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的又是她骑射功夫的事儿,虽说短时日内把骑射功夫练好不容易,但以她和蒙古王爷们的交情,保住脸面却不难。
玉格立时笑着叩头高声道:“是,谢皇上恩典!”
“起吧。”康熙笑着略一抬下巴。
谁也不知,玉格这荒谬的请求正好挠到了康熙的痒处。
屋里众人正要就着巡幸塞外和玉格的婚事、台州的发展、九阿哥的才干,继续说些热闹轻松的话,外头又传来通禀,八阿哥遣了太监送了两只海东青过来给皇上请安。
康熙理了理袖口,瞧了九阿哥和玉格一眼,笑道:“今儿真是热闹,都赶一块儿了。”
说罢,起身道:“走,咱们一块儿出去瞧瞧。”
“是。”
众人站在两侧,待康熙带着太监总管步下高台,从中走过后,再依着品秩官阶跟在其身后。
玉格虽是正三品大臣,但此时,也同康熙最少隔开了三四重人,只能从人头的缝隙处看到前头的情况。
来的是八阿哥身边的亲信太监冯进。
冯进恭敬的代八阿哥请了安,又道八阿哥会留在汤泉以候皇上巡幸归来,再一同还京。
话音一落,康熙脸上的笑意便散得干干净净,身旁的人见状也通通惴惴不安起来。
八阿哥这话,过于荒唐随意了些,属于是擅作主张。
他未请旨,也未得到恩准,怎么就能留在汤泉不走了?
若是皇上不追究倒罢,可若是追究,只这么一句,便足够治罪。
而康熙此时的面色,明显不是不计较的样子。
十阿哥慌张的看向九阿哥,九阿哥心里揣度着自个儿刚刚立的功劳,笑着出言道:“儿臣在台州,许久没有瞧见品相上佳的海东青,难得八哥就送了两只过来,不如汗阿玛叫人呈上来,也好叫儿臣一饱眼福。”
康熙沉着脸,面色有几分不虞,但还是抬手应了九阿哥所请。
眼瞧着这一茬像是就此揭过,然而笼子呈上,笼布打开,两只年迈气弱的海东青竟是连叫都叫不出来,卧倒在铁笼之类,呈奄奄一息状。
所有人心中重重一惊,气氛顿时一凝。
“这。”九阿哥瞠目失语。
“八阿哥送这老鹰与朕,可是言朕年已老迈,时日无多?”康熙勃然大怒,气得捂住胸口,身子往后倒了倒,他身后的太监连忙扶住他,身后左右的阿哥大臣也登时齐刷刷跪了一地。
九阿哥和十阿哥等人连忙跪地求情,“求汗阿玛息怒,八哥绝无此意。”
“皇上息怒!”
“快传太医!”
这太医一传,八阿哥最少也要背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了。
玉格跪在后头轻轻呼了口气,心却沉沉的静了下来,终究还是来了。
康熙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在阿哥和太监、太医侍奉着他入内诊脉的同时,下令让人严审冯进,要他交待出八阿哥的罪行和党羽,而屋内太医那头,甚至传出了康熙‘心悸几危’的严重病情。
心悸几危……
八阿哥完了。
第254章 、去求情
朝中的失势得势,其实也犹如两军对阵,兵败便如山倒,一溃便是千里。
此番毙鹰之事,不仅让八阿哥背上了“自幼心高阴险”、“大背臣道”、“险奸”、“不孝不义”等等恶名,对冯进的严刑拷打,又把鄂伦岱、阿灵阿等大臣一并牵连了进去。
于是八阿哥又背上了“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觅人谋杀二阿哥”等罪名。
九阿哥和十阿哥自是要替八阿哥喊冤求情,然皇父都“心悸几危”了,他们又哪里见得着,求得着。
而且,如此关头,求情,便是置皇父的性命与不顾,便是不孝,便是罔上。
屋内,太医为康熙问诊,皇上的脉案向来是不可与外人言的隐秘,玉格自然凑不上去;而屋外,对冯进的审问,牵连甚广,需要的时候不短,玉格又非是刑讯官员,自然也要回避。
所以玉格便自去自个儿分到的住所安置。
同玉格一般被打发下去的大臣不少,因为说不得那冯进吐出来的人里就有他们,所以都要避嫌。
一行人踩着雪各自回房,除了脚步声和行走间衣料摩擦的轻微响声,全程没有一分活泼的声响,整个行宫就好似被踩紧压实的积雪,任北风如何呼啸,都卷不起半分波澜。
只有凝重,和不知结果的惶恐。
明明还是白日,众人却紧绷得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
如此环境下,玉格的心情也很沉重,直到回到自个儿屋里,玉格才终于放松的坐下。
“七爷?”一同回来的张满仓听说这一场变动后,也是满心的不安。
玉格摇了摇头,“没事儿,”至少这事儿牵连不到她这处,她方才可给康熙递了一个绝好的梯子,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撇清了关系。
听玉格说没事,张满仓立时便安心了下来,又担心自家主子路上的疲乏,道:“我去给爷要个炭盆过来。”
玉格点点头。
