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方留在大安能够拥有更好的前途,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他肯定不能误了对方的前程。
而且他那位一直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的皇弟,肯定也不会允许自己拐走这种真正的能人。
只有那些他已发出召集信的对象,才是他能带走,也是作为交易,他必须要带走的人。
他知道某些在大安根基深厚,正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肯定不愿再听从他的,认为他这么做,是在毁他们在大安的前程。
可是瑞王对此没有丝毫的愧疚与负担,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带走他们,可以算是给他们一个体面退场的机会。
继续留在大安,他们迟早会让上面给清理掉,说不定就是被强行给流放出去,落魄退场。
作为一个政治经验十分丰富的人,来到定海水师的时间虽短,但他在这里获知的信息却很多,他完全可以从朝堂近些年的各种大动作中,看出上面的某些意图。
他那弟弟能养出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不惜淹掉大半个无辜的东合府,主动炸堤泄洪之的公主,还在事后力保,他自己肯定会在某些时候更加果断。
等到皇上彻底完成自己的布局,有了更充足的人才储备后,他肯定不会再容忍。
而他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去海外那人生地不熟之地,需要这些人合力帮他打开局面,就算将来事成之后,也需要这些人帮他制衡那些本土势力。
瑞王十分清楚那些累世大族,能为上位者带来一些好处的同时,还存在什么弊端,可是不管是他当年所处的位置,还是如今所要面对的局势,都容不得他挑捡。
只能选择仅顾眼前,也算是各取所需。
继瑞王后,杜乐贤又相继见到恢复公侯伯打扮的左公爷等人,这些都是曾从高处跌入尘埃的人,即便知道杜乐贤复出的事,对他也没什么意见。
这其中既有他们都是被先帝给发落,与当今没有半点干系的原因。
也有他们都知道杜乐贤在自己罢官后,家境本就不富裕的情况下,还在私下里托人往合城带珍贵的书籍与钱物,说是倾尽全力想要帮瑞王这位旧主都不为过的事。
像他们这种经历过太多风雨的人,更能明白这其中的难得,都很敬重杜乐贤的人品,待其也颇为亲近。
直到见到赵晋仁后,杜乐贤才知道上边已经恢复瑞王与几位爵爷的封号,这段时间先为他们做适应训练。
训练与培训结束后,会派定海水师护送他们出海前往幕浮岛的事。
作为与定海水师上下相处和睦的地方主政官员,杜乐贤没少听说海外一些岛国的消息,其中就包括曾被定海水师守在其外围海域,狠狠劫掠并坑了一把的幕浮岛。
意识到瑞王等人已与朝廷达成合作,将要剑指幕浮岛的统治权,杜乐贤下意识捂着胸口,想要按住自己剧烈跳动得不受控制的心。
“所以,从各地抽调过来的那些将士,也是为这个计划做的提前准备?”
赵晋仁点点头,“算是,不过上面说,我们大安素来讲究要以仁义待人,同样也要以仁义待邻邦,瑞王他们将会以流亡贵族的身份前幕浮岛。”
所以为了完善这个计划,朝廷不仅给瑞王等人恢复王公爵位,还担心他们因为过了十余年的庶人身份,给他们恢复王公贵族的生活待遇。
方便他们尽快找回昔日作为大安王公贵族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感觉。
杜乐贤沉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圣上真是用心良苦,算无遗漏,令人钦佩。”
赵晋仁也觉得很钦佩,想到水师在幕浮岛周围海域逮的那些人,他毫不怀疑,早在确定袭击福江府的势力来自幕浮岛后,上面就已计划着要将对方给连锅端了。
现在想想,这就是差距,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按照太子早些年的教导,给对手披捣乱、添些麻烦,就算是出气。
那位想的却是敢不听话,就给他们换个主人,要彻底将对手都控制住并驯服。
而瑞王等人显然也都心服口服,自打听了上面让他转达的那几条,一个个虽然都已不再年轻,却都精神抖擞,浑身都散发的着强烈的斗志。
再没了刚抵到大营时,遥望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时,充满迷茫与无措,甚至还有些敬畏的迟疑心态。
这让赵晋仁深刻领悟到语言的威力,士气低落与高涨之间,缺的往往只是一块用言语描述的大饼,他也能用得上。
而他不知道的是,知道这件事的杜乐贤虽然没有听到他所转述的‘大饼’是什么样,但他善于脑补。
因窥得朝廷的这项大计划的一角,迅速脑补出等到朝廷的计划成功实现后,大安接受周围诸岛国来朝归附纳贡的盛况。
所在当晚举行的宴席上,心潮澎拜的杜乐贤当场泼墨作诗,写下多首脍炙人口的诗。
有的是在展望大安无限强大的未来,有的是以夸张笔法描述大安的万里江山多壮丽,还有对昔日旧主的离开,表达不舍、感激与深切祝福的诗。
这些诗的原稿,都被杜乐贤送给瑞王作为礼物。
而这些诗句中所流露出的种种情意,也让瑞王颇为感动,现场写下两篇文章作为应和。
第一篇是为感恩遇明主救他出泥潭,成全他的青云志,另一篇则是描述他这经历坎坷的一生,感念杜乐贤当年对他的不离不弃,表达他对杜乐贤的深切祝福。
与杜乐贤的诗般,瑞王的文章写得声情并茂,字字句句都发自内心,十分诚恳,令读者情不自禁的投入其中,生出感情的共鸣。
看到被呈入宫中的抄写版诗文内容,何殊只有一个想法,这些要是能被传到后世,肯定会成为中小学课本上需要背诵的素材。
而她不怕背诵,就怕理解,为何她的前世会有阅读理解这种让她理解不了的题目?
