不困。  她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彦晟愿意娶妻,他没有喜欢自己。  朝眠慢悠悠的想,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滋啦啦——”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电流声响了起来。  朝眠几乎是一个激灵的翻身坐起来。  “好久不见,有想我吗?”系统贱贱的打招呼。  朝眠没心情与它废话,她单刀直入的问。  “你说的时机未到,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不就要到了么。”  系统笑着说,“恭喜你呀,快要自由了。”  今日的好消息有些多,朝眠连连松了好几口气。  “你之所以迟迟完不成任务,是因为最后一个任务是固定任务,你需要做好主系统交给你的事,才能达到百分之百。”  “什么事?”  “下个月,主角生辰宴上。”  系统顿了顿,一个小瓷瓶突兀的出现在床榻上。  “这里面的药。你要给他服下。”  下药?  朝眠僵住了,脸色有些发白,“这是什么药?毒药吗?”  “想什么呢?”系统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给主角下毒药,这只是迷药罢了,促进情节发展的。”  “喝了这个迷药,主角只会以为是醉酒,随意找了个偏殿睡下,很碰巧的,周将军的小女儿也喝多了,迷迷糊糊闯了进去——”系统笑嘻嘻的,“之后的剧情你都懂了吧?”  这剧情眼熟,好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不过朝眠的重点放在了那个周将军的小女儿身上,“是周英若吗?她是主角的妻子吗?她是好人吗?她会对彦晟好嘛——”  “停停停!你完成你的任务就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你是反派,你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吧,还有功夫关心主角。”  系统交代完任务,就迫不及待的下线睡觉了。  留下朝眠一个人,半跪在床榻间,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小瓷瓶。  她就要自由了。  朝眠想。  她可以离开皇宫,天高海阔的过自己的生活了。  “小贵人,您睡了吗?”  有宫女在外头叩门。  朝眠一个激灵,忙把小瓷瓶塞到枕下。  “没,进来吧。”  一个瞧着面生的小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殿下说您爱吃甜酪,小厨房做了一碗,您尝尝。”  朝眠正好有些渴了,便接过来吃了一口。  味道意外的不错,她把一整碗吃了个干净。  那宫女收拾好东西又退了下去。  朝眠倒在枕头上,底下的小瓷瓶她没拿出来,就那么枕着,好像在枕着自己的自由一样。  困意席卷上来,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她想,今晚自己一定能做一个美梦。  可并没有。  这一晚的梦,奇奇怪怪,光怪陆离。  更有些——  难以启齿。  只因为夜色朦胧的时候,她寝宫的门被人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没做坏事,狗子是小变态不是大变态啦,等后面眠眠逃跑了才会黑化成大变态(淦,越描越黑)  这章评论有红包掉落。  (宝子们多多注意防护)第二十五章   这一晚朝眠好似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 可等醒来了,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早起对镜梳妆的时候发现锁骨上有一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也没在意。  她起的晚了, 正巧彦晟刚刚下朝回来,便一同用饭了。  吃饭的时候, 朝眠总觉得彦晟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低头, 瞧见锁骨处的红痕,微微蹙眉, “这个节气还会有虫子。”  男人似乎笑了。  “大概是许久没住人了, 待会儿叫他们拿艾草熏一熏。”  朝眠无所谓的点头。  吃了饭, 彦晟又要朝眠陪他去看折子,朝眠不大想去, 彦晟便借口说屋子里熏草药,怕她受不住味道。  朝眠无奈只能过去了。  大概是前一晚没睡好, 朝眠坐在椅子上, 不大一会儿小脑袋瓜就沉了下去,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点着头。  彦晟瞧着好笑。  他过去叫醒了朝眠,哄着她先去小榻上歇息。  朝眠困得不行,下意识乖乖应了。  她缩在小榻上,小小一团,任由彦晟给她盖了一个小毯子。  察觉到榻上少女呼吸渐沉,男人眸色愈暗,他像是难以克制似的, 微微弯腰, 吻在了她锁骨处的红痕上。  朝眠这次倒是睡的香甜。  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  外头阳光有些晃眼, 她一手微微挡住, 一面歪着头去看不远处的桌案, 男人还在批着奏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动怒了,眉目带了几分冷意。  “彦晟,”她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男人很快的回过头,眼底冷意消散,他快走几步过来,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小孩。  “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再睡会儿?你这两日累到了,该好好歇着的。”  朝眠睡的头发有些乱,头顶甚至还有一缕头发微微翘起来。  彦晟抬手往下按了按,带着几分笑意,“是饿了么?”  朝眠摇了摇头。  “有点渴。”  男人立刻去接了水过来。  喝了半杯水后朝眠好像才清醒过来,顿时有些尴尬,自己从前那习惯指使彦晟干活的小毛病又上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穿了鞋子噔噔噔噔跑到书案那儿,殷勤道,“我睡好了,我来给你磨墨吧。”  “不用。”彦晟说,“会手酸。”  “不会的不会的,一点都不累!”朝眠说着,像要展示似的,更大幅度的晃动起手里的墨块,结果墨汁溅起,沾了一手。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拿着帕子,很认真的给少女擦拭手上的墨汁,“真的不必,眠眠,你不用做任何事,你坐在这里陪我就好了。”  男人的手不经意碰到少女的手指,温热而柔软,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骨节都泛着粉嫩的红,瞧着就可爱的紧。  不过朝眠很快就受惊似的将手指缩了回去。  男人眸色暗了几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彦晟这儿呆了一小天,直到将将傍晚才被彦晟给放回来。  明明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朝眠却也搞不懂为什么非要自己去陪着他批奏折。  入了夜,朝眠寝宫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男人一身玄衣,脚步轻便的踏入。  撩开垂下的纱帘,榻上的人正在熟睡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似乎还在笑着,长如蝶翼的睫毛垂下,人显得格外乖巧。  男人却仍嫌不够,他低头碰了碰少女柔软的唇瓣,像是叹息一般的,“你只有这个时候才乖。”  唇瓣被他吻的烂红,像是败了的玫瑰花的颜色。  “眠眠,我在克制着自己。”  “但我不知道我能忍多久。”  “我不想做伤害你的事,你要乖,好吗。”  -  既然彦晟下个月要过生日了,自己也要走了,走之前还要给彦晟下个药——  朝眠翻来覆去的想,那自己一定得送一个好一点的礼物。  可彦晟已经贵为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缺什么呢。  朝眠想的头痛。  不经意的,她抬手看见了自己手里的红绳。  眨了眨眼,她猛的想到了什么。  翌日,她去了京郊的佛寺。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这是她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找到的,一串很古朴的紫檀木手串。  彦晟的手很好看,白皙纤长,这个手串一定很合适。  她准备拿着去佛寺开开光,保平安。  原本彦晟听说她要去佛寺,不大同意,要与她一起来。  可这事朝眠哪里能让他知道,差点与彦晟吵了一架,这才作罢。  今儿不是礼佛日,佛寺里人不多,只寥寥几个。  朝眠很快请大师为手串开了光,就在准备返程的时候,佛寺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位娇弱美人。  一时间,连朝眠都愣了一下。  这女子生的绝色,仿佛她一出现周围的事物都黯淡无光了。  系统适时的出声,“怎么样?女主角美吧?自带光环!”  “女主角?”朝眠一惊。  “她,她就是周英若。”  朝眠想再打量打量这个女主角,可周英若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佛寺。  回宫后,朝眠还心神不宁的,就连用饭的时候也是出神了好多次。  “怎么了?”  彦晟瞧着朝眠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儿去佛寺遇到什么事了吗?”  朝眠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遇到了周英若。”  她仰头看着彦晟,很认真的说,“周小姐特别貌美,彦晟,她完全配得上你,更配的上太子妃的位置。”  彦晟微眯起眼,黑长的眼睫垂下来,密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么?”  朝眠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真的,我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可就是瞧着太娇弱了,身子可能不大好,不过也无妨,宫里头这么多太医呢,总能把身体调养好。”  彦晟坐在她身侧,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  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目光都落在了朝眠的唇瓣上,他想不通,这么柔软的唇,为什么吐出的话却可以像刀子一样扎人心扉。  他的心底翻涌过无数阴暗的想法,最终归位一片平静。  彦晟给朝眠倒了一杯茶,语气平淡。  “既然这么好,宫宴那日,我可要好好瞧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跑。第二十六章   这是太子登基后的第一次生辰, 但因为正逢皇后大丧,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特旨, 凡是朝中官眷,无论诰命与否, 皆可随父兄入宫。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太子这是要借此机会选妃, 一时间,京城几家出了名的胭脂水粉首饰铺子订单都排的满满的了。  不过清晨, 天刚蒙蒙亮, 朝眠就去拍彦晟的房门。  “乓乓乓”的声音听的一旁的周顺心惊肉跳的, 却也不敢拦。  很快,男人开了门。  他大概还没睡醒, 模样瞧着有些倦怠,黑色的外袍随意披着, 只松散的在腰间系上。  瞧见是朝眠, 他丝毫不意外,想来能有胆子在大清早砸他的房门的也只有朝眠一个人了。  “怎么了,眠眠。”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朝眠把手里的锦盒递过去,弯着眼睛笑,“彦晟,生辰快乐,我是第一个给你送礼物的人!”  清晨的光还有些暗淡,可少女笑容却明艳无双。彦晟站在那儿好一会儿, 才慢慢的去伸手接那个盒子。  “我很喜欢。”他低声说。  朝眠眨了眨眼, “你都没打开看看是什么, 就说喜欢?”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  “无论是什么, 眠眠送的, 我都喜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打开了盒子,瞧见里头的手串后先是一愣,而后很自然的拿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手串很长,需得绕两三圈。  “很好看。”  朝眠笑了,“我拿着去佛寺开了光的,你要好好带着。”  “一定。”他说。  “还有一件事。”朝眠舔了舔唇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你还记得,我,我走之前,酿了雪花酿,现如今正好可以喝了,你今晚,要不要尝尝?”  她仰头看男人,小声保证道,“一定很好喝的。”  彦晟笑了。  自从朝眠回宫后总是有意无意疏远他。  这还是难得她主动的,要与自己分享什么。  “好。”  最重要的一件事交代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朝眠心情畅快的哼着小曲回去了。  真好。  她终于要完成任务了。  等瞧着朝眠回屋,周顺才小心的凑上来,“殿下是否现在洗漱更衣?”  男人懒懒的“嗯”了一声。  周顺一挥手,立刻有宫女端着铜盆汗巾等走进来。  男人微微张开手臂,任由宫女给他更衣。  周顺跪下给男人穿鞋子,讨好道,“小贵人对殿下可真好,那日去佛寺就是给这珠子开光的,殿下可是小贵人心尖上顶顶重要的人。”  男人微微垂眼,抬脚踢了他一脚。  “你倒是知道的多。”  周顺从善如流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奴才又多话了。”  男人笑了笑。  “倒是没说错。”  他顿了顿,忍不住补充一句。  “她一向待我最好。”  傍晚,月上柳梢头,宫里正一片欢声笑语。  这次进宫的女眷多,几乎在花园里走两步就能听见女子低语浅笑的声音,谈话的内容也不过是那个正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罢了。  太子殿下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喜欢什么样的的女子——  朝眠留心听了两句,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嘟囔。  彦晟最喜欢的应当是玄色,整日穿的像乌漆麻黑的大石头。  喜欢吃什么口味不知道,反正是不大爱吃甜的,不过后来被她强迫的倒是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许多。  喜欢的女子……也应当是周英若那样的吧,毕竟她才是女主。  “朝眠,朝眠!”  柳兰儿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拍了拍朝眠的肩膀,“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  朝眠回过神,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后缩了缩,“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东西啊,藏着掖着的。”柳兰儿哼了一声,“我倒是不想来,我爹非拽着我来,说我便是入不了太子的眼,也得让我来见见世面。”  “就是……一壶酒。”朝眠做贼心虚,说话结结巴巴的。  柳兰儿没在意,她两年没见到朝眠了,正兴奋的跟她讨论着现下京中实行的话本子。  朝眠端着托盘,上头放着的是雪花酿,已经被她下好了迷药的雪花酿。  她心不在焉的,偶尔出声应和两句。  “我家里给我订亲了。”柳兰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朝眠一愣,“啊?”  “是父亲同僚的儿子,也算是知根知底。”柳兰儿没有刚刚那么活泼了,“不过,我都和他不太熟,话没说过几句。”  “你是不是不想嫁?”  “也不是,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柳兰儿微微叹气,又把目光挪到了朝眠身上,“眠眠,你的婚事呢?”  朝眠摇了摇头,“我还不想成婚。”  柳兰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忍了忍,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很快到了正殿门口。  朝眠微微顿住脚步,“你先去吧。”  “你呢?”  “我——”朝眠含糊不清的开口,“我再等等。”  她还是有些忐忑。  柳兰儿点点头,没有多问。  朝眠站在门口,看着正殿里众人觥筹交错。  殿内,许多世家女子都在交谈间有意无意的去看为首的那个尊贵男子,在这些人里,朝眠也看到了周英若。  她在喝酒,似乎有些微醺,脸颊酡红。  朝眠又把目光挪到了那个彦晟身上,无数人目光的焦点。可他似乎从未去看哪个女子,只是一直微微蹙眉,盯着身侧空着的座位。  朝眠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她不自觉的捏紧托盘,慢慢的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就被彦晟瞧见了,男人猛的站起身,众人瞧着太子起身,也都匆匆忙跟着起来。  朝眠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走进去。  “怎么这么晚,我以为你不来了?????。”男人叫周顺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又拽着少女的手腕落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眠似乎觉得从彦晟这句话里听到了委屈的意味。  只是此刻朝眠的心思都在那酒里,暂时没心思想别的。  她坐下,干巴巴的开口,“怎么会不来呢,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沉稳些,奈何这是她第一次干坏事,实在是忍不住的一再去看那瓶酒。  彦晟瞧见她的目光,笑了笑,便叫周顺把酒倒好。  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朝眠。  朝眠吓了一跳,“我,我不能喝酒的。”  “怎么不能喝,之前不是还去承泽那儿喝了葡萄酒么。”彦晟似笑非笑的,“与他能喝,与我就不能喝?”  朝眠一个头两个大。  能喝倒是能喝,但是这酒里下药了啊!  “只喝一杯。”男人低声哄着她,“今日我生辰,你只陪我喝一杯,好吗?”  朝眠想拒绝,又怕太明显被男人看出端倪。  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去端起了那杯酒。  酒有些凉,入喉却滚烫。  朝眠只喝了一小杯就坚决不再喝了,反而是一个劲儿劝彦晟多喝一些,她殷勤的给男人倒酒,“三哥哥,眠眠酿的酒好喝吗?”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没吭声,一手撑着额头,似乎在打量她。睫毛微垂,模样有几分慵懒。  沉默了好久,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喝,我多喝一些。”  【叮!反派值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系统正在脱离——】  一声清脆的声音让朝眠整个人都僵住了。  任务完成了?!  “恭喜你你自由啦,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生活吧,我先走——”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  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任务,却没想到这么快,本来还以为至少要等到第二日一切尘埃落定的呢。  朝眠端着酒壶的手有些发抖。  紧张,激动,亦或是兴奋。  无数种情绪交织,让她几乎很难保持镇定的清醒。  “殿下,您是不是醉了。”  周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朝眠侧头,看见男人皱着眉,一副有些难受的样子。  “奴才扶着您去偏殿歇着吧。”  男人没有拒绝。  周顺与朝眠点头示意,才扶着男人从偏门走了出去。  朝眠愣了一小会儿,下意识的目光去寻找周英若。  可没有。  周英若也不在。  她小小松了一口气,看来已经按照系统说的世界线进行了。  莫名的,她心底还有些不大舒服。  她忍不住想,彦晟真的会喜欢周英若吗?明明几次与他讨论起周英若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啊,那两个人这算不算先婚后爱……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杯酒上了头,此刻朝眠觉得自己头也晕晕的,她昏昏沉沉的,没叫人扶,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溜了出去。  不知道这是哪条路,周围的树,周围的花儿,好像都是一个样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好像有人过来扶她,问她怎么了。  朝眠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方向传来。  她说她困了。  后来呢,推开了哪扇门,进了哪间房,睡了哪张床,朝眠一概没有印象了。  酒气上浮,白绸红染,荒唐一梦。  等再有记忆的时候便是第二日清晨了。  朝眠呆呆的坐在床榻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枕边睡着的人。  她甚至怕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没错,还是他。  那个尊贵的太子殿下,整个世界的主角,本该和周英若一夜春宵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  朝眠想拿脑袋撞墙。  怎么办,她麻木的想,就在自己反派任务完成的第一晚,她就把主角给睡了。  如果彦晟醒了,她该怎么办。  走吧。  朝眠对自己说。  不想面对的最好方法就是逃避。  还好的是,大概是昨夜下了药的酒喝的多,男人现在还在熟睡。  朝眠飞快的下床,可就在脚落地的一瞬间,她差点跪下,两条腿酸软的好似面条,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她疼的眼圈的红了。  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狗男人后,她强忍着痛,撑着力气站起来,胡乱的穿好衣服,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周顺并没有在外头,只有两个瞧着面生的小太监。  “殿下还在睡,谁也不能去吵。”朝眠面不改色的撒谎。  她来不及再回怡兰轩了,现下能出宫的只有那一个法子。  朝眠想起了那个狗洞。  那个破破烂烂的狗洞还在。  还好这两年她没怎么胖,拖着两条酸软的腿,朝眠从狗洞钻了出去。  怕男人醒来后就要抓她,朝眠想立刻就出城去,只是得换一身装扮才行。她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有手上的一个镯子,她拿着去了当铺,换了一些钱,去买了一身普通的粗布麻衣换好。  就在她正准备去马行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她吓了一跳,急忙躲进了拐角的胡同里,微微探头往外看。  是羽林卫。  朝眠只觉得脑子发懵,怎么会,他醒了?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头上了?  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一下。  朝眠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她苍白着脸回头,却愣住了。  是柳兰儿。  “真的是你啊朝眠,你怎么穿成这幅样子,我知道了,你是偷偷溜出来玩的吧,我——”  “兰儿!”朝眠猛的攥住她的手,像溺水之人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救救我,救救我——”  -  殿内是死一般的安静。  那个当铺的掌柜被押着跪下,抖如筛糠。  而被朝眠上午当掉的那个镯子正被男人拿在手里把玩。  “人呢。”男人冷冷发问。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这位贵人当了镯子就走了,至于去哪儿了,小人真的不知道。”掌柜的一个劲儿的磕着头。  男人微微闭眼,只觉得一股火在心底燃烧,烧的五脏六腑都疼。  他还不够温柔吗?他对她还不够纵容吗?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她喜欢的样子。  彦晟突然抬手把镯子扔回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去贴公文,贴告示,水路旱路,临近的州县,驿站码头,客栈餐馆,一个都不落。”  男人每说一个字,脸色就冷下一分。  “就是把整个天下翻过来,我也要见到人,懂吗?”  也许他错了。  他早该就这样,残暴的把她抓回来,关进他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  每日都要将她弄哭,让她再也不敢提起逃跑的心思。  只有这样才能学乖吧。  眠眠。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次喝酒了所以拉灯(不是说以后不拉灯,只是说偶尔不会拉,该死,我到底在说什么)  另:下一章21号晚十一点更。  (要被捉到啦嘻嘻嘻)第二十七章   篱下菊, 醉把一枝枝。花水乞君三十斛,秋风记我一联诗。留看晚香时。  刚入了秋,天气凉了些, 只是午后依旧日头毒辣。  秋水提着个小竹篮,里头装着的是从点心铺子刚包好的果子, 一旁还有一个小竹筒, 是桃花酿。  她拐过西巷,去替朝眠取在白家铺子做的新衣服。  白阿么年纪大了, 倒是还很爱八卦, 瞧着秋水就拽着她问东问西的, “朝眠和周先生婚期定在哪天呀?”  哪怕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十次八次了,秋水还是耐心道, “是下个月初三,阿么记得来捧场。”  白阿么笑的见牙不见眼, “一定去, 一定去。”  取完衣服,秋水才慢吞吞的往家里走。  朝眠买的宅子在南巷的最深处,虽远一些,但是很安静。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碰到了周宴之。  他似乎也是刚到,正要叩门。  “周先生?”她笑着过去,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个食盒上,“又来给我们姑娘送吃的呀。”  周宴之似乎脸有些红, “嗯。”  两人正说着话, 门从里头打开了, 是朝眠, 她像是午睡刚醒, 头发还有些乱蓬蓬的,甚至一只眼睛还是眯着的。  她没去看周宴之,倒是先去看秋水手里的篮子,小声叨咕,“桃花酿买了没。”  “买了买了。”秋水只觉得头痛。  她下意识的去看周宴之,见他并没有因为姑娘的凌乱而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心里才微微松气,她一只手去拽朝眠的手,强硬的开口,“姑娘,你头发乱了,我去给你梳头。”  朝眠抬手摸了摸头发,“乱了?”  “乱了。”秋水斩钉截铁的开口。  “好吧。”朝眠答应了。  秋水不好意思的让周先生先坐一会儿,她拉着朝眠去屋子里梳头发,窗子半开着,很容易就瞧到院子里的景象。  周宴之正在去拆秋水带回来的糕点。  “姑娘,你不能这样,你都要与周先生成婚了,你下次见他……你得穿自己最喜欢的裙子。”秋水有模有样的教她,“就像刚刚,你同时瞧见我和周先生,你应该先与周先生说话的。”  秋水其实自己也不太懂,她是落了难被朝眠救回来的,又比朝眠大几岁,是打心眼里把朝眠当成了自己的妹子,真心希?????望朝眠好的。  朝眠小声的“哦”了一声。  秋水手脚麻利,头发很快挽好了。  “去吧,去和周先生说说话。”秋水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眠走出去的时候,周宴之正在吃那块玫瑰糕,从点心铺子包来的玫瑰糕是最少的,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  她又不好意说,只能坐在周宴之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宴之以为朝眠在盯着自己看,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  “我给你带了凉面。”  他把那个食盒打开,把装着凉面的碗端出来,“我自己做的。”  朝眠点点头,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我吃过饭了。”  她平时对着周宴之话就很少,今日好像更少了,一直是坐着喝桃花酿。  周宴之侧头去看她,目光落到她的唇上,明明两个人隔了很远,他却好像都能闻到那股子桃花的香气。  他不可抑制的滚动喉结。  “朝眠,”他问,“嫁衣你去看了吗?”  朝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周宴之微微皱眉,他瞧着有些不满,却还是没发火,忍了忍,只说了一句,“要提前看看,避免尺寸不合适。”  朝眠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周宴之没再多留,又把剩下的半块玫瑰糕吃了就走了。  秋水等周宴之走后才出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朝眠明知故问。  “诶呀。”秋水点了点朝眠的额头,“你像一个木头,要与周先生多说话,知道吗?你们是要成婚的人。”  朝眠把责任甩给她,“是你们要我成婚的。”  “我们?”秋水挑挑眉。  “你,白阿么,隔壁的婶子叔叔,还有好多人,你们都说,我和周宴之很合适。”朝眠重复一句,“是你们要我成婚的。”  “只是因为我们说?”秋水瞪她,“那你呢,你自己呢?你不喜欢周先生吗?”  朝眠不说话了。  她其实还不太懂喜欢是什么。  只是她的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一个人住,确实太艰难了,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成婚,而周宴之,是最好的对象。  他比自己搬来镇子晚两个月,在一家私塾做教书先生。  周宴之为人温柔,几乎从没与别人红过脸,连去那儿上课的学生都说,周先生都没怎么骂过他们。  温柔好,朝眠喜欢温柔的。  于是,这场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  从宫里出来已经有小半年了,靠着柳兰儿的帮助自己躲到了这个江南的镇子里,这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京中传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彦晟怎么样了。  前两个月新皇登基,这是朝眠知道的最后的京中消息。  他成皇帝了。朝眠想,不知道他认识周英若没有。  就在朝眠胡思乱想的时候,秋水的声音响起。  “是周先生的手帕。”  她指了指桌子上那方素帕,“明日姑娘去给周先生送回去吧。”  朝眠问她,“你去可以吗?”  秋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很快,朝眠举手投降,“好,我明日去。”  “这次要多说一些话。”秋水嘱咐她,甚至规定了时间,“至少,至少一炷香吧,不许扔了帕子就走。”  朝眠精致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秋水当做没看见。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她把那碗凉面端到朝眠面前。  朝眠面无表情的拒绝。  “不要,我不饿,我吃过了。”  秋水点头,“那晚上没饭了。”  朝眠心里委屈,她没吭声,蔫巴巴的回屋又要去睡了。  她是真的没吃东西。  她中午睡的久了,起来了也只喝了一点桃花酿,本来想吃糕点的,结果被周宴之弄的没有心情了。  朝眠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那块被周宴之吃掉的玫瑰糕。  更气了。  迷迷糊糊的躺了很久也没睡着,反而肚子叫的正起劲了。  朝眠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披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很好,静悄悄的。  她又要去推大门,想着出去买碗馄饨吃,可手才刚碰上大门,后头就传来了秋水的声音。  “姑娘要去哪儿。”  朝眠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秋水站在厨房那儿,瞧样子有几分无奈,“知道你饿了,给你包了馄饨,来吃吧。”  朝眠立刻蹭过去。  她跟在秋水身后,撒缠缠绵绵的娇。  “秋水你真好。”  这句话秋水每日都要听几遍,早就麻木了。  她把厨房煮好的馄饨端出来,放到院子里的小桌子上,还撒了一把葱花。  朝眠饿的不行,拿着勺子一口一个,好在秋水提前放凉了,否则朝眠肯定是要被烫到。  “秋水,”朝眠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开口,“你包的馄饨好好吃,在我心底可以排第二了。”  秋水问她第一是谁。  “彦晟。”朝眠下意识的答道。  话说出口才觉得后悔,好在秋水并不知道当朝皇帝名讳。  “彦晟是谁?”  朝眠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秋水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她才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我哥哥。”  秋水知道她不爱谈论过往的事,便也岔开不提,只是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姑娘,你这几日晚上最好别出门。”  瞧着朝眠疑惑的目光,秋水解释道,“这些日子镇上总有少女失踪,府衙已经查了很久了,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  朝眠无所谓的点点头。  瞧着朝眠吃的没心没肺的模样,秋水叹了口气。  “周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成了婚,姑娘你不会后悔的。”  朝眠埋头吃馄饨,只当听不见。  翌日上午,她被秋水赶出去给周先生还帕子。  天气有些热,朝眠脸颊红扑扑的,她擦了几遍汗,才终于走到周宴之的家门口。  她在外头敲了敲门,却没有声音。  今日是休沐呀。朝眠想,周先生怎么没在家。  她又敲了敲,大概是这次用的力气大了,门都被她敲开了一条缝,她这才后知后觉,周先生没有锁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是石桌上还倒了一杯茶,朝眠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这么热的天,朝眠不想再跑第二趟,她决定坐在院子里等。  她找了一处背阴的地方,搬着小凳子坐下,慢悠悠的等着。  突然间,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响。  像是屋子里传来的。  周宴之难道在家吗?  朝眠疑惑的凑近屋子,叫了几声周宴之的名字,并没有人应答,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屋子里好像还有那股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会是有老鼠吧。  朝眠被这个想法吓的脸色苍白,就在她忍不住想着再听听的时候,身后传来周宴之微冷的声音。  “朝眠,你在做什么?”  朝眠一愣,回头,瞧见周宴之就站在门口处,他脸色很难看,几乎是咬着牙,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我?我来给你送帕子……”朝眠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解释,“天气太热了,你没关门,我就进来等,对不起,我……”  周宴之突然打断她,“送帕子。”  他重复了一遍,看着朝眠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朝眠的脸色,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没事。”  朝眠不太懂这个没事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没也没问,她把帕子放窗台上,甚至怕被风吹走,还在上头放了快石子压了压。  “那我走了。”  她低着头,脚步很快的往外走,路过周宴之的时候,突然想起到什么,“屋子里好像有声音,可能是老鼠,你……你要不要买点药。”  因为是低着头,自然没看见周宴之那一瞬脸色难看至极。  “知道了。”周宴之阴沉着脸,语气却很平淡。  “我会处理的。”  朝眠点点头,不再多说,走了出去。  等朝眠的身影消失不见,周宴之回头把大门锁好,他拿着钥匙,面无表情的往屋里走,打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宴之面不改色,他先是弯腰,从一旁的枯木堆里抽出一把剔骨刀拎在手里。  窗户都被纸糊上了,屋子里很昏暗。  “小老鼠,你不乖哦。”  -  朝眠从周宴之家里离开,心里还觉得很奇怪。  无论是他房里的奇怪声音,还是周宴之的态度,都叫她心里存疑。  她拐出巷子,突然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朝眠心里一惊,她猛的回头,可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小路,平日很少有人。  朝眠大口的喘了两口气,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嘭嘭直跳,昨晚秋水与她说的少女离奇失踪的事又浮上心头。  她不敢再想,便只能埋着头,脚步匆匆的往前走。  快点回家。她对自己说。  朝眠自然不知道,就在隔了一条街的二层楼的客栈里,正有人冷冷注视着这里。  瞧着少女身影匆匆的离开自己的视线,男人才慢悠悠的关上窗。  周顺恭敬的跟在男人身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彦晟随?????意翻了两页,脸色猛的沉下来。  瞧着男人的脸色,周顺小心的开口,“府衙那边准备这两日就动手抓捕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甩到桌子上,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底的冷意却仿佛化不开的寒冰。  “一帮废物,这么久才查到。”  彦晟闭了闭眼,声音淡漠,“不必他们动手了,朕亲自来。”  周顺低声应诺。  男人手指指节微屈,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桌面上,“你说,她会成婚吗?”  婚期都定了,这不是明摆着的。  可这话周顺却不敢说,他抬手擦着冷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个字。  好在男人并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  “我们去参加她的昏礼吧。”男人笑着说,“去给她送一份,她毕生难忘的礼物。”  周顺听着男人笑,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  似乎自从小贵人走后,男人就不太正常了,他变得更加暴戾多疑,稍有不舒心就会处死很多人,朝中众臣风声鹤唳,至于御前行走的人更是这般,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  彦晟像是没看出周顺的害怕,还笑意吟吟的与他商量。  “就当着她的面,把这个男人的头颅砍下来如何?”  “她那么胆小,肯定要吓哭了。”  男人心里没有什么温度的想。  就是要把她弄哭。  怕了,哭了,才会学乖。  作者有话说:  鼠鼠我啊,就要死了呢。第二十八章   朝眠这几日睡的不大好。  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 像是梦里有人紧紧禁锢住了她,怎么也挣开不掉。  早起的时候,对着镜子发现脖颈处有两个小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秋水仔细去看。  朝眠探头瞅了瞅, 肯定道,“虫子咬的,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 就被这种虫子咬过。”  “是么,那一会儿上一点药膏, 明日大婚, 露出去就不好看了。”  朝眠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她还在想, 这京城的虫子和江南的怎么是一个品种啊。  “今日要试婚服。”秋水说,“你拖到了今天, 怎么也要试试才行。”  朝眠摇摇头。  她透过有些模糊的铜镜去看秋水,不大理直气壮的开口, “明日穿, 更惊喜不是吗?”  秋水总是能败给朝眠千奇百怪的想法。  她妥协似的问朝眠,“那你今日想做什么呢?不然我去换点何首乌,给你弄一下头发吧。又或者,我们去请张婆子来,给你绞面。”  “我想睡觉。”  在一个清晨,距离朝眠刚起床不过一个时辰,朝眠又问,“我可以睡觉吗?”  秋水笑了。  “你要睡多久, 是不是睡到明晚大婚结束了才最好?”  朝眠不吭声了。  秋水叹气, 妥协似的开口。  “睡吧。”  她揉了揉朝眠的头发, 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  “大婚之前, 都会有些紧张的。”  朝眠想说她不紧张, 她只是有些烦躁还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可她什么都没说。  她又躺到榻上,盖好被子,乖乖的只把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她闭上眼,听见门开合的声音。  是秋水出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  朝眠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彦晟。  不知道,他大婚了没有。  -  翌日,天刚蒙蒙亮,朝眠就被秋水拽起来了。  今日来帮忙的人很多,连小小的院子都快站不下了。  幸好昨儿睡的多。  在朝眠对着镜子打哈欠的时候还在想,可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困。  凤冠是秋水亲自盯着打的,分量很足,沉甸甸的。朝眠被压的脖子都在痛,额头垂下来的细密珠帘叫她看人都有些模糊。  秋水还在拿着一支金钗要给她戴。  “够了。”朝眠小声劝阻,“太沉了。”  秋水只当没听见,她手脚麻利的把那只金钗插到发间,又离远几步,仔细打量,而后满意的点点头。  “多好看。”她说。  朝眠不置可否。  凤冠好了,换婚服的时候秋水却不满意了。  “有些大了,你该提早试试的。”  秋水叹气,把腰间的软带系的更紧一些。  “将就吧。”朝眠说,“反正就穿今日一次。”  秋水还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了张婆子的声音,“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秋水眼睛亮了,她急匆匆的拽着朝眠要出去。  可拽了一下,没拽动,朝眠还是站在原地。  “走啊。”秋水看着她,声音压低几分。  “周先生来接你了。”  朝眠突然有些后悔。  她也说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她不该这么草率的答应这场婚事。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走吧。”她说。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甚至有一些朝眠都不认识,但他们都笑的很灿烂,好像真真切切在为这场婚礼庆贺。  朝眠把扇子微微抬高一些,遮掩了视线。  她甚至都没看见周宴之,就被送进了花轿。  花轿有些摇摇晃晃,耳边还都是喜庆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朝眠却不合时宜的有些饿了,她有点想吃玫瑰糕了。  两家离得近,不过片刻的功夫花轿就到了周府门口。  喜娘把她扶出来,又往她手上塞了一段红绸。  她侧头看了看,红绸很长,另一端被周宴之握在手里。  她和周宴之在众人都簇拥下进了正屋。  屋子里有一股很浓的香味,像是很多种香调杂在一起的,朝眠只觉得有些呛人,熏的脑袋疼。  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两个牌位,应该是周宴之父母的。  他说过,自幼父母双亡。  朝眠仔细看了看,心里觉得有些小奇怪,这两个牌位看起来很新,不像是长年带在身上的。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她知道是秋水,在提醒她上前去拜天地了。  她在心底小小的叹气。  这场婚礼,明明她才是新嫁娘,是主角,偏偏又是最不像主角的一个,总是神游在状况之外。  她往前走两步,站在了周宴之身边,就在两个人要随着司仪的话拜天地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一阵躁动的声音。  像是一队人的整齐脚步声。  这声音陌生而熟悉,像是一把匕首将朝眠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残忍的翻了出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将手里的扇子拿开,探头往外面看。  一队羽林卫跑了进来,将出口,将宾客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在一堆太监侍卫的簇拥下,一身明黄色锦袍的男人慢悠悠的走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笑,说话声音很平淡。  “眠眠,你今日大婚,怎么不请我?”  朝眠站在原地,好像一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都冻僵了,她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的力气好似都在顷刻间被抽走了。  她的灵魂与身体好像都在一瞬间分割了。  她的灵魂在上空焦急的告诉她,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可她麻木的身体只能像个木偶一样杵在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有人有了动作。  是周宴之,他走过去,似乎在问男人要做什么。  男人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立刻有侍卫举了剑过来。  男人一手拿着剑,一手拍了拍周宴之的肩膀,一副很友好的样子,“你叫周宴之,是你要和眠眠成婚吗?”  她下意识的想要叫周宴之别说话。  可已经晚了。  她看见周宴之点了点头。  也看见男人手中的剑砍下了周宴之的头颅。  周宴之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朝眠的脚边。  这一切太玄幻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可以是现代电影里放的情节,也可以古代话本子里胡乱绉写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它都不该发生在朝眠面前,发生在她大婚的这一日。  耳边是众人都尖叫声,他们叫的撕心裂肺,似乎看到了地狱恶鬼。  朝眠也想叫,可她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张了张嘴,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她愣愣的低头,看着周宴之的头颅,他的眼睛都还没合上,瞪得大大的,似乎很诧异。  朝眠见过他很多样子,大部分是温柔的朝她笑的样子,可没见过这样,孤零零只剩一个头。,鲜血淋漓的样子。  血越来越多,几乎已经把朝眠的裙摆染红了。  或许也不对,朝眠的嫁衣本来就是鲜红的。  她听见了金石之声,抬头看,是彦晟正在提着那柄剑一步步的朝她走来,还有血珠顺着剑刃一滴滴滑落。  就要轮到她了吧。朝眠想,她也会和周宴之一样,被砍下头颅的。  刚刚彦晟的动作很快,应该不会太痛吧。  可是没有。  男人提着剑,站定在她面前。  他神色有些淡漠,不像是刚刚过来时脸上装出的那副假笑,抬起的眉眼冰冷锋利,划破他脸上一贯淡淡的神色。  他居高临下的,将指腹的鲜血一滴滴蹭到朝眠脸颊上。  朝眠知道,这是周宴之的血。  “我的小贵人,你要嫁给谁啊。”  至此,朝眠终于说出了自打看见彦晟后的第一句话。  “你会?????杀了我吗?”  她眼睛很红,应该是被吓得,甚至浑身都在不自觉的发着抖,抖的像是个落入猎人掌心被拎起长耳朵的白兔子。  男人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他扔了剑,刀刃砸在青石板上,又是清脆了一声,吓得朝眠又是一个激灵。  “当然。”  男人微微弯身,在朝眠耳边低语。  “但是不会叫你死的这么容易。”  他说完话,又仔仔细细的去瞧朝眠的表情,瞧她被自己吓得红了眼圈,吓得脸色惨白,连唇瓣都在颤抖。  彦晟想,他应该是观赏的,玩弄的去看朝眠的狼狈。  可并没有,他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并不畅快。  他将心里的不舒服压制下去,转头去牵朝眠的手,动作温柔,声音轻快,仿佛刚刚恶鬼一样的人不是他一般。  “现在,眠眠,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婚房吧。”  说是要朝眠带她去,其实一直是彦晟在牵着朝眠走,朝眠脚步有些踉跄,像腿软似的,如果不是彦晟攥着她的手,怕是她早就要跌倒地上去了。  婚房里尽是一片红,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可朝眠只觉得刺眼的厉害。  彦晟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每看到一样都要拿起来评判两句。  “龙凤喜烛。”他拿起来摆弄了一下,“是要点一整晚吗?”  朝眠觉得这并不是在问她,她也并不想回答。  “这么多桂圆。”彦晟笑了。  “你们要早生贵子吗?”  他一只手提着外头的罩子,把上面的桂圆红枣都扫到地上去了。  朝眠觉得。  他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榻。  “喜床。”  他抬头问朝眠,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你们会在这个床上做什么?”  “他会解开你的衣服吗?然后去吻你,他的手会在干什么,摸你的腰吗?”  朝眠有点不想听了。  她决定给自己一个痛快。  “彦晟。”她直白的问,“你要怎么杀了我?”  “还没想好,刑部的酷刑就那些,你觉得你能挺过几个?”彦晟笑着问她,“能吃鞭子吗?或者你听过凌迟吗?就是用刀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刮下来。”  朝眠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彦晟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可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彦晟恨之入骨的事。  不就是,不就是稀里糊涂的睡了一晚吗。  她小步走到彦晟面前,她乖顺的跪在他的脚边。  她哭着,哀求着开口。  她说彦晟,能不能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彦晟问她,“什么算痛快。”  朝眠哭的快上不来气。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惨,兢兢业业的完成了任务,还是躲不过反派的结局,还是要死,甚至还要求着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早就抹脖子了。  “就像周宴之那样的。”她抽抽噎噎的说。  “哦。”彦晟没什么温度的笑。  他抬起手去摸朝眠的脖子,他的手很凉,叫朝眠不自觉的哆嗦,可朝眠连躲都不敢躲。  “想跟他一样的死,朝眠,你这么爱他啊。”  朝眠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眼神带着一丝迷茫,像是还不大明白彦晟话中的意思。  彦晟松开了手,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对朝眠说。  “我们来试试吧。”  “我还没睡过喜床呢,我们来试试,眠眠。”  朝眠脑袋有些发懵。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吓得反应迟钝了,为什么彦晟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试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她明白一点了。  彦晟脱了外袍,躺在喜床一侧,另一侧的位置是给朝眠留的。  朝眠以为彦晟是累了,想歇着了。  她想了想,也脱了鞋子,蹑手蹑脚的躺在彦晟身边。  躺一躺也好,等彦晟歇够了,说不定会给自己一个痛快。  朝眠这样在心底安慰自己。  可身旁的男人突然动了动,他起身过来,去扯朝眠腰间的软带。  喜服本身就很大,软带一松,整个艳红的外袍都垂落下来。  朝眠吓了一跳。  “彦晟,你做什么?”  “你和周宴之洞房的时候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男人笑了,可眼底却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却叫朝眠不寒而栗。  “别怕啊眠眠,这样的事我们不是做过了吗?在我生辰那晚,你哄着我叫我三哥哥,让我喝了带迷药的酒,你忘了吗?”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拿着绸缎将少女的手腕捆了起来。  他动作很慢,甚至带着一丝斯文的味道。  朝眠只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冷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胡乱的哀求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彦晟,我真的不想,你放了我吧,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彦晟,我,我难受,我肚子疼。”  “彦晟,我,我从前对你也挺好的,你想想,我是不是挺好的——”  男人神色淡漠,不为所动。  “这就哭了?”  “那待会儿可怎么办?”  他垂头,去吻少女的泪。  “眠眠,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作者有话说:  眠眠:你要怎么杀了我?  