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心里一咯噔,皱起眉头道:“怎么?不顺利?不应该啊。”
玉格又叹了一声,蹙眉道:“还算顺利吧,就是和咱们预想的有些偏差。”
崔先生道:“不是去户部?”
玉格点点头,“三等侍卫。”
崔先生惊喜道:“那是正五品,又是在皇上跟前当差,这可比去户部还要好,不过半年就升了一级,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尤其又是御前侍卫这样体面的官职,这说明七爷在皇上心里挂了号,以后要做什么可都比从前容易多了。”
玉格摇了摇头,说了佟佳玉柱和他大哥岳兴阿的事儿。
“我做三等侍卫,岂不是从那边兄弟的、矛盾里头跳出来,又一头撞进了这边兄弟的纠纷里头去,那边虽然凶险,可好歹还讲理,还要个体面,这边可就、原本想着有八十在,我或许能避开,没想到,殊途同归,我竟还是做了侍卫。”
玉格有些郁闷。
崔先生却皱着眉道:“七爷,明年隆大人要任步军统领的事儿是玉二爷亲口和您说的?”
玉格点点头,“自然。”
崔先生眉头皱得更紧。
玉格道:“有什么不对?”
玉格问了,自己也想了想,玉柱不是个心思深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但独独那一回是自己好不容易才问出来的,这事儿她原本想着是消息没定,不好提前往外说,如今看来,这里头还有别的门道。
崔先生道:“步军统领全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除步军统领衙门本部外,其下还设有八旗步军营、巡捕五营、内外城十六门巡捕衙门,还有白塔山的炮兵营,在京城能调动的兵马就有至少三万之众,是个极紧要的官职。”①
玉格点点头,这个她也知道。
崔先生深呼一口气,“这样紧要的官职,皇上也慎重得很,不会轻易更换,更不会这么早早的放出话来,要换了哪一个。”
“这么和七爷说吧,前头的步军统领费扬古和凯音步,无不是被纠了错处,才被换了下去的,而现任步军统领的讬和齐,至今为止,除了隐隐听说和太子一系走得比较近外,旁的不曾听到有什么大的不是,皇上那话,在下觉得、与其说是暗示隆大人,要给他升官,倒不如说,是、让隆大人盯着讬大人。”
崔先生说完又叹了一声,心底凉噤噤窜出股寒气,“皇上这是、皇上今年三月才复立的太子啊。”
崔先生说着,声音都微微打着颤,“皇上到底是什么打算?”
玉格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她倒是知道康熙会再次废了太子,可别的她都是一知半解,甚至半知不解。
“咱们所处的位置,哪儿能看得到那么多,总归咱们也没打算支持哪一个就是了。”
崔先生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七爷说得是。”
见崔先生还是愁眉不展,说着放开心里却还在琢磨的样子,玉格笑道:“先生先别替古人发愁了,先替玉格想想吧。”
崔先生怔愣的看向玉格,“皇上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他是知道许多侍卫都还兼任着别的官职。
玉格苦笑道:“皇上让我学满语,说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换个差事。”
崔先生也傻了眼,“那七爷不是要在这三等侍卫上做一辈子了?”
玉格默默的看着他。
崔先生拍了拍额头,止了笑,道:“这个、那个,要不七爷就辛苦辛苦,好好学上一学。”
玉格继续默默的看着他。
崔先生摊手道:“您别这样看我,这是皇上的吩咐,我能有什么法子。”
“唉,”玉格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要是能学会,早就学了,唉,遇到一个学霸皇帝,偏他还又生了一群学霸儿子,这份苦楚可真是没处可说。
更可怕的是,要是按着康熙著名的一百二十遍大法,即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再写一百遍,她没准儿还真有可能学会。
玉格想着微微打了个寒噤,不,她学不会。
穿过小门,转回自己的二进院子,玉格原本还灰心丧气着,一进院子又被逗笑了。
只见二哈大约是被小香从隔壁赶了过来,但精力还没有耗尽,竟然手欠的去刨五姐儿的林林,森森是个护媳妇的好猫,扑上前便给了它一爪子,按着体型比自己大一半的二哈一顿胖揍。
林林蹲坐在远处慵懒的舔了舔被毛,小喵和小灰两个老家伙霸占着摇椅,一个轻蔑、一个慈祥的看着它们。
