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孔岫和梅制很快来了,骆规规如蒙大赦赶紧退居二线,甘当壁花,而梅楷见着孔岫那时的表情复杂得……感觉好像看到来推他去太平间的运尸工。
呃,病情他果然是猜到了,但肯定想歪了。
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孔岫倏的扑过去,照着老公又捶又打又哭又闹,骆规规直觉认为这位大妈平常文艺片看太多,艺术熏陶过度导致中毒颇深,所以爆发起来使人油然觉得,作!
梅制让到她身边,一边摸摸自己的下巴一边说:“发现了没有,老爸、我还有你,咱们仨那活见鬼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嗯,你妈实在太戏剧化了,一般正常人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接受不了。”骆规规中肯的评价。
也多亏孔岫这么闹腾,原来还浸淫在生不如死情绪中的梅楷豁然开朗了,因为真相大白了嘛,他没得绝症,估计隔两天嗑一颗十全大补丸还能再活个三五十年,至于有可能还得锯掉小半截腿这事儿,比起活命真是不足挂齿。
他高高兴兴的对骆规规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恩准你过五年再嫁过来。”
恩准呢?皇帝老子呀这是,骆规规心说我该不该匍匐在地,三叩首谢主隆恩?
“慢着,老爸您什么意思?”梅制那叫一个反应机敏,噌的跳起来。
梅楷说:“哦,昨儿我跟规规商讨婚事来着,本想让她本科毕业嫁来咱们家,可她老大不愿意,非得念完研究生。”
“这不可以。”赶在梅制前头,孔岫先发难,“五年,咱们小制不得憋死呀。”
嗯?两个小的没听懂,梅楷听懂了,他说:“年龄到了,那就同居呗。”
同居?!这次换骆规规噌的跳起来,开什么玩笑?俩老的岁数加一加都破百了,想法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梅制点点头又摇摇头,“同居是可以有,不过没保障,我始终还是想要个名分。”
骆规规动作缓慢的扭过头死命瞪眼,果然林子大什么鸟都有,她该是怎么倒霉催的才认识了这鸟人?
梅制也瞪着她,突然指着她的
鼻尖嚷嚷:“哦,你坏,你就没想过给我名分,对吧!”
骆规规一巴掌扇开他的爪子,一副再啰嗦下次就扇你脸的狠样儿,嘴里却说:“长辈面前庄重点。”
庄重?梅制挑眉说:“你说什么外星话,他俩跟‘庄重’挨边么?”
遭儿子无情奚落的梅楷和孔岫双双特欣慰的咧嘴笑,孔岫说:“儿媳妇别介意咱们,快把咱家儿子的名分问题定下来吧,省得这个世上又多一个怨男。”
她为什么要在这儿跟这神奇的一家讨论同居与名分的事情?骆规规抖了抖,找回理智向两位不靠谱长辈客气告辞:“对不起,明天还有考试,我回学校了,叔叔阿姨再见。”
“哎……”梅制想去抓她,不想她极滑溜的躲了过去,然后鞋底抹油窜出门外。
孔岫连忙喊:“追啊,儿子!”
梅制听了顾不上告别直接夺门而出,结果没跑多远就撵上了站在电梯门口的骆规规,“喂,女朋友,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一到关键时刻你唯一想到的就是开溜。”
边说边一掌摁上她肩膀,却感到轻微的颤抖,梅制略一用劲儿将她转过来,那才巴掌大的小脸红得活像蕃茄,哟,看她臊的,敢情根本没她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定嘛,梅制立马就乐了。
“我猜猜看啊,你是惦记上同居那事儿了吧?”故意捅捅她手臂,“春天眼瞅着就近在眼面前了,少女怀春完全正常,绝对理解。”
骆规规龇牙踹了他一脚,“你们家都怪胎,气氛明明挺伤感的,谁曾想给你们一弄,简直哭笑不得。”
梅制说:“那不然呢?又不是打麻将,刚好四个凑一块痛哭流涕,有用吗?能解决问题吗?现实本来已经很残酷了,我们再不乐观一些,不是自己给自己徒增烦恼么?”
他骤然正经起来的表情透露许多对现实生活的无奈,眼底隐藏的悲哀幽幽闪现,骆规规终于明白过来,他并非年少不识苦滋味,却是身在其中苦作乐。
慢慢握住他的手,感受他掌心干燥的温暖,骆规规说:“放心吧,你爸会好起来的。”
梅制侧头看她,两人视线交汇,绵绵情意夹杂着给彼此的鼓励,感动浮涌。
“规,咱可说好了,同居前,你必须给我个名分。”
“……”
甭管风云如何变幻,期末雷打不动的体能测验开始了,是骡子是马今日见分晓。
梅制在操场上热身,而旁边除了一起参加测验的同学,还聚集了一票闻风而来加油兼看热闹的各个科系的女生。其实来前梅制就知会过骆规规,拜托她来帮男朋友壮声势助威,然而她干脆利落的以不暴露两人关系为由拒绝了他,梅制表示有点受伤,可她说,男人受点伤成熟得更快。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多么薄情寡义的女人!梅制弯腰压腿,眼盯着长长的塑胶跑道想了会儿,掏出手机发信息:女朋友,祖国和人民殷切召唤你,到操场来吧!
