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大太太踏进门槛看见的女儿居然没替她招呼好亲家母,连忙把亲家太太安排在上首。
秦瑜落座,状似无意地问:“怎么没见大姐姐?”
秦家大太太笑:“她公婆身体不好,要伺候公婆就没来。”
秦瑜侧头问二堂姐:“二姐姐,你的公婆怎么没来?”
秦银娣今天见三妹的公婆一到,她妈嘱咐她要伺候好,她爸时时刻刻陪着亲家公,而且对三女婿特别热情,对自家男人偶尔问上两句,一样是女儿女婿厚此薄彼不说,她公婆还没得来吃饭,她笑:“没轮上。”
秦玉娣见二姐混不吝说这种话,连忙补救:“其实爸妈想见我公婆已经很久了,只是我婆婆没时间而已,今天就趁了这个机会一起。要是雅韵妹妹想大姐了,明天让妈把大姐叫回家?”
说着秦玉娣给秦瑜夹了一块肉:“雅韵,吃肉。”
秦瑜淡淡地笑了笑,秦家大太太招呼亲家太太吃饭,这位亲家太太时不时地看向秦瑜。
秦瑜这里吃着肉听着隔壁一桌三姐夫一口一个“妹夫”,对傅嘉树热情非常,直到秦大老爷叫了一声:“舒彦,陪我喝一盅。”
“大伯,我不会喝酒。还有,我不是宋舒彦。”傅嘉树终于说出了真相。
这一声简直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直接炸开了,这一桌所有的人全看向正在吃蛋饺的秦瑜,秦瑜轻飘飘地说:“宋舒彦不是不想跟我结婚吗?我索性换了一个。”
秦家大老爷站起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伯没听明白吗?我离婚了,马上要再婚了。”
第111章
“离婚?!”秦家大太太用尖锐的声音再次确认。
秦瑜看向外桌的傅嘉树:“有半年了吧?”
“半年多了, 五月份。”傅嘉树给了个明确的时间。
秦瑜转头对着大伯母,像是聊着家常:“五月份的事儿,还闹得挺大, 上海好多报纸都登了, 毕竟舒彦兄在上海也算是名人。”
秦家大老爷走过来,口气十分严厉:“你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商量?你还有没有规矩?”
秦瑜站起来看着秦家大老爷:“大伯应该听过两句话,叫做‘初嫁从亲,再嫁由身’,还有‘天要落雨, 娘要嫁人’,从古至今的规矩就是再嫁无需顾忌旁人, 由心由身。我哪里就没规矩了?倒是大伯,我想问一句, 我母亲临死, 你请了族叔,强按着让元宝成了我父母的继子,那就等同亲儿子看待,我这个出嫁女已经不是秦家人了, 不为父母守孝还说得过去,元宝没为我爹娘守孝,是不是大不孝?”
“怎么不孝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您老眼瞎啊!谁家在守孝期间门口贴烫金对联, 挂红灯笼?”秦瑜问他, “您要是明天死了,你儿子给你门上贴满大红喜字, 您在地底下是不是要开心得敲锣打鼓了?”
“你新年里, 诅咒长辈?”
“我只是让您将心比心。”
“我们秦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秦老爷吼出声。
“这话也是我想要问您的?您有脸这个东西吗?”
秦瑜老神在在, 秦家大老爷面红耳赤,伯父侄女俩对峙着。
作为看客的秦玉娣往外桌看向,那个脸上挂着笑容不说话的男人,原来这位不是宋家少爷,难怪刚才自己提一句离婚,堂妹反应这么大,是戳中了她的痛处啊?
秦玉娣抱着手里的孩子,站起来拉了拉秦瑜的手臂:“雅韵,你别不识好歹,我爸是关心你。二叔和二婶都过世了,你也没别的亲人了,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还带着那么多的嫁妆,我们都是怕你被骗了。”
秦瑜侧头看她:“被骗?”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外头长得好,模样好的男人最是油嘴滑舌,你知道张家五房的三姑奶奶吗?她就是在上海看上了一个读书人,不嫌弃人家家里没几个钱,也不管别人家里还有个有身孕的老婆,死活要给人做平妻。好端端的大户人家小姐,说是两头大,进了门,那个男人拿着这位姑奶奶的嫁妆,又给他们弄出了个三头大。”秦玉娣往傅嘉树那里看去,“你想要嫁的这位,年纪不小了吧?”
“二十四,很大吗?”
