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得了喻沅的眼神,鱼贯而出。
喻十二娘没有动作,她依旧躺着:“这里是我家,事情又出在我身上,我心里多少有些猜想。”
而今晚孟西平的行为,肯定了她的猜想。
孟西平顿了顿:“你以前怎么不说?”
喻十二娘翻身而起,凶巴巴地反问他:“有用吗,这事该我问世子爷,是杀还是剐,世子爷这次准备怎么替我做主?”
仿佛孟西平说的不好,不合她心意,她就要再咬孟西平一口。
得了喻沅的提示,孟西平重点关注了喻九娘身边那几个丫头,果然有了新发现。
他先带走了小莲,叫人暗中盯着珍儿。
喻九娘本是不放心叫珍儿,叫她再去看看,不想天不助她,正好被孟西平抓到尾巴。
孟西平顺藤摸瓜,找到了小莲珍儿和柴房里面那几个替死鬼的勾连证据。
孟西平语气深寒:“自然是一起送到江陵府衙,等候徐知府发落。”
喻沅抱着膝,对他的答案不十分满意:“那喻九娘呢?”
她心知真正的谋害者始终只有喻九娘一个,不管是谁,都只是听从喻九娘命令的傀儡。
喻大夫人三年前曾经替女儿出手,死无对证。
喻九娘办事没有她娘利落,不够心狠手辣,留下小莲才被孟西平查到。
孟西平刚刚从喻九娘那里过来:“一报还一报,我来时已经让人将喻九娘一并送往江陵府衙。”
他说完,目光忽然不受控制地在她泛红的脚背上一掠而过,伶仃的脚踝,脚指甲上涂着粉色蔻丹,像木芙蓉的花瓣,他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
怪不得刚才前院突然沸腾了一阵,纵使祖母和大伯母看重孟西平的身份,也不会容忍他将喻九娘送到江陵府衙。
喻十二娘浑然不觉孟西平已经走神,心里想位长辈怎么还没来找她算账:“世子爷可知这件事情有多麻烦,与整个喻家为敌,不怕走不出江陵府。”
孟西平目光飘飘落落,忍无可忍,扯过绒毯盖在喻沅身上,幽幽说道:“喻家有和宁王府作对的勇气,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喻沅亲眼见过宁王府的权势,足以让喻三爷为了一个世子妃位癫狂。倘若孟西平单单将人带到喻老夫人面前,祖母她们或许会像当初放弃她一样,轻易放弃喻九娘。
家丑不可外扬,孟西平将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即使为了喻家,喻老夫人也不可能让一个嫡亲的孙女流落到府衙去,她们一定会出手保住喻九娘和喻家的名声,不过是多了小莲和珍儿两个替死鬼。
孟西平当然知道,以喻沅的性子,对上帝京贵女毫不逊色,迟迟没对喻九娘报复回去,怕不是为了那一点微末的姐妹之情,整个喻家沉甸甸压在她身上,她无人可以依仗。
他拨亮了蜡烛,眼珠子黑漆漆的,没有丝毫温度:“我和徐大人打了招呼,今夜让喻九娘在牢里吃吃苦。”
“若是徐知府不判,我也有办法,让喻九娘从此记住这个教训。”
喻沅蹙眉不解,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不详的意味。
她警惕地问:“你想干些什么?”
无人替喻十二娘主持公道,他来便是。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32章
喻沅是被外头的鼎沸人声吵醒的, 梦里有一千只乌鸦在她耳边叫丧,终于将她叫起来。
她蒙着起来,想问问周妈妈, 是不是全江陵府的乌鸦都在外头那棵枯树上蹲着, 催泪断肠。
喻沅毫无防备地推开门,先被挡住门口的孟西平吓了一跳,一声尖叫憋在胸中,无处发泄。
等她看清楚来人正要说话, 已经被孟西平伸手按进屋内, 他自己也跟在她身后进来。
看到他进去, 外面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一些,被门板挡在外面, 听不清乌鸦们都在说些什么。。
喻沅眼睛瞪得圆圆的, 呆呆看他, 仿佛被他的手封印住了,一动不动, 像极了某种毛茸茸小动物被吓到呆住。
难得一见睡蒙了的喻沅。
孟西平念念不舍地收了按在她额头上的手,握住掌心。
喻沅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咚咚后退两步, 神情防备:“你进来干什么?”