另一边同样被森森揍过的小铁远远的躲在树后,看见玉格回来了,才双爪提着水桶嗷嗷的跑过来,用嘴筒子叼住玉格的衣摆,拉着她去打水浇花。
玉格笑着揉了揉熊脑袋,带着它往水井边走,所以说家里有这么多小可爱在,陪它们玩的时间还不够用呢,哪有工夫去搞什么一百二十遍。
但是日日在皇上跟前儿,这事儿要怎么应付过去呢。
第98章 、联动了
玉格虽说想到了康熙可能会考校她的学习进度,但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在她升官的消息刚传回棺材胡同不久,还没来得及等下次休沐的时候,宴请一众亲戚同喜,康熙就问她的功课来了。
这是冬日里难得暖和的大晴天儿,畅春园里环境开阔,虽然没有花赏,不过只看湖面上挹海堂、清雅亭、听水音、花聚亭等山水建筑,就已是清幽如画、秀逸不凡。
康熙显然也是如此觉得,所以兴致不错的同一众阿哥们游园,但问题就是这是一位极重视儿子教育的父亲,也认为应当活到老学到老,所以一行人游着游着,不知怎么的就说起功课来,康熙自然要考校几句。
本来也好好的,阿哥们展才的展才,玉格自站在队伍的尾巴部分做她的背景板,但偏偏不知怎么的,皇上问完了五阿哥恒亲王,突然就想起了玉格,把她唤到了前头。
“你的满语学得怎么样了?”这话康熙是用满语问的。
其实不仅玉格想不明白,阿哥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父子几个正说着话,汗阿玛突然想起来一个小小的侍卫。
“这、额、奴才、回话皇上。”玉格张口结舌,几个字说得磕磕绊绊不说,竟还敢叫皇上回她的话,而且看她那两眼迷茫的样子,多半连皇上问了她什么,她都不知道。
这回后头的一众阿哥们都解惑了,或是低头别脸,或是握拳掩唇,个个忍俊不禁。
刚被问完功课的五阿哥恒亲王微微一愣过后,也是明悟般的摇头失笑。
康熙原本是要不高兴的,但瞧着她这畏畏缩缩的心虚模样,再看看儿子们其乐融融的画面,伸手点着她,想要教训,一开口没绷住,先破功笑了出来,“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你这满语就一句也没学下来?”
玉格皱皱巴巴的苦着一张脸,“回皇上的话,奴才使劲学了,就是、可能是年纪大了,学得晚了,就怎么也学不会。”
康熙眼里带笑的轻哼一声,“胡说八道。”
康熙伸手指了指跟前儿的恒亲王道:“朕的五阿哥,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长到九、十岁上头才开始学汉字说汉话,如今不说经义诗书上如何,可至少听说读写都是没有问题的,你分明就是没用心。”
玉格低垂着眉眼,自以为幅度很小的抬头往身旁前头的恒亲王身上瞄了一眼,比起温文儒雅、待人亲近的八贝勒,这位五阿哥才是真的随和敦厚得仿佛没有脾气,从来没听说过他和哪位阿哥有什么不好。
快四十岁的人了,听说还是上过战场正面杀敌,立过战功的,此时瞧着玉格温温和和的笑着,没有取笑鄙夷,也没有康熙拿自己与一个侍卫对比的不悦,倒像是一个读正统儒学长大的宽厚长者。
玉格的五官更苦了,“回皇上的话,奴才真的用心了,只是奴才这么笨,哪儿能和恒亲王比,您这,您。”
玉格小声的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么。”
说完,又郁闷又哀愁的偷瞄了一眼恒亲王。
恒亲王和她的视线对个正着,好笑的挑了挑眉。
玉格连忙忍着满肚子无处可说的委屈收回视线。
玉格的表情太过生动,不仅恒亲王,连康熙也瞧明白了,当下点着玉格笑道:“没错,往后朕见一回老五,就能想起一回你这满语。”
玉格愁得五官紧拧在一起,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嘴唇动了好一会儿,最后闷闷的应了一声嗻。
见玉格如此情状,康熙放声哈哈大笑起来,众阿哥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看似一片喜乐融洽,玉格却能感受到有许多道视线落在自个儿身上打量。
于她而言,她和五阿哥这是属于梦魇联动了,但在别人看来,这大约是天大的运气,她和五阿哥从此能互相帮着对方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了,于她的前程、于五阿哥和康熙的父子关系都是极有好处的。
玉格待他们笑了一会儿,抬眼瞄着他们的反应,正想见机告退,回到她侍卫队伍的尾巴处去,不想康熙却点着她道:“你就跟着咱们一块儿走,朕要瞧瞧你到底是没用心,还是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