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现在又过得很好,自己拿什么去劝她跟儿子在一起?
张口就说能原谅的,都是没把女人当人看。就像眼前的男人一样,问了他几次,小六要不要出来,他说一句“不用”。你睡了几天,新鲜劲儿过了,就跟衣服扔衣橱里似的,可那是人家小姑娘的后半生啊!
宋太太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晓得了。”
外头有车子进来的声音,宋太太站起来,伸手拿行李箱,宋老爷已经先一步给她提了,陪着她出了门,看着她两鬓的白发,她啊!被一点点小事都要压垮了,还是早点来上海,跟傅太太她们一起打打牌,逛逛街,就好了。
傅嘉树从车上下来接过宋太太的行李:“婶子,你跟我妈坐一起。行李我放后面车上。”
宋舒彦看着傅嘉树上了车,前排秦瑜坐在副驾驶,宋舒彦一口气没法换,顿了顿,跟秦瑜说:“我母亲身体不太好,你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你也抓紧这个时间差,把存货多出掉一些,减少损失。”
“我知道的。”
宋老爷老妻嘱咐:“回老家别太操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我跟小瑜一起回。”
宋太太回他的时候,傅嘉树已经发动了汽车。
宋老爷看着车子缓缓离开,每次他从老家离开也是这样,只不过是老妻带着那群姨太太站在门口送他走罢了。
此刻他突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晓得老妻每次送他的时候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55章
傅嘉树开车往城外去, 秦瑜愿意学开车,傅嘉树认认真真地给她讲解。
上辈子秦瑜在德国留学,开惯了没有限速的高速, 回国看见限速一百, 一百二,就有一种开车不够爽的感觉。
像她这种,不是应该投放到一百年后,去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吗?
现在老天让她来一百年前,此刻坐在副驾驶,颠吧颠吧!知道傅嘉树已经很努力跑了, 一个小时五十公里。这种车开得会有意思?
“你听懂了没有?”傅嘉树见她出神。
“听懂了。”老司机要是听不懂,还叫什么老司机?
傅嘉树不信, 这么容易就懂了?
“你学跳舞,会了还要忘记, 别说学车子, 还是得多看。集中注意力。看好我怎么开的!”叫她看自己,就知道开小差,傅嘉树跟她耳提面令。
行吧!行吧!想想当年在驾校学车,驾校师傅不仅嫌弃女学员, 还不好好教。现在有个愿意认真教她的,还不好好跟着学?
秦瑜认真跟着傅教练学开车,边学边说:“两位伯母, 你们等着, 我学会了,我开你们出去兜风。”
“好呀!好呀!你会了, 我们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 我不要担心老金知道了, 到时候告诉你伯伯了。”傅太太兴奋地说。
就傅伯母这个家庭地位,秦瑜不晓得她还有哪些地方是不能随心所欲的,秦瑜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上次年太太她们跟我说她们家的男人会去书寓,喝茶聊天。我不晓得什么叫书寓,就问你伯伯了呀!他立马就板起脸说:‘这种瞎七搭八地东西,以后不许听。’他越是这么说呢!我就越是想知道。”
听到这里秦瑜隐隐觉得不对,但是说喝茶聊天,怎么就不对呢?
秦瑜讨教:“那么,书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秦淮河上的画舫知道吗?”傅嘉树问秦瑜。
“秦淮八艳?”
傅嘉树解释:“嗯,还有鱼玄机、李师师这样的。到现如今就换了个名字叫书寓。里面的女子会弹钢琴,会说洋文。当然也有那种看上去一派斯文的男子操持这个行业的。你说我爸会让我妈去看那种吗?”
秦瑜看着傅嘉树:“小伙子,我看你斯斯文文,一派正气,为啥会知道那么多?”
傅嘉树简直无语:“我爸不跟我妈解释什么是书寓,就是怕她这样胡搅蛮缠,没想到你也……”
“什么叫我也?”秦瑜问。
“什么叫我胡搅蛮缠?”傅太太问。
一前一后两位祖宗提出问题,傅嘉树连忙认错:“我的错,我的错,两位息怒。我那么多朋友,总有人会跟我解释的呀!我和我爸又不可能去的。妈,您可千万不要太好奇,想去看看那些小伙子是什么样的?”
秦瑜一副了然的表情:“那些小伙子不是给太太们准备的,实际上还是给老爷们准备的。”
傅嘉树脸色变了:“小姑娘,你看上去斯斯文文,一派正气,为啥会知道这些?”