狗子:喉咙吞刀片,水泥封鼻孔,无麻醉开颅,电钻眼珠子,闸刀嘎腰子,铁锤抡四肢,哪吒剔肋骨,屁股坐榴莲,无敌机关屁,大姨妈收汁。  (以后每天更新都放在晚上十一点,至于今天为什么提前呢,因为今天冬至啦!!我是不是超棒!!求夸奖!!)第二十九章   朝眠不懂, 为什么一遇上彦晟,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  她哭的又惨又可怜,可男人并不心疼。  他掐住朝眠的下巴, 冷冷发问。  “是你把我从冷宫带出来的,我早就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 你不听。你非要拼了命的对我好, 拼了命的要拽我出那片淤泥。”  “朝眠,你跑什么?不是你给我的酒里下了药吗?”  “是你把我变成这幅样子的, 所以被我弄哭, 也是活该, 不是吗?”  朝眠哭着摇头,“不是的, 我那晚没想过,不该是我。”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 但男人还是听懂了。  彦晟没有什么温度的笑了。  “不该是你, 那会是谁?周英若吗?”  他靠近少女的耳朵,去轻轻咬她的耳垂,力气用的轻,就像情人间耳鬓厮磨那样,却叫身下的少女害怕的不断的颤抖。  “只能是你,眠眠。”  这一晚好像很漫长,朝眠大部分是哭着的,没哭的时候则是昏过去了, 他们在床榻上, 在桌子上, 在有周宴之痕迹的每一个地方。  “我不该那么快杀了他的。”男人轻笑着开口。  “应该叫他来看看, 看看我们眠眠哭起来是不是跟小猫一样。”  他拍了拍朝眠的脸, 力气轻的像拍灰。  “是不是,眠眠。”  “如果他在看着,你要跟他说什么?你要怎么跟他介绍我?”  朝眠已经被弄的有些神志不清了,被彦晟这么一激,她好像真的看见了周宴之站在门口,就穿着那身喜服,冷冷的看着屋内荒唐的场景。  她一面哭一面尖叫。  “不要,不要看我,不要。”  彦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朝眠很瘦,身后的蝴蝶骨突出来,她弓着腰,极细的腰肢被男人掐在手上。  “彦晟。”  在天光乍亮时,少女迷迷糊糊的靠在他的胸膛。  “你能放过我了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泪。  这一夜朝眠睡的很难受。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一夜,等她被彦晟放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实在撑不住了才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自己刚刚遇到彦晟的时候,他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在搬柴火,她想上去帮帮他,可就在她往前踏出一步的那一瞬,天地崩塌,场景交换。  周围红烛红绸,是自己在与周宴之大婚,而刚刚那个小可怜此刻龙袍加身,正脸色阴沉的提着剑来……  “啊——”  朝眠从尖叫中醒来。  她冷汗淋淋,惊魂未定,干坐了好一会儿才略微晃过神。她转头打量了周围的景象,是一片火艳艳的红。  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不是梦,是真的,彦晟真的找了过来。  他杀了周宴之,还要杀了她。  “嘎吱”门被推开了。  朝眠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她抬头去看来人,脸色不自觉的苍白几分。  是彦晟。  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白色的瓷碗,热气腾腾的。  “饿了吧。”  他仿佛没瞧见朝眠惊慌的模样一般,甚至还唇角带着笑,语气平淡,“给你煮了鸡丝粥,暖暖胃。”  他坐在床角,把那碗粥端起来,吹凉了才喂给朝眠。  朝眠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睛瞧着彦晟,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僵持半晌,终于低下头去喝那碗粥。  粥熬的软香浓烂,可朝眠却如同嚼蜡。  吃了两口,她终于忍不住的落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嗒滚落下来,瞧着就可怜。  “怎么又哭了。”男人像是叹气似的,“眼睛不要了吗?”  “这是,断头饭吗??????”  朝眠抽抽噎噎的说出了让男人啼笑皆非的话。  “或许是吧,看你表现。”  彦晟指了指这碗粥,“都喝光了,可以叫你晚点死。”  朝眠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可怜巴巴的捧着那碗粥喝了个精光。  只是喝了粥,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彦晟拿出一个小瓷瓶,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对她道。  “腿张开。”  朝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被子,小声的“啊?”了一句。  “腿张开,上药。”男人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不——不用。”朝眠终于听懂了,她脸颊腾地红了,只觉得一个小脑袋瓜都在冒着热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要受这种折磨。  “我不上药。”她可怜巴巴的开口。  彦晟垂下眸子,看着她,眼睛里头的颜色深浓一片。  “可以。”男人意外的好说话。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就叫朝眠又红了眼。  “不想上药就是说不疼了,可以继续了?”  经过了荒唐一晚,朝眠很清楚这个继续是什么意思。  她含着泪沉默了。  男人也没催他,手里把玩着那个药瓶,慢悠悠的等着她的答案。  半晌,少女垂着眼泪,掀开被子,冲男人微微张开了腿。  上药的过程既羞耻又难以描述,等上好了药,朝眠已经又哭过一场了,一双眼睛蒙着水光,惨兮兮的。  彦晟拿着帕子擦着手,他动作很慢,像是要故意给朝眠看似的,慢条斯理的,一根根的去擦他的手指。  手指白皙修长,很难想象这样的手指会做出刚刚的事。  朝眠红着脸转过头不想看。  可下一刻,男人的指腹按在了她锁骨的红痕处。  “这个痕迹好眼熟。”彦晟说。  他盯着朝眠,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是我留下的,眠眠。”  “在宫里的那次,也是我。”  朝眠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哪里有什么小虫子呢,都是我罢了。”  男人微微压低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是我推开你的房门,去抱着你,去吻你,你睡的很熟,甚至还会往我的身上蹭,还会来抱我的腰。”  朝眠立刻大声反驳,“我没有。”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鼓起勇气控诉彦晟,“你变态。”  彦晟笑了。  他从善如流的道歉,“对不起,眠眠。”  他凑过去吻她的眼泪,“以后不会了,以后不必在深夜偷偷摸摸,我会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在你身上留满我的痕迹。  朝眠泪眼朦胧的想。  她不是就要死了吗,她还有以后吗?  不过在死之前,她得确认几件事。  “彦晟,别的人——”她小心的去拽男人的衣袖,“秋水,张婆子,白阿么,他们都是好人,你不会牵连别的人,对吗?”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没动那些人。”  朝眠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还有,周宴之。”她一提起周先生就又要哭,毕竟他没做错什么事了,人又是那样的温柔,只是因为自己,才白白的断送一条性命。  “你有没有给他,收敛尸骨?”  彦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觉得呢,眠眠?”  “他的头颅如今应该还在喜堂的地上,你想去看看吗?或者,我叫人把他的头封在箱子里,当做礼物送给你怎么样?”  朝眠脸色刷的白了,她又想起了昨日惊恐的画面,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么怕。”男人低低的笑了,“那看来你也没有很爱他。”  他一手慢慢摸着朝眠的脖颈,像是在逗猫一样。  “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在朝眠心里,已经将彦晟划分到变态疯子的行列中,她并不觉得,他真的会带自己看什么好玩的。  可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她身子酸软的厉害,两条腿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只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彦晟大概是嫌弃她走的慢,没等两步,就将她拦腰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穿过回廊,彦晟带她到了一个偏僻房间的门口。  他将朝眠放下来,轻轻在她耳边道。  “去推开门。”  朝眠不想去,她像是有小动物的直觉一般,知道屋子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男人就在身后,并不给她退缩的权利。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推开了门。  “嘎吱——”破败的门发出悠长的声音。  屋子里很暗,有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叫朝眠差点吐出来。  她颤颤巍巍的往里面走。  外面的光晃进来,屋子里的景象一点点清晰。  朝眠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尽,她愣在原地,惊恐的看着这里的景象,仿佛窥见了书中的地狱一般。  是少女爆破的肢体,有的腐烂了,有的只剩下白骨。  她们被摆成扭曲的姿势,用粗布麻线吊着,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  男人慢悠悠走进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两个灯笼,热情的给她介绍。  “这是人皮灯笼,应当是周宴之做的。”  “眠眠,你还记得你之前也要我去画灯笼吗?”  朝眠只觉得腿软的厉害,她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却扑通跪倒在地上。  “周宴之杀了很多人,他喜欢杀少女,将她们做成木偶,做成灯笼,眠眠,你猜一猜,你会是他的第几个灯笼。”  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们眠眠,真的好可怜。”  他蹲下身子,去揉了揉朝眠的头发,感受少女身子的颤抖,他的手一路向下,摸过她纤细的脖颈,摸过她几乎呼之欲出的蝴蝶骨。  “就在这里。”他压低声音,阴森森的开口。  “用利刃划破你的皮肤,将你做成灯笼。”  “不要,不要!”朝眠终于哭出了声,她声音沙哑的可怕,明明知道所有的恐惧都是面前男人给予的,却还是下意识的扑到他的怀抱里。  男人一手抱住小姑娘,微微勾了勾嘴角。  “只要眠眠乖乖跟我回宫,乖乖戴上我的金锁链,我就不会将眠眠做成灯笼的。”  他低声哄着。  “好不好,眠眠。”  作者有话说:  专栏放了一个耽美《重生后养成了死对头》,感兴趣的宝子麻烦去点个收藏。  狗子就是喜欢吓唬女鹅他好坏呜呜呜呜,要回宫啦,我们眠崽最近快被搞死了。好惨的女鹅。第三十章   朝眠病倒了。  大概率是被吓得。  她发了热, 额头滚烫的,半梦半醒间还哭着喊着害怕。  随行的太医一整夜都跪在屋外等着传唤,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一个不留神,全家的性命都陪着这位小贵人去了。  屋内, 彦晟一手搂着少女, 一手去喂她喝药。  只是药汁怎么也喂不进去。  “乖眠眠,喝药了。”男人哄着她。  他后悔了, 不该把小姑娘吓成这样的。  一开始就该直接把她绑回去的, 何必弄这么一出。  只是他心里堵着气, 气她抛下自己不辞而别,气她大着胆子与别人成婚, 这些气好像一定要在朝眠身上宣泄出来才行,一定要把她弄哭。  可见着她哭了, 病了, 却又好像心里更憋闷了几分。  勉强才喂了小半碗的药,彦晟沉着脸叫太医再来把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答话,“小贵人是惊悸致病,等热火发了出来,再喝着汤药调理就是。”  彦晟按耐着怒火,“汤药根本喂不进去,你与朕说,这热火怎么发出去?”  太医苦着脸, “这, 只能往里灌……”  “啪”  彦晟摔了碗, 冷冷道。  “滚。”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周顺把屋内侍奉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自己一个人跪在地上将摔碎的瓷片捡了起来。  他低声劝慰,“陛下何必同小贵人较着劲呢,惹病了,您不还是自己心里不痛快。”  彦晟侧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周顺小声道,“不如叫小贵人熟悉的人来伺候,说不定可以叫小贵人心情舒缓些,今儿外头一直跪着的那个,叫秋水的,听说这半年,一直是她伺候小贵人的。”  “她塞给了你多少钱,你这样为她讲话。”男人轻呵了一声。  周顺噗通跪下叩头,“奴才不敢,奴才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与小贵人着想啊。”  “得了。”彦晟不耐的打断他。  “就叫她进来伺候吧,那个叫什么,秋水的。”  -  朝眠一觉醒来瞧见秋水的时候被吓哭了。  “你也死了吗,秋水。”她抽抽噎噎的,“你是怎么死的呀,疼不疼。”  秋水无奈的笑了。  “死什么死,不吉利。”  她伸手探了探朝眠的额头,“烧傻了吧。”  朝眠后知后觉,“我生病了呀。”  秋水没说话,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了两口水。  “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我听见你叫他的名字了。”秋水突然开口,声音压低几分,“他是你哥哥是不是?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逃出来的吗?”  朝眠差点被水呛到。  她想到自己?????曾随口说彦晟是自己哥哥的事。  不知道秋水在脑海里脑补了怎样一出家庭伦理大戏,朝眠舔了舔唇角,无奈的直白开口。  “不是,秋水,他是皇帝,我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秋水僵住了。  从这两天的阵仗来看,她也猜得出来男人是一个大人物,却也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天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颇为艰难的开口,“那你是……妃子吗?”  朝眠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秋水解释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转头说另一件事,“宅子里的那些钱你都拿走吧,你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  秋水皱眉,瞪着她。  “你把我想成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吗?”  她又去攥住朝眠的手,声音有几分颤抖,“他会杀了你吗?不然我们一起跑吧。”  “跑不了的。”朝眠小声的说,“我已经从宫里跑到这里来了,不还是没有逃过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不太想说这件事了。  “我饿了,秋水。”她问,“有吃的吗?”  片刻后,秋水一腔心疼被厨房里正在忙碌的男人打断了。  她呆呆的站在门口,脑袋里还回想着刚刚朝眠说的话。  她说男人是什么来着?皇帝?  皇帝也会带着围裙包小馄饨吗?  秋水其实也爱看话本子,只是为了在朝眠面前保持一个严肃忠仆的形象,她都是偷偷摸摸看的。刚刚听朝眠说完,她正在心里描绘一副冷漠帝王下堂妃的景象。  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太对。  秋水想,可能是霸道帝王小逃妻吧。  “她瞧着精神怎么样?药都喝了吗?”彦晟一面麻利的包着馄饨,一面问,“我一会儿进去给她送饭,她瞧见我,会哭吗?”  秋水结结巴巴的开口,“不会,不会哭吧。”  周顺在一旁无奈的在心底叹气。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呢。把人吓坏了,还不是自个儿心疼。  朝眠眼巴巴的等着秋水送饭来,谁知道盼来的是彦晟。  她脸色苍白了几分,蔫蔫的。  “吃点东西好喝药。”  男人放下碗,神色自如的哄着,“你病了好几日了。”  朝眠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还不杀我吗?”  还挺执着。  “我后悔了,不杀了行不行。”男人似是叹气的开口。  朝眠眼睛一亮,“那……那我……”  “你跟我回宫。”男人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等你病好了就走。”  朝眠又蔫了。  她不想回宫,可当她抬头瞧着男人冷漠的面容时,又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能活就行,别强求。  被男人哄着吃了小半碗馄饨,朝眠身上有了些力气,知道彦晟不会杀自己的,胆子便也大了几分。  “不喝药行不行。”她央求似的开口。“很苦的。”  男人微微扬了扬眉,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而后在朝眠震惊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他吻的很凶,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要将怀里的少女拆吞入腹。唇齿相交,少女的唇被他吻的烂红,那么一点苦涩的药汁弥漫开来。  “确实很苦。”  男人笑了,又吻了吻少女的唇角。  “但是不喝不行。”  朝眠遂含泪喝了一整碗药。  她不太懂,她不过就走了小半年,怎么根正苗红的主角就变成了一个变态。  一个只想着瑟瑟的变态!  -  又养了两三日,朝眠身子恢复许多了,一行人也要准备回京了。  朝眠自然是不想走的,她舍不得自己买的小宅子,舍不得小镇上卖的玫瑰糕桃花酿,舍不得秋水白阿么张婆子……  可她只跟彦晟提过一次不想走,就被男人掐着腰按在床榻上亲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还要她哭着保证再也不说想留下来这种话才被放过。  她坐在马车里,可怜兮兮扒拉着窗棂与秋水道别。  “你放心,我就在这儿给你守着宅子,我哪儿也不去,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随时都能瞧见我。”秋水安慰她,“你好好照顾自己。”  朝眠一听,更是哭的厉害。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回头再也看不见秋水的身影朝眠才依依不舍的把小脑袋缩回来。  男人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开口,“不如你坐在外头,瞧的更清楚。”  朝眠低头擦眼泪不去理他。  彦晟瞧她哭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又忍不住心疼。  “既然舍不得,就带回宫里就好了。”  “才不要。”  朝眠带着哭腔开口,“去宫里,秋水会不快活的。”  “你高兴就好了,管她做什么。”  男人不甚在意的开口。  在他的想法里,他想要什么,就要攥在手里。  天下是这样,朝眠也是。  朝眠没吭声,只是垂着头。  “饿不饿?”男人哄着她,“车上备了你爱吃的糕点,玫瑰糕桃花酿,你爱吃的我都叫他们去买了。”  朝眠心里不太舒服,却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她犹豫了一会儿,委委屈屈的开口,“那,那就吃一点吧。”  彦晟绷不住笑了。  马车很宽敞,中央支了一个桌子,上头摆满了各色糕点,还有一个小玉壶,里头装的浅红色的液体,是桃花酿。  男人抬手给朝眠倒了一杯。  “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来玩。”彦晟又补充了一句,“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朝眠一口咬着玫瑰糕,闻言好奇的抬头看他。  “你不忙吗?”  她以为做皇帝都很忙的。  彦晟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少女的唇上。玫瑰糕里面用的都是玫瑰酱,夹杂着深红色的玫瑰花瓣粘在少女唇角。  他突然抬手,替少女擦掉了唇角的花瓣,而后在朝眠震惊的目光中,低头将指尖的花瓣吃掉。  “很甜。”他顿了顿,还不忘回答少女的上一句话。  “不忙。”  他处理事情简单,不听话的砍头就是,从不畏手畏脚。  朝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玫瑰糕,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了。  她破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也饿了吗?”  男人闻言笑了,凑过去,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糕点。  “有点。”  朝眠瞧着手里的糕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开口。  “彦晟,一直没问你,你和周英若怎么样了,你们成婚了吗?”  男人的面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下来。  他直了直身子,目光冷冷的看着朝眠。  “你要说什么?”  朝眠小声的开口,“彦晟,我不想做你的妃子。”  “我们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好不好?”  她说着,还把手里只剩下一小块的玫瑰糕递给彦晟。  “你都吃了吧。”  作者有话说:  狗子:md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谁他妈要吃糕点啊我真无语了她是木头吗?她还敢提别的女的我能不能直接在马车上弄哭她啊?  女鹅:呜呜呜呜他好烦啊。他怎么和周宴之一样爱吃我的糕点,这是变态的共同爱好吗?第三十一章   那剩下的小半块玫瑰糕被彦晟当着朝眠的面捻成了碎渣。  “眠眠。”  男人抬手掐着少女的下巴, 强迫她直视自己。  “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  他的指腹有意无意的揉搓着少女的唇,好像空气里那股玫瑰的香味更浓郁了几分。  朝眠觉得这样的彦晟有些骇人。她眼圈不自觉的红了,小声道, “可是,可是你就是要和周英若在一起啊。”  彦晟被气笑了。  “我为什么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  朝眠不吭声了。  因为故事线就是这么写的。  因为彦晟是男主, 周英若是女主, 而她只是一个反派。  想了想,朝眠反过来问他。  “那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回宫。”  彦晟松开了手。  他垂眸, 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少女下颚上被掐出来的红痕, 慢悠悠的开口。  “因为我喜欢你, 眠眠。”  “你可能误会了。”朝眠干巴巴的解释,“你是不是因为我们之前住在一起, 朝夕相处产生的错觉,那可能不是爱情, 那, 那估计是——”  朝眠想了半天,最后吐出一个词。  “兄弟情?”  彦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朝眠住嘴了,蔫蔫的垂下头。  “没关系,眠眠。”男人淡淡的开口,“你喜欢承泽或者那个周宴之都没有关系,你只需要清楚,普天之下,只有我的身边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朝眠脸色难看, 她咬了咬唇, 鼓起勇气开口。  “彦晟, 你不能这样。”  “我是皇帝。”  彦晟抬手, 替朝眠掖了掖耳侧的碎发, 动作温柔。  “只要我想,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  从宫里逃到江南的时候一路心惊胆战,坐过运船也跟过商队,好像一路上走的很漫长。可等回去的时候,不过是窝在马车里吃了睡睡了吃,好像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京城。  等回宫里的时候正是深夜。  朝眠早就熟睡了,半个身子歪在彦晟的身上,仔细听好像还打着小呼噜。男人目光幽暗,正沉沉的落在她身上。  陛下出宫快小半个月了,前朝积攒了不少的事,许多大臣听说陛下今日回宫,早?????早就候在宫门口等着。  可马车停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里头的动静。  周顺恭敬的候在一侧,其余的宫人也都纷纷敛声屏气。  好一会儿,才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终于走下马车。  为首的臣子一脸激动的迎上去,正要开口说话,就被男人瞥过来的冷淡目光定住了脚步。  臣子这才注意到彦晟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  大概是个身形娇小的少女,被男人整个搂在怀里,又用披风盖的严严实实的,一点风也吹不到,只有在走动间,隐约能瞧见披风下露出的纤细脚踝。  几个臣子还要跟上去,被周顺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各位大人。”周顺笑眯眯的开口,“陛下刚刚回宫,诸位大人若有事要请示上意还请去正殿等候。”  诸位臣子只得顿住脚步,眼睁睁瞧着自家陛下抱着个女子渐渐走远。  彦晟一路抱着朝眠回了怡兰轩。  少女睡的正香,被人放在榻上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小声哼唧两声,不过很快又沉沉睡去。  男人垂眸,克制不住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他没有用力,只是浅尝辄止一般的稍触即逝,男人的吻一路向下,唇角,脖颈,锁骨,他想在白玉上每一处都留下烈烈红痕,宣告自己的所属。  最后,他叹息般的落下一句。  “眠眠,你只有睡着时才乖一些。”  醒着的时候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瞧着是软绵绵的,说话做事偏都如刀子似的扎他的心。  “陛下。”周顺小声的在外头催促。  男人这才慢悠悠直起身往外走。  推开门,周顺赶忙将斗篷给彦晟披好,“夜里凉,陛下小心着凉。”  男人一面快步往外走,一面淡淡吩咐,“还叫小贵人从前熟悉的宫人回来伺候,别叫她觉得不舒坦。”  “叫小厨房热着粥,这几日在路上怕是吃的不舒心,她胃不好,仔细着伺候。