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绯点点头,接过一只手套,将小手放进去。
对天禄没什么好隐瞒的,故而她说得坦然。
“难道神海封锁真和你有关!”天禄要不是想起来还在雪地里,差点又要跳起来。
“吾......”余绯套上另一只手套,两只手在自己冻麻木的脸上搓了搓,含糊道:“可能吧。”
“那!”天禄还是没忍住从余绯一侧跳到了另一侧,急切追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是在那儿受的伤吗,那朵梧桐花呢,它是不是也是您从神海带回来的。”
余绯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天禄,“小鹿,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去神海了,怎么都猜对了。”
“公主您就别拿我打趣儿了,属下都急死了!”
余绯停下脚步,看着急得就快要跳出自己视线的天禄,终于无奈地告诉他:“本来是想去借条灵脉的,这不是什么都没拿到吗,瞎担什么心。”
“明明就想去偷......”讶然之余天禄自顾自嘀咕,他向来知道余绯胆子大,却没想到她胆子大到去偷神海的灵脉。
“公主,真的没事吗?”他还是不放心,毕竟神海都封锁了。
“也不是全然没事,所以这不是把你叫回来了吗。”
“......”原来如此。
“那您不怕妖族那位去神海告状吗。”
“让她去呗。”不知不觉余绯已和天禄走至誓山主山前,她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天禄知道这是她心情极好的表现。
在凰族出事后,余绯的脸上多数是面无表情的,已经极少露出这样久违的笑。
这才是她,恬淡又温暖。
“神海既已解禁,那便肯定是绪寒查到了什么,就算北芸不说他也会找上我的。”
“若是北芸真去说了,那也只是白跑一趟告诉绪寒她私自出了万花谷。”
少女俯身,摸了摸山脚下的泥土,闭着眼感知其中的灵力。
“你说,以绪寒那个春天冰雪都难融的性子,会不会在气头上先把她罚一顿?”
“公主英明。”
天禄点点头,觉得甚是有理,但又道:“可是公主,绪寒大人会不会也罚你?”
“难说。”余绯边走边弯腰不停拾取土壤,嘴上诚实无比,“若我还是神族,他或许能宽容一二,但如今不似从前了。就是不知道梦冥还愿不愿意替我说话。”
天禄:......公主,我真的很为你担忧啊。
余绯假装没看到天禄可怜的表情,停在一处小山洞前,将五指用帕子细细擦过之后拍了拍天禄的肩,板正道:“就是这里了”
......
又是三日后。
清晔岛外,神海海域。
一条青灰色的走蛟乘着风浪在海里飞速地游着,蛟吟声响彻神海,惊动了其他岛屿上的神祇。
蛟首的长须一半在空中飘荡,一半在水里涤荡。
一双同样青灰色的蛟瞳浑浊,却有股摄人心魂的恐惧。
若是神祇们看到他,便会知道他是已经万年不曾来过神海,且距化龙仅一步之遥的蛇族族长。
海面被掀起高高的巨浪,狂风裹挟着海的咸腥味,尘蛇的路线笔直而明确。
清晔岛。
在他波状起伏的背上,有一条小小的金纹白蛇正威风堂堂地稳稳坐着,鲜红的蛇信进出快速,一副马上就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忽的,尘蛇激浪的身形不知被何物束缚,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春神大人这是何意?”尘蛇沧桑而响亮的声音响彻神海。
绪寒自清晔岛而出,墨袍迎风招展,御风停在尘蛇面前,见他停了下来,便挥手撤去他身上的禁制。
“族长多年不入神海,想必是忘记了神海的规矩。”
绪寒的声音清朗,但不客气。
“万族入神海,必化人形,族长今日这番阵仗,是要告诉神海所有神明,蛇族不将神海放在眼里吗?”
“放你的狗屁!”落刑从尘蛇的背上游至蛟首,人立着冲绪寒张牙舞爪道,“才当了几年四季之主就学会这么装模作样说话了?”
如此疾言厉色的言语与绪寒记忆中的那条小蛇重合,只是他俯瞰着海域上巨大的走蛟,废了会儿功夫才看到尘蛇头上咄咄逼人的落刑。
“......”绪寒无言,怎么还是这么小。
“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在哪儿!”
