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是。”十四阿哥瞪着眼伸手点着玉格。
玉格瞄着他的神色,眨了眨眼,脚下一步步幅度极小,却方向极明确的朝八阿哥的身后挪。
“好了,”八阿哥笑着侧身挡在玉格身前,对十四阿哥道:“不过玩笑之语,再说他说得也在理。”
“八哥!”十四阿哥讶然道:“他这分明是自个儿想偷懒,胡乱捏造的歪理!”
十四阿哥说完,又斜挎出一步,对着玉格问道:“好,那爷问问你,你一旬要休沐三日,天冷了天热了,又都要休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当差?”
“这个,”玉格抬头瞧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笑着微微点头道:“没事儿,你说吧。”
玉格这才像是有了靠山底气一般,对十四阿哥回道:“回十四爷的话,这事儿奴才也想过,奴才也觉得想不通。”
“呵,”十四阿哥呵笑一声,“你还有想不通的,爷看你歪理多得很。”
“是真想不通,”玉格皱着眉头,极真诚的困惑道:“您看吧,这样的晴天呢就适合出门走走,雨天呢适合在家睡觉,这一年三百多天竟没有一天适合当差的。”①
玉格说完,也不瞧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反应,又丧气的叹了一声,满脸都写着可惜,可惜明明不适合也要当差。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愕然又好笑,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她,她这性子这样有趣,也怪不得汗阿玛喜欢把她带着身边。
两人原本要说的话,就这样被玉格胡扯乱扯的一路扯远,不过话说到这里也够了,她这样的性子说得再深了,只怕反倒不好。
然而从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这处脱身,玉格的劫难也还没有结束,她刚告别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从前的二爷、如今的二爷兼同僚、佟佳玉柱又寻了过来。
“玉格,嘿,爷发现了一个绝顶有趣儿的地方,走,爷带你去见见世面。”佟佳玉柱挑着眉头,笑得一脸暧昧。
玉格脸上笑着,心中叹了一声,和他比起来,她哪里算是没眼色。
这会儿,他们正在伴驾当差的途中;这一趟,他那嫡出的大哥也是随行的侍卫之一。
而现在,不用问是什么地方,只看他这笑,就知道必定不是好地方。
佟佳玉柱上下打量了玉格一眼,顾自嘿嘿笑道:“你也长大了,该见识见识了。”
说罢,又笑容暧昧的挑了挑眉。
玉格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好像明白是什么地方,或许是个机会。
第104章 、行家啊
通州作为一个漕运重镇,玉格已经预先想到了它的繁华富贵,但真正见到时,还是不免惊叹。①
只见河里岸边,绵延数十里的漕运船只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几乎生生将江面变成了陆地;不仅如此,每一只船还被装饰得华丽无比,彩鹢簇流,牙樯插天。
街边的店铺也叫人大开眼界,每一家商铺门前都悬挂了十数盏羊角灯,还有许多大商铺竟以黄金为饰,加之无色的琉璃灯、秋水样式的彩灯,真正是金碧辉煌,云高楼红。
整个夜市亮如白昼,往来的客商、游人不用持灯便能自在行走,街上的叫卖声、说话声、车马声、歌舞杂耍唱戏声,竟比京城闹市的白日还要热闹。
佟佳玉柱一把扔掉手里的灯笼,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繁华从古说通州’的通州城,果然没白费咱们跑这一趟。”
玉格瞧着街边的诵经人、卖针者,以及卖铁器、香料的各种小摊,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空。
佟佳玉柱转头瞧见玉格还盯着一家生意过于繁忙,以至于十几个伙计称重、包裹尚且来不及的茶行,一把扯过她道:“走走走,咱们来这儿可不是来喝茶的。”
佟佳玉柱拉着玉格,循着鼓乐声七转八转,便转进了一家真正的红楼满春院前面,只站在门前,就能听到里头女子的娇笑声,佟佳玉柱一把放开玉格,顾自撩起下袍,兴致冲冲的往里进。
玉格早有预料,见此也不迟疑的跟在后头。
两人一跨进门口,一三十来岁的红衣女子便笑着迎了过来,眼光一扫,便笑着依到佟佳玉柱的身边。
“奴家红姑见过两位爷,两位爷快请进,两位爷是头一次来吧?咱们今儿认识了,以后两位爷可要常来看看奴家们啊。”
红姑娇嗔着,一张红纱帕轻甩,拂过佟佳玉柱的面颊,不说佟佳玉柱本人如何,只站在他身旁后半步的玉格都闻到了一阵幽香。
