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这位大姑娘双膝跪下,仰头哭:“爸……你总不能看着我和你外孙活生生地饿死吧?”
“哭哭哭,每次来就会哭。你守着那一家子有什么活路?”秦家大太太骂女儿。
这位大姑奶奶站起来拉着儿子,抹着眼泪往外走去……
第108章
一大早从杭州出发, 傅嘉树这个人肉导航不行啊!中间还指错了方向,这个年代不像上辈子道路四通八达,拐来拐去, 差点儿迷路。
幸亏半路上拦住了一辆卡车, 也是到湖州的,跟在那辆卡车后,总算是稳稳妥妥地开进了吴兴县内,找了个加油站,给车子加满油。
到了这里,秦瑜就认得路了, 毕竟原主妹妹家里还是有几百亩田地的,平时母亲也带着她出来收租, 边上大片大片一人高的桑田,都是用来养蚕的。
秦家就在前面的小镇上, 一条小河从小镇中间穿过, 秦瑜开车进去,车子开在弹格路上对屁股是一个考验。
“等我那天做了汽车,我一定要把这个悬挂系统好好改一改。这也太颠了。”
“我以为你享受这样的感觉?”
享受个屁!秦瑜正在骂骂咧咧中,秦瑜看见迎面而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这不是大伯的大姑娘吗?
如果说对秦家还有谁有点儿好感,就是这位大姑娘了。秦家好像一直在生姑娘,无论是大伯家一下子生了三个姑娘, 才有了两个儿子, 还是说他们家也就她一个姑娘,三叔家里也是前头两个姑娘后面才有了一个小子。
除了他们家, 她妈怀孕很是艰难, 滑胎了几次, 好不容易才得了她一个,所以父亲就不想再要了。
回来,回来!总之,这个堂姐虽然是大伯家的,但是从小就不被重视,脾气还特别好,她没出嫁之前,进出见了母亲总会叫一声:“二婶。”
后来母亲知道她被大伯安排嫁给了一个小丝商的儿子,倒是替她高兴了一阵子,至少这家人都和气,这位堂姐夫脾气也好。逢年过节,给她爹娘送礼,总是会来她们家一趟,也送上一份。虽然娘俩不缺这点东西,但是这是一份心意。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堂姐夫出去贩丝,路上遇到劫匪,货没了,命也没了,一家子顶梁柱没了,孩子还小,家里公公还常年要吃药,这个家倒下来用不了几年。
母亲在的时候,总是接济点钱给她,后来得知母亲病重,大伯和三叔露出獠牙,逼母亲拿钱出来。
大堂姐向来软弱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过来帮着原主妹妹一起陪夜,被大伯和大伯母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秦瑜停下车,推开门:“大姐姐。”
听见这一声,闷头走路的秦金娣转头,她见车子里出来一位穿着时髦的小姐,她身边的孩子一声惊呼:“雅韵小姨。”
“长庚。”秦瑜叫着孩子,往前走去。
走到大堂姐面前,见她脸上还有泪痕,问,“大姐姐,碰到难处了吗?”
秦瑜开车穿到膝盖的旗袍,虽然脚上有长筒袜子,这到底是大冬天。
傅嘉树拿了她的裘皮大衣过来给她披上:“小心着凉。”
秦金娣摇头:“没什么?”
“家里没米了,我妈去问外婆要点儿米,外婆已经给我妈几罐子米了,给了我一个鸡腿,被外公发现了,外公抢了我的鸡腿,米也不肯给我妈了。”长庚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上车。”秦瑜跟大堂姐说。
大堂姐抬头看她,秦瑜伸手拉着长庚的手,被孩子的手冻得一个哆嗦,说:“长庚,跟小姨上车。”
孩子被秦瑜拉着上了车,秦金娣只能跟着上车,等娘俩坐好,秦瑜把身上的裘皮大衣脱下,给娘俩:“先盖上,取取暖。”
“我们去城里,给你们娘俩添几件衣服。”
“雅韵,不用了。”秦金娣说。
傅嘉树转头:“大姐,没事儿。”
秦金娣猜这个可能是妹夫,但是一直以来不是都在说,妹夫不待见雅韵吗?怎么突然就这么和颜悦色了呢?
秦瑜这才想起忘记介绍了看着傅嘉树,跟长庚说:“长庚,这是你小姨夫。”
“小姨夫。”
秦金娣一听,还真是妹夫?
“长庚,还没吃饭吧?”
秦金娣先出声:“雅韵,不用麻烦。”
“不是带了糕饼吗?先让大姐和长庚吃一口?垫吧垫吧?”傅嘉树问秦瑜。
秦瑜停车,傅嘉树下车去拆了一盒子糕饼递给娘俩:“吃吧!”
秦金娣接过糕饼,这小夫妻俩不是很好吗?