秦瑜白了他一眼:“叫你多读书,读书多了就触类旁通了,《红楼梦》里多少讲龙阳之好的?贾琏拿小厮泻火,秦钟在家学里和薛蟠的旧爱贴烧饼。”
她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些,后面还坐着他妈和婶子,傅嘉树脸一下子涨得通通红:“别瞎说了。”
“什么叫我瞎说?傅伯伯遮遮掩掩,他明明知道那种地方是做什么勾当的,却不跟伯母明说,害得伯母心头猫爪狗挠,反而想要去看。到时候真去看了,被恶心到了,能怪谁?”
“怪我爸,反正他不在车上。”傅嘉树连忙推他爹出来。
“明玉啊!大多数女人都不晓得男人在外头做什么的,就听着他们的话,以为他们出去做生意很累,生意场上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在所难免个鬼啊?就是这些男人什么脏的,什么臭的都要试试。一起打牌的有个太太,被她男人染了杨梅疮,我去看她哦!真的是作孽啊!”
宋太太虽然在家里,但是她是知道书寓的,那时候老三还在上海,老三怀第二个儿子的时候,回家来待产,就拉着她的手说:“大姐,不能让那个表子进家门呀!什么书寓,根本就是堂子……”
老三本就是梨园出来的,她讲的那些可细节多了,自己才知道了外头居然这么……恶心,自己的男人居然这么恶心,不过恶心不恶心,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是分房睡的。
自从知道那档子事之后,她连被他碰手,都会嫌弃,所以每次他回来,她都希望他能早点走。
几个姨太太做梦都想跟在他身边,自己压根就没想来上海。
现在来了上海,也是住在副楼了,住在副楼?宋太太想起这些日子,老男人总是要找机会跟她说话,这几天他找她的次数,比以前一年找她的次数还多。
“嫂子,你家是卖房子的,你帮我看看,给我找一套跟小瑜这套差不多的房子,我不买,我租。”要是住得惯就住下,要是住不惯以后回老家寻个庵堂,吃斋念佛。这半句宋太太没说出口。
“你要搬出来?”傅太太问。
“嗯,你也知道,世范喜欢新鲜的,听他的意思,近期都会在上海。到时候肯定又会找姨太太。在老家替他管着一屋子姨太太,难道出来还是得管姨太太。倒不如另外寻了去处,清清爽爽一个人过。”
“话是这样说,只是这样的房子不好找。小瑜也是凑巧。”傅太太不好说,那时候儿子就动了歪脑筋。
秦瑜转过头:“伯母,搬过来跟我住吧!我这三楼这么大,就住我一个,您过来,我们娘俩住着,也热闹些。”
“不妥,舒彦什么想法我知道。我一住过来,他天天借着探望我的名义,来你这里,你又不好赶走他。”
宋太太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什么都替别人着想,她一个人单独住一个宅子里,那多没意思?
“伯母,没关系的。不管怎么说,舒彦兄都是我世兄。再说,我在海东厂帮他改进,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若是要避开他,哪里会给海东厂做这些?他要是过来,我把他当成兄长。不过就是留他一顿饭而已。时间长了,他一定能学会跟我正确的相处方式。”
“是啊!”傅太太也劝宋太太,“你也别去担心这些,你要是一个人住,小瑜也不放心,舒彦和世范也不放心,你原想着静养,最后反而多出很多事来。”
傅嘉树也说:“婶子,您真别多想,您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您要是介意秦瑜骗了您,不想跟她住一起,那就另外找地方,我们家没合适的,我让人找去。但是,如果顾及秦瑜和舒彦兄,那真没必要。”
宋太太看着秦瑜,又看傅太太和傅嘉树:“嗯,要是你真的不介意的话。我住过来!”
“那是再好不过了。”
车子开了整整三个小时,很争气,一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别看大路接小路,傅嘉树开得稳稳当当到了海宁城里。
海宁城还是颇具规模的,找家饭店吃个饭,稍稍休息,继续赶路,在下午两点左右到达杭州西湖边的饭店。
要是傅嘉树自己回家,那就直接去渡口买三点的渡船票,一路开回宁波了。
不过车上有两位太太,加上吃饭六七个小时下来也累了,让她们进饭店睡个午觉。
秦瑜提着行李要进房间,听傅嘉树问:“我去加油,你要不要跟我出去,我找个地方,让你摸摸方向盘?”
秦瑜认认真真看傅嘉树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早就想上手摸一摸了。
“行,我现在跟你去。你等我放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