还有,叫太医都去候着,等她醒了与她把脉,然后再来回朕的话。”  周顺一一应下。  一直到走到宫门口,男人微微顿住脚步,声音微冷。  “她醒了立即来报朕。不许她自己出怡兰轩。”  周顺把头垂的更深了。  “是。”  朝眠睡醒了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她环顾四周,微微发呆。  好像,不是马车里。  也不是江南的宅子里。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头发乱糟糟,还有几根半支着竖在头顶,歪着脑袋回忆半天才突然醒悟。  哦,原来已经回宫了。  正发呆着,有人推门进来了。  朝眠下意识探头瞧过去,看清楚来人后眼圈红了,“春盈?”  春盈本来攒了一肚子的话要骂她,可一见到朝眠,也只剩下哭了,“你怎么这样,自己跑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一跑还跑了这么久,你在外头有没有钱花,有没有人照顾你呀。”  对于春盈,朝眠愧疚的不行,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后彦晟有没有为难她。  她自己哭的可怜兮兮,还要凑上去给春盈擦眼泪。  两个难姐难妹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春盈端来水给朝眠喝,小声问她,“主子你为什么要走啊,你都不知道,陛下,陛下当时快气疯了。”  朝眠小口喝水,愧疚的不敢抬头,含糊道,“就是,宫里呆的没意思,想出去玩,出去了才后怕,也不敢回来。”  春盈没瞧出她的不对劲,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小主子都不知道,陛下那个时候有多吓人,整日阴沉着脸,京里每一寸土都快翻遍了,一开始,怡兰轩所有的人都下狱了,奴婢本来以为死定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又把我们放了。”  朝眠认同的点头,“他现在也是整日阴沉着脸,挺吓人的。”  “所以啊,小主子以后别做这么吓人的事了。”春盈叹气,“饿了吧?外头小厨房热着粥呢。”  朝眠倒是不饿,只是怕春盈又问她,便连忙点头。  春盈先来给她换衣服梳头发。  “小主子好像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下这些衣服。”  她随便拿来一件,在朝眠身上比了比。  “腰间带子扎紧一点就好了。”朝眠随意道。  春盈点点头。  朝眠把小衣脱了下来,就在春盈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猛的顿住。  少女白皙的脊背上,还留着斑斑驳驳的红痕。  尤其是在肩膀处,有一个很深的牙印,像是野兽在给自己的食物标记留痕一样。  朝眠不知情的问,“怎么了?”  春盈只觉得拿着衣服的手都在抖,她哆哆嗦嗦的,努力平复心情,“没事,没事。”  她把衣服给朝眠穿好,遮掩了那些暧昧的痕迹。  春盈只觉得自己手都在抖,像是撞破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她掩饰似的转身,“我去给你端粥。”  粥是一直熬着的,放了切碎的鸡丝,熬的浓稠,是朝眠一直喜欢的口味。只是她喝着,总觉得滋味寡淡,好像没有彦晟煮的好喝。  朝眠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碗。  “咱们出去走走吧,不知道花园的菊花开了没。”  朝眠在马车里憋了挺久,刚回宫,也不愿意在寝宫里整日关着。  她拽着春盈往外走,还用手比划着,“我那个风筝你还记得吗?好久之前的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  谁知道走到门口,几个太监将她拦住了。  “小贵人,陛下吩咐了,您还是在宫里好好休息,等他回来。”  朝眠先是愣住了。  而后微微瞪圆了眼睛,“什么意思?他不让我出去?”  为首的那个小太监是周顺收的徒弟,被周顺耳提面命说一定不能惹小贵人不顺心,此刻只能堆着笑,陪着小心,“哪儿能呢,是陛下觉得小贵人刚刚回宫,得好好休息着。”  朝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也许是彦晟不在,也许是回了宫里太熟悉了,叫她平添了几分胆气,毕竟她曾经也是宫里的小霸王。  她叉着腰,拔高了声音。  “我现在就要出去。”  那小太监噗通跪下,“小贵人别为难咱们做奴才的呀。”  朝眠气呼呼的,还要说什么,却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才醒了,又要跑么。”  她一惊,回头瞧见男人正从外头走进来,大概是才下朝,身上还穿着朝服,玄色锦袍上用金线密密麻麻绣着金龙,头上戴着玉冠瞧着比往日更威严几分。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光这么站着,就透出一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冽气息。  朝眠气势平白弱了几分。  她垂着头,声音哼哼唧唧跟蚊子似的。  “我要出去。”  彦晟往前走两步,干脆直接将少女拦腰抱起来。  朝眠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  她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去看在场的人。  春盈把脸转过去,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其他的宫人都纷纷垂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在地里。  “乖一些。”男人低声道,“你身子还虚着,叫太医给你给你看看。”  朝眠气蒙了,又羞又气,一时什么话都往出说。  “我不看太医,你看看吧,你才虚。”  男人顿住脚步。  “是么?”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不咸不淡的开口。  “我们试试?”  作者有话说:  狗子现在还不太会尊重人……慢慢就会了。  以及,刚刚开荤的狗子满脑子都是瑟瑟……第三十二章   在男人说完试试的危险发言后, 朝眠一直沉默且乖巧,任由男人抱着她放在榻上,任由太医来给她诊脉。  “小贵人自打上次病了后身子一直没养好, 且饮食贪凉,依臣之见, 可以进药膳。”太医摸了摸他那只剩下几根的胡子, “否则待入了冬,天气凉了, 身子虚弱便容易伤寒。”  朝眠小声叨咕, “我才不吃。”  彦晟瞥了她一眼, “少吃凉的听到没,以后小贵人的膳食点心里, 带冰的一律不准上。”  最后一句是说给春盈听的。  春盈把头埋得低低的。  “是。”  朝眠平时最爱贪凉,闻言差点蹦起来, 正要扭头发火, 可一对上男人微沉的面容,她又怂了。  诊好了脉,太医先退下去写药膳的方子,彦晟微微抬手,叫所有的宫人都退下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朝眠警惕的瞪圆眼睛,“你干嘛!”  “你倒是睡了一夜,我可是批了一夜的折子, 早起又去上朝, 头疼的厉害。”  彦晟身子一歪, 把头靠在朝眠的腿上, 十分自然的开口。  “你给我揉揉。”  朝眠又推他, “你起来,我不要。”  可男人又沉又重,怎么也推不动。  “宫里那么多宫女,你要我给你揉干嘛。”朝眠一脸不乐意。  男人的眼皮骤然掀了掀,语气不善,“你想让别的女人碰我?”  朝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可瞧着男人越来越冷的面容,朝眠在心里小声叹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任命的伸出手。  从前皇后身子不好的时候,朝眠跟着太医学过两手,按摩起来头头是道,破?????有些手法在里面。  瞧着彦晟放松下来的样子,朝眠弯了弯嘴角,小声道。  “舒服吧?”  男人微微“嗯”了一声。  朝眠趁机提要求,“那我能不能不吃药膳?”  男人闭着眼,声音慵懒,“不能,但我可以陪你一起吃。”  朝眠愤愤的加重了几分力气。  谢谢,不如不陪。  今日大概是外头的日头足,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晃进来,投到两人身上,金灿灿的。  朝眠给彦晟按着头,目光不经意的落到男人脸上。  他闭着眼,睫毛很长。  朝眠默默的想,这个时候看起来还挺乖的,怎么一睁眼就冷冰冰的。  鼻子也很翘,朝眠空出一只手虚空点了点。  嘴唇很薄,微微抿着。  朝眠想到那句男人薄唇便薄情的话,很是赞同的在心里点头。  “在想什么。”  男人明明闭着眼,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朝眠被他这么一问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她结结巴巴扯出一个借口,“想……想春盈,她同我说,你没有牵连怡兰轩的人。”  男人轻描淡写的开口,“原本是打算都杀了的。”  几十条人命放在彦晟嘴里如同草芥。  可话锋一转,男人抬眼看她。  “可我又怕你回来会哭。”  朝眠正垂着头,与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眸色漆黑,与平日冰冷的样子有些许不同,像是黑色的冰山融化了一角,较往日柔和了许多。  不知道怎么回事,朝眠觉得心跳有点快。  她咽了咽吐沫,干巴巴的开口,“皇帝也会害怕吗?”  看彦晟平日冷冰冰的样子,以为他什么都不会怕呢。  “我会。”男人声音微沉。  “怕你哭,也怕你离开我。”  朝眠微微僵住。  她手指触电般的松开,而后直起腰抬起头,好像这样才能叫她呼吸顺畅一点。  “按摩好了吧,你快起来。”她咬了咬唇,说,“你好沉,我腿都要压麻了。”  男人这次倒是没有为难她。  不过等他起身,又将手放在了少女的腿上。  朝眠差点蹦起来。  “你干什么!”  彦晟歪了歪头,一本正经道,“不是腿麻了吗?我也给你按按。”  “不用了!”朝眠趿拉着鞋子,一连跑出好远。  “我腿没事!”  男人眯了眯眼,正还要说什么,却被外头周顺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二殿下求见。”  二殿下自然就是承泽,按理说新帝登基,其余的皇子也该各封为王去各自的封地,只是承泽迟迟没有受封,依然留在宫里,不伦不类的做个二殿下。  听到周顺的话,彦晟不耐烦的拧起眉头。  他瞥了一眼朝眠,瞧着少女正眼巴巴看着自己,冷哼一声,“怎么,你也想看看你的二哥哥吗?”  最后几个字咬音极重,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朝眠觉得有点无语。  她没事见承泽干嘛,自从那件事过后,她早就不把他当成兄长了。倒是彦晟,成天左一个二哥哥,右一个周宴之。  见朝眠不吭声,男人没再说什么,起身理了理衣服就要出去。  “彦晟。”  朝眠忙叫住他,“我要出去,你不可以关着我。”  男人顿住脚步,侧头看她,语气平淡。  “没要关着你,你想去哪儿等我回来陪你去。”  “你什么意思?”朝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有你陪着,我就不能出去了?”  男人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朝眠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死死的咬着唇,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彦晟瞧着她,只觉得少女这幅样子实在可怜,他的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可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转身推门走了。  在御前伺候的人这一下午都提心吊胆的。  屋子里关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听见摔杯掷盏的声,偶尔夹杂着男人的斥责声。  不一会儿,承泽推门出来,脸色阴沉的难看,额角青了一块,应当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周顺垂着头走进去。  他给男人斟了茶,心里想着小贵人的事,不过男人没问,他也不敢先开口答话。  彦晟沉着脸批了两个折子。  一个是请立后的,一个是请选秀的。  他烦躁的将折子扔出去。  周顺连忙去捡,却被男人呵住,“不许捡。”  周顺僵在原地。  男人冷着脸,沉默了好久,才道,“朕要立后,她会答应吗?”  周顺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胆战心惊的,还不等开口,就听见男人接着自言自语似的说,“不答应也不行,她只能做朕的皇后。”  周顺小声道,“陛下今儿走后,小贵人哭闹了好一会儿。”  男人想起走的时候她通红的眼睛,拧着眉头,“朕记得上个月邻邦送进来一盒子颜料,你再拿一些竹架和宣纸过来。”  周顺低声应诺。  朝眠下午哭累了又睡了一会儿,天色蒙蒙黑的时候才爬起来。  小厨房动作很快,晚饭就端了药膳过来。朝眠本就没有胃口,又闻到一屋子药味,说什么也不肯吃。  正闹着的时候,彦晟走进来。  朝眠一瞧见他,赶紧把脸别过去。  彦晟瞧着好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不是要放风筝吗?给你做了风筝,你瞧瞧喜不喜欢。”  风筝是他才画的,一桌子的折子没批,只顾着挽着衣袖画个风筝哄少女高兴。  朝眠并不买账,她哼了一声,“谁大晚上去放风筝。”  “明日去也好。”男人顺着她。  “明日也不去!”朝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定要同彦晟呛声。  她瞪着彦晟,气鼓鼓的,“你不是要关着我吗?”  “为什么关着你,你自己还不知道么。”男人垂眸看她。  “你有前科。”  大概是被少女曾经的骤然消失吓到了,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少女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要不落分毫的落在他眼中。  偏执也好,执拗也罢,他只想把人关起来,锁起来。  可却又受不得她的眼泪。  他把风筝扔到一旁,拽着少女坐下,“吃点东西,就不关着你了。”  朝眠狐疑的瞥了他一眼,“真的?”  男人叹气。  他抬手,碰了碰少女的眼睛,“眼睛都肿了。”  像是克制不住似的,男人俯下身,双手掐住少女的腰肢,吻在了她的眼睛上,少女的睫毛如受惊了的蝴蝶一般,又像小刷子挠的男人心痒难耐。  “彦晟,你——”  少女挣扎的话被他吞入腹中。  男人吻的很凶,长驱直入一般攻城略地。他轻易的撬开少女的贝齿,尖锐的牙齿报复性的咬了咬她的舌尖。  朝眠迷迷糊糊的想,他好像一条恶狼。  没吃过肉的狼。  他松开了对少女的桎梏,手顺着腰间一路向下,从层层叠叠的裙摆探进去。  朝眠只觉得身子都是软的,却还是奋力去推男人。  她哼哼唧唧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小奶猫。  “不是要吃饭吗?”  “是要吃饭。”男人声音沙哑的厉害。  他礼貌的征求少女的意见。  “眠眠,我可以先吃吗?”  朝眠脑子混沌一片,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让男人放过她,听了男人的话,她忙不迭的答应。  “吃,你快去吃——啊!”  少女弓着腰,脚趾都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她咬着唇,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男人抽出手,慢条斯理的拿着帕子一根根擦着手指。  “多谢眠眠。”  “那我就要开餐了。”  作者有话说:  礼貌狗子:我要开动啦第三十三章   彦晟这顿饭吃的有点久。  屋里叫了两次热水, 等朝眠从榻上勉强坐起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她小声抽咽着,用脚去踹男人。  “混蛋, 坏人。”  男人轻轻松松抬手就握住少女的脚踝。  指腹轻轻揉搓着少女脚踝处的那颗红痣,而后低头吻了吻。  瞧着少女通红的眼睛, 他从善如流的道歉, “恩,是我错了。”  错了, 下次还敢。  朝眠哭的伤心, 抽抽噎噎的, “我饿了,我说了饿了要吃饭你也不管, 我说了不要了——”  吃饱了的男人很好说话,也不提什么药膳的事。  他哄着朝眠, “乖宝想吃什么, 我去给你做,只是太晚了,得吃点好克化的,喝粥行不行?”  朝眠偏要和男人唱反调。  她瞪着通红的眼睛,跟个兔子似的,“我不要,我要吃八宝鸭,奶汁鱼片, 金丝烧麦, 罗汉大虾, 葱爆牛柳, 蚝油仔鸡。”  小姑娘跟报菜名似的, 念的顺溜。  彦晟听的好笑,却还是顺从的点头,“行,我去给你做。”  大晚上的,宫里的御厨都排排站在怡兰轩小厨房的门口,心惊胆战的瞧着里面的男人做菜。  这几道菜彦晟没做过,得时时问着御厨才行。  等忙活完了,端着菜进去,榻上的小姑娘早就熟睡过去了。  睡的东倒西歪,粉嫩的小脸压在枕头上,好像还打着小呼噜。  彦晟越瞧着越觉得喜欢,好像满心满眼只剩下朝眠一个人了。他凑过去,亲了亲少女的脸颊,轻声道,“乖宝,吃饭了。”  朝眠睡的迷迷?????糊糊的,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彦晟觉着好笑,把少女揽在怀里,低声哄着。  “你晚上都没吃饭,好歹起来吃点东西。”  朝眠被他弄醒,气的去推他,“你好烦,你别碰我。”  男人被她推了也不生气,反而把少女抱在怀里,叫人支了小桌子放在床榻上。  朝眠困得不行,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半梦半醒间被男人哄着吃了点东西,又沉沉了睡了过去。  朝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意外的是,她一睁眼就瞧见了彦晟,男人就躺在她身侧,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的,漏出来的肩膀隐约可见红色的抓痕。  似乎是昨晚某个小猫留下来的。  朝眠先是有些心虚,又想到昨晚男人对她做的那些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就踹了过去。  她翻身一骨碌坐起来,瞪着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  彦晟下了朝回来,见朝眠还在睡,便也换了衣服躺上去,刚有些倦怠,被少女一下子踹醒了。  他坐起来,要去抱朝眠,被她躲开了。  “你出去。”朝眠瞪着他。  男人无奈的笑了,“小没良心的,昨晚给你做了那么久的饭,醒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似笑非笑的瞧着朝眠,“依小贵人之见,我什么时候才能上榻?”  朝眠没心情与他说笑。  她一想到昨晚的事,心里就像是坠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与男人交谈。  “彦晟,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你是皇帝,只要你想,随时可以选秀,再不济,宫里还有这么多的宫女,你,你若是有需求,不必非要找我。”  男人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他就站在床榻边,冷冷的看着少女,他咬着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似的,“你觉得我是因为有需求才找你的?”  彦晟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蹦一蹦的疼,怒火平添的涌上来,只觉得气的手都在抖。  他问,“朝眠,你是不是没有心。”  朝眠没说话,她静静的坐在榻上,仰着头看男人,眸子黑白分明,清澈而冷静。  男人没有再与她僵持,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门声开合,几乎是被砸着的关上。  外头不知道又撞上什么,响起男人冷漠的呵斥与宫人的跪地求饶声。  好一会儿,外面安静下来。  有人推门进来,声音轻巧,一路走到床榻边上,抬手把垂下的帐帘用金钩挂了起来。  “小主子。”春盈轻轻开口。  朝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春盈心疼坏了,连忙哄着,“怎么又哭了,太医都说了,您得少哭,仔细坏了眼睛。”  朝眠扑过去,抱着春盈,哽咽道。  “他好讨厌,他总是这样。”  春盈叹气,拍了拍她的背,言简意赅道。  “他是皇帝。”  “其实,陛下对您也挺好的,您想吃什么,他都亲自下厨,您想要的,陛下没有不允的。”  “您迟早要嫁人的。那么嫁给陛下,又有什么不好?”  朝眠止住了哭泣。  她摇了摇头,也没说哪里不行哪里不好,只是重复着说一句话。  “我不可以嫁给他。”  朝眠自然也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决定嫁给周宴之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很好。  周宴之很温柔,也承诺了此生只娶她一个人。  可彦晟呢。  他并不温柔,甚至强势,霸道。  因为他喜欢自己,所以自己就一定要被他强迫的带回宫里,锁在他的身边。  他是皇帝,是书中的主角,他的妻子会是周英若。  朝眠不想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既然早知是泥潭,她宁可不踏足。  她哭的累了,只觉得头晕晕的难受,春盈给她端了饭她也不想吃,歪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爬起来去翻自己从前装话本子的那个箱子。  春盈凑过来,“小贵人找什么?”  朝眠没吭声,后来终于从箱子最底下翻出一个小册子。  她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就该听皇后娘娘的话。”  春盈一听,更好奇了,凑过去看,可等看清了,又赶忙收回了视线。  朝眠翻了两页,又递到春盈面前,“你瞧瞧,这是皇后娘娘当初塞给我的,说是里面的都是京中适龄男子,都是青年才俊。”  春盈哪里敢看,她小声劝道,“小贵人——”  朝眠不听她的话,转身过去,拿着小册子看的认真。  春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快傍晚的时候,周顺过来了。  他拿了一个小盒子,堆着笑,“小贵人,这是陛下吩咐送来的。”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木偶娃娃,颜色鲜亮。  “陛下说了,哄小贵人高兴的。”  朝眠面无表情,“我不要,你给他送回去。”  周顺诶呦一声,“小贵人,这可是陛下亲手做的,瞧瞧这颜料,刚涂上的,奴才可是瞧的真亮,陛下为了做这些,手都被刀子刮伤了。”  朝眠咬了咬唇,探头看了一眼。  盒子里的娃娃一个个胖嘟嘟圆滚滚,瞧着憨态可掬的。  朝眠倒是有点意外。  她以为彦晟被她气走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给她好脸色。  见她不吭声,周顺瞧着她的脸色,接着道,“小贵人都不知道,您之前走的这段时间,陛下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总是半夜惊醒,然后就枯坐一夜,素日里也总是冷着个脸,这是自打小贵人回来了,才瞧见陛下的笑。”  “你是他的人,自然是要给他说话。”朝眠不乐意听,“你别与我说这些。”  周顺忙自打了一个嘴巴,“奴才失言,奴才多嘴了。”  他又小心翼翼把那个盒子捧过去,“那小贵人好歹留下来,摆着瞧着也是好的。”  朝眠不吭声了,倒是一旁的春盈接了过去。  朝眠心里哼了一声,看来春盈也被彦晟收买了,这下好了,宫里头,尽是他的人。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那个小册子,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  “陛下在做什么?忙吗?”朝眠突然开口问。  周顺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朝眠接着问,“我想见见他,他能过来吗?”  周顺乐了,忙不迭的开口,“能能能,奴才这就去告诉陛下。”  朝眠点点头。  周顺动作倒是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一个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他还臭着脸,可当目光放在朝眠身上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的缓和下来。  “周顺说你叫我。”他故作冷漠的开口。  “要给你看个东西。”  朝眠拿着小册子走过去,“你是皇帝,对这些人肯定熟悉,你帮我瞧瞧。”  男人皱眉,接过那册子翻开,看了一眼就沉下脸。  “你什么意思?”他冷声道。  “这是之前皇后娘娘给我看的,说这里面都是青年才俊,我也到了年龄了,三哥哥不如帮我看看,哪个适合我?”  朝眠看似冷静,心里其实已经怕的快死了。她攥着拳头,指甲掐着掌心的嫩肉,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得赌一次,她想,得让彦晟明白自己根本不想留在宫里。  “里头有状元郎,还有英国公世子,镇国将军独子,我瞧着都是挺好的——”  话没说完,男人已经一步步逼近。  他随手扔了小册子,站定在朝眠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是我太惯着你了,让你觉得可以肆无忌惮了是吗?”  男人抬手掐着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扯了扯嘴角,冰冷冷的笑了。  “眠眠,我看看谁敢娶你。”  他眯了眯眼,眼底都是冷意。  “这么不听话,你说说看,我要怎么罚你。”  作者有话说:  惹火小能手朝眠qaq第三十四章   朝眠脸色有点发白。  她咬着唇, 模样可怜,“彦晟,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想,我不想留在宫里。”  男人冷笑一声。  “所以, 哪怕是随便找个人嫁了, 也比我好,是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 心里只觉得可恨。  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入床榻, 恨不得立刻去吻住她, 叫她再也说不出这样狠绝的话来。  他冷冰冰的开口,“你就该被我关着, 被我锁着。”  “关着,锁着。”朝眠颤抖着开口。  “不一直是这样吗?大婚那日你把我拖入床榻, 你问过我的意愿吗, 把我带回宫里,不让我出怡兰轩,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你从没问过我想不想,你什么时候尊重过我?”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一只猫,一只狗?”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都好像千斤巨石坠在他的心口。彦晟自以为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被欺辱的时候没有多怨恨, 登高位的时候没有多欣喜。  可他所有的淡漠冷静在朝眠面前都不堪一击。  她好像总是可以很轻松的牵动他的情绪, 或喜或怒, 只要她的一句话。  男人声音?????微沉,仔细听好似还夹杂着一丝颤抖。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少女别过头去不吭声。  彦晟心头的怒火一簇一簇的燃起来,他冷着脸,抬脚一踹,整个桌子都翻了过去,桌子上的东西都翻了个地上摔了个粉碎。  最明显的是那盒子木偶娃娃,本就是木头的,更是被砸的稀巴烂。  朝眠吓了一跳,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与彦晟从没吵的这么厉害过,之前凡是有小争吵,不是她委屈的抹眼泪沉默,就是彦晟过来哄她。  