傅嘉树上车,秦瑜掉头往城里开,幸亏吴兴县也算得上繁华,年初二虽然很多铺子关门了,但是因为国民政府说要取消旧年历,所以要求商家都正常营业,城里倒是有不少店铺开着。
刚才听长庚说是来外公家里要点儿米面,秦瑜催着秦金娣去粮铺,秦金娣确实家里解不开锅了,就带着去了,见妹妹一下子要了五十斤的米,二十斤的面,急得秦金娣在边上叫:“雅韵,不要了,真不要了!”
“听我的。”秦瑜说。
傅嘉树只管帮忙搬:“听她的。”
边上的布庄里经销着海东的布料,秦瑜一下子给扯了几大块,看着娘俩穿得这样单薄,估计家里被褥也都没有,索性隔壁要了两床棉花胎。
秦瑜这才问了大堂姐,让她指路去她家。
车子开到一个巷子口,没办法进去了,秦瑜搬棉花胎,傅嘉树扛米面,娘俩拿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大堂姐的家在城里,是前面商铺后面一个院子的结构,此刻铺面打烊了。
秦瑜跟着进去,见院子里晾着一大堆的衣服,几个孩子在吵闹,男人女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金娣回来了?”
“回来了!”秦金娣跟着大家打招呼。
“大姐姐,这是?”
秦金娣带着秦瑜进了一间狭小的耳房,里面老夫妻俩坐着,老爷子咳嗽着,走进去一股子药味儿。
长庚叫:“爷爷奶奶,我小姨和小姨夫来了。”
老太太站起来,看着秦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是三姑娘?”
“我是雅韵,是二房的。”
秦瑜把买的棉花胎放在靠着门口的床上。这么小,他们买的东西都没地儿堆了。
“他小姨,这么多东西,这可使不得?”老太太跟秦瑜说。
“大姐姐,你们怎么住这么小的屋子,自家的房子,自家住正屋,其他的租掉才是。”
秦金娣苦笑:“家里没钱了,我把房子卖了,这一间是我租下来的。”
“那大伯就没想要帮你一下?”
秦金娣没说话,长庚说:“外公让我妈给人做填房,让我当个拖油瓶。”
老太太说:“金娣不忍心抛下我们两个老东西,没答应。”
秦瑜一时间也没办法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大洋兴华银行的存单,另外拿了三个大洋给她:“大姐姐,存单通兑的,你等过了年就能去兑,三块钱,你先这几天应应急。”
看见这么一大笔钱,秦金娣连忙推了:“这怎么行?雅韵,不可以的。你今天已经为我花了这么多。”
“你想一家老小活下去就拿着。”
听见这话秦金娣不出声了,只是眼泪汪汪地说:“这算我问你借的。”
“不用。自家姐妹,你跟我客气?你爸恨不能把我全部身家夺了去才开心呢!”
听见秦瑜这么说,秦金娣满脸羞愧:“雅韵,我爸妈对不起二叔二婶。你和二婶还对我这么好?”
“你是你,你爸妈是爸妈?别把他们做的孽往你身上揽。”秦瑜跟她说,“长庚的爷爷奶奶还没吃东西呢!你们先煮东西,我回去了。”
秦瑜想要出门,却突然想起:“大姐姐,今天不是大伯母叫我过年回娘家吗?你不也是出嫁女吗?你怎么不会去?”
“他们没叫我,也不会叫我。我哪儿上得了他们的台面?”看似软面团一样的秦金娣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带着怨气的。
秦金娣送秦瑜和傅嘉树到巷子口,伸手牵住秦瑜:“雅韵,见你过得那么好,二叔二婶也能放心了。”
“现在是我不放心你。”秦瑜跟秦金娣说,“你先进去吧!等我想想这事儿怎么办?”
秦瑜和傅嘉树上车,秦瑜开着车问傅嘉树:“让大姐姐,住进家里来,你说怎么样?”
“这个恐怕秦家所有人都会反对吧?毕竟长庚是外姓人。”傅嘉树跟她说。
“傅嘉树,如果我们生的孩子,我想要一个随我姓呢?我爸知道我妈的身体决定生我一个的时候,他可能就考虑了会绝后。但是我不认为生女儿就是绝后。我不想找秦家子孙来过继给我爸妈,我想他们也不想要吧?”
秦瑜知道这话就是说给百年后的男人都未必会答应,如果他不答应,她该怎么做呢?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傅嘉树跟秦瑜说,“咱们多生几个,老大随我,老二随你,老三随我……”
等他数到老八的时候,秦瑜叫:“傅嘉树,你当我是猪吗?认为我可以生一个足球队?”
傅嘉树伸手揉她的头发:“傻子,哄你呢!我爸就是怕我妈生太多,伤身体,所以避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