“嘿嘿,好说好说。”佟佳玉柱一手伸手抓住红姑的手帕,竟像老手一般另一只手笑着捏了捏红姑的腰间,嘿嘿笑道:“去,把你的姑娘们叫出来,讨了爷的欢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玉格适时的扔了一个银锭子到红姑怀里,红姑笑着双手接住,忙笑道:“是,两位爷稍等,奴家这就去叫姐妹们过来。”
红姑说完,娇媚的笑着福了一礼,起身时,眼波盈盈的扫过来,而后又一低头,笑意盈盈的迈着速度不慢而韵律极美的小碎步往里走。
佟佳玉柱被她的眼神勾得心痒痒,摸着下巴嘿嘿笑道:“不愧是通州的红楼,一个半老徐娘也这样风骚,嘿嘿,有点儿意思。”
“走。”佟佳玉柱对着玉格朝里偏偏了头,而后也不等玉格同意,便顾自往前寻了一个花台正前方的位置坐下。
玉格走上前,与他同桌相对而坐,很快,便有两个伙计端来了鲜货果品并两杆长烟锅、两壶酒,玉格扫了一眼,又专心的看向台上歌舞。
这花楼布置得极有格调,客人们也自持身份,没有急色的在大堂里就做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来,只是到底是声色场所,一应都带着些暧昧,歌声缱绻,舞姿更是妩媚撩人。
佟佳玉柱看得拍掌大声叫好,玉格的表情却只是一般。
佟佳玉柱兴奋的饮了一杯酒,看到她的反应笑道:“怎么?不合你的意?”而后又瞧了她一眼,哈哈笑道:“也是,她们长得还不如你,你惯常看着你自个儿,这眼光是得高些。”
佟佳玉柱显然已是兴奋得晕了头了,竟拿玉格一个满人儿郎和青楼女子比,他如此调侃,纵然有两人关系亲近的缘故,但也流露了心底下意识的对玉格的轻视。
若换成旁的正经人,就算不敢生气,面上也会露出些尴尬不自在来,但是玉格脸上的笑却是一丝没变,她笑着正要说话,前头招呼他们的红姑领着四个十二三岁、最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佟佳玉柱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玉格也看了过去。
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笑得还自然些,但两个十二三岁的,虽然极力学着红衣女子和两个姐姐的样子,但年纪和身量在那儿,瞧着就有些不伦不类。
尤其比起她们的身材,她们的衣裳太过肥大,还是那句话,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身衣裳就是极贵重的资产,她们这样的小丫头,显然还不至于让红楼下本钱给她们个个量身做新衣裳的,再瞧下头锥子一样的小脚,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圆锥一样,毫无美感。
然,佟佳玉柱却更偏爱两个小丫头怯生生的模样。
红姑注意着两人的表情,把两个年幼的推到佟佳玉柱身边,又示意两个年长的站到玉格身边,笑着介绍道:“两位爷,这是香莲,这是香蕊,这两个小的一个叫桃红,一个叫杏红,都是楼里的清倌人,干净着呢,要是旁的人来,奴家都舍不得叫她们出来,也就是看两位爷身份不凡,又是头一回来,才特特的叫了好的来,两位爷可要怜惜则个,以后常来啊。”
“爷。”四个小姑娘齐齐福了一礼,姿态温顺,身姿摇曳。
眼瞧着佟佳玉柱就要上手,玉格按住他,对红姑笑道:“这位、姑姑?是欺负我们面生眼生,唬弄我们吧。”
佟佳玉柱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红姑。
红姑连忙叫屈道:“哎哟,这位爷说得哪里话,您就是借奴家十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啊。”
佟佳玉柱又看向玉格。
玉格噙着笑慢悠悠的扫视过四个小姑娘,“清倌人?清倌人就这样随便叫出来伺候人了?”
玉格摆了摆手,示意红姑听自己说完,“你别说得好听,老鸨也是做生意的,不巧我也是做生意的,咱们都明白,奇货是可居的,若真是绝色的,你舍得这样叫出来?未免也太没有格调了些。”
“我想想,若是我,若是清倌人,我得先把她要开苞的消息散出去,把客人都聚过来,让姑娘表演个最拿手的才艺,再让客人们出价,价高者得;若是旁的头牌的姑娘,那也得设个门槛,或是要诗,或是要画,同时银子不能少,如此格调和实惠都有了,才叫名利双收。”
红姑的眸光闪了闪,笑着亲自提壶给玉格倒了杯酒,双手送到玉格的手边,小意的笑道:“爷这真是好主意,不知爷是做什么生意的,奴家可真是学到了。”
玉格笑着也不为难,顺手接过红姑斟的酒。
红姑又笑着给佟佳玉柱倒了一杯,委屈道:“奴家这回学到了,等下回也这样做,不过这回,两位爷可真是冤枉奴家了,奴家真是从得闲的姑娘里,把最好的都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