张满仓很快带着人下去忙,要炭盆要茶壶要热水,还要准备饭食。
玉格阖上眼,往后倒在椅背上。
这事儿不用琢磨是谁的手笔,总之八爷的‘前途’已绝,而她也没有那个能力插手。
这一阵子,只低调行事,别撞上阿哥们求情的时候就好了。
但事难如意,她不找事儿,事儿却偏偏找上了她。
康熙处置了阿灵阿和鄂伦岱等人,又发了折子训斥八阿哥,言他乃“辛者库贱妇所生”,言辞极为刻薄,与此同时,巡幸塞外的进程也没耽误。
十一月二十六日,一行人行至东庄,并暂时驻跸此处。
九阿哥等人还抱有侥幸,想着康熙只是一时气头上,过几日再想法子慢慢回转,不想……
十阿哥愁闷道:“今儿,我和九哥刚起了个头,还没说什么,汗阿玛倒先提起了前头那海东青的事儿,那怒火半分没消,还愈发怒了。”
玉格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
帐篷外已是夜深,除了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便只剩下碳火燃烧的噼啪声。
而屋内围桌而坐的,除了玉格和十阿哥,还有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人的脸色皆极难看,从前最爱和十阿哥呛声的九阿哥,从进了玉格的帐篷起,就没说过一个字,只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汗阿玛说。”十四阿哥接过话头,原想说明具体情形,只是刚起了个头,又停了下来。
干脆如十四阿哥,都磕巴起来,想必这一回康熙说的话更难听了。
十四阿哥吸了口气,还是没能把话说下去。
十阿哥不把玉格当外人,直言道:“汗阿玛今日说同八哥的父子之恩就此断绝!”
玉格微微一怔。
十阿哥痛声道:“你不敢信吧?爷也不敢信!还不止如此。”
十阿哥接着道:“汗阿玛说八哥此举如同狗彘,说什么怕八哥他日会兴兵谋反,还说八哥和二哥一样,都是不忠不孝之人,但二哥悖逆是失人心,八哥却是收买人心,所以八哥比二哥还要危险、阴险百倍!”
十阿哥越说越气,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二哥那样的,如今竟也比八哥强了?二哥若是真好,他何至于废而复立,又再废的?二哥那些罪过可都是自个儿一桩桩做下的,可八哥,明眼人谁不知道,八哥此次定是被人陷害了!八哥为何得人心?那是八哥以心换心!”
十阿哥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高。
“行了,”九阿哥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打断道:“咱们今儿坐在一处,是想法子替八哥洗脱冤屈的,不是听你把自个儿陷进去,再给咱们添乱的。”
‘他’是谁,是他们能够呼喊不服的吗,何况还有玉格这么个外人在,九阿哥隐秘的扫了玉格一眼。
玉格从头到尾捧着茶杯,专专心心的看着杯中的茶水,好似没有觉出十阿哥言辞间的不当。
十四阿哥余光扫过玉格,也垂下眸子看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十阿哥悻悻的坐下,嘴角拉了拉,又不服气又烦闷道:“那你说怎么办?”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不是你叫咱们来这儿的?”
十阿哥想起了来意,转向玉格不客气的道:“玉格,你一向最会讨汗阿玛喜欢,你帮咱们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同汗阿玛解释,这事儿、唉,八哥就是昏了头了,也做不出这样糊涂的事啊!”
皇权是什么,是下旨要你的脑袋,你还得磕头谢恩存在,否则,前明那被灭了十族的方孝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八阿哥好好儿的,怎么可能来挑衅皇上。
这道理谁都懂,所以十阿哥几个才想着此事有转圜的余地,才想着康熙只是一时气愤太过,气头上的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也所以,他们虽然气愤,但还没有类似绝望的情绪,只是想着尽快挽救,尽量减少损失。
只是,康熙这气头上,几分真几分假?这说不准就是借题发挥。
玉格为难的蹙了蹙眉,“这、几位爷都没有法子,奴才能有什么法子,几位爷是皇上的儿子,奴才就是奴才,这奴才和儿子,如何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