“都这个年纪了。想来也不是头婚了,家里应该是有老婆孩子了吧?老婆孩子到底怎么安置的?他把你放什么位子?雅韵,你呀!”秦玉娣恨铁不成钢地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初一定要高攀宋家大少爷,宁波宋家那是赫赫有名,人家金尊玉贵的长子嫡孙能要你这么个败落户,还没爹没妈的做老婆?现在呢?离婚了,你倒好,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这是要拿着几车嫁妆倒贴给人做小?”
秦玉娣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她婆婆一张脸上挂上了讥笑的表情,甚至还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三姐夫发现了,呵斥一声:“玉娣,少说两句。”
被自家男人呵斥了,秦玉娣这下知道看向婆婆了,她这个婆婆自己做着佣人,在家却把家里当成富贵人家,一堆的破规矩,还嫌弃她是败落户出来的,眼界太低,搞不清楚,明面儿上没说,私底下几次三番跟儿子说过了,被她听见过一句:“宁娶富家丫头,不娶贫家女。跟你说娶了太太跟前的绿梅,那个机灵劲儿,你偏偏……”
她自己做下人了,还想让儿子也娶个下人,更何况说她是贫家女,她算是贫家女吗?秦家再败落,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心里有怨气又怎么样?秦玉娣也不敢明面儿上甩脸子给婆婆,只能坐下。
秦银娣刚刚给女儿擦了小手,还要顾着怀里正要打瞌睡的儿子,见被父母吹上天的三妹妹,被男人呵斥,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么乖乖地坐下了,心里倒是畅快起来,好歹她男人可不会这样呵斥她。
秦玉娣的话,也提醒了在座的各位,眼前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很可能是个骗色骗财的骗子,秦银娣替妹妹说话:“雅韵,你三姐姐跟你一起长大,从小跟你关系最好,她都是为你好。我知道女人有时候就是头一热,被男人花言巧语两句一哄,就找不到南北了,被人骗了钱财,你后半生无靠,更何况被人骗了身子去,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傅嘉树不知道自己哪里就表现出是个要始乱终弃的人,说老实话,他们俩之间,能始乱终弃的,那也是秦瑜吧?
秦家老三往站在的侄女儿看去,侄女皮肤白嫩地发光,而包裹在旗袍中的身段,更是前凸后翘,跟当初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是?是那种已婚妇人才有的味道。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的已婚妇人就能有的。不过想想,已经嫁过宋家,又不自爱。不过怎么说呢?这样也好,她这个风韵,恐怕很多男人都愿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要是留在家里?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哪个大富商做小?
秦家老三站起来,走到自家大哥身边:“大哥,你这样就不对了,雅韵离婚也不是她能做主的。离婚之后,她在上海,也是无依无靠。还能怎么着?只能找个男人。二哥不在了,只有我们俩跟她血缘最近了。就是因为她说什么你都骂她,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敢回来告知一声。你就想着二哥这点子家财,就没替二哥的骨血想过?我不要钱,我就要个人。”
秦家老三十分慈爱地看着秦瑜:“雅韵,既然你回来了。上海发生了什么,都当他过去了。三叔替你爸养你,宋家应该不至于贪了你的嫁妆吧?这样,我陪你跑一趟,把嫁妆给搬回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好好在家养着。”
秦家老大听老三这么说,立刻砸吧出味道来,原本老二临死的时候,将那么大的家当交出来,说是让弟兄俩不可以动女儿的嫁妆和母女俩的活命本,还是请了族老见证,签了字,按下红手印的,那时候兄弟俩看着那么多的商铺生意,这点子嫁妆当然不放在眼里,指天誓日说绝对不贪这点子钱。
后来生意败得差不多了,就把心思动到孤儿寡母身上,周氏动不动就拉着族老,扑到祠堂里,对着祖宗哭天抢地,细数他们弟兄俩欺负母女俩,加上还有宁波宋家时常来信,逢年过节两家也会互赠礼品,想动又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两大船的嫁妆就这么被运走了。
周氏这个女人只顾着自己的女儿,一点儿都没顾及家里姓秦的子孙。
幸亏老天开眼,让她得了恶病,躺在床上想见女婿都见不到,到死都没合眼。
现在死丫头又离婚了,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吧?老三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啊!
秦家老大一双眼睛立马瞪向自家弟弟:“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雅韵你养着?她有元宝,元宝是过继给老二的,那就是她的亲弟弟,有亲弟弟还要你来养?”
“大哥,你真当雅韵是傻子?刚才她说的,你是没听见?元宝既然是二哥的儿子了,这是二哥的房子,二哥守孝,你还贴描金春联,挂红灯笼,这是做的哪门子孝子贤孙呢?”秦家老三脑子快速转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我去请两位叔公过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