这还是头一次,剑拔弩张,互不退让。  “是我自作多情,想来无论我做什么,也讨不到你的欢心。”  男人冷冷的扔下这句话,猛的转身离开了。  外头,周顺急的满头大汗。  他就候在门外,里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越听越是心惊胆战,更遑论后头彦晟砸了东西了更是吓得他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真是祖宗诶,满宫里哪个敢与皇帝吵成这样的。  瞧着男人摔门出来,周顺忙跟上去,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陛下息怒。  彦晟阴沉着脸,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周顺小心翼翼在一旁跟着,“陛下其实也不必把小贵人逼的太紧,有的时候松一松,反而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男人脚步微顿,瞥了他一眼。  周顺笑呵呵的,“奴才是个没根的家伙,可在宫里呆久了,也瞧出些门道来,依奴才瞧,小贵人对陛下未必没有情义,只是她自己不敢承认罢了,只要陛下稍作手段,一定能与小贵人把话说开了。”  男人冷笑,“你懂什么。”  他往前快走两步,却又顿住脚步。沉默了一瞬,他拧着眉头,转头看着周顺,“你说来听听。”  -  这头,朝眠抱着春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遗言。  “我今天,我今天和他这么吵架了,他肯定恨死我了,说不准明日就要下旨杀了我呢。我,我私库里那些东西,你挑大件的,给我陪葬吧,要亮一点的,什么珍珠宝石之类的,我怕黑。剩下的,你就拿走吧,都给你了。”  春盈给她擦着眼泪,哄着她,“你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放心吧小主子,陛下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舍得杀了你的,等明天,你去给他陪个不是服个软就好了。”  朝眠哭的伤心,“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吗。”  “能,一定能。”  朝眠哭了半宿,后来哭累了,就那么蜷缩着睡着了。  不过也没睡多久,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春盈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在床榻上,一只眼还闭着,“啊?”  “周公公来了,说陛下有话带给小贵人。”  朝眠一个激灵,瞬间就醒了。  “来了。”她攥紧春盈的手,“来赐死我了。”  春盈一噎。  “不会的。”  周顺进来,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请小贵人安。”  朝眠先往他手上看了一眼。  很好,什么都没拿,没有毒酒匕首白绫。  “是这样的,昨儿陛下听了小贵人的话,觉得小贵人想的在理,今儿就安排了人进宫与小贵人相看,请小贵人提前打扮打扮。”  朝眠眨了眨眼。  她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她小声的“啊?”了一声。  “相看——相看什么呀?”  “就是小贵人昨儿给陛下看的册子。”周顺不知道从哪儿把那个册子掏出来,像模像样的翻开看。  “咱们按顺序来,第一个是状元郎林大人。哦,不过两年多过去了,如今林大人是户部侍郎,府上已经有了姬妾。不过没关系,陛下说了,只要小贵人看中了,他立刻恩旨将府中姬妾遣散。”  朝眠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睡醒。  她瞪圆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他让我去相看?”  周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是陛下让,这不是小贵人昨儿的要求么,陛下只是答应了小贵人罢了。”  朝眠只觉得稀里糊涂,云里雾里的。  是她疯了还是彦晟疯了?  或者她还在做梦?  懵懵的朝眠被春盈拉起来,换了衣裙首饰,又被按到梳妆台前,挽了一个新的发髻。  任凭春盈的动作,她好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已经被春盈带了出去,一路在宫人的簇拥下去了花园的凉亭里。  一直走到凉亭跟前,瞧见里面坐着的男人背影,她才清醒过来。  她猛的顿住脚步,死命的拽着春盈的袖子。  “我不——我去干嘛啊。”  “相看啊。”春盈笑着,力气却很大,硬生生拽着朝眠往前踉踉跄跄的走,“昨儿小贵人与陛下大吵一架,不就是要相看别人吗。”  “不——我不是——”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呢。  她只是想借机发挥,想告诉彦晟自己的态度。  可话没说完,她已经被春盈拽到了凉亭里。  春盈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主子快去吧,奴婢在外头等你。”  事已至此,朝眠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林大人生的也是文文弱弱,一副书生气质,瞧见朝眠,赶忙行了一礼,“见过小贵人。”  朝眠生无可恋的坐下,“坐吧,不要多礼。”  林大人坐下,赶忙抬手给朝眠斟了一杯茶。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朝眠身上,从上往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朝眠的锁骨处。  那里有一处红痕,落在白玉似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林大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口,“小贵人,是这样的,臣府中有一名爱妾,已经有了身孕了,若臣真能迎娶小贵人,还请小贵人与妾室能和睦共处。”  朝眠抬眸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瞧见周顺从一旁经过,身后还跟着两个太医。  周顺瞧见她,还特意上前行礼。  “见过小贵人。”  他脸色没有早起那般好看了,指了指那两个太医,叹了口气,“陛下早上去围场骑马,不慎摔了下来,唉。”  朝眠眉头一跳,声音拔高,“摔了下来?”  “没事没事,是奴才多嘴了。”周顺连忙道,“小贵人继续相看吧,奴才得赶紧领着太医回去。”  周顺说完,不给朝眠反应过来的机会,领着太医一溜烟就走了。  朝眠怔怔的瞧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好好的大早上骑马干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与他吵架——  “小贵人,小贵人!”林大人拔高声音。  朝眠回过神,“啊?”  林大人不耐的开口,“臣刚才说的事,小贵人听清没有?”  朝眠还想着刚刚周顺说彦晟从马上摔下来的事,一颗心大半都飞了过去,说话也心不在焉的。  “哦哦,听清了。”  “那小贵人就是同意了?”  “哦哦。”  林大人这才满意几份,他接着开口,“我家有一寡母,这么多年养育我很是辛苦,希望小贵人过门后,可以每日早晚请安侍奉——”  “周顺!”  朝眠又看见周顺了,端着一个托盘经过。  她霍的站起来,几步跑过去。只见周顺端的托盘上都是一些沾着血的纱布。  朝眠说话都有些哆嗦了,“这些都是换下来的纱布吗?怎么,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猛的让朝眠想起当年皇家围猎,彦晟替先帝挡猛兽的那一次,也是流了这么多血。  周顺耷拉着脑袋,“是才换下来的,陛下——”  话没说完,朝眠已经提着裙摆几步往里面跑,“我去看看他。”  朝眠一颗心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她自然也没想到,无论是请太医还是换药,怎么也不该路过花园的凉亭……  彦晟没在怡兰轩,周顺说他被抬去了东宫。  这是朝眠第一次来东宫,处处陌生,侍奉的宫人没有一个眼熟的。她急冲冲的跑进去,到门口,正有一个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往外倒。  朝眠一瞧,只觉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她想进去看,却被周顺拦在了外头。  “小贵人,陛下现在谁都不想见。”  朝眠咬着唇,只能可怜巴巴的站在窗子下头,透着窗子开口,“彦晟,你,你怎么样?”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  “我没事。你不是去相看了吗?怎么样?”  朝眠气的不行,“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我相看的事。”  男人苦笑了一声,“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放在心上。我不想耽误了你,眠眠。”  流了那么多血,男人的腿不知道还保不保的住,他却居然还想着自己,可自己昨儿还故意那么气他。  朝眠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她声音弱了几分,“我不喜欢那个林大人,他不好。”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没事。明日我们按着册子继续相看,总能找到你喜欢的。”  朝眠急忙道,“我不相看了,我进去看看你吧,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男人开口打断他。  “我只愿你找到心中所爱,眠眠。”  作者有话说:  口是心非·小可怜·狗子第三十五章 ?????  朝眠到底是没进去瞧见彦晟。  她自个儿一个人回了宫。  春盈守在门口, 见状忙迎上去,“小主子不是去见陛下了吗?怎么样?”  朝眠摇摇头。  春盈顿了顿,转头又说起林大人。  “奴婢瞧着, 那个林大人生的俊朗,瞧着挺好的。”  朝眠懒懒的趴在桌子上, 有气无力的, “好什么,絮絮叨叨说一大堆我也没听清, 只听他说什么妾室孩子之类的。”  春盈叹了口气, “这也是正常的, 京中这些公子哥儿,哪个房里没人呢, 三四个算少的,十个八个的大有人在, 也就是陛下, 一国之君后宫却空无一人。”  朝眠抬起头看她,颇为认真的开口。  “彦晟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春盈一噎。  “说什么呢小主子。”春盈有些心虚的开口,“奴婢是认真为你好。不过也没关系,林大人不成,咱们明天再相看别的。”  朝眠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她扭头过去,不吭声了。  朝眠这一天心不在焉的,吃饭也是草草几口就了事了,晚上更是早早就爬上床榻。  春盈临睡的时候还问她要不要再去看看陛下。  朝眠躺在床榻上, 仰着头看着头顶垂下来的帷幔, 小声说, “去了也看不到, 况且有那么多太医, 我去做什么。”  春盈“哦”了一声,“那小主子白天的时候还那么着急跑过去。”  朝眠翻了个身,“熄灯灭蜡烛,我要睡了。”  -  原本以为春盈是随口说的调侃她,哪成想是真的。  几乎是与前一日同样的步骤,换了一套新的衣裙,带了满头的珠翠,又被带去了那个凉亭。  只是今日换了一个人。  不是林大人了。  去之前,春盈翻着那个册子与她说,“今儿这个是镇国将军独子,去年随了父业,也从军了,如今该叫顾小将军了。原本按顺序是该英国公世子的,但是今年开春,英国公世子娶了赵大学士的幺女,只能作罢了。”  回想起这段话,朝眠脑袋里只剩那几个字。  顾小将军。  朝眠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身腱子肉的壮汉。  其实也不小,她想,应该叫顾大将军。  她慢吞吞的走过去,心里已经有点麻木了。  顾小将军虽长的威猛,一副标准的军汉子模样,穿的倒是蛮鲜艳的,一身大红色的锦袍,腰间坠着的璎珞瞧着也是挺特别的。  朝眠干巴巴的打招呼,“顾小将军穿的真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面前这壮汉似乎一瞬间眼睛亮了,黝黑的皮肤透着一丝红晕,他像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真的吗?”  朝眠眨了眨眼,接着夸,“还有这个坠子,打的真好看。”  “真的好看吗?”顾小将军有些急迫的把坠子解下来,坠子上系了各色宝石,五颜六色,亮晶晶的。  朝眠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真的好看。”朝眠接过来瞧了瞧,“你府里的丫头做的吗?真是心灵手巧。”  顾小将军低着头,吭哧半天才小声说,“不是。”  “啊?”  “不是丫鬟做的。”顾小将军抬头看了一眼朝眠,又飞快的垂下眼,像是怕人责备似的,“是我做的。”  这下子朝眠真的愣住了。  她缓缓抬头,很认真的看了一眼顾小将军,恩,是个壮汉没错,目光又落在了他的手上,大约是带兵打仗的缘故,男人的手指瞧着很粗,不像是能穿针引线打络子的样子。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好厉害。”  “真的吗?你不会觉得我很怪吗?”顾小将军小声开口,“我阿爹因为这件事在家总骂我,可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  朝眠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像极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大狗。  古代人思想保守,可她不一样啊。  朝眠想,她要给这个顾小将军一点安慰。  “怎么会,我觉得特别厉害,我就做不来这些,你能教教我吗?”  春盈在外头瞧着,数着时间,等着一会儿朝眠就怏怏不乐的散了,哪知道,两个人越凑越近,最后竟挨在一起打络子。  她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去找周顺了。  “这里,放这个红色的宝石好看。”顾小将军认真的解释,“你看,最后我们可以编这个花样。”  朝眠特别给面子的捧场,“你好厉害。”  顾小将军眼睛亮晶晶的,“你,你也真好。”  朝眠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正说着话,就见周顺小步跑过来,急匆匆的样子,脸色不太好看,他一路跑到凉亭边,小声开口,“小贵人,您——”  他顿了顿,看着朝眠搭在顾小将军肩膀上的手,脸色微微发白,“您今儿不去看看陛下吗?”  朝眠眨了眨眼,“他不是不让我进去吗?”  “今儿——今儿陛下心情好了点,说不定能让小贵人进去。”周顺结结巴巴的开口。  朝眠“哦”了一声,她其实也挺惦记彦晟的伤的。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那走吧。”  她转头又看着顾小将军,笑了笑,“你以后也进宫来找我玩呀。”  顾小将军重重点头,“恩!!”  他犹犹豫豫,把手里自己的坠子递给朝眠,不大好意思的开口,“送给你,好,好姐妹。”  朝眠噗嗤笑了,接了过来,“好,谢谢你,等我手里这个做好了也送给你。”  顾小将军点点头,“好!!”  那头周顺脸色愈发难看了,瞧这样子恨不得拽着朝眠离开。  这次朝眠到了东宫倒是很顺利的进去了。  朝眠本以为屋子里会是一股子血腥味或是中药味,但是都没有,反而是有一股淡淡的熏香。  她轻轻拨开珠帘,探了探头,瞧着床榻上躺着的男人,小声问了一句,“彦晟,你睡了吗?”  男人没答话。  她小心的蹭过去,仔细一瞧,吓了一跳。  男人正垂着眼,冷冷的盯着她。  “你,你没睡你怎么不说话?”  彦晟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朝眠被他说的莫名有点心虚。她咳嗽两声,“怎么会,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肯定会来看你。”  她瞧着男人锦被盖的严严实实,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腿到底怎么样呀?”  男人半阖着眼,一副十分落寞的样子,“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没有知觉,更用不上力。”  朝眠拧着眉头,有点着急,“怎么这么严重。”  没有知觉——古代的这医疗技术,不会这腿就废了吧。  原本今日看到彦晟,还觉得他气色不错,本以为没事了。  她太了解彦晟了,知道这个人的性子,若是腿废了……  朝眠不敢想。  “太医到底怎么说啊。”朝眠忍不住想去掀开被子看一看,却猛的被男人拦住了。  “别看,我不想你看。”彦晟声音低沉。  朝眠莫名觉得胸口像是坠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的她难受。  她只当是男人自尊心作祟,也不忍去再看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你今天相看的顾小将军怎么样?”男人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提起顾小将军,朝眠要说的话可多了。  “他真的挺有趣的,与他的样子一点也不符。”  “原本瞧着她的样子还挺吓人的,没想到他还挺温柔的。”  男人一听见“温柔”二字,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  他可太清楚了,朝眠不就是喜欢温柔的吗。  他似笑非笑的,“这么好?”  朝眠用力的点点头,把那个顾小将军临走时送给她的坠子给彦晟看,“诺,他送给我的。”  彦晟盯着她,心里骂了百八十遍小没良心的。  他给过朝眠多少东西?只要朝眠想要,国库钥匙给她都行,可她还是天天对自己没有个好脸色。  现在呢,别的男人不过给她一个什么破坠子,就叫她乐成这样。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发热了。”  朝眠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少女的手软软的,掌心微凉。  彦晟眸色暗了几分。  “不热呀。”少女自说自话。  彦晟抬眸看她,声音压的很低,“我不舒服,这两日都没睡好。你能不能上榻来,陪我睡一会儿?”  朝眠惊得后退两步,“不——”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都要议亲了,我不该……”男人苦笑一声,“实在是我头疼的厉害,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  朝眠咬了咬唇,看了彦晟一眼。  男人脸色真的很难看,可能是真的没睡好。他腿又坏了,也做不了什么,他这两日好像确实改变了,估计那日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  朝眠想了好半天,才轻手轻脚的过去,“好吧,我就陪你,躺一会儿。”  她和衣躺在了男人身侧,动也不敢动,呼吸都放的很轻。  朝眠微微闭着眼睛,估计是还有些紧张,睫毛微颤。  她自然也没看见,身侧的男人瞬间暗下来的眸色,阴沉沉的盯着她,像一只即将扑上去的恶狼。  少女就躺在自己神色,两个人离得近,几乎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些都像一把把小刷子勾的男人心痒难耐。  想把她搂入怀里,想去吻她,想狠狠把她弄哭。  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少女的锁骨处,那里的红痕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了。男人忍不住想,他那日该咬的再用力些的。  最好叫那些痕迹永远的烙在她身上。  可彦晟什么都不能做,他克制的收回目光。  就快要成功了,他得再忍忍。  朝眠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哪里能睡着呢,她静静等了好一会儿,察觉到身侧男人闭了眼,呼吸渐沉,她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推门出去了。  她自然不知道,就在她出去的那一瞬,男人已经睁开了双眼。  朝眠出去后不久,周顺就进来了。  他知道今儿陛下气不顺,陪着笑开口,“明儿奴才再去请小贵人,就说陛下情况不大好,叫她来照顾。”  男人脸色缓和几分,微微“恩”了一声。  “诶呦,这是小贵人掉的东西。”周顺眼尖的看到地上的坠子,捡了起来。  男人抬眼瞥了一眼,沉下脸,冷冰冰的开口。  “什么野男人的东西,给朕拿出去扔了。”  作者有话说:  野男人·顾小将军:委屈qaq,不是好姐妹嘛。第三十六章   朝眠回去后还在与春盈说顾小将军的事。  “他真的有趣。”朝眠说, “他明儿还能进宫来吗?”  他还想和顾小将军一起编坠子呢。  春盈给她倒了一杯茶,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不太方便吧, 顾小将军是外臣,轻易是不能进宫的。”  朝眠, “???”  这两天林大人和顾小将军不是进来的挺轻易的么。  她喝了一口茶, 转头又问,“那明天该相看谁了?”  她要去拿那个册子看, 春盈眼疾手快的一把拿开了。  “明天不看了。”  朝眠歪了歪头, “啊?”  “今儿听周公公说, 陛下不大好。”春盈斟酌着开口,“小主子不如明日去照顾照顾陛下?虽说那儿那么多宫女不缺照顾的人, 可你也知道,若是你去, 陛下一定会欢喜, 说不定病也好的快一些。”  朝眠抬头看了她一眼,春盈只当没看见朝眠的目光,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听说陛下腿伤的很重,也不知道……唉。”  朝眠一手撑着头,想起了今日床榻上‘虚弱’的男人。  她咬了咬唇,小声开口,“好, 明日我去照顾他。”  春盈笑眯眯的, “陛下一定很高兴。”  -  翌日一早, 没叫春盈催促, 她自己就早早的起来了。  小姑娘打着哈欠, 困的一边穿衣服一边打哈欠,春盈半跪着给她穿鞋子,问她早起想吃什么。  “去彦晟那边吃吧。”朝眠懒懒的说,“说不定东宫的伙食会比咱们这儿好。”  哪儿能呢。春盈想,普天之下都没有比怡兰轩更好的伙食。  也是巧了,朝眠去东宫的时候,彦晟也刚刚用早饭。  因着病了的缘故,只在床榻上支了个小桌子。  男人也没有往日穿戴的整齐,只懒散的穿着玄色的外袍,松松散散的系着,不过气色瞧着倒是还不错。  瞧见朝眠,彦晟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意外。  “用过饭了没?”  朝眠摇摇头。  “怎么连早饭都没吃?”男人微微蹙眉,不悦的看了春盈一眼。  “想着过来和你一起吃的。”朝眠瞧着桌子上的饭菜,欲言又止。  “病了不该吃清淡点的吗?”  虽是早晨,桌子上的菜色倒是挺丰富,以油辣为主,倒都是彦晟素日爱吃的菜色。  彦晟一愣,立刻把目光落在一旁的周顺身上。  周顺盯着压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的答话,“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撤下去,叫他们重新做一份。”  “那到不必,这些我吃就行。”朝眠抬头看了一眼彦晟。  “叫小厨房给他煮一碗粥就好,病了,吃些清淡的。”  周顺看了一眼自家陛下,心里默哀了一瞬,飞快应下,“是。”  片刻后,男人捧着一碗白粥喝的可怜,喝了两口就抬头看一眼对面大快朵颐的少女。  大概是别人的东西都好吃些,朝眠捧着一个鸡腿吃的满嘴油汪汪,还安慰男人道,“别看我吃得香,但其实一点也不好吃。”  彦晟,“……”  吃了饭,便是该喝药了。  朝眠难得照顾人一次,本着尽心尽力的原则,她从宫女手里端过药碗,还低头吹了吹。  恩?怎么一点中药味都没有?  朝眠眨了眨眼,拿着勺子盛了一点,微微抿了抿。  她抬头,看着男人,一脸不解的开口。  “药,甜的?”  彦晟沉默了一瞬,转头又看向周顺,生硬的重复了一遍,“药,甜的?”  周顺身子有些僵硬。  他咳嗽两声,干涩的回答,“是太医开了新的方子。”  朝眠一脸羡慕,“这太医真好,下次我若是病了,也请这个太医给我诊治吧。”  男人瞥了她一眼,“你很想生病?”  朝眠撇了撇嘴,把药塞给男人,“甜的,快一口闷了。”  彦晟,“……”  他喝了药,只觉得满心满眼都疲惫的厉害。  屋子里侍奉的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男人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少女,低声道,“要不要来躺一会儿?”  虽说他不能做什么,可就叫少女躺在自己身侧,听着她的呼吸声,对自己来说都是满足的。  朝眠皱了皱眉,“才起来,你又困了吗?”  她小声嘟囔,“你睡吧,我又不困。”  他睡?他若是真睡了少女肯定转身就走。  男人硬邦邦的开口,“我也不困。”  “不困躺着做什么。”朝眠想了想,“不过这样是挺没意思的,要不然我给你拿两本书来看?”  她从怀里掏出昨天没做好的坠子,“正好,你看书,我来接着编坠子。”  男人眯了眯眼,阴阳怪气的开口,“这不会是昨天和什么顾小将军在一起弄的吧。”  朝眠低头专注的捣鼓坠子,“是啊。”  男人微微仰着头,脸色愈发难看。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  或许少女做这个是想送给自己呢。  彦晟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做好了你要自己戴着吗?”  “不啊。”  男人脸色缓和几分,可下一瞬就听见少女神色自如的开口,“我要送给顾小将军的,昨儿他也送了我一个。”  说起那个坠子,朝眠才想起来,“对了,那个坠子是不是落在你这儿了,我回去怎么没找到呢。”  男人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冷笑一声,“没见过,谁叫你不贴身戴着,随手丢了,想来也不是很重要吧,况且,一个坠子罢了,国库里那么多东西,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就是,奇珍异宝多的是,不比这坠子珍贵?”  朝眠皱皱眉,抬头看他,“你怎么这样说话,虽然只是一个坠子,可那是顾小将军自己亲手做的,又送给了我,和别的自然不一样。”  彦晟“呵”了一声,“堂堂一个将军,整日在家穿针引线,你觉得很好?”  朝眠气鼓鼓的,“你不要歧视人家,想做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况且,顾小将军人真的很好。”  彦晟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一蹦一蹦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克制内心的燥意,瞧着少女手里的坠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又怕和少女再吵起来,忍着不想再说这件事。  他拧着眉头,岔开话题,“不是要让我看书吗?给我拿本书来。”  朝眠哼了一声,嘀嘀咕咕。  “也就是看在你病了的份上。”  她磨磨蹭蹭站起来,走到书架那儿翻翻捡捡。  “诗经看吗?”  “无趣。”  “戏本子看吗?”  “庸俗。”  “山野志怪看吗?”  “荒谬。”  朝眠气的直咬牙,“好,那你说,你想看什么?”  男人声音懒散,“随便。”  朝眠忍了忍,在心底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她又翻了翻,突然不知道摸到了什么,面前的书架突然凹下去一块,不大不小,刚好就在自己手边。  朝眠一愣,下意识的伸手去探。  摸到了一个盒子。  朝眠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不该随便碰别人的东西,奈何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能被彦晟这样仔细藏着的,会是什么呢。  只看一眼。她偷偷对自己说。  