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保冷哼一声耷下眼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有瞧见,但面目冷得,若眼睛夹了砂一般狰狞难受。
要不是为了玉大人那边有足够的人用,依他的本心,是恨不能统统逮起来乱棍打死的。
如此几次过后,铁保这边勉强算是镇住了场子,只保善那边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姚四拐躺在城外一家破庙里的草席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他的儿子正在给他上药。
他虽然有银子,但不敢再在县城里逗留,也不敢去粥棚那处,因为不巧得很,他大哥家里,他大哥,连着他大哥的三个儿子,还有他三哥都在农家乐谋到了差事,不过因为他的缘故,现在全部都已经被解雇了,而且这不仅仅是他们本人被解雇的问题,他们的儿子、孙子,往后也不可能在农家乐谋到差事。
这恨就有点太大了。
不过,即便他躲到了破庙里头,他的三个哥哥家、一个弟弟家一大群人还是寻了过来,“姚四拐!你干的好事!”
姚大咬牙暴喝道,破庙里的其他人见状连忙退到一角。
姚大领着众人一步步气势汹汹的走近,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一刀劈了姚四拐。
原本他们家都打算好了,留着卖房卖地的银子不动,他们父子几个再好好干,等雇工院建好了,就立马付银子买三个院子,把二儿子和三儿子分出去住,再让孙儿们在雇工院里的学堂上学,以后吃住都在农家乐,老了还有农家乐给银子,儿孙有盼,自己一辈子也有靠了,现在,全部都被姚四拐毁了。
姚大几步上前,就一拳头砸到了姚四拐脸上,砸了还不解恨,又狠狠踹了姚四拐几脚,接着又是巴掌拳头。
“你他娘的拿着二十两银子!你们家就你和你儿子两个人,做什么活不了?你就缺那一口吃的?叫你贪,你贪!你把老子一家的前程全贪进去了!你他娘个只会拖累人的废物!你怎么不被打死,啊!”
姚大的三个儿子也恨得咬牙,只是他们怎么说也是晚辈,不好动手,所以只把姚四拐父子放在破庙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又把姚四拐的儿子推到了一边。
姚三也提脚上前,一声不吭,只咬着牙一脚一脚往姚四拐身上踩,他都听说了,买了京城雇工院房子的人,那房价都涨了十几两银子了。
姚四拐惨叫不止,“哎哟哎哟,大哥大哥,三哥三哥,我错了错了!别打了,要死人了!”
没有人上前帮他,要不是看他屁股上有伤,其它地方又被姚大和姚三揍得没有个空处,姚二和姚五两个都想上来补几脚解解恨。
姚大只揍得骂得手酸脚酸了,才一口痰啐到姚四拐脸上,“你以后别叫老子大哥!”而后带着儿子们走了,他还要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求求情,或是他们家和姚四拐断亲,能不能避开这事儿。
姚三也啐了他一口,恨恨道:“你以后也别叫老子三哥,老子没你这样的兄弟!”
说罢,带着儿子跟在姚大身后走了。
姚二的心肠更软些,原本心头也怒得很,但瞧着姚四拐一张脸没一处好地儿的模样,便成了又气又恨又不忍。
“二十两银子啊,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城西城南那些个没被钦差大人瞧上土地的百姓,不知道有多羡慕咱们,你说说你,你做什么不好?你就是现拿着银子去卖地,卖三亩地,手里还能剩下几两银子呢!”
姚四拐擦了脸上的口水,满不在乎道:“买地算什么,种地才几个钱。”
姚二觉得他没救了的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姚四拐涎着脸忙拉着他,“二哥二哥,你听我说,我真想到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你听我说。”
姚五皱眉道:“四哥,你就不能踏实过日子吗?非想着占便宜,你看看如今,我们大家都被你坑惨了,你就是不管我们兄弟几个,你也替你儿子想想吧!”
姚四拐瞥了一眼自己耸着脑袋站在一旁的儿子,一个娼妇生的野种,他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姚四拐嘿嘿笑道:“五弟你别急,我这回真不是空想,是真有好主意,嘿嘿,嘶!”
姚四拐笑容扯得太大,一下子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姚二和姚五瞧他这模样,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多了几分耐心听他继续说。
姚四拐缓过来劲儿,小声问道:“你们家里还有房子没卖吧?”
