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时,寒风猎猎,吹动衣袍,勾勒出人的身体轮廓,便见她纤腰束素,抬手起落间露出的手腕细白纤弱。
玉格好似觉察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
雍亲王原本要收回的视线又不自觉顿住了。
白雪为幕,红缨帽下,她的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扬,泛着一股子柔媚,却并不妖娆,而是像含着水波纹,只静静的看着人,便要将那波澜荡漾进人的心间。
他知道她长得好,但这是他头一回以看女子的目光去看她,这才发觉她何止是长得好,她美得叫人心惊。
八贝勒的视线轻轻的落到雍亲王身上,并没有惊动他,又顺着他的视线落到玉格身上。
只见玉格脸上挂起活泼的讨好的笑,遥遥的冲着雍亲王拱手见礼,生生打破了自个儿身上清越脱俗的纯澈,娴静柔婉的妩媚。
雍亲王面无表情的一颔首,转回视线。
八贝勒的唇角慢慢勾起,目光慢慢的低垂收敛回来。
陪着八贝勒和阿灵阿当完社交工具人后,玉格抬手准备告辞,她晚上也还有自家的家宴。
八贝勒道:“明儿宫宴后你等我一等,我有话和你说。”
玉格眨了眨眼,左右瞧了瞧,过于活泛生动的五官表情,明晃晃的表达出自个儿的疑惑,这里不能说吗?
八贝勒笑道:“不太方便。”
第135章 、拿不准
告别八贝勒后,玉格的眉头一点点蹙起。
雍亲王瞧着她和八贝勒站在一处,多半是误会了什么,所以八贝勒这是预备要顺水推舟,留她明儿单独说话,就势在众人面前落实她八贝勒党的身份?
这可不太妙,不说雍亲王才是最后赢家,他手里还有她的把柄。
不愿意姐姐们入宫这事儿,只要雍亲王舍得丢掉几个人,就能把她的圣眷毁得干干净净,只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如今还犯不着用这点把柄逼她做什么而已。
既然犯不着,那就还能再放一放。
玉格把这事儿丢开,陪着多尔济、陈氏,还有四姐儿、银姐儿、崔先生一起好好的吃了顿家宴。
次日一早,玉格进宫领宴。
这一日的与宴人员比昨日要多得多,文武百官俱在,在两位大学士进献了名为贺表,实则报喜不报忧的年终总结后,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赐宴时,庞大的保和殿也根本无法摆下如此众多的筵席,于是,玉格坐到了保和殿外,而三品以下的官员坐到了殿外的石阶之下,根本看不到皇帝,只能同玉格昨儿一样,瞧着前头的人,该敬酒的时候跟着敬,该谢恩的时候跟着谢而已。①
但与宴的情况其实是比昨儿还要艰苦的,昨儿还有根凳子,今儿就是席地而坐了,玉格伸手碰了碰黄釉瓷碗,昨儿还有点儿余温,今儿触手就是冰冰凉了。
而且寒风呼呼的吹来,人也冷得难受。
玉格抬手喝了一杯酒。
这还不如做三等侍卫四等侍卫的时候,在外头站岗呢。
熬了大半个时辰,宴会结束,玉格退到宫门外候着八贝勒,雍亲王经过时没有给她什么眼神,直接目不斜视的经过,上了马车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八贝勒、九贝子、十郡王、十四贝子和几个大臣寒暄着走出来。
八贝勒瞧见她,对九阿哥几个道:“我还有些蒙古亲王那边的事儿要和他交待,就和他一块儿走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点点头,几个大臣也笑着道贝勒爷自去忙。
八贝勒笑着微微颔首过后,向玉格走去。
九阿哥几个也自接着往前走,十阿哥伸手拉了脚下没动的十四阿哥一把,“走啊,你愣着做什么,不冷啊?”
“走。”十四阿哥收回视线,跟在九阿哥和十阿哥身后往前走,眉头却一点一点慢慢蹙了起来,像是想不通什么事儿。
另一边八贝勒在玉格面前站定,玉格忙要给他请安,还没弯下身去,八贝勒已经托住她的胳膊,笑道:“免了。”
玉格笑着也不客气,“多谢贝勒爷。”
八贝勒收回手时,指尖不经意划过玉格的手背,微微一顿后,干脆将整个温热的手掌贴了上去。
玉格脸上的坦然一丝没变,也没有闪避的意思,只是面上略略带出些疑惑。
八贝勒笑道:“你的手凉得很,在殿外被风吹的吧,我车上有手炉,你上去捧着吧。”
玉格又笑着道了一遍谢。
八贝勒走在前面,玉格略落后半步走在他旁边,八贝勒的人很快赶了马车到两人面前停下,玉格跟着八贝勒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八贝勒先将手炉递给她,便朝着外头吩咐道:“先去棺材胡同。”
说完又对着玉格解释道:“你家里今儿晚上大约要待客,明儿你们家里又要招待娇客,我就不多留你了,咱们路上把话说完就好。”
玉格笑着点点头,怪不得八贝勒能笼络了那么多大臣去,纵然他有算计,但说话做事也是真叫人觉得体贴。
八阿哥接着道:“蒙古亲王那边的事,若有什么不知道不清楚的,可以到理藩院,或是到我府上问我,做生意的事,你比我有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有一件。”
八阿哥的神色带上了些认真,慢声道:“不论你在藩国那边能挣到多少利,你都得把蒙古亲王放到藩国使臣上头。”
玉格也认真的道了谢,“多谢贝勒爷提点,玉格记下了。”
八贝勒点点头,神色又放缓而温和起来,接着说起了闲话,“你在户部做得如何,一应都可都适应?”