朝眠轻轻打开了盒子,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盒子里只有几样东西。  一个小瓷瓶,一沓纸,一个缝补的破破烂烂的小荷包,还有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像圣旨一样。  朝眠只觉得呼吸都滞住了。  这几样东西……  小瓷瓶是她第一次见到彦晟时为了羞辱他扔给他的药膏,那一沓纸都是朝眠曾经在书房写过的大字,歪歪扭扭的,被彦晟无数次嫌弃,却没想到被他一张不落收了起来。那个荷包是她随手缝的,太丑了没人要,就被她扔给彦晟了。  这些她随手可扔的东西,都被彦晟耐心的收起来,甚至还藏了起来,像是恶龙在守护自己的宝藏一样。  朝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知道彦晟喜欢自己,但她从没觉得这份喜欢的分量有多重,总觉得这可能是小时候在一起的亲密让他误以为这是喜欢。  她觉得彦晟可以喜欢很多人,她只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  但是现在,她又觉得或许不是。  大概,这份喜欢的分量会有很重。  朝眠咬了咬唇,又打开了那个明黄色的卷轴。  卷轴上的字迹很熟悉,是彦晟的。  朝眠粗粗看了一遍,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盒子也捧不住了,啪的摔在了地上。  这卷轴是一份圣旨,一份彦晟亲笔所写,立朝眠为后的圣旨。  彦晟一段时间没听见朝眠的声音,又听见啪的一声,以为朝眠是撞到了哪里。  “怎么了眠眠?”  彦晟心里有点焦急,一把掀开了帷帘,瞧见少女呆呆的站在书架旁边,脚边是摔开的盒子和散落的圣旨卷轴。  一瞬间,男人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是想也没想,他翻身下床,几步过去弯腰去捡盒子里散落的东西,他说话都有些颤抖,“你,你怎么随便翻别人的东西。”  少女沉默。  捡好了东西,他捧着盒子抬头,哑着嗓子开口,“你都看了?”  朝眠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你的腿好了?”  作者有话说:  《医学奇迹》第三十七章   彦晟想, 自己这么多年大概都没有这么无措过。  素来冷漠自持的帝王竟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朝眠蹲了下来。  她抬手, 摸了摸彦晟的腿,“没伤到?”  她问, “你是骗我的?”  “眠眠——”男人声音沙哑, 干涩的开口。  他话没说完,少女已经猛的起身, 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周顺正端着一盘子茶点准备送进来, 瞧见朝眠走出来, 先是一愣,而后连忙堆着笑开口, “小贵人要出去吗?奴才准备了您爱吃的……”  朝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  周顺心里一咯噔, 暗叫不好, 他急匆匆进了屋子,瞧见自家陛下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周顺心凉了半截,赶忙过去把陛下扶起来。  “您……您怎么下来了?”  彦晟微微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  春盈瞧见朝眠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她看着朝眠脸色不太好,小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小主子?”  朝眠拖了鞋子就歪在榻上, 闻言歪头瞟了她一眼。  “你也知道了吧。”  “彦晟是装病的事?”  春盈呆呆的站在那儿, 脑海里一时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她正纠结着到底是把陛下摘出去还是把自己摘出去, 就听见朝眠烦躁的哎呀了好几声。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春盈跟个傻子似的站在那儿, “啊?”  朝眠一骨碌坐起来, 冲春盈招了招手,一脸神秘。  “你过来,再近一点。”  春盈小步挪过去。  朝眠微微直起身子,凑到春盈耳边,小声说,“我今日在彦晟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我现在,我觉得,彦晟好像爱上我了。”  春盈一脸麻木。  这是什么密码吗?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她费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主子之前不知道……陛下很爱您吗?”  朝眠咬了咬唇,“你不懂,我以前只是觉得,他对我可能只是一点点喜欢,但是今天,我今天在他那里,居然发现了他要立我为后的圣旨。”  她仰着头看春盈,“你说,他为什么要立我为后,是因为爱我吗?”  春盈忍不住叹气。  “当然了,陛下对您的好,满宫里谁看不见。”  “一国之君,到现在后宫一个人都没有,还要立您为后,不是爱您还能是什么呢?”  朝眠恳求似的看着春盈,“那我该怎么办?”  春盈啼笑皆非,“什么叫该怎么办,您不喜欢陛下吗?”  朝眠愣了一下,“应该,应该不——”  “真的吗?”春盈问他,“如果不喜欢,我觉得以小贵人的性子,早就和陛下弄的你死我活的了。更何况,如果真的不喜欢,怎么听说陛下伤了就那么着急?怎么会愿意去照顾陛下?”  “我就是,我就是把他当哥哥。”朝眠争辩。  “是么。”春盈像是笑了。  “是不是当哥哥,小主子自己心里清楚的。”  朝眠不吭声了。  春盈抬手揉了揉朝眠的头发,“小主子起得早,不如再睡一会儿。”  朝眠随口应了一声。  可等春盈走后,屋子里静下来,朝眠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反而越来越精神。  刚刚春盈说的话都像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难道她喜欢彦晟?  朝眠突然想起来,今天在东宫,在她发现彦晟是装受伤骗自己的时候,她第一反映竟不是生气,而是有些庆幸。  还好,不是真的受伤。  那他的腿就是没事了。  朝眠想,她现在大概能确定一件事——  她希望彦晟好好的。  朝眠在榻上翻来覆去的,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  大概是睡前想的太多了,她做了一个难以描述的梦。  梦里场景迷迷糊糊的,像是在怡兰轩,又像是在东宫。她喝了酒,正是醉的迷迷糊糊,好像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男人身形高大,几步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朝眠本就醉了,被男人掐住腰一抱,更是浑身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瘫软在男人怀里。  男人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尖,似乎说了什么,她没太听清,只听见了低低的笑声。  而后很快,男人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纱幔垂下,这场梦春色旖旎,有她的哭着求饶声,也有男人低声哄着叫她张开腿的声音。  最后梦醒的时候,朝眠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的。  她喘了几口粗气,只觉得脸红心跳,口干舌燥的。  朝眠撑着力气下床,想去倒一杯茶喝,可去了桌子旁一拎茶壶却是空的,她叹了口气,也没打算叫春盈,自己拎着茶壶往外走。  谁成想刚一推开门,整个人都僵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不是彦晟还能是谁。  朝眠猛的想起刚刚的梦,一时整个脸上至耳朵尖下至脖颈都是通红一片,她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怎么在这儿?”  彦晟微微皱眉,“脸怎么这么红,病了吗?”  他伸手去探少女的额头。  男人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朝眠惊觉竟这么凉。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你一直在外面站着?”  男人低低的“恩”了一声,“想过来找你,春盈说你在睡。”  “那你,你可以直接进来啊,外面这么冷。”  “怕你生气。”男人低低的开口。  朝眠眨了眨眼。  她总觉得以彦晟的性子该是什么都不怕的,可男人却又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开口说害怕。  怕她哭,怕她难过,也怕她生气。  朝眠一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低头盯着脚尖,好一会儿才开口,“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她让开身子。  男人没直接进去,先是把朝眠手里的茶壶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周顺。  “煮一点梨水,少放糖。”  说完,他还回头跟朝眠解释,“你嗓子哑了,少喝甜的。”  说起嗓子哑了的事,朝眠一时脸更红了些。  两个人进了屋子,朝眠想了想,反手把门关上了。  她鼓起勇气,现在彦晟面前,直白的发问。  “你的圣旨是什么意思?”  “你说要立我为后,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宝子们!今天评论区红包掉落!!第三十八章   彦晟心头一跳。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过了朝眠的态度, 或是勃然大怒像上次一样与他吵个歇斯底里,或是冷冰冰的讽刺他的卑劣欺骗。  可是都没有。  小姑娘仰着头问他那个圣旨,清澈的眼神里夹杂着忐忑。  彦晟突然笑了。  他勾着嘴角, 微微弯了弯腰,压低了声音。  “眠眠以为, 我是什么意思?”  朝眠后退了两步, 声音不自觉的弱了几分,“你是真的想——可是, 为什么要藏起来?”  “当然是真的想, 想让你做我的皇后, 想让你嫁给我。”男人声音微沉,“眠眠, 我做梦都想。”  “可我只敢偷偷的写圣旨,却不敢昭告天下。”  “我不想强迫你。”  朝眠站在那儿, 只觉得整个小脑袋瓜都是昏昏沉沉的, 像生锈了迟钝的机器一般,艰难的运转着,翻译男人话里的意思。  他是皇帝,一旦他颁下圣旨,自己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乖乖听命罢了。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说他不想强迫自己。  好半天,少女才轻声开口, “可是, 在江南, 你已经强迫我了, 我都哭了, 我求你,可是你还是——”  朝眠越说越委屈,最后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我也不想回来,是你非要带我回来的。”  她一哭,彦晟的心尖连着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叹着气,低声哄着,?????“那你要我怎么样呢,眠眠,要我看着你与别的男人成婚洞房,你不如杀了我。”  少女垂着头,彦晟没办法,只能半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眠眠,你看到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卑劣偏执,我把我的心剖开给你看,它大概是黑的,可它又是爱你的。”  “你那日说,我没有尊重你,把你当作小猫小狗,眠眠,你不能这样冤枉我。我知道,我或许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好,我一点点的改,好吗?我会学会尊重你,听你的话。”  “这个圣旨就放在你这儿,什么时候你想答应了,什么时候你肯爱我了,我才敢将它昭告天下。”  彦晟好像很少与她说这样多的话,多的几乎要将朝眠的心碾碎了。  她不想再哭了,可眨了眨眼,泪珠又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眠眠,不是我困住你,是你将我捆住了,绳索就放在你的手上。”  彦晟冲她张开手,手上明明空无一物,可男人还在低声问她。  “你要吗?”  朝眠眼睛哭的红红的,她抽抽噎噎的,像是没有思考,只顺着男人的话,颤颤巍巍的把自己的小手搭在男人的手上。  就在她搭上去那一瞬间,男人猛的握紧了手,他用了几分力气,紧紧攥住少女的手,刚刚还温柔的目光一瞬间沉了下来,黑漆漆的。  像是猛兽终于诱骗了乖软的白兔,干脆的撕去了伪装,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朝眠好似一瞬间清醒过来,她想抽回手,可男人攥的紧紧的,并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  “眠眠,答应了我,就不可以反悔了,我也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  男人喂叹一声,低头去吻了吻她的指尖。  少女这下子不仅仅是眼睛红,脸也红,耳尖也通红。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没有要答应。”朝眠一面哽咽着,一面结结巴巴的开口,“就算是,你,你现在也是试用期。”  彦晟不太懂试用期是什么意思,可他连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那,那我们得约法三章。”  少女红着眼睛,凶巴巴的开口。  “首先,你得先松开我。”  彦晟不太舍得,没办法,朝眠已经好几日没有与他亲近了,彦晟总觉得自己像落在干涸地的鱼,快要渴死了。他攥着少女的手,恨不得去含住她的指尖,用舌尖细细的舔,用牙齿轻轻的咬。  见男人没有动作,少女垂下眼,佯做委屈,“你看,你连我说的第一句话都不肯定,你叫我怎么答应你呢。”  这句话像是一点火星点燃在男人手上,他猛的松开手。  少女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轻轻的哼了一声。  “第二,在我没有正式答应你……做皇后之前,你不许随随便便的对我做那些事。”  男人诚恳的提问。  “什么事?”  少女红着耳朵,“就是,就是床上做的那些。”  男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不大乐意,憋着气好一会儿才问,“那什么时候能做?”  朝眠歪了歪头,“这得看你表现,看看你多久能转正,表现好,也许就几日,若是不好,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瞧着男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朝眠忙补充,“应该也用不了那么久,我相信你肯定表现的好。”  男人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我做事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书房小考,我永远是魁首,你知道的。”  “……”  朝眠当做没听见。她接着说,“第三,你做事之前要与我商量,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彦晟自然点头。  朝眠想了想,趁火打劫似的开口,“就像吃药膳,我不想吃,你就不能——”  “这不包括对你身体有益处的事。”彦晟似笑非笑,学着她的话说道,“就像吃药膳,你不想吃,你也得吃。”  朝眠一噎。  好吧,他有理他说了算。  “反正就是这些。”朝眠鼓了鼓嘴,“你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转正,摆脱试用期,让我答应你。”  男人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答应他,做皇后。  他顺从的点头,“都听你的。”  少女刚哭过,眼尾还是红的,睫毛湿漉漉的,像一把小刷子勾的彦晟心痒难耐。  自己都答应这么多事了,收取点利息,不过分吧。  他像是克制不住似的,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一手猛的掐住少女的腰,揽入自己怀里。  少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却被男人压过来的吻堵住了。不同于以往的凶狠,男人这次吻的很温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朝眠去推拒的手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一吻结束,男人又去亲了亲她的嘴角。  “眠眠,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朝眠好像这才回过神,她红着脸,不知道是恼怒男人还是恼怒自己。  她一把推开彦晟,气愤的开口。  “刚刚才说了,不许做那些事。”  “眠眠说的不是不许做床上的事吗?”男人一脸认真的开口,“可是吻你又不用非要去床榻上,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吗?”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几分,声音放低了一些。  “还是说,你想了?”  作者有话说:  气哼哼朝眠:扣分扣分扣分第三十九章   朝眠严肃补充了第二条。  严重声明了不止床上那些事, 亲亲乃至拉手都不行。  彦晟阴沉着脸,“拉手也不行?”  瞧着男人脸色难看,朝眠想了想, 犹豫开口,“就是不可以太突然, 你得经过我同意。”  彦晟了然。  他低声问, “那现在,我想抱抱眠眠, 可以吗?”  朝眠刚被他掐着腰亲了, 此刻红着脸, 凶巴巴的拒绝。  “不行。”  她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彦晟。  “你别想做坏事。”  彦晟无奈的笑了, “行,不抱, 我去给你做饭。”  想了想, 他又问一句,“给你做饭算不算表现好。”  朝眠犹犹豫豫的开口,“算,算吧。”  她想,那给他加一分吧。  大概是想表现自己的心思太明显了,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在厨房忙碌了快两个时辰,就差把满汉全席端上来了。  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  小贵人吃的肚皮溜圆,懒洋洋的瘫在榻上, 四肢摊开, 像极了一只露出小肚皮的猫。  彦晟趁机提问, “我晚上留下来吧。”  可惜小贵人并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绝情的仿佛与刚刚饭桌上大加赞扬的是两个人。  刚做完饭的皇帝陛下被可怜巴巴赶出了门。  周顺在门口给他披了衣服,试探的开口,“咱们去偏殿吗?”  彦晟微微“恩”了一声。  得了。  周顺心想。  估计接下来都得在怡兰轩住了。  大概是心事终于放下了,朝眠这日睡的舒舒服服,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春盈给她编了个新发式。  “陛下今儿起的可早,给小贵人包了馄饨才去上朝,馅料放的猪肉和莲藕,汤底是一大早就熬的鸡汤,又炒了两个爽口的小菜,只盼着小贵人能多吃一点呢。”  朝眠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小肚子。  “还多吃呢,都胖了。”  胖了的朝眠早餐很克制的只吃了两碗馄饨,撑的打了个嗝。  吃了饭,春盈递过来一个东西。  “陛下给您的。”  “这是什么?奏折?”朝眠一脸好奇的翻开。  确实是奏折,不过不是臣子递给皇帝的,而是彦晟写给朝眠的。  彦晟在奏折里言辞恳切,诚诚恳恳的表达了晚上想与朝眠同榻而眠的渴望,一再表达自己一定‘约束’好自己,规规矩矩的。  最后还写了一句请小贵人批示。  春盈也好奇的探头过来,可她还一个字都没看清,朝眠就啪的把奏折合上了。  春盈眼睁睁瞧着自家小贵人脸颊通红,耳尖也通红,捧着那个奏折哒哒哒的去了书桌旁,拿着毛笔在上面写了什么,最后把奏折又递给她。  “去拿给彦晟,”她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许偷看。”  春盈差点被逗乐了。  “行,奴婢保证不看,现在就给陛下送过去,”  她拿着奏折刚转身要出门,就碰见才下朝回来的彦晟,她忙恭敬的把奏折递过去,一溜烟跑了。  朝眠瞧见男人,颇为心虚了几秒,而后有些色厉内荏的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男人疑惑开口,“只说了做那些事要得小贵人批准,怎么,现在来见见眠眠也不行了吗?”  朝眠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声音弱了几分,“也不是。”  彦晟扬了扬手里的奏折,“看来小贵人已经给了我批示,让我来瞧瞧。”  他一面说着,一面翻开奏折。  在男人的俊逸笔迹下方,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字‘不准’。不仅如此,在一旁还画了什么东西,墨汁糊成了一团。  彦晟仔细辨认,想来大概是一只猪头。  他撑不住笑了。  朝眠瞪着他,“你笑什么!”  “小贵人驳了我的请求,得给个说法才是。”男人收敛笑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我平时批奏折,也得写个分说。”  朝眠哪里知道这些,被男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是,是这样吗?”  “对,所以还请小贵人明示,到底因何不准。”  这要怎么说。  朝眠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便是没有理由。”彦晟逼近两步,“那小贵人的批示我可是不依。”  彦晟一口一个小贵人说的朝眠耳尖通红。  她终于忍不住,红着脸推了男人一把,“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猫再软,被逗的凶了,也要露出爪子的。  彦晟不再逗她。  顺从的后退两步,“叫春盈给你换套衣服,我们出去。”  朝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干嘛。”  “想你在宫里呆的没趣儿,带你出宫逛逛。”彦晟笑着说“怎么,不想去?”  “去去去。”朝眠赶忙点头。  春盈给她换了一套普通的衣裙,出宫了也不打眼。朝眠换了衣服还不满意,怎么瞧着自己的发髻都与衣裙不配,非要春盈给她拆了发髻重新又编了辫子。  等她磨磨蹭蹭出门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登上马车,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中央的彦晟。  见惯了彦晟穿明黄色龙袍的模样,今儿换了一身宝蓝的锦袍,没有往日那份威严,倒是有些像话本子里写的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哥儿。  朝眠有些后悔编了辫子,显得太小了,倒像是他的丫鬟了。  她嘟着嘴,有些怏怏不乐。  彦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个小祖宗了,拿着食盒里的糕点哄她,捏了一块放在她嘴边,“想去哪儿玩。”  朝眠想硬气点不吃,奈何这糕点太香了,她实在没忍住,就着彦晟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含糊道,“我哪里说了算,都听少爷的。”  彦晟一听就乐了。  “行,今儿我且做一回少爷,那眠眠是什么?少爷的暖床侍女?”  朝眠涨红了脸,“你说什么,我才不要做的你什么……什么婢女。”  说完,她像不解气的又“呸”了一声,“不要脸。”  “好好好,你是小贵人,我与你暖床,行了罢。”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朝眠一掀开帘子才惊觉这儿竟是郊外。  “来这儿干嘛?”  “不是你说的,但凭少爷做主吗?”  彦晟笑着,伸手点了点朝眠的额头,“下车。”  下了车,瞧着更清楚了些,这似乎是个山脚。  她试探的开口,“你不会是要与我爬山吧?”  彦晟点头,“自然。”  “……”  朝眠以为出了宫是吃吃喝喝玩玩,哪成想大老远要跑过来爬山。  只是来都来了,她也不能掉头就走。  朝眠心里叹气。  “走吧。”  还好这山不算太陡峭,走起来也没有那么累。此时正是深秋,周围树木纷纷黄了叶子,偶尔一阵风来,吹得满地落叶。  景致倒也好看。  只是朝眠怎么说也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不过走到半山腰就吵着累了。彦晟便半蹲在她面前,说要背着她。  朝眠不大乐意,“我不要你背着。”  彦晟气笑了,“那要谁背着,周顺吗?”  一旁的周顺听见了,吓得冷汗直流吗,忙捂着腰,“奴才这两日腰疼的厉害,实在没有力气,请小贵人体恤。”  朝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自然更不可能叫周顺去背。  她此刻腿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没办法,只能爬上男人的背,双手轻轻环住男人的脖子。  她还不忘小声提醒,“你走稳一点,”  彦晟笑了,“一定叫小贵人满意。”  深秋风凉,可朝眠趴在男人的背上,却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她像一只小猫,不自觉的更贴紧了男人几分,轻轻的蹭了蹭,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她带着些困意,迷迷糊糊的开口,“彦晟,你好像一个火炉。”  彦晟没太听清她说什么,少女就软软的贴在他身后,轻浅的呼吸落在他耳侧,像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他心尖似的,痒的厉害。  本是艰难的爬山之行竟被朝眠一觉睡过去了。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外面已经黑了天。  朝眠环顾四周,有些陌生,瞧着像是一个小木屋,一角放着烛台,晃得屋子明暗。  她披着衣服起来,推门出去,正看见彦晟坐在一旁,支着火堆在烤着什么,一阵阵香味传来。  朝眠早就饿了,闻着味更是控制不住脚步的凑过去。  瞧她这样子,彦晟笑了,“饿了吧。”  他拿着匕首,割了一块肉递给朝眠。  “猎了一只野鸡,尝尝。”  鸡肉上大概抹了蜂蜜,光是闻着就觉得香甜的厉害。  朝眠咬了一口,香的快昏过去了,她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开口,“太……太好吃了。”  “慢点吃,还有呢。”  朝眠大概真的是饿坏了,一只鸡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周顺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把躺椅,朝眠吃了饭就懒懒的躺上去,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也不觉得冷。  她喂叹一声,“山顶风光真是好,看星星也比宫里的亮。怪不得要出来爬山呢,”  说完,又想起自己只爬了一半山的事,怕彦晟要笑她,连忙岔开话题,“你是带我来看星星的吗?”  彦晟就坐在她身侧,“是,也不是,”  “看看星星是一则,带你出来爬爬山散散心是一则。”说到一半,他又笑了,“哪成想你直接睡过去了,跟个小猪似的。”  朝眠红着脸瞪他,“你说谁是猪,”  彦晟侧头看她,夜晚的山顶只有些许星光,不过倒是一旁点了两个火堆还散发着微弱的火光,映的朝眠脸上好似暖洋洋的,少女脸颊有些发红,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只猫儿似的。  