姚二和姚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地是已经买了,但房屋的测量估价比较麻烦,他们两家住得又比较偏,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有轮到。
姚四拐笑道:“那就别卖了。”
姚二皱着眉,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咱们的地都已经卖掉了,房子不卖又能怎么办,这附近还有咱们买得到地的地方,以后到哪处种庄稼去?”
姚四拐嫌弃的啧了一声,道:“二哥,你别老想着种地那点事好不好,你瞧,这天时一不好,你这庄稼也不稳妥。”
姚二皱着眉头不说话。
姚四拐又涎着脸,态度谄媚亲热起来,“二哥,哎呀,我真的为你们着想,你们想想,咱们一开始决定卖地卖房,不就是想着以后能去农家乐上工吗,如今都没有机会了,咱们还卖啥,不卖!”
“除非,嘿嘿。”姚四拐笑着搓了搓手指头,挑眉道:“加钱。”
姚二和姚四对视一眼,有些动摇,可是,“能行吗?”
姚四拐得意的挑了挑眉头,“当然能行,你们看,他们买这么多地,全部连在一起的,必然是有大动作大买卖,嘿嘿,这么大的生意,还在意咱们这几个钱?”
“要是换个别的什么官员,我也不敢提这主意,不过咱们这位钦差大人嘛,嘿,是个讲究人,他手底下的人做事也讲究,而且他还特别有银子,你见过哪处开仓放粮,粥里还给人放糖的?”
“那个啥说书先生不过说过一句话,君子能欺之以方,再说咱们也不也叫欺,这叫……策略,对,策略!”
这样大同小异,拿定了主意要狠狠敲一笔的人家不再少数,于是保善那边的工作就犯了难,你就是把未来雇工的生活吹出花来,他们以后享受不了,那跟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一个半破不破的农家小院敢叫价五十两银子,保善被气得倒仰,他只是长相面善,并不真是泥巴捏的土人。
阿克丹看他被气得头目森森,一副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好笑道:“你堂堂一个贝勒府的侍卫,还拿几个刁民没有法子了?”
保善哼了一声,“若只是我,早一鞭子抽上去,非打得他们皮开肉绽,掉一层皮不可,但。”
保善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这是玉大人领的差事,玉大人在朝里本来就没有根基,若是再因为我坏了名声,我这良心如何能安,玉大人对咱们、玉大人以国士待咱们!”
最后一句,保善声音放低,但说得格外郑重。
阿克丹渐渐敛了脸上的笑,沉沉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保善也叹了口气,挫败的低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报给玉大人,问玉大人如何处置了,唉,玉大人都忙成那样了,我这么点差事还办不好。”
第121章 、老办法
保善虽然决定了要将事情报上去,但他要找到玉格的行踪却不容易,因为玉格正带着一群画师和老农,一处一处的量尺寸、画图、看土壤情况,说不好这一日走到了哪一处,也说不好这一日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保善等了两天,才在第二天的晚上,等到领着人步行回县衙的玉格。
她又瘦了许多,本来人就不胖,忙了十来天后,脸瞧着就只剩下巴掌大小,人瞧着纤细得像是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不过少年人天生的好皮肤,她在外头奔波晒了好几日,除了看起来疲惫些,肌肤还是如白瓷一般细腻干净,同她身后原本长相清秀的一秀才截然不同。
另一边,玉格见到保善皱着眉头立在县衙门口,脸上有愁苦有恍惚,料想他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便对身后侧的人点了点头,吩咐了几句,打发他们自去忙去休息,自个儿朝着保善走去,“用过饭了没有?”
保善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没、回大人的话,还没有。”
玉格勾唇笑了一下,“不用紧张,正好我也没用,咱们一起吃晚饭,顺便你和我说说遇到了什么问题。”
“是。”保善拱手低头。
两人进县衙里坐定,桌上的饭菜很简单,不过两碗米饭加两个小菜,再加两碗绿豆汤。
天太热了,人的胃口就不大好,他们又都太忙了,所以根本没心情也顾不上挑剔什么。
听完保善禀报的事,玉格点头肯定道:“你想得很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虽然是他们坐地起价,但若咱们使用强硬的手段买下来,传出去就全是我们的不是。”
“那怎么办?”保善发愁道,他就是担心这个问题,但若是没有取消三族三代做工资格这一条,铁保那边又不好做。
玉格垂眸喝了口汤,避过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清苑、定州、井陉三县的百姓都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