一分钟后信息回复:抓紧时间热身,千万别跑两步就昏倒了,否则祖国和人民都会鄙视你。
我勒个去,我有那么差么?不就因为睡眠不足晕了一次,用得着天天翻出来羞辱我吗?梅制怒了,挥舞手臂甩了甩,再拍拍不咋结实的胸膛,朝天吆喝两声,今儿少爷我就露一手给你个死乌龟瞧瞧,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第一组,各就各位。”发令老师在起跑线上招呼考生就位。
按学号梅制排在第三组,两轮后才到他,可不知咋地,他比第一组要跑的还紧张,手心都捏出汗了,晃眼瞄见最后一组测验的同班同学殷旗,那厮特惬意的歪在护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和魏昊天及谢兆志聊天,三兄弟时不时朝他轻蔑的笑笑。
得意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也就这个时候耍耍威风。梅制别开头,不屑冷哼。
“啪!”随着一声枪响,七八个祖国未来的栋梁呼啦啦破风狂奔,那劲头跟狼撵了似的,至于么?谁也没见霍金跑过步,人家照样世界第一,所以说中国的教育制度存有重大弊病。
梅制胡思乱想怨天尤人一通,发令老师便叫唤第三组上场了。今儿风忒大了,这得造成多大阻力呀?梅制愤愤的趴下,姿势尚未摆好,就听老师警告道:“第八跑道的,手压线了,不要犯规。”
滚蛋,手压点线我就能跑及格么?谁定的破规矩?
梅制埋头无声痛骂,周围传来一片嗤笑声,梅制听出来了,属谢兆志那死小子笑得最大声,你丫等着,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好,各就各位,预备……啪!”
枪响的瞬间梅制楞了愣,于是起步慢了,后头加油的女生哇呀呀喊:“梅学长,快跑!”
可不得快跑嘛,距离跑第一的人都差好几个身位了,梅制咬紧牙关,撒开蹄子跑,左右左右,一二一二,呼呼呼……死乌龟,你都不来看看我,帮我鼓鼓劲,太可恶了!
跑到第二圈梅制跟同批测验的人拉开了明显的差距,一个人独占鳌头遥遥落后,等在终点的众家兄弟姐妹包括老师在内,没人怀疑今年他又要不及格了。呜呼哀哉。
就在梅制跑得捣不上气儿,双腿麻痹,意识飘忽,几乎魂飞天外的当口,操场边上冷不丁杀出条人影来,身姿灵巧的靠到他身边,“梅小制,不蒸包子挣口气,都练了几个月了,难道你打算功亏一篑吗?打起精神!”
梅制花了太多力气在跑步上,致使听觉神经迟钝的运转了一周才分辨清楚跟他说话的是谁,然后猛的一震,瞪着跑道外陪跑的骆规规,“你,你,你……”
“别说话,专心跑步。”骆规规喝令。
“啊?哦……”梅制喘口大气,嘴角上翘,嘿嘿。
寒风中她飞扬的黑发画出美妙弧度,奔跑的步伐以及呼吸的频率均与他一致,霍然梅制如同被注入了无限精力,本不怎么协调的手脚一前一后找到了正确的节奏,开始有力的甩动,风声滑过耳边嗖嗖的,这感觉像在飞。
骆规规满意的见他渐渐超过自己,吞了吞嘴里的凉气说:“就这么跑,我在终点等你,加油!”
“行!”他回眸一笑,自信满满的接着面向终点线奋力奔跑。
这一天很多人都联想到了《阿甘正传》里的经典台词,不过不是“run,just run away”而是“Miracles happen every day”,咱们的梅大才子正如那挣开脚步矫正器享受欢乐奔跑的Forrest Gump。
可惜这位刚刚体会了一把乘风快}感的幸运儿,却在到达终点后怨念深深,无视大伙儿的热烈祝贺,一边冲出操场,一边打电话,“骆规规,你撒谎,你说在终点等我的!”
“我是在终点等你呀,不信你抬头往十二点钟方向看。”
梅制依言举头望去,果不其然发现藏在一颗大树后的女人,他当即挂了手机气咻咻的过去,忍不住讥讽道:“亲爱的学妹,我怎么不知道终点线改到了这里?”
骆规规扬扬下巴,“你瞧,这里不刚好对着终点线嘛,你冲线那会儿的矫健英姿,我尽收眼底。”
梅制双手叉腰,“偷偷摸摸的,我到底有多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