男人喉结微动,克制不住似的欺身过去吻了少女。  在星光间,在火光间,他虔诚的去吻他爱的姑娘。  朝眠想抗拒,可不知道为什么,推拒的手却不自觉的软绵绵搭在男人腰间。  吻过了,男人仍嫌不够,顺着一路向下,去吻少女的耳垂,又去吻她的锁骨。  “今日忍不住了,没得小贵人批示,明儿我补个折子罢。”  听出男人是在调笑她,小姑娘脸颊红彤彤,不知道是被羞得还是被气的。  “你起来,我不和你呆着了,我要回宫去,”  “这么晚了怎么回宫,咱们今儿就在这木屋睡下了。”  男人牵着少女的手,低头又去亲她的指尖。  “对了,想必眠眠也瞧见了,这木屋里只一张床。”  作者有话说:  emmm只有一张床,阴险狗子睡地上吧。第四十章   木屋只有一张床。  朝眠坐在床边, 气愤的盯着彦晟,“你是故意的。”  彦晟摊了摊手,“旁边倒是还有小房, 是留给周顺和侍卫住的,我好歹是个皇帝, 总不好去那儿住。”  朝眠哼了一声。  她起身去一旁柜子里, 打开看了看,笑了, “这里面有被褥。”  她礼貌开口, “皇帝陛下, 麻烦您今晚睡地上了。”  彦晟僵住了。  在这一刻,他已经想好了周顺的一百种死法。  叫他只留一张床, 他却留了两床被褥?  片刻后,木屋里熄了灯。  朝眠舒舒服服的躺在床榻上, 而一侧的地上, 正躺着当今圣上。  彦晟忍了忍了,颇有些委屈的开口,“地上硬。”  朝眠闭着眼,只当听不见。  男人似是叹了口气。  “这几日天气越发凉了,这被子也薄,八成明儿要病了。病了也是其次,只是怕风寒入骨,留下病根。”  他又接着道, “不过也没事, 眠眠, 你不必太担心我。”  朝眠一阵无语。  她不想理会, 只是转念一想, 如今快入冬了,这里又是山上,夜里怕是更凉……  她咬了咬唇,往里面蹭了蹭,留出了一点位置,“要不,要不你上来睡?”  她很快又补充一句,“我们盖两个被子,你不许动……动手动脚。”  男人动作很快,几乎是朝眠话音刚落,他就翻身上来了。  床榻不是很大,两个人并排躺着,几乎贴的很近。  朝眠躺的僵直,一动不敢动。  彦晟先翻了个身,对着朝眠,声音微哑,“紧张什么,眠眠。”  男人说话间的热气就喷洒在她脖颈处,带着微痒。  朝眠莫名觉得心跳有点快。  她慢慢喘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往后又蹭了蹭。  男人心里有些好笑。  他得寸进尺一般,往前也跟着蹭了蹭。  朝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瞪圆了眼睛,“你干嘛?”  彦晟只要瞧见她这幅样子就觉得又可爱又想笑,他故意逗她,“说了觉得冷,想离你近点。”  朝眠结结巴巴的开口,“冷,冷就把被子裹紧一点。”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我们把两个被子叠在一起,然后我们共同盖着,这样会暖和一点,好不好?”  朝眠有那么一瞬没反应过来,“叠着——那,那我们不就……”  男人接着她的话道,“一个被窝。”  但他又很快一本正经的开口,“不过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对你做别的事的。”  朝眠咬牙,“我才不信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后蹭,可她忘了这床实在有点小,一个不慎,她半个身子往后仰,险些就栽下去。  “啊,”她惊呼一声。  幸好男人及时拽了她一下。  男人用的力气有点大,朝眠几乎一下子撞到他的怀里。  只是两人中间隔了一层被子。  在朝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一下子就扯开了一层被子,这下子,少女整个被他搂入了怀里。  “说了,离我近一点。”  瞧着少女还要挣扎,男人压低了几分声音,威胁似的开口,“别动,别招我。”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带着几分情动。  闻言,朝眠果真不敢再动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低头亲了亲少女的额头。  “好乖。”  朝眠被他抱在怀里,又被男人威胁,哪里还敢动,她还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想着等男人睡着了,她就挣脱开。  山中夜里凉,可她被抱在怀里,却觉得像是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婆子,暖和和的。  不知不觉,她竟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  男人倒是一直没睡,他垂着眼,目光一直沉在少女身上,他微微凑近,想去亲亲她,又怕把少女吵醒。  便只碰了碰她的唇角。  珍重且轻柔。  彦晟也却如他所言,一夜未动,只是安静的抱着少女。  -  从山里回来,朝眠总觉得自己变得奇奇怪怪。  她好像没有那么排斥彦晟的亲近了。  彦晟还是每早都给她递一个折子,朝眠依旧每日都批复一个不准,当然,她的不准是不准,并不耽误彦晟厚着脸皮与她贴贴蹭蹭。  宫里下了入冬第一场雪。  朝眠一大早推开门,瞧见外头素白一片,乐的直接就跑了出去,春盈拿着斗篷跟在她身后追。  “小主子,外头冷,好歹披件斗篷。”  外头雪下的大,光地上就积了厚厚一层,朝眠跑的时候也没瞧脚下,不知道踢到了哪块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跌去。  她惊叫一声,已经吓得闭上了眼,却没有料想中的疼痛,反而是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男人微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下雪了还穿的这么少,不怕冻病了?瞧着你是还想吃几日的药膳。”  朝眠前两日的药膳刚停,此刻闻言,连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吃药膳。”  男人冷哼一声,把少女在怀里抱紧,却又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微微眯了眯眼,故意抬高双手,像是要把少女扔进一旁的雪堆里。  朝眠吓得抱紧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低笑一声,重新把少女抱紧,低声道。  “怎么舍得把你扔出去。”  他一路抱着朝眠进了房间,把人放到榻上才松手。  朝眠低着头,耳尖有点发红。  最近都是这样,她默默的想,好奇怪,男人抱她亲她,她不再觉得抗拒,反而会觉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  彦晟没瞧出她的异样。  他低头亲了亲少女的额头,低声哄着,“下头人送来一头刚猎的鹿,一会儿我们在院子里烤鹿肉吃。”  朝眠听到吃的可来劲了。  她仰着头问,“我听说膳房酿了葡萄酿,我能不能喝一点。”  “你消息倒是灵通,说,是不是给几个御厨都收买了?”彦晟笑着问她,“想喝也行,你倒是说说,怎么讨好我?”  朝眠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话没说出一句,耳朵倒是红了大半。  她一把推开男人,自己低着头往榻上缩了缩,掩饰似的哼了一声,“谁要讨好你,不喝就不喝。”  话虽这么说,可等支上烤架,闻到鹿肉的香味,再瞧见半透明玉壶里的葡萄酿,任谁也忍不住。  朝眠裹着狐裘坐在小桌子旁,做贼似的看了看在一旁烤鹿肉的彦晟,偷偷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浅尝一杯。  喝了一杯,朝眠咂了咂嘴,还挺好喝,没有什么浓厚的酒味,但是一股子水果的甜香。  没忍住,她又倒了一杯接一杯。  等彦晟切了一盘肉转身回来,朝眠已经喝了半壶了。  “……”  他叹气,伸手到朝眠面前晃了晃,“还看得清吗?”  少女眼神有点涣散,歪着头,倒是一把准确的抓住了男人的手,轻轻打了个酒嗝,“彦晟,你,你怎么有两个脑袋。”  男人被气笑了。  “才烤好了肉,你倒是一口没吃就醉了。”他起身过去,把少女抱起来,“小醉鬼。”  他抱着少女回屋,叫春盈去煮了醒酒汤。  到了屋子里,少女仍旧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侧,软声软语的开口,“好好喝,还可以再喝一点吗?”  “你说呢。”男人反问她。  少女微微皱着眉,突然偏头,亲在了男人的脸颊处。  突如其来的湿软触感叫男人微愣。  只听少女软语道,“讨好你。”  彦晟眸色暗了几分,他把少女放在床榻上,却仍没有离开,双手撑在两侧,将少女整个笼罩在他的身躯下。  男人声音微哑。  “眠眠,你就这么讨好我吗?太敷衍了。”  朝眠仰着头看他。  少女醉了,大脑几乎都不转了,只凭下意识的反应做出回应。  她像是有些疑惑的开口,“那怎么办?”  很快,她又想自言自语似的说,“不然,你在这儿睡?”  男人垂着眸子看她,眼睛里的颜色深浓一片。  他像是诱哄似的开口,“眠眠,你再说一遍。”  朝眠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所在。  她还大方的拍了拍床榻。  “来,睡!”  男人低低笑了。  “小贵人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外头,春盈煮好了醒酒汤,正要端进去,却被门口的周顺拦住了,他对着春盈使了个眼色,“先别进去了。”  春盈还没反应过来,“醒酒汤放凉了就不好了。”  周顺剜了她一眼,“这时候喝什么醒酒汤,陛下在里头呢。”  春盈猛的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红,她咳嗽两声,不再说话,默默的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庭院里那刚烤好的鹿肉上,心里想着,倒是可惜这些鹿肉了。  虽没吃到鹿肉,却又有另一番美味等着男人品尝。  屋子里纱幔垂下,空气中飘散着葡萄酒的香甜,只是隐约好像还夹杂着少女的哭声。  “凉。”少女声音哽咽,好像还有些颤抖,“好凉。”  “眠眠不是要喝酒么。”男人凑在少女耳边,低语几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少女哭的好像更厉害了。  片刻后,有什么东西从床榻上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是一个银色的小酒壶,壶嘴有些细长,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显得有些湿漉漉的。  纱幔里伸出一只手,少女手腕纤细,像是忍耐不住凭空想抓住什么,只是很快,男人的手也伸出来,掐着少女的手腕又拽了进去。  恶龙窥见宝藏,便是要完完全全藏起来的。  弄哭弄坏,再一口吞下。  作者有话说:  朝眠的喝酒≠狗子的喝酒  (懂得都懂)第四十一章   朝眠睡到后半夜醒来。  她腿酸软的没有力气, 但饶是这样,也不妨碍她连夜把男人赶了出去。  她发了好大的火,眼尾都泛着红意,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得,把男人赶出去还不够, 那个酒壶也被她包着帕子扔了出去, 咕噜噜滚到了雪地里。  彦晟站在门外,敲着门道歉, “眠眠, 是我做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我下次肯定不再这样了, 让我进去吧眠眠。”  朝眠背依着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滚蛋, 变态,你,你居然——你快快滚,别叫我再瞧见你。”  男人像是笑了一声。  “眠眠,是你自己说了要喝酒的。”  “你还敢说!”少女微微拔高了声音,眼尾又红了几分。  男人立刻闭嘴了。  可他又舍不得走,便退而求其次的开口,“眠眠, 叫我进去, 我睡小榻上, 或者, 睡地上也行。”  一旁的宫人都低着头, 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没长耳朵。  只可惜,屋子里静悄悄的,少女并没有搭理他。  彦晟等了好一会儿,知道今儿做了过火了把人惹毛了,便也只能作罢,“那我走了,你早点睡下。”  屋子里,朝眠听见外头男人离去的脚步声,愤愤的咬了咬唇。  臭流氓!  这火点起来容易,灭火却是艰难。  可怜我们皇帝陛下,伏低做小三五日,日日做饭,斟茶倒水,要么是陪着去花园放纸鸢,要么是去后头池塘里砸了冰钓鱼玩儿,白日里哄的高兴了,可一到了晚上,还是被毫不留情的关在门外。  周顺瞧着都要说一句惨不忍睹。  这几日天更冷了几分,朝眠愈发不乐意动弹了。倒是接了柳兰儿的信,说已经回京了。  柳兰儿嫁人后,就随着自家夫君外放去了外面,前一段时间她夫君任了个京官,这一家人才收拾收拾准备回京来。  朝眠知道了高兴的不得了。  她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呆的也甚是无趣儿。  这才得了消息说柳兰儿已经到了?????京城,立刻就叫人把她请进宫来。  屋子里点了好几个银炭盆,烘的暖和和的,上头撒了一些栗子之类的,偶尔一两个被烤的爆了口,发出一阵甜香味。  柳兰儿进来的时候朝眠正在偷偷拿桌子上的糕点吃。  桌子上摆的都是柳兰儿爱吃的,朝眠等的久了,没忍住,吃了一块。宫中糕点摆盘都是双数,吃了一块变成了单数,寓意不好的也不好看。  朝眠想了想,干脆又吃了一块。  这下子是双数了。  柳兰儿进来的时候,朝眠正在吃第二块,大概是没想到会这么尴尬的在偷吃的时候碰上人来了,她红着脸,想赶紧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却反而被噎到了,喝了整杯茶才顺下去,憋得整张脸通红。  柳兰儿好气又好笑。  “好好的小贵人,吃块糕点偷偷摸摸的干嘛。”  朝眠冲她笑,把桌子上的糕点都往她那儿推过去。  “给你吃的。”  两个人许久没见,凑在一起倒是有好些话要说。  “你怎么突然回宫了。”柳兰儿先是皱着眉问她,“你当时……知道你回宫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柳兰儿在街上遇到狼狈的朝眠,只听她说自己在宫里得罪了人,待不下去了。  从宫中私逃是大罪,可瞧着可怜兮兮的朝眠,柳兰儿实在没办法,只能给了她一笔钱,安排人送她去了江南。  前脚把人送走,后脚就传出宫里下令搜捕的消息。  柳兰儿这才知道朝眠得罪的是谁,吓的快晕过去了,整日战战兢兢的,生怕哪日大祸临头,后来不知道是没查到自己这儿还是怎么回事,竟也平安无事。  朝眠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不管怎么样,我瞧着你如今过的还不错。”柳兰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像还胖了些。”  朝眠瞪圆了眼睛,“哪有!”  她气哼哼的,指着柳兰儿的小肚子,“瞧瞧,你才是胖了。”  奇怪的是,柳兰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红了脸。  她低着头,摸了摸小腹。  “你笨死了。”  朝眠,“???”  她蓦地想到了什么,张大了嘴,“你,你不会有孕了吧。”  柳兰儿笑意盈盈的冲朝眠伸出手,“之前说好了有了孩子叫你做干娘的,给个见面礼吧。”  朝眠立刻凑过去,试探着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了摸柳兰儿的小腹,满口应和,“给给给,待会儿去我私库,你想要什么只管拿就是了。”  “这么大方。”  瞧着柳兰儿笑的满脸幸福,朝眠也笑了,“看来你和你夫君感情很好。”  柳兰儿红着脸点点头,“他人挺好的,对我也好。”  她又拍了拍朝眠的手,“倒是你,都成老姑娘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成婚?  朝眠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彦晟。  她很快回过神,低着头,“我,我还不急。”  柳兰儿瞧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嘻嘻的,“看来是有心上人啦,好事将近,我得提前准备红封了。”  “有什么,我才没有!”  朝眠红着脸,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柳兰儿笑的更开怀了。  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一会儿说笑一会儿拌嘴,桌子上的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又嫌没趣儿,披了斗篷去外头走。  现下外头雪停了,宫人都在扫雪,耳边都是簌簌的声音。  朝眠穿的厚,一件狐裘斗篷几乎把她裹成了一个白团子,手里拿着几支刚折下来的红梅。  “孩子的名字起了吗?”  “还没有呢,我夫君与护国寺的占元僧人有旧,说要请占元僧人待孩子出生后再给赐名。”  朝眠点点头,“挺好的。”  不知不觉,两个人倒是越走越荒凉。  朝眠站住脚步,突然发觉,霍,这不是在狗洞这儿吗。  她来了兴趣,拽着柳兰儿过去看。  “我当时,就是你在大街上碰到我的那一天,我就是从这里爬出去的。”  柳兰儿低头看了看。  “你还挺瘦。”  “……”  “现在呢,你还想出宫吗?”  朝眠被这话问的一愣,她猛然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想着什么逃出宫的事儿了。  她张了张嘴,“我——”  “其实我这次来之前还有些担忧,不知道你回宫后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柳兰儿顿了顿,又笑了,“不过看到你后,我就知道你过得肯定很好。”  “甚至有点像我刚成婚的那个时候。”柳兰儿想了想,憋出一个词,“情窦初开的样子。”  朝眠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是不是乱说你自己知道。”柳兰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可等着喝喜酒了。”  -  彦晟知道今日柳兰儿会来,特意没去打扰她们小姐妹说话,在书房批了一日的折子,将将晚上的时候才过去。  一进门,就瞧见在榻上发呆的朝眠。朝眠怕冷,哪怕在屋子里也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像一个小毛团。  彦晟勾了勾嘴角,走过去,“今儿玩的开心吗?”  朝眠抬头看了一眼彦晟,脑海里突然窜出白天柳兰儿说的那些话,什么心上人,什么情窦初开,什么好事将近。  她眨了眨眼,突然有些不敢抬头看男人,她垂着眼,敷衍的“恩”了一声。  彦晟微微皱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了?不开心?是不是她惹你不高兴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男人话语里已带了三分冷意。  他早在当初朝眠逃出宫的时候就查到了柳兰儿身上,当时按捺着没动手,只不过是怕朝眠回来怪他罢了。  朝眠皱着眉,“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听这话,男人气笑了。  “跟别人没关系,就是跟我有关系了?小贵人,我今儿可是才过来,不知道哪里又惹到您不高兴了。”  朝眠听了这话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小声哼唧,“跟你也没关系。”  “那为什么不开心?”男人哄着她,“眠眠能告诉我吗?”  朝眠咬着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兰儿她有身孕了。”  男人“恩”了一声。  他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这件事与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朝眠心里莫名也有些烦躁。  更是不知何处起的烦躁。  “我要送些东西去她那儿,补身体的。”  “恩。”  “还要再调一个太医去她府上住,给她调理身体。”  “恩。”  朝眠皱眉,“这样不会不合规矩吗?”  男人低低的笑了。  “你就是规矩。”  朝眠听他这样说,反而心里那种微妙的烦躁更旺盛了几分。  她试探着开口,“那叫她进宫来住在我这儿吧。”  这次男人倒是一口否决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彦晟哼了一声。  他低头,咬了咬少女的耳尖,惹的身下的人一阵颤抖。  “她若是来你这儿住了,你还顾得上我么。”  男人说着,语气竟带了一丝委屈。  “反正在你心里,谁都比我重要。”  朝眠微微歪了歪头,噗嗤笑了。  心里的那股不舒服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那倒不是。”  她难得有一次主动凑过去,像小猫偷腥似的亲了亲男人的脸颊。  稍触即逝。  “你还是挺重要的。”  男人微微僵住。  少女又笑了。  “彦晟,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睡?”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啦。第四十二章   大雪那日, 朝眠的生辰。  彦晟本来是想给她大办一场的,可朝眠没让,只是晚上叫人支了锅子, 也没叫别人伺候,两个人关起门来吃了一顿晚饭。  外头下了雪, 屋子里热气氤氲。  朝眠一边涮着羊肉, 一边感叹,“我还记得, 咱们俩刚搬过来住的时候, 也是吃的锅子, 是不是?”  男人瞧着她,低低的“恩”了一声。  不知道想到什么, 他又笑了。  “怕是说出来你都不会信,在遇到你之前, 我几乎连一顿热乎饭都没吃到过。”  朝眠咬着羊肉点头。  她信, 她当然信,她当时爬墙头,又不是没见过他那可怜样。  彦晟给她夹菜,许多话并没有说出口。  朝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一束光,更是他生命的全部。  吃了饭,彦晟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礼物。”  朝眠好奇的接过,“什么呀。”  盒子不大, 方方正正的, 她打开, 里面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可她又觉得, 这不该只是一颗普通的珍珠。  她抬头看了看彦晟。  男人笑了, “拿起来仔细看看。”  朝眠依言把珍珠举了起来,借着烛光,看清了珍珠上面像是拿小刀刻的密密麻麻的小字,辨认不清。  “是梵文。”男人轻声道,“寓意平安。”  朝眠心头一震。  她记得,自己离宫那一天,也是生辰,下了很大的雪,彦晟送了自己一截红绳,说是护国寺求来的,保平安的。  男人所求,总是自己平安。  朝眠咬了咬唇。  “你上次生辰,我什么都没给你。”  “我今天补给你吧。”  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个盒子出来,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卷轴。  她把卷轴递给了彦晟。  彦晟没接,他抬眸,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朝眠。  男人声音微哑,“你什么意思。”  朝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  她微微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  少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你不是说,我什么时候想做皇后,就把圣旨给你吗?”  “昭告天下。”  男人还是没接。  他站起身,逼近在少女面前,微微垂眼,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开口。  “眠眠,你想好了吗。一旦你决定了,我就再也不会放手,你只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生同衾死同穴。”  少女唇瓣微颤,刚要说什么,她握着圣旨的手腕被男人紧紧攥住。  “好了,考虑结束。”  “……”  男人力气大了几分,拽的少女踉跄跌在他的怀里。  “眠眠,我真的好高兴。”  他像是喂叹,又像是兴奋,他垂头,去吻了吻少女的额头,却又不满足仅仅只是亲额头。  男人一手揽着少女的腰,他的吻一路向下,顺着脖颈一路吻到了锁骨,在白玉似的肌肤上留下点点红痕。  “眠眠。”  他叫她,“乖宝。”  朝眠身子软的厉害,难得主动一次去抱住彦晟,她眼尾泛红,唇瓣也被吻的烂红。  彦晟低低笑了一声,“好乖。”  他拦腰抱着少女,床榻的纱帘垂下,只听男人还在哄着少女,“今天怎么这么乖。”  “自己把腿分开。”  彦晟一边亲着她,一边抬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盒子。  “乖宝,抓一把。”男人把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  朝眠已经眼神有些迷离,她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又是珍珠,就随手抓了一把。  男人笑了。  “有点多。”  “都要塞进去的,乖宝,能吃下吗?”  -  圣旨颁下,倒是并没有引起什么躁动,或许是彦晟素日杀伐决断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朝臣只有俯首听命的份,知道陛下终于愿意立后了恨不得老泪纵横,哪还能说别的。倒是有几个多事的臣子上旨请选秀,但都被彦晟驳回了。  帝后大婚定在了来年开春。  定了婚期,朝眠没什么反应,倒是春盈,整日忙忙碌碌的,一会儿让她选喜服上的图案,一会儿让她跟着绣娘学学刺绣,好歹学着给陛下绣点东西。  按着规矩,成婚那日是专门有一个箱笼要装新嫁娘的绣品,底下的可以叫婢女绣,好歹最上面放着的一两件得是新嫁娘亲手绣的。  可朝眠的刺绣功夫,也是有目共睹的。  彦晟晚上过来,就瞧见朝眠臭着脸坐在那儿。  他先脱了斗篷,在熏炉旁边烤暖了身子才过去,“怎么了,谁惹了我们小贵人不高兴了?”  朝眠哼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  “让我们皇帝陛下瞧瞧怎么样。”  彦晟一愣。  低头看了看,差点没笑出来。手里是一块绣了一半的料子,仔仔细细辨认,像是一只野鸭子。  朝眠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微微眯了眯眼。  “你要笑?”  彦晟立刻一脸严肃,“怎么会,我是在欣赏,瞧瞧我们乖宝的绣品,多好看,明儿叫人表起来就挂在书房。”  朝眠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脸有些发红,一把将绣品又拿了回来,“表什么,这是练手的。”  她气鼓鼓的,“什么破规矩,还要我学女工,我今儿都被扎了好几下了。”  彦晟皱起了眉头,将少女的手拿过来看,只见白白嫩嫩的都指腹上有几个针眼格外明显。  他沉下脸,声音微冷,“谁叫你绣的,我不是吩咐了,那些规矩你一个不必守。”  朝眠垂着头,“人家都要绣的,不能绣衣服,好歹要绣一些枕巾被面之类的。”  男人一口否决,“不必,叫绣娘做就好了。”  朝眠抬眸看了看男人,突然想到什么,她眨了眨眼,“做什么不必!要绣的,只是凭什么都是女子绣,我不要,你来,你来绣!”  她把绣筐递给彦晟,叉着腰,“来,你现在就绣。”  男人勾了勾嘴角。  “行,我可以绣,只是不能这样绣。”  “眠眠,你得给点甜头吧。”  朝眠瞪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都要甜头。”  彦晟摊了摊手。  朝眠哼了一声,微微凑了过去,亲在了男人的嘴角处,只是轻轻碰了碰,她刚要抬身起来,却被男人按住头,把人整个压在自己怀里。  他搂紧了少女,狠狠的去吻她的唇,像一只饿极了的猛兽,要将少女整个人拆吞入腹。  等他再松开朝眠,少女已经气喘吁吁,红唇水光淋淋,整个人软的像是一滩春水倒在男人怀里。  彦晟低低笑了一声,凑近少女的耳侧,声音微哑。  “乖宝,这才叫甜头,记住了吗?”  作者有话说:  珍珠珍珠珍珠~斯哈斯哈第四十三章   春盈是再也不敢说叫小贵人绣东西的事儿了。  