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的这篇文章引发热议,其他小报也来跟风,已经把这个事件闹得街头巷尾,人人议论。
这次这位红陵笑笑生拍胸脯保证:“这次更加吸引人,添加了武汉酒店相遇的桥段,那陈华平跟我说道,武汉那家酒店园中景致十分怡然,尤其是这位撑着油纸伞,穿行于紫藤架下,刚好与《金瓶梅》二十七回相契合,他那是潘金莲醉闹葡萄架,我这是秦女郎冶游紫藤廊。只是我最近囊中羞涩,少了那二两烧酒,写起来总是缺了点什么。不知道是否能涨几个稿费?”
原本鲁鸿达找到《三日谈》要提供宋傅两家的隐秘,希望能写成文章,要求尺度大,虽然报纸胡吹惯了,可到底是指名道姓的文章,又没有真凭实据,而且之前胡四小姐还写过几句,最后还被贺晴给反驳了,问了几个人都不愿意接。
他们这个版面的主笔又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毕竟这个鲁老板说的那些,听上去好像挺真实的,所以他想要了这个靠着写些风月小说连载糊口的货,就问了他,这个货一听自然愿意,立刻跟鲁鸿达接洽,鲁鸿达为了让他能尽情编排宋舒彦,还私下给了他五十个大洋。
他跟鲁鸿达确认了要求,怎么埋汰宋舒彦,就怎么写,怎么让更多人看,就怎么写。
第一回 开篇,毕竟有现实做框架,加上他的想象做血肉,一时之间,他文思如泉涌,那些片段一个个涌出来,填上去,果然就火了起来。
现在当时拒绝写的那位,估计拍青了大腿都来不及了。当然,想要他交稿子,怎么着也得涨点儿稿费不是?
主笔把他拉住:“明天要见报的,现在你坐地起价?”
“只要价钱谈妥了,下午我就给你交稿件了。”
“你要多少钱?”主笔问他。
这个货比了个八的手势,主笔问:“八块大洋?”
“八十大洋,少一个大洋我都不写。”
“你开什么玩笑?你之前都是五块钱,给你到八块已经很好了。”主笔认为这个瘪三穷疯了,“你做梦吧?”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别人不肯写,还不是认为会得罪宋家和傅家吗?我可是拿着生命做赌注在写文章,不给我提提价,我哪里写得出来?”
“你等等,我去问总编。”主笔跑去问总编。
这等豪门花事是目前报纸最最吸引大众的点,之前也有人报道过宋傅两位公子同追一位女郎的事,虽然也引起了一些反响,终究没有这次开篇影响大,毕竟是有事实打底的。
“今天交稿,一次性给他八十,以后二十块一次稿件。”这个数字可够高了,三天一次,那一个月要两百大洋的稿费,只要写十次。要不是看在现在这个事件大热的份儿上,就他那几个抄来抄去的字,不过是填一下版面而已。
主笔得了总编的首肯,过来跟他说,叫他声音轻一些,这货还大声嚷嚷:“就这次八十,以后二十?那我就交今天的,下次的再说。”
所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今天是交稿日,报社里撰稿人不少,听见这个数靠着贩□□秽低俗的文字拿大价钱,对某些认认真真写小说连载和评论文章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正要去找主笔谈谈,是不是以后《三日谈》就只收这种文章了?
有人冲进来:“傅嘉树和秦瑜来报社门口了,妇女联合会的人在门口扯了横幅,一大群纺织女工,在门口叫喊示威呢!”
小报这玩意儿,南宋时候就是朱熹都吃过它的亏,说朱熹纳尼姑为妾,儿媳妇寡居却有孕。这种事情不论真假,反正被缠上了,只能吃闷亏。
更何况各家豪门大多是有各种难言的隐秘,只是有些撰稿人不想去得罪这些豪门大户,所以给钱也不写而已,毕竟有撰稿人因为爆料某流氓大亨酷爱的花旦,而被砍手的。但是,大多大户是不会这么狠辣,通常都是拿钱来息事宁人,所以总归有人铤而走险。
这个红陵笑笑生判断了一下宋家和傅家两家,两家都是正经生意人,不至于要做掉他,这个钱不赚白不赚。
这个红陵笑笑生还未见过秦瑜,只听那陈华平说,秦瑜确实貌美,他倒是想出去看看到底是如何的美貌,写起来也会更有感觉。
他跟着报社里的人一起涌出去,看到的是报社门口,扯了一块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三日谈》报社为压迫妇女的思想站台撑腰,污蔑提升女子权益的斗士”。
而那个横幅底下是一溜儿的女子,这些女子头戴蓝色棉布帽子,身上带着白色围裙,围裙上印了“上海海东棉纺一厂”的字样。
这些女子个头矮的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个头高的有二十出头,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前面:“我们是海东纱厂的女工,少东家宋舒彦给我们请了先生教我们读书识字,他跟我们说男女是平等的,女孩子也应该识字,也应该看报纸……”
此刻这条路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而秦瑜和傅嘉树并排站在车前,秦瑜明艳大方,傅嘉树气质卓然,两人丝毫不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毫无表情地看着姑娘们说海东执行的措施,跟着他们来的那些记者拿出小本子,快速地写字。
除了这些小报记者,还有贺晴请来的《申江日报》和《巾帼周刊》等主流报纸的记者,也在那里记录。边上的人群中,还有陈六小姐、唐婉儿和黄明君,以及黄明君带过来的,为女子权益奔走的志士,这些人也收获了不少目光。
《三日谈》的总编看见这个架势,见到黄明君,他意识到事情可能弄大了,这位姑奶奶都不好惹,人家可是天天高喊“男女平等”,这篇文章怎么就跟男女平等扯上关系了呢?
