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老三往外跑,生怕老三恶人先告状,秦家老大立马追去。
这情形,好似这个侄女儿就是一块上好的五花肉,他们两条恶狗想要抢,偏偏这块五花肉,没有马上被撕烂吃掉的自觉,她居然招呼说:“大伯母,亲家太太,随我大伯和三叔他们吵去,天气冷,饭菜可要凉了,快吃饭,快吃饭。”
她还跟傅嘉树说:“嘉树,你别愣着呀!招呼姐夫们和亲家公一起吃饭呀!”
傅嘉树接了媳妇儿的话,马上行动,拿起酒壶给亲家公倒,这位亲家公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他转头又给三姐夫倒上,他拿起茶盏:“雅韵跟我说,开车的人,能不喝酒就不要喝酒了。所以,我基本上不沾酒。我以茶代酒,敬蔡伯,两位姐夫,两位堂弟。”
听见傅嘉树这么说,秦家大太太看着伸筷子夹菜的秦瑜:“雅韵,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就找了个车夫?”
秦瑜夹了块白切鸡,还不忘蘸酱油:“我的专属车夫,车也是我的,夫也是我的。”
“雅韵,你哪儿学来的这种烟花胡同里的混不吝的话?”秦玉娣说。
亲家太太十分不悦地横了一眼秦玉娣,用客气的语调跟秦瑜说:“雅韵小姐,这个肉丸子还不错,你吃一个?”
“谢谢蔡妈!”秦瑜把白切鸡放在碗了,又伸出筷子夹了一个肉丸子。
这个时候秦玉娣才反应过来,自家堂妹的那个男人叫她公公蔡伯,堂妹称她婆婆为蔡妈,这两个称呼只有在张家才这么叫,出了张家,别人定然是要恭恭敬敬叫一声:“蔡管事,蔡太太。”
还没等她细想,秦瑜的三婶扭着小脚,一路骂着进来:“一家子豺狼虎豹,吃了这么多年独食,还要抢?还要不要脸了?二伯死下来,那么大的产业,被你们全败光了,连带他的这个宅子,全成了你们的……”
被人新年这么骂上门,秦家大太太已经顾不得自家亲家公和亲家太太在了,快步出去:“老三家的,你新年里,发什么疯?”
“我发疯,还是你们夫妻俩狼心狗肺?同样是亲兄弟,老大吃独食……”
秦瑜听三婶骂大伯母,听上去怎么好像他们家比自家母女还惨?这就是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吗?这些年可把三婶憋屈的,三婶说到恨处,伸手一把抓住大伯母的发髻,拼了命地扯。
大伯母没防备,被她扯得大叫起来:“哎呦,哎呦……你放手……”
秦玉娣看见自家妈被打要站起来想把孩子给……二姐有两个孩子呢!金宝和元宝两个混账东西,坐不住的,吃了点儿东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只能给婆婆,她婆婆掀起眼皮,眼神淡淡地看着她:“老大家的,你坐下!”
要是换成自己妈被打,肯定把孩子塞男人怀里,冲上去帮自己妈了。可惜啊!三堂姐在她婆婆凌厉的眼神中退缩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妈被打。
第112章
大伯母已经五十出头了, 三婶子才四十不到,两人年纪悬殊,三婶子又是多年憋屈, 十分勇猛, 一双利爪挠的大伯母哭爹叫娘。
两人扭打中,都是小脚本就站不稳,一下子滚在了地上,秦银娣拖着女儿,抱着儿子走过去,把孩子塞给木头男人, 过去蹲下扯开扭打在一起的亲妈和婶娘。
去把两位叔公拉过来的秦家兄弟俩,进来就看见自家老婆在地上翻滚, 秦银娣跪在地上要扯开两人。
两位叔公也算是长见识了,四叔公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震天吼, 总算让两人消停下来, 而让两位长辈更加生气的是,家里这么多人,就只任凭银娣一个人扯两人?
尤其是一路上听见老二家的雅韵离婚了,还弄了个小白脸, 野男人回来。
现在两位叔公看到那个小白脸是真小白脸,还端坐着和老大的三女婿闲聊,老大家那个龅牙三女婿, 一副谄媚相对着小白脸。
当初, 四叔公听闻老大要把三姑娘嫁给张家管事的儿子,就说过两句, 好歹秦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老大怎么说来着?
“四叔, 你都是老脑筋了。都民国了, 给人做佣人怎么了?人家手里漏点儿生意出来,够你一年吃饱了。”
有人要卖女儿,他能说什么?