一大早她推门进去, 朝眠在床榻上睡的香甜,彦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案旁,一手拿着针线, 一手拿着朝眠昨儿绣的绣品。  他瞧见春盈,还叫她过来看看。  “这个地方要怎么绣。”  春盈差点当场昏过去。  她哆哆嗦嗦的开口, “奴婢, 奴婢来吧。”  “不行。”彦晟淡淡道,“她叫我绣好了给她看, 若是知道不是我自己绣的, 回头又要找我闹。”  语气平淡, 却满满的都是宠溺。  春盈麻木的想,都这样了, 小贵人居然还在质疑陛下是不是喜欢她,有必要吗!  刺绣是免了, 只是有一样是非学不可的。  大清早的, 趁着彦晟没过来,春盈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进来,看了一眼朝眠,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朝眠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警惕的开口,“你要干嘛?”  春盈笑了,把手里的东西塞过去,“好东西, 小主子。”  朝眠看了一眼手上的小册子, 惊喜开口, “话本子, 新出的吗?”  她笑着翻了翻手里的册子,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换上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  春盈一脸凝重的拍了拍朝眠的肩膀,“好好看看。”  朝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春盈像是怕她不好意思,很快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把门关个严严实实。  朝眠,“……”  她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实在搞不明白春盈是怎么想的居然给她一本春宫图。  她和彦晟……还需要吗?  这图大概是宫里一直传下来的,旧的不能再旧。朝眠随便翻了两页,就毫无兴趣的合上了书。  这书像是画的故意怕人看清楚似的,笔墨潦草,只寥寥几笔,图画的模糊不清也就算了,旁边还配了文字,什么要沐浴焚香,什么周公之礼,之乎者也的,听不懂也看不懂。  不过朝眠倒是很好奇,她是现代人也就算了,怎么彦晟这个古代人也这么奇怪,这么……狂放?  想到昨晚的红绸,朝眠一时又觉得心跳加速,手里的书仿佛都烫手几分,她随手扔到一边,深呼吸几口气,才觉得脸上没有那么烫了。  午后,柳兰儿进宫了。  她提着一个小包袱,跟春盈上午的状态一模一样,偷偷摸摸,走一步回头看三眼。  朝眠,“……”  “早就说你有心上人,你还不承认,结果立后的圣旨一下,吓了我一跳。”柳兰儿嗔怪,“你真不够意思,瞒了我这么久。”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那时候……诶呀,反正就是这样了。”  “行了行了。”柳兰儿也没打算纠结这件事。  她把手里的小包裹塞给朝眠,“别说姐妹不想着你,好东西的。”  朝眠捏着手里的小包裹,感受到那薄薄的触感,一脸的无语。  不是吧,又来。  “话本子吗?”她不死心的问。  见柳兰儿点点头,她刚松了一口气,可又听柳兰儿说下一句,“但也不是普通的话本子。”  朝眠提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打开。  确实不是普通的话本子。  柳兰儿热情的同她介绍,“这个,是书生和狐狸精的。”  朝眠翻了两页,看着那狐狸精跪趴在榻上,一身灰袍的书生在她身后起伏。再翻一页,看场景是在书房,书生坐在桌案旁,看着样子是在抄书,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只是隐约瞧见,桌案下方露着一只狐狸尾巴。  柳兰儿拿出下一本放在她手上,“这个,是富家小姐和侍卫的。”  她贴心的给朝眠翻页,“这个最好看。”  朝眠颤颤巍巍看了一眼,确实好看……香艳。  富家小姐穿着纱裙半遮半漏,她坐在床榻边,侍卫半跪在地上,富家小姐一只脚踩在侍卫的肩膀上,而侍卫的手掌也抚摸着小姐的白皙的长腿。  第二张,富家小姐像是在睡觉,微微闭着双眼,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被子高高隆起,瞧着像还有一个人在被子里。  朝眠有点喘不过气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她有点想问这张是在干嘛,又不好意思开口。  柳兰儿面色如常,很快把最后一本拿出来。她低低的笑着,一脸神秘的开口。  “这本最刺激。”  “你可以留在晚上的时候再看。”  “???”  “怎么样,我这几本不错吧?我花大价钱搞到的。”柳兰儿又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一本的,那本才是最好看的,可惜我那晚偷偷看的时候被我夫君瞧见了,他直接没收了。”  柳兰儿说着,瞧见一旁还有一本书,顺手就拿了起来,“这什么?”  “别——”朝眠刚要拦着,柳兰儿已经翻开了。  不过只翻了两页,柳兰儿就一脸嫌弃的丢开了,“宫里的书就这水平?这能学出什么呀,画的这么差,你看看我的书,都是精品。”  她甚至翻开自己的书,指着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振振有词,“你看看,细节画的多好。”  朝眠,“……”  谢谢,大可不必。  柳兰儿府里还有事,把这几本书给朝眠送来后匆匆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朝眠一定要看,还叫她好好保存好,看完了要还给她。  “都是绝版了的。”柳兰儿一脸心痛的说。  朝眠本想还给柳兰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鬼迷心窍一般把那几本书收了起来……  柳兰儿走后,朝眠就面红心跳的看着那几本书,想翻开,又不敢翻开,做了几番心里建设,终于决定翻开书,却猛的听见开门声。  “小主子?”  朝眠好像考试作弊的学生,手忙脚乱的就把书藏在了枕下。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什……什么事?”  “柳小姐给了您什么呀?我看她拿了个包裹来。”春盈走进来。  “没什么,一点吃的。”朝眠赶紧岔开话题,“晚上吃什么呀?我有点饿啦。”  “陛下那边传了话来,说晚上不来吃了,叫小贵人用了饭早点睡,他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春盈说,“要吃什么,全看小主子吩咐。”  朝眠点点头,“随便弄些清淡的。”  朝眠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口,草草的就躺下了。  这几日,每晚都是彦晟过来睡的,她嘴上说的嫌弃,三令五申的不许彦晟弄手动脚,可彦晟还是连哄带骗,最后抱着她入睡。  今晚她自己睡,竟还有些不习惯,身枕侧孤孤单单,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炭盆烧的不够厉害,甚至还觉得有些冷。  她翻了几个身,都睡不着,鬼使神差的把枕下的书拿了出来。  想起柳兰儿说的最刺激的第三本。  她咽了咽唾沫,轻轻的翻开了那本。  每一本的扉页都有类似故事简介的东西,朝眠粗略看了看,这本讲的大概是官家小姐家中遭人陷害,落了难,卖身为妓,却在青楼遇见了仇人之子……  哦豁,挺刺激。  翻了翻,第一页就是官家小姐被红绸紧紧绑起来,身上的衣服该遮的没遮,该露的都露了。  柳兰儿说的不错,这画本确实精细,至少她都能清楚看出这官家小姐的表情,含着泪,一脸倔强。  仇人之子就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把鞭子,微微挑起官家小姐的下巴。  朝眠只觉得浑身都滚烫了几分。  鞭子……好刺激!  她看的认真,甚至没听见轻轻的开门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朝眠手指都有些颤抖,正要翻开第二张,手上突然一空。  她愣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男人微冷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看话本子,你眼睛要不要了?”  朝眠一个骨碌翻身坐起来,她仰着头,果真看到彦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头微蹙,像是有些几分不满。  朝眠快吓死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快送嗓子眼跳出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着伸手去夺那本书。  彦晟本没想怀疑那话本子,可被朝眠这么一夺,他反而有了几分疑心,他微微眯了眯眼,抬高了手,躲过了朝眠。  他勾了勾嘴角,故意当着朝眠的面把书翻开。  看第一页的时候,男人微微皱眉。  翻到第二页的时候,男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朝眠。  “是我的错。”彦晟诚恳的开口,“今日来晚了,冷落了我们眠眠。”  朝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是,兰儿送过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我才刚打开。”  男人没说话,目光飘了飘,落在了枕侧另外两本上。  他伸手抽了出来,翻了翻看了几眼。  “没关系。”彦晟大度的开口。  “眠眠喜欢,我们可以来试试。”  朝眠只觉得脑子发钝,没太明白男人嘴里的“试试”是什么意思。  直到男人把第一本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男人手指修长,指着画上,语气微哑,“我们从第一本开始,一本本的试过,如何?”  “乖宝,这个姿势,摆好。”  朝眠眼睛都红了,她去拽着彦晟的衣袖,小声道,“我不看了。”  彦晟不为所动。  他微微垂眼,“眠眠,你自己乖乖摆好,我轻一些。”  男人语气微顿,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些许危险。  “若是我来,怕是你又要嗓子哭哑了。”  他叹气,抬起手去擦少女眼角的泪,虚情假意的哄着。  “乖一点,嗯?”  作者有话说:  每天来一遍斯哈斯哈,跟我一起斯哈斯哈。第四十四章   柳兰儿先是收到了朝眠的信, 信里面义正言辞的表明了朝眠自己是一个多么正直而纯洁的人,并且三令五申的告知不要再送这种书来荼毒她。  隔了一日,又收到了陛下送的信, 信中简短,只说送来的书很好。不仅送了信, 又赏赐了好多东西来。  柳兰儿, “……”  得,还是你们夫妻会玩。  -  下了几场大雪, 很快就到年关了。  宫里许久没热热闹闹的办过一次宫宴, 这次彦晟大手一挥, 令旨要热热闹闹的办一场。  朝眠即将是皇后,许多事也该学着处理, 只是在她连续几晚熬夜看账本被彦晟发现后,就不许她再弄。朝眠一开始还不乐意, 不让她晚上看, 她就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春盈告了密,彦晟还是知道了,冷着脸把朝眠压在榻上好一顿折腾,这下子别说凌晨起来了,便是下午也够呛能从床榻上爬起来。  新年这日,朝中休沐,彦晟难得搂着朝眠睡到日上三竿。朝眠倒是很早就醒了,她就好像还是小时候似的, 一碰见什么开心的事就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的, 想把彦晟弄醒, 却被彦晟掐住手腕, 哑着声音扣在怀里, 说要再复习一下话本子第一章 。  朝眠,“???”  没完了是吧。  很好,这下子她也睡到了日上三竿,再没什么折腾的精力。  最后,两个人是被饿醒的。  爬起来草草的吃了一口,彦晟去书房处理事情,朝眠就一件件的在那儿试衣服。  “这件好看。”春盈拿来一件,在朝眠身前比划。  “会不会太艳了?”  “这件呢?这件的绣花好看,金线缠着银线绣的,日头一晃,波光粼粼的。”  “天水碧,太素了吧。”  朝眠试了快半个时辰,最后还是选了那件绯红的。  春盈给她挽发髻,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小主子你放心,我今儿一定拿出看家本领,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天上有地上无!”  朝眠,“……倒也不必。”  “您得警惕起来呀!”春盈说道,“我可听说了,这次不少臣子都带着家中女眷一同入宫,渴望着得陛下青眼呢。”  朝眠兴致缺缺,“哦。”  春盈见她这样就怒其不争,“打起精神来呀,这外面妖妖娆娆的女子可多着呢,您就不怕陛下被谁勾走了?”  朝眠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这个人有些偏执,要么不选,若是选上了谁,也不会疑神疑鬼,夫妻之间,若是连信任都没有,过下去也没意思。  “行了行了。”朝眠打了哈欠,“你给我带这么多簪子压的我头疼,差不多就行了。”  朝眠是不是真的头疼她不知道,春盈气的只觉得自己头疼。  按着规矩,新年的宫宴前,命妇会来拜见皇后,立后诏书虽下了,可到底还没拜了天地,算不得正经皇后,也不好受命妇的礼。各府也是会讨巧,为了提前探探这位皇后娘娘,便派了各府的嫡小姐来拜见。  朝眠走进正殿,一眼就瞧见了为首的周英若。  她还是那样美的不可方物,一身青绿色的宫裙显得愈发清冷。  想想自己圆滚滚的小肚腩,朝眠有些羞愧。  殿内的各家贵女瞧见朝眠,连忙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小贵人。”  朝眠忙叫她们起身落座。  这场面,让她莫名带入小时候回老家被七大姑八大姨堵被窝的时候,尴尬的脚趾抓地。  她本不想过多关注周英若,奈何人家长的太好看了,朝眠的目光十次有八次是落在她身上的。  还好这样尴尬的?????场面没有多久,彦晟就过来了。  他刚处理完前头的事,听说朝眠在这儿,便想着过来接她,一同去前殿开宴。  彦晟往日除了明黄色的龙袍便是玄色衣衫,再多也是偶尔一两件素色的,几乎没怎么穿过太过于鲜艳的。  大概因为今儿是新年,他也穿了一件红色的。  彦晟本就生的白,一身红色衣袍衬得他更风流绰约,好看的眉眼微挑,自带了几分笑意。  朝眠看看他,又看了看周围的贵女,这才明白春盈嘴里“妖妖娆娆”是什么意思。这些贵女一个个虽微微低着头,可眼神总是按捺不住的瞥过去。  朝眠恨不得给早晨心里念着夫妻间要信任的自己一个巴掌,她就该听春盈的话,打扮的再好看一些!  她不管,她就是醋精!  “拜见陛下。”  朝眠没动,甚至没起身,她坐在首位上,瞧着男人一步步走过来。近一点,又近一点,直到站定在她面前,微微弯着腰,亲昵的用鼻尖去碰她的鼻尖。  “怎么了?还生气呢?”  彦晟以为她是气着早晨折腾她的事。  朝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别人都跪着呢。”  彦晟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别人,直接弯腰把朝眠抱在怀里,大步的往外走。  朝眠吓了一跳,“你干嘛——”  一屋子贵女目瞪口呆瞅着这一幕。  到了外头,男人才把朝眠放下来。  朝眠气的去锤他,“你把我衣服都弄乱了。”  “弄乱了我给你穿。”男人问她,“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可不做冤死鬼,请小贵人好歹给个分明。”  朝眠气哼哼的,“你招蜂引蝶,穿的花里胡哨的,什么样子。”  男人狭长的双眸微眯,沉沉的看着她,半晌,又突然笑了,“是他们说你穿了红的,我才也穿的。”  他微微压低声音,隐隐带着笑意,“眠眠,你吃醋了。”  朝眠瞪他,“我没有!”  彦晟不理会这只嘴硬的小猫,他凑过去哄她,“眠眠不喜欢,我以后不穿了。”  被彦晟这样一说,朝眠还有些不好意思,“穿……穿呗,红色也挺好看。”  她看了看彦晟的衣服,又瞧了瞧自己的,“我们这样,好像情侣装。”  彦晟问她,“什么是情侣装?”  “就是……夫妻穿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衣裳。”  “那日后,叫绣房把我的衣袍都按着你衣裙的颜色做,我们每日都穿一样的。”  男人去拽她的手,十指相扣。  “眠眠,我们是夫妻。”  -  两个人去的有些晚了,朝臣们都到了,刚一踏进去的时候,众臣纷纷叩拜。  朝眠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却被彦晟紧紧拽住手腕,他一手揽着少女的腰,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两个人几乎是肩并肩的前行。  落座时,朝眠又有些犹豫,她的座位与彦晟的靠在一块儿,两个人共用一张长桌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  朝眠小声道,“这样不好吧,我去下面坐吧。”  “不想和我坐,你想和谁坐?”男人微微挑眉,“和顾小将军坐?他在底下瞅了你好几眼呢。”  朝眠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姐妹也来啦!  “顾小将军在哪儿呢?”  男人脸色沉下来,不由分说的拽着朝眠落座。  “别乱看!”他生硬的开口。  朝眠小声的“哦”了一声,却还是偷偷用眼神扫了一遍的下方,很快瞧见了也看着她的顾小将军。顾小将军冲她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朝眠也冲他挤了挤眼睛。  彦晟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朝眠的小动作,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很好,年后他就把顾小将军远派走!  这样一副场景落在底下人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周夫人给女儿使眼色,压低声音,“我看陛下瞧着脸色不好看,八成这座位是她自个儿安排的,惹了陛下不高兴了。”  周英若无语的看了母亲一眼。  周夫人还在说着,“你别辜负了你这身皮囊,陛下也是男人,你生的这般好颜色,他怎么就瞧不上你。”  “娘,你知不知道,刚刚在后头正殿,陛下是抱着小贵人走的。还有刚刚入殿,按规矩,谁人敢与陛下同行,那是大不敬,可我瞧的真亮,是陛下拽着小贵人的手往前走的。”周英若叹气,“您还看不明白吗?”  周夫人迟疑了,“难道陛下还能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怎么不行呢,他是圣上,是四海的主人,他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为什么您和父亲就是不明白呢,惹怒陛下于咱们家有什么好处。”  她转头,望向前处。  “您看看。”  周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朝堂上狠厉冷漠的帝王此刻正给一旁的少女剥着虾,只是少女瞧着不大乐意吃,帝王便垂下头,哄着喂着,才肯吃下一两个。  一瞬间,周夫人脑海里竟只浮现四个字——  帝王偏爱。  “我要入宫,去争夺一份根本不可能的宠爱吗?”周英若说,“我不愿意,我也想找到一个这般待我的男儿。”  “娘,我也值得这般被珍重的。”  -  朝眠宫宴上趁彦晟不留神喝了两口酒,回去的路上非说热了闷了不愿意坐轿子,硬是要彦晟背着她一路走了回去。  此刻下着雪,只是不大,轻飘飘的落在两人身上。  朝眠像没骨头的小奶猫,软哒哒的爬在男人背上,甚至还无聊的去吹男人的耳朵。  彦晟忍无可忍的开口,“眠眠,你记不记得你在喝补药,太医说了不许喝酒。”  朝眠理直气壮的说,“我不记得了呀。”  男人被气笑了。  “那你一定也不记得,我说的另一句话。”  朝眠歪了歪头,好奇的问,“什么呀。”  男人冷笑一声,慢悠悠的开口。  “我说,你要是再敢偷偷喝酒,就按着上次那么罚,上次罚你喝了一壶,今晚便喝两壶,看你长不长记性。”  作者有话说:  长记性了吗?第四十五章   在大婚前两日, 彦晟搬出了怡兰轩。  按规矩,大婚前两个人是不能见面的,不吉利。朝眠是要从怡兰轩出嫁的, 彦晟自然就要先搬回乾坤宫。  这本没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彦晟这些日子睡习惯了,突然自个儿睡, 竟还有几分孤枕难眠的意味。  尤其是大婚前一晚, 朝眠又紧张又激动,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总觉得一颗心砰砰砰跳的厉害, 以至于她很害怕还没等天亮她就因心脏问题猝死了。  就在她决定闭着眼睛数羊的时候, 突然听见了细微的响动。  然后,她瞪圆了眼睛, 看着那个掀开她床幔的人。  是彦晟。  男人大概也没想到她还没睡,身子一僵, 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很快, 他清了清嗓子,“果然,没有我你睡不着。”  还挺会先发制人。  朝眠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男人脱了鞋子和外袍,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榻。  朝眠轻轻踢了他一脚,“不是说不让见面吗?谁让你来的。”  彦晟从后面抱住她,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我想你了。”  朝眠没吭声。  男人得寸进尺般的凑过去咬她的耳尖, 带着不满的开口, “你倒是狠心, 对我不闻不问, 是不是巴不得看不见我呢。”  朝眠皱着眉头, 像是忍无可忍的开口。  “如果你在说话的时候没有顶到我,我会更相信你的诚心!”  她猛的一翻身,微微眯了眯眼,“现在,出去,不然我喊人来,叫他们看看皇帝陛下是怎么翻窗户进来的。”  “对不起。”男人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我今晚只抱着你睡,什么都不做,好不好,眠眠。”  朝眠一点也不想相信男人的保证。  她刚想说什么,男人已经吻了过来,封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大概过于缠绵,像是爱事萌芽的初发,舌与舌的纠缠,谁也不甘心放过谁,于是愈纠缠愈紧,最后她缠着他,他抱着她,分不清彼此。  再松开的时候,朝眠几乎已经整个钻进男人的怀里去了,她眼尾泛着红意,唇瓣更是被吻的烂红。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本正经的与她说,“不折腾了,早些睡吧。”  朝眠看着他,神色渐渐恢复清明,半晌,她抬脚,用了些力气,将男人踹了下去。  -  周顺是个操心的命。  一大早就忙忙碌碌,备喜服,又指挥着底下的那帮小太监干这干那,等准备完了,又赶忙去叫自家陛下起床。  他刚轻轻推开门,就见男人已经起身了。  周顺赶紧过去,可一瞧见男人眼下的黑青,他诶呦一声,“您不会一夜没睡吧。”  彦晟冷哼一声,“睡得好着呢。”  他起身往前走,任由宫女给他更衣,周顺站在原地,愈发迷惑,怎么觉得他家陛下刚刚那两步走的一瘸一拐的。  眼瞧着陛下喜服换好了,周顺不再多想,赶紧过去,“咱们一会儿直接去正殿就行,皇后娘娘那头直接由仪仗送过去,这个时辰,想是诸位大臣?????已经候在正殿里了。”  男人微微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说。  “不,摆驾怡兰轩。”  “朕要去接皇后。”  另一头,朝眠这儿倒是忙的热火朝天的。  这次倒不是春盈给她扎头发了,换了宫里德高望重的梳头嬷嬷,嬷嬷大概岁数大了,动作有些慢,每梳一下嘴里还念叨着吉祥话,就更慢了。  看的春盈干着急。  好不容易头发梳完了,春盈只瞧见周顺在门口给她招手,她眼皮一跳,赶紧走过去。周顺附耳与她说了什么,春盈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连忙跑回去。  “诶呀,小主子,陛下来接您了,就在外面等着呢。”春盈急的不行,像是自说自话,“这可怎么办,咱们这儿还没换喜服呢。”  朝眠打了个哈欠,“那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呗,又不是没等过我。”  瞧见朝眠这样,春盈也冷静下来了。  也是,再大逆不道,不守规矩的事儿放在她们小主子这儿也成了常事。  反正有陛下宠着呢,怕什么。  等朝眠换好衣服出去,彦晟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周围的奴才都吓得脸色发白,大概从没碰到过这种事。反而瞧皇帝陛下,面色如常,甚至眼底还带着笑意,未见一丝急躁与不耐。  朝眠小步走过去,十分自然的把手递给彦晟。想着男人今日等的时间久,她还贴心的夸了一句。  “陛下,你今天真好看。”  彦晟牵住她的手,又低低笑了。  “你也是,皇后。”  正殿里,众臣子等的脖子都长了,他们既没瞧见陛下,也没见到皇后的仪仗。  终于,不远处锣鼓声响,彩带飘飘。  是皇后的仪仗。  众臣子微微发愣,怎么……皇后身边那是陛下?  陛下竟亲自去接皇后过来?  来不及他们多想,帝后二人已经走到正殿台阶上。平素威严冷漠的帝王此刻眼带笑意,温柔的握着皇后的手,慢慢的走上台阶,接受众臣朝拜。  封后大典很繁琐,但做每一步,彦晟都在身边陪着她,所以朝眠竟觉得都还好,并没有过于烦躁。  仪式举行完,朝眠被送去了内殿,彦晟则还要应付前头的宫宴。  一小天没吃东西了,朝眠刚进屋就吵着饿,只刚念了两声,就有小宫女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陛下一早吩咐的,叫娘娘吃一些,垫垫肚子。”  小宫女笑嘻嘻的,“陛下对娘娘可真好。”  一碗馄饨下肚,朝眠有些困倦了。今儿晚上,屋内是不留人伺候的,也没人同她说个话,她便更困了,就在她快要阖着眼睡着的时候,只听‘嘎吱’的推门声。  彦晟进来了。  朝眠一个激灵,赶紧端端正正的坐好。  虽说两个人实在不必理会这些虚架子,可今日好歹是大婚,是有特殊意义的,朝眠想,装自己也得装的端庄些。  就在她犹豫着是叫夫君好还是叫陛下好,男人已经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扇子,“是我,别装了。”  谢谢,完全没有氛围了。  没注意到朝眠不悦的瞪着他,男人笑着去牵她的手。  “带你去个地方。”  大婚之夜,帝后二人还穿着红色的喜服,却肆无忌惮的在宫中荒僻的地方奔跑,穿过荒草丛生的冷宫,两人去了后面的高塔。  “这是太宗皇帝时建的,后来荒废了。”  彦晟见朝眠裙摆太长不方便,干脆把人抱了起来往上走。  朝眠没挣扎,稳稳的被他抱在怀里,耳侧就是男人的心跳声。  “大婚之夜,你把我带来这儿,你要谋杀皇后吗?”她小声的问。  男人低低的笑了。  “这里荒僻,正适合在下在此处与皇后偷情。”  朝眠耳朵一红,不再吭声了。  反正也说不过他。  等上高塔,彦晟才把她放下来。  今晚夜色很好,星星仿佛比那日在山顶看的还要明亮一些。  只是彦晟却不是带她来看星星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眠眠,看那儿。”  话音刚落,烟花就在空中炸开,而又金灿灿的落下。  两个人站的高,那绚烂的烟火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我还记得,那年新年,我们在宫外看的烟花。”男人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边喂叹,“大概那时,我就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了。”  朝眠耳朵有些发红。  “彦晟,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  男人笑了。  他去吻她的耳尖。  “眠眠,我真的好高兴。”  从那个狼狈而又落魄的皇子,到现在身登九五的帝王,他终于娶到了他爱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别走开,后面还有【甜甜甜】的婚后番外和【超级香艳】的特殊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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