面对落刑,绪寒倒是没有对尘蛇那般压迫,但语气也说不上好,“你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落刑“兹兹”的吐信声越来越快的尘蛇暗道不好,圣灵又要生气了。
他急忙对绪寒道:“大人也总归不想让外人知晓这些事,不如先入岛,再请圣灵慢慢道来。”
绪寒听出他话里明明白白的讥讽,心中也升起一股气,但还是肃着脸转身在前带路。
神海的雾气被绪寒和走蛟冲撞散尽,露出清晔岛神秘又生机的模样。
一到岛上,落刑便从尘蛇身上游下,不管身后的两人,轻车熟路地自顾自走在前方。
边走边看,嘴上还感叹似的评价着。
“这棵桃树是大人从前亲手所栽,可是都过了这么许久了,怎么还没死啊。”
世人皆知春神的本体是桃树。
落刑这指桑骂槐的伎俩拙劣,却有用。
“这座观星台从前大人常来,不知道大人走后有没有人鸠占鹊巢。”
这世上谁不知道万年前四季之主的从闻砚变成了绪寒。
“这处清泉是大人从前最爱的清修之地,不知道有些人靠近时会不会想起被他害惨了的大人。”
“这石头......”
“这高塔......”
落刑说了一路,句句不提绪寒,却句句在骂绪寒。
在他觉得说得口干舌燥,绪寒差不多也要发脾气的时候,转过扬着的小蛇脸,想看看绪寒精彩的表情。
却发现身后除了尘蛇再无他人。
“绪寒呢!?”落刑问尘蛇。
尘蛇躬身,道:“在您说完桃树的时候绪寒大人就离开了,他说等您说完了就去四季殿找他。”
落刑胸腔内气血上涌,又被他忍住,“你怎不早说?”
“臣下看您说得尽兴,不忍心打扰。”
“......”
“我要杀了绪寒......”
小蛇转身气势汹汹地朝四季殿游去。
落刑气了一路,在踏入四季殿,看到站在四季之主圣座前的绪寒时,终于忍不住爆发。
“凭你是谁,也配坐四季之主的位置!”
“判友杀友,不知道天道怎么想的,竟不将你处死打入轮回。”
幸亏尘蛇这会儿守在殿外,否则还得提醒他不可妄议天道。
“够了!”绪寒沉声呵斥,“不是让你来出气的,没说够就滚出去说够了再进来。”
“够什么够,你万年前将老子斩成两端死得彻底,如今被骂几句又怎么了?”落刑彻底来了气,攀上圣座,停在扶手处,他以前常呆的地方。
盛怒的小蛇看着面前的人,发现他竟从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变成了很微妙的愁苦。
“......你装什么装!”落刑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装腔作势的模样。
却见绪寒朝他走了两步,生气却又懊恼地开口,“你真的确定是我杀的你么。”
“?”落刑气得原地转了个圈,直接跃起到绪寒的衣袍上,隔着衣服重重的咬了一口他的腰际,尖牙上沾着鲜艳的血丝,“你真的疯了。”
腰间猛然刺痛的绪寒脸上的懊恼尽数消散,心中后悔想和他讲道理的念头,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赶紧给我滚。”
他伸手想抓落刑,却被落刑灵巧地躲开,小蛇灵巧地落在地上,不甘示弱地回呛:“你也赶紧给我从四季之主的位置上滚,最好滚出神海,滚出六界,别再碍大人的眼!否则大人回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落刑说完就向外游去,却在门口又被绪寒叫住。
落刑不悦地回头。
“他在哪。”男人踟蹰的语气像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落刑心里冷嗤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在没有你的地方,自己去找吧,去吧,去送死吧。”
绪寒嘴角啧出一声,一拳捶在圣座上,不见好脸色,齿缝里咬牙切齿地蹦出四个字。
“话不投机。”
作者有话说:
妈呀我好喜欢写落刑和绪寒吵架,两人就没一句同频的,哈哈哈哈哈!
第九章
妖族边境外,誓山。
誓山终年寒冷,一到冬日里,更是天寒地冻得十二个时辰都飘着雪。
积雪把整座山都包裹得严严实实,雪线急剧下移,快至山脚。
不见人迹与鸟影的孤山显得有些可怖的冷清,只有漱漱的落雪声在这山间。
余绯便在这样环境里探查了几日灵脉。
灵脉也称灵矿,山川河流中皆有可能出现,乃天地灵气所孕育,其中的灵力是修炼必不可少之物。
在各族的领地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几条源源不断供应着灵力的灵脉。
天下大陆与海域极广,除各族领地外还有不少无主之地,而无主之地因为人迹罕至,孕育的灵脉品质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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