玉格笑着点头,快言快语的回道:“回贝勒爷的话,都好,其实不就是收银子卖官吗,算是奴才的老本行呢。”
这是什么话,八阿哥笑着摇了摇头,“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出去,尤其是到了汗阿玛面前可不能这么说,卖官可不是什么好话。”
玉格信任的点点头,“是,玉格记下了。”
八贝勒又道:“你今年也十八了吧。”
“回爷的话,是。”
八贝勒笑道:“听说你给你五姐陪嫁妆,把自个儿生生陪穷了,你就没想过自个儿到时候怎么娶亲?你不像娶亲?”
玉格笑道:“回爷的话,奴才又不是姑娘家,还怕成亲晚了不成?再说成亲也没什么好的,奴才如今想要哪个就、咳,就还能看看歌舞,爷不知道。”
玉格往八贝勒的方向挪了半个屁股,神情带着些热烈的推荐道:“爷知道通州满春院的青楹姑娘吗?她的舞可是一绝!上次把玉柱迷得五迷三道的。”
八贝勒带笑看着她摇了摇头。
玉格顾自抚掌叹道:“奴才瞧了青楹姑娘的舞,才知道那什么那个和杨贵妃的是哪个皇帝来着。”
八贝勒又无奈又好笑的道:“唐明皇唐玄宗。”
玉格拍掌道:“对对对,就是他,唉,奴才看了青楹姑娘的舞,才知道那个唐明皇因杨贵妃丢了江山那都是情有可原的。”
这又是什么混账话,八贝勒哭笑不得,瞧她这煞有其事的模样,哪里还有昨儿的出尘气质,分明是个混迹风月的浪荡小白脸。
玉格说着又愤愤然起来,这会儿倒不用这个那个的说不清名字了,口齿极清楚的道:“那个唐玄奘唐僧,爷知道吧,就《西游记》里头那个,女儿国国王那样美,他非是不解风情,守着他的清规戒律,真是不识抬举。”
八贝勒一手撑着额头,两指轻轻的揉了揉眉心,怪不得汗阿玛又喜欢她,又爱骂她,也怪不得十弟喜欢和她说话,她这性子、她这性子真是叫人没法说。
说起这个,玉格根本不用八贝勒搭话,一扫方才的客气规矩,自个儿一人便呈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之势。
“要我说,裹小脚的实在是难看,难看至极!也愚蠢至极!那脚裹得跟猪蹄似的,那叫金莲?猪蹄都比它好看!”
“我真是想不通,”玉格大摇其头大为叹息,“那病恹恹的模样,他们非说那是风情,说是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放屁!跳起舞来,那才叫摇曳生姿呢。”
玉格点着这个楼那个院、这个姑娘那个姐儿的名字,激情点评了一通,八阿哥轻易都插不上话,好不容易寻到话缝,连忙抬手打断道:“瞧这模样,你没少去青楼瓦肆?”
玉格的分享戛然而止,“那个,这个,回爷的话,也没多去,就、就听说的。”
八阿哥挑起眉头,“听说的,可说不出这么多名堂来。”
“呵,呵呵。”玉格干笑着眼神闪躲。
八阿哥笑道:“好了,我也没有追究你的意思,只是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沉溺其中,你还年轻,正是要好好当差好好办事的时候,再说被人捅到汗阿玛那里去,你又少不得挨罚。”
“是是是。”玉格连声应道。
八阿哥又道:“三月就是汗阿玛的六十大寿,你想好送什么东西没有?”
玉格眨了眨眼,老实回道:“回爷的话,奴才寻藩国使臣就是为这事儿呢,那个,奴才没有多少银子了,要是寻不到,唉,就又得寻奴才的姐姐先借来使使了。”
“奴才已经想好了,皇上是六十大寿嘛,当然得送个好的大的贵重的吉祥的,奴才已经想好了,就用黄金打一个寿桃,至少也得要一千两黄金打的,才够气派,最好是两千两黄金,唉,两千两黄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个实心的、还要像奴才这么高这么大的寿桃,若是不够,唉,也只好打空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