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儿和玉格的镇定叫三姐儿慢慢平静下来,哽咽着和她们说了事情原委。
三姐儿虽然搬到了工作间做事,但是事情并不少,不仅要核算账本、进购和清点管理材料出入,还要管着招工派活儿这一摊子事。
而以红福记如今的名声地位,仅店里这九个绣娘是绝对不够用的,所以三姐儿不仅招了不少按天结算的临时工,还外包出去不少细碎的小东西。
消息便由此而来,一个领红福记外活儿做的婶子告诉三姐儿,她和一个稳婆的女儿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偶然间听到那稳婆女儿和丈夫吵嘴时的话,觉得像是说的红福记的四姑娘,但她也拿不准,又怕是真的,所以还是说给了三姐儿听。
说是别以为给她买点好吃的,她就被哄好了,胭脂的事必须说清楚,她见识得多了,知道的真事儿,比他听的戏还多,现今儿就有一个,媳妇怀象不好,丈夫燕窝人参,不计银钱的给她安胎,谁见了不夸一声好,结果呢,结果人背地里早勾搭上下家了,只等着到时候保小不保大。
那还是举人老爷,人媳妇家里好大一间铺子,银子流水一样的搬回家,养活他们一大家子,把他供出来了,可如今呢,哼,你们这些男人个顶个的没良心。
“因为好些个信息都对上了,我心里怕得不行,我也让她帮我悄悄打听了,那稳婆还真的就是启科齐他们家预先请好的稳婆。”
三姐儿说着,又恨得怕得红了眼睛,“如果是真的,四姐儿可怎么办?”
五姐儿被震得说不出话,这人的心能狠到这种地步吗。
玉格沉默了半晌,冷静的道:“这稳婆也不可能就指着一家的生意过活,你先让人打听打听,她最近都接了哪几家的生意,或许说得是别家呢。”
玉格默了默又道:“如果真是四姐,那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三姐儿流着泪满脸信任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事不好办,可她听她这样说,就好像回到了从前,玉格会像把她们一家人从印子钱里救出来一样,把四姐儿也救出来。
五姐儿也忙安慰道:“可能就是凑巧了,四姐那么好,他怎么狠得下心。”
安抚好三姐儿,玉格沉着脸离开红福记,话是那么说,但事情很可能就有那么坏。
毕竟易地而处,还真没有比去母留子利益更大的法子。
难产而亡,既不会影响两家的关系,也不会伤着佐领一家的脸面;再者,有了孩子,四姐儿的嫁妆就要留在夫家,而孩子又小,这嫁妆理所当然的就由夫家接管了。
并且,他既是要攀好亲,自然要用正妻之位去攀。
同时,事情是真的不好办。
四姐儿这身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要是打掉,可能四姐儿也会跟着没命,可孩子若是生下来,纵然她们有法子保住四姐儿的命,四姐儿也永远没法子和启科齐断干净了。
因为无论休妻还是合离,孩子都是要跟着启科齐的,而只要孩子在人家手里,她们就永远受他掣肘。
而且就是休妻合离,主动权也在男方手里,要是勉强一起过下去……
和这样的畜生,还能怎么勉强过下去,不怕他什么时候又害了四姐儿的命去,这次也是她们运气好,才提前听到了消息。
可是她们提出合离,同样也要顾着鄂尔泰家的面子。
玉格一路乱乱的想着,脚下加快了速度,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突然猛地停住。
张满仓抱着猫牵着狗跟在后头,晃了晃身子,才扯住狗绳,轻呼一口气站稳,好悬好悬,他差点儿没撞到少爷身上去。
而后疑惑的偏头看去,发现他们正站在隆科多隆大人的府邸前面。
“少爷?”
玉格转身面向隆科多府邸的大门,这一路她想了许多,怪她们给四姐儿的嫁妆太多了,所以才被人这样算计?怪鄂尔泰指的人家不好,让她们遇到这样的人渣?怪她们自己眼瞎,不该答应这婚事?
不,问题是她们不够强大,若是她们足够叫人忌惮,哪怕他内里是个鬼,他也会装成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好丈夫,跪着对四姐儿好。
玉格闭了闭眼,心里有了决断。
她还是想要捏死这臭虫。
第78章 、怪不得
“哟,玉七爷您来啦。”这么会工夫,隆科多府上的门房也发现了玉格两人,笑着招呼道,“您来寻咱们夫人还是二少爷?”