连忙走到黄明君面前:“明君女士,这是何意?”
黄明君冷笑一声:“莫大总编现在越来越无耻下作了吗?靠着杜撰一些乡野放浪文章不够了,吸引不了人了。所以要往现实里的人都上泼脏水了?你自己听听,宋舒彦先生为了改善他们工厂女性权益做了多少事?这样一个为了女性奔走的人,居然被你们刻画成为一个不识妻子的蠢货?”
“明君女士这话说的,我们报纸的内容多是奇闻异事。若说这海东纱厂提高工人生活状况这些事。”莫总编摇头苦笑,他看向正在跟陈六小姐吃瓜的贺晴,“难道不该找《申江日报》这样的大报吗?他们才是报道这类新闻的报章。我们这里的记者也好,撰稿人也好,从不写这种文章的,您要宣传宋先生为此做的事,您这是找错人了。”
这位总编实在会顾左言他,贺晴走到黄明君女士身边,拿着上一期《三日谈》看着这位总编:“莫总编,同为报业人,去年威廉博士访问上海,您还一同迎接了他的到来,也当场一起宣誓会遵从一个报业人的新闻道德。我来给你背一下你曾经宣誓过的内容:要尊重新闻自由。要献身于正义、人道、国民幸福。报道真实、公正。重视品格和责任,拒受馈赠和贿赂。不得自私、攻讦、诽谤、抄袭、造谣。不侵犯个人隐私。为新闻来源保密。拒绝和不写广告新闻。请问你做到了几条?”
她展开那一篇文章:“你能保证这篇文章的真实性吗?”
说起这一点,莫总编一下子有了底气:“当然,这是有可靠消息来源的。”
这时候一个人被推了出来,到了莫总编面前,宋舒彦从人群中走出来:“莫大总编,你说的可靠消息来源是指他吗?”
被宋舒彦推出来的正是陈华平,陈华平此刻被五花大绑,他身后是两个壮硕的男人。
第76章
莫总编不认识陈华平还不能确认, 他看向这个版面的主笔,那位主笔知道事情很难善了,现在只能把一切都往陈华平头上推, 他过来说:“对, 就是他,这篇文章都是根据他提供的资料写的,他说能够保证真实性。”
宋舒彦拿出一张纸,走到陈华平面前:“陈叔,这张纸上的内容,给大家念一念, 让大家知道一下,你为什么会被我父亲赶出海东厂?”
陈华平此刻牙齿还在打颤, 今天凌晨三点他被几个男人从被窝里拉出来,拖到黄浦江的船上, 身上栓了一根绳子, 两条腿上帮了一块石头,扔进黄浦江里,脚上有石头,根本没办法浮起来, 想要抓着绳子往上爬,船上的人用乘船的竹篙,往他身上戳:“宋老板想要问问你, 是不是他说的话, 你都当成是耳旁风了?”
一口接一口的水灌入嘴里,手里的劲儿越来越小, 他已经抓不住绳子了, 在石头的重力下, 他沉入黄浦江,半吊着,不着底,也上不去,在他快熬不下去的时候,他被提出了水面,能够吸一口气真好。
只是船上的人面目狰狞,很快将他又扔进水里,如此往复几次,那人把他给拎了起来,扔在船舱里,他像是一条死狗,奄奄一息,没有人理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直到有人过来把他拖上了岸,他看清来人是宋家父子。
他趴在地上给宋老爷磕头:“东家,求东家饶命!”
“别叫我东家,你的东家是鲁鸿达,我就想问一句,我有没有饶过你?”宋老爷蹲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