第九十章
每次看到杜乐贤的诗, 正宁帝都会十分赞叹,不吝表示自己的欣赏之情。
好在前半辈子谨慎度日,经济困窘的生涯,没让他养成不惜代价追星捧人的奢侈爱好。
所以他的喜欢与欣赏, 就只停留在作品的本身, 从没想过要因此而提拔重用对方。
这也是那些朝臣们都觉得正宁帝喜怒无常, 非常难以讨好的主要原因之一。
毕竟正宁帝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可以用升官重用来表达欣赏,真正能够决定他们升官降职的人,是他们极少能有机会接触的太子。
这也是杜乐贤会被闲置那么多年原因, 何殊只知道对方是位极其擅长书法的大诗人,她可以敬重, 却不会想到要重用。
正宁帝对其印象也停留在对方很会写诗这件事情上, 以他当年的处境,压根就不知道杜乐贤在政治上有何成就。
“这杜乐贤真是个人才,真希望他将来能亲手给朕写首诗。”
何殊从正宁帝前几年收集的杜乐贤诗集中,抽出几首诗。
“您放心, 他可没忘记您这位伯乐, 在这些诗中明里暗里感谢您,向您表忠心呢?”
正宁帝拿着那几首诗看了看, 不解地问道。
“朕怎么没看出来?嗯,这首描写的是天的胸怀广,气势磅礴大气,读起来让人荡气回肠, 真好,这首写的是古代圣贤君王, 应该是在表达自己的向往之情……”
何殊没等这位考阅读理解的话, 分数肯定还不如自己的老爹继续理解下去。
她突然觉得, 正宁帝领会不了也好,若知道自己这般人吹捧,肯定容易飘,为了不让他与皇后飘,她可费了不少心与口舌,不能前功尽弃。
“听您这一说,儿臣觉得,可能是我理解错了,以为他这诗中写的‘天’‘圣贤’,都是用来夸赞父皇的呢。”
正宁帝语重心长地劝道,“皇儿啊,虽说咱们爷俩这些年也算是做了些事,还提拔了这杜乐贤,可不能因此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能与苍天较高下,与史上圣贤相比肩。”
所以她爹这是在担心她会飘?
“父皇请放心,儿臣下次再也不会这般误会了,肯定会怀着谦虚的心态看待这一切。”
难得能有机会教导太子几句,让正宁帝的心情特别好,看到太子如此从善如流的表示会改正,心中更是欣慰。
“皇儿倒也不用太过在意,毕竟你于这些文章诗词方面,确实有些欠缺,经验不足,会产生这种误会实属正常。”
何殊对此无言以对,她在文学素养方面的确不及对方,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她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的理解绝对不会错。
因为这里面除了有她前世被各种阅读理解给逼出来的经验,还有她对杜乐贤这个人的了解,以及以其写诗风格的了解。
可她显然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非要与她这老爹争出个长短,随即将这个话题搁置。
“杜乐贤到定海府三年,做出的功绩相当亮眼,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我们要给他挪个位置,有能力的人才,理该放到更能任其发挥价值的地方。”
想到刚收的这批诗词文章中分别流露出的情意,正宁帝问道。
“你就不担心他会跟着瑞王一起离开?从这些诗文中看,瑞王对他颇为欣赏,他对瑞王也非常感激和不舍,说不定他们一商量,决定一起出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