玉格笑着点头回道:“麻烦帮我通禀一声,玉格求见府上的玉柱少爷。”
说话间,张满仓走上前,熟练的塞了个荷包过去。
门房笑着应道:“好,您稍等。”
从隆科多府上出来,玉格心里还是沉闷得厉害,这一处是只要关系不差,再银子给足,事情就能办好的一处,最多三日,她们就能得到确切的信儿了,包括启科齐瞧好的下家到底是哪一家。
其实若只是要做妾的,那依如今世情人情,确实怪不得人家,可她谋的却是人家的正妻之位,在人已经娶亲的情况下,要做人正妻,这心就可诛了。
同时,上门来求李四儿的儿子办这样的事,难免也让玉格觉得讽刺了些。
或者说是教训吧,隆科多的原配是他的亲表妹,是他额娘的亲侄女,关系亲近至此,可家世不如人,照样被欺辱得生死不如,她早该明悟的。
玉格带着张满仓回到家,过了一日心情才略略平和些,正打算找个名目上门去瞧瞧四姐儿,不想比玉柱那边先一步传过来的信儿,是陈氏叫她们回去,说今年大选的日子定了。
陈氏瞧着六姐儿,又瞧瞧玉格,皱着眉头极是疑惑不解,“玉格他日日要上学,还爱在花园里操持些栽种的事儿,面皮都白生生的,怎么你日日待在铺子里,这面皮反倒这样暗黄呢。”
六姐儿无辜的眨了眨眸子。
陈氏拉着六姐儿惋惜的叹了口气,又道:“算了,你在家好好养些日子吧,看能不能捂白一点儿。”
陈氏又转头瞧了瞧玉格,再瞧六姐儿,又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样标志的模样,若是肌肤白嫩一点儿,必定能中选的。
六姐儿挣开手不依道:“额娘,我不要在家待着,你都说了,我在红福记也没晒着太阳的,可能我这面皮就是这个色儿。”
陈氏道:“胡说,你小时候和玉格儿是一模一样的。”
六姐儿又道:“可是四姐怀了身孕不能到铺子里帮忙,我再不去,五姐怎么忙得过来?”
况且五姐当初选秀的时候,额娘也没非要她回家,六姐儿正要这样说,又忙把这句话咽回去,只求救的看向玉格。
玉格道:“额娘,就让六姐儿待在红福记,我帮您看着她,四姐不在,确实忙不过来,连我都被分派了些活儿。”
陈氏听此,倒不强留六姐儿了,只又转向五姐儿,不赞同道:“玉格还要读书的,怎么能再拿生意上的事烦他?”
五姐儿木直直的瞧了玉格一眼,在玉格和六姐儿双双告饶的眼神中,一力承担了下来,对陈氏道:“就是刚开始的时候不顺手,有六姐儿在就好多了。”
所有的事儿在陈氏这里,但凡扯到玉格,都是要让步的,听五姐儿这么说,陈氏也不说要把六姐儿留在家里的事了,只还是瞧着六姐儿惋惜不已。
次日,几人各去红福记和官学,下学后,张满仓驾车把玉格接回花园。
她们后头买的两个院子就叫花园,因为是真的种了满院子的各色鲜花。
为了让能栽种的地方尽量大些,连屋子也只建了靠墙的一排八间,玉格住东边第一间,也是带独立茅房的最大的一间,张满仓住在她旁边一间,其余几间则是做指甲油、唇脂和粉英的工作间。
从花园建好了,玉格便常住在这处,因为花园招了不少男工,所以五姐儿和六姐儿几个还是住在红福记,并不常过来。
不过今儿一到家,玉格刚回屋,还没来得及坐下,六姐儿就推门进来了,进屋后也不说话,顾自坐到玉格床上,皱着眉头撑着脸看着她,等着玉格问她。
玉格无奈的叹了口气,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六姐儿,你和我年纪都大了,你也稍微避讳些好不好?”
六姐儿愤愤有理,“你这里连个客厅花厅都没有,你只差没把‘不欢迎来客’写到大门上头,我要找你说话,可不是只有到你屋子里来?”
六姐儿说着有些委屈。
“好吧,”玉格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下,“说吧,什么事儿?”
六姐儿自己别扭了会儿,躲开玉格视线,闷闷的说道:“今儿小舅母和雪弋表妹来红福记了。”
“嗯。”然后呢。
“她们是来买口脂和粉英的,小舅母还让雪弋做了个美甲。”
“嗯。”所以。
六姐儿顿了一会儿,低声道:“雪弋也是今次参加选秀。”
玉格皱起眉头,“六姐儿,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要是参加选秀,就是选上了,皇上指婚的人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们这样的家世,多半是给人做妾,你这样的脾气,往后俯首帖耳的过日子,你觉得你能快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