昨天要不是孟西平来找她说了好一会的话,害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现在头脑怎么会晕乎乎的。
“琢磨着你该醒了,提前和你说说。”孟西平袖底护着杯浓茶, 递给她,敛去笑意, “一大早, 喻九娘被喻大夫人接回来了。”
喻沅长长哦了一声:“怪不得这么热闹, 你惹的麻烦,却让我收拾,世子爷昨天的威风哪去了。”
孟西平:“我觉得你想和她们说清楚,喻三夫人也在外头。”
今天一早,喻大夫人气冲冲出了府,去江陵府衙寻徐知府。
她成功将喻九娘接回府上,声称喻九娘是受两个不懂事的丫鬟蒙骗,小莲和珍儿合谋谋害喻十二娘的事情,喻九娘并不知情。
小莲和珍儿谋杀主人,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她们受不住刑罚,凌晨时分,趁守卫松懈打盹,在狱中双双自杀。
孟西平接到徐知府消息,赶在喻大夫人回来前,守住了喻沅的院子。
这结果果真没有出乎十二娘的意料。
喻家人清清白白,维持着暂且且表面的平和。
喻沅面无表情地听完,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她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喻家人,个个气势汹汹的前来讨伐,祖母和大伯母被孟一和孟西平的侍卫拦下,连看守喻家宗祠的叔祖都来了。
她不由得心生感慨:“来找我算账的比那日来看世子爷的人还要多。”
在他们心底,喻家的面子还是比见宁王世子重要得多。
这会喻家人都在气头上,轻易打发不走。
莹玉谨慎询问:“娘子。”
喻沅轻松笑着:“让祖母先领着人回去,等上一个时辰,容我洗漱后再去见诸位长辈。”
他们不走,就在院子外头等上两个时辰,反正她正好想试试孟一的水平如何。
等喻沅洗漱完再出来,便看到厢房里坐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美男子,灰衣男子正在给孟西平上药。
孟西平在看信,见喻沅出来,慢条斯理地收了信。
喻沅压根没注意他手里的那封信,眼神忍不住往孟西平伤口上飘,发觉他的肩膀上又新添了几道伤。
她心里记挂着事情,眼前又是孟西平的伤口,只吃了五六分饱,指着孟西平蛮横地说:“你不许跟着我去。”
又指着灰衣男子:“你,好好看着他,给他上药。”
灰衣男子诺诺。
约定好的一个时辰快要到了。
喻沅带着莹玉雄赳赳气昂昂,兴冲冲奔赴战场去了。
走出房门时,她心想幸好腿上伤已经不影响行走,不然一瘸一拐地去见祖母,气势肯定大打折扣。
喻沅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仍是出了一身薄汗,等她迈进正堂,里面的嗡嗡声倏地消失了。
以喻老夫人为首的喻家人面容严肃,盯着喻沅。
独独喻沅站着,她扫了一圈,在温婉的喻三夫人身上点过去,唇间含笑:“好生热闹,我没来迟吧。”
喻老夫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喻三夫人仿佛接收到了什么指令,最先柔柔弱弱地说:“十二娘,这事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商量,自作主张价将喻九娘送到江陵府衙。”
喻沅定定看着她:“你和爹爹将我留在喻家,定下与宁王府的婚事的时候,可曾和我商量过?”
喻三夫人拿着帕子擦起泪:“我和你爹爹都是为了你好,渠县穷山僻壤的,担心照顾不到你,才将你留在喻家。你可是在家里受了委屈,怎么不和爹娘说,反倒怪到你九姐姐身上去。”
喻沅实在厌烦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世子爷查到喻九娘和她的身边人,要将她送到府衙惩治。我自然是为了喻家,让徐知府断个清白,好让世子爷知道,我们喻家家风严谨,为人清正。”
喻大夫人怒火喷薄而出,急得差点过来打人:“你这小贱蹄子,心肠狠毒,害你姐姐在牢里过夜。”
喻大夫人忧心如焚,担心这事传到帝京去,被手帕交知道,毁了喻九娘的前程。
早知喻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竟然恶人先告状,喻十二娘冷冷道:“大伯母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九姐姐意图谋害亲妹妹,我心肠软弱不计较,才给了她第二次害我的机会。大伯母骂我之前,还是好好想想这事该如何收场,你身为帮凶,也想学你的女儿去江陵府衙走一遭不成。”
喻大夫人厉声喝问:“你莫唬我,江陵府衙亲自送喻九娘出来的,一切都是珍儿和小莲所为,和九娘毫无干系,十二娘休得污蔑我们母女。”
此时喻沅被喻家人团团围住,正是群狼环伺,然她神色坚定,分外清醒,吐出的字一个比一个重。
“我是不是污蔑,大夫人心知肚明,有没有证据,大夫人也心知肚明,毕竟是您亲自给了九姐姐第二次肆无忌惮的机会。可惜她不够心狠,没有继承您的手段。”喻沅盯着喻大夫人,说到这里终于轻轻一笑,“听闻我那可怜的十四妹妹,吹了风就没了,您可是比九姐姐只会推人下水高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