现在看看吧?人家一个靠着雅韵,吃女人饭的小白脸,可都比他这个替张家管着生意的三女婿强多了。
雅韵那个丫头在哪里?他非得骂死她不可,她妈真的是白白为她耗尽了心血,那些嫁妆是为了护着她后半生的,她怎么就离婚了呢?这种世道,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离婚之后,随时随地被人吃干抹净。
哎呦!这个死丫头怎么还喝得下汤?四叔公快步走过去:“雅韵,你个死丫头!”
秦瑜已经放下碗了。这位四叔公就是记忆里,只要有事,立马会被母亲给拉出来,跟叔伯讲道理的长辈。要是没有这几位族里的老长辈,她妈也未必能保全原主。
想起这些,秦瑜露出笑容,站起来,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四叔公。”
四叔公打量着秦瑜,老三跟他形容,说这个丫头妖里妖气的,四叔公从上到下看她,头上没带花,身上的披肩是灰色的,旗袍是咸菜色的,也没涂脂抹粉。老二家的小丫头从小就漂亮,就老二媳妇死的时候,小丫头憔悴得脸上没了血色。现在不蛮好,血色回来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好看。
秦瑜叫:“嘉树,来见两位叔公。”
傅嘉树立马站起来,走过来站在秦瑜身边。
四叔公见小白脸站起来了,还真高,两人站一起,看上去怎么就这么登对,比戏台上的才子佳人还要登对。
秦瑜介绍:“四叔公、六叔公,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傅嘉树。”
傅嘉树弯腰:“两位叔公好!”
四叔公正想要回她,秦家老大说:“什么未婚夫,谁认的?”
听见这话,四叔公没给秦瑜好脸色:“什么未婚夫?你被休了才多久?就搞出个未婚夫来?”
秦瑜是个老实人,决定据实已告:“我离婚了大概也就个把月吧?就和嘉树交往了。”
四叔公一下子愣住,这是老二家的姑娘说出来的话?
这个场合,还有亲家公和亲家母在,他们秦家的姑娘不要脸不要皮,说自己离婚一个月,就跟男人搅合在一起了?
“无耻,把我们老秦家的脸都丢尽了。”四叔公怒喝,“要是按照老底子的规矩,你这是要沉塘的。”
秦瑜还带着笑:“四叔公,您尽瞎说。我前夫非要说他是新派人,要跟我离婚,难道我能不离?我先离婚,再找夫婿,又没通奸,这是沉的哪门子塘?”
四叔公被她给说得噎住了,胸口一股子闷气,看着她颇为嫌弃:“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妈的在天之灵?”
“就是我妈到死都没合眼,这事儿一直是压在我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所以我和嘉树定下婚期之后,才要回来。告慰爹妈的在天之灵。”
“你这样会让你妈合眼?你妈都恨不能从地底下爬起来了?当初她拼了命保住你那点子嫁妆,让你嫁出去,希望你能安稳过一辈子,你怎么就没领她的一片心呢?”四叔公想想就气,锦明夫妻多好的人啊?怎么就好人不长命,还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再说她既然在外头了,就在外头好好生活,还回来做什么?现在叫他还怎么帮她?她不知道她那叔伯是两个豺狼虎豹?
傅嘉树转身拿了茶壶,给两位叔公倒了茶,端着茶杯:“四叔公,您听我们把前因后果给说了,您要是还想打还想骂,我们俩跪在您面前任由您打骂可好?”
四叔公抬头看这个小白脸,不接他的茶,但是他说的话,好似里面有什么内情,他大喇喇地坐下:“你说。”
“四叔公可知道我岳父当年与宋家交好之外,在宁波还有一个朋友?”傅嘉树问他。
四叔公仔细想,但是已经太久了,再说老二跟谁要好,他也未必知道,他摇头。
傅嘉树环视一周尤其是在秦家大老爷和三老爷身上停留了一下,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兴华钱庄的老板傅德卿。”
兴华钱庄在江浙赫赫有名,这下在场的,除了三姐夫和他爸妈之外,全都瞪大了眼睛。
傅嘉树说:“我是傅德卿唯一的儿子傅嘉树。”
傅家独子?这个概念终于进了秦家人的脑子里。宁波傅家?有钱庄、船运、地产的傅家?
傅嘉树跟四叔公继续说:“四叔公,我和宋家大少爷一起留洋,在美国也未曾交往过女友,家里也没有婚约。回来之后,父亲安排我先接手了兴华机械厂。舒彦兄和雅韵离婚,我和雅韵相见之后,我们俩也情投意合,我父母与岳父岳母是旧识,知根知底,父母也希望替旧友照顾遗孤,见我俩愿意在一起,再高兴不过了。岳母大人是年内新丧,不宜办喜事。所以我爸妈跟宋伯伯和伯母商量,认为我俩岁数都不小了,要是再一年订婚,一年结婚,未免时间拖得太长了。就定了下来,今年五月十六日是黄道吉日,我和雅韵在上海云海大饭店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