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诚运的人一个个回来,码头上肆无忌惮闲逛的人也多了起来,十个、八个,然后十几、二十个,竟是吸引了码头上下所有人的视线。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码头大哥、和那些整日横着走的混混们,不但没如往常那样出来喝骂、踢打,更像是缩起来不见踪影。
诚运投递处在运营初期,还没来得及在各个地方设置投递站。所以,只能每到一处,就让船上兄弟客串临时快递员。
顾天成是快递员中的精英,每次都是领件最多、投递路途最长的那个。
这次也一样,顾天成和一个兄弟,两人结伴,把手里的包裹送完,紧赶慢赶的回来。就见他那帮倾巢而出的兄弟,正漫无目的的在码头上闲逛。
顾天成又好气又好笑,踩翼阳码头是没错,但意思到了就行了,没完没了瞎溜达是怎么个意思?。
可瞧瞧这帮家伙们,趾高气扬跟那儿闲逛的节奏和线路,把码头上正经做事的人都影响了。
大约感觉到码头气氛的异常,无论跑腿的、做中介的,还是扛包的,遇到这十几个鼻孔朝天不看路的,也是纷纷避让。
有两个气不过的,想上前动手来着。可再瞧这许多人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专门寻衅、等人上去动手的。
再联想,码头大哥的人都不知道缩在哪里,他们没根没基的小人物,还是算了吧。明知打不赢还要上前,那不是混子,那是傻子。
于是,当下这种被扰乱了秩序,却无人出来喝止的局面竟是维持住了。
“都闲着没事做了,是吧?!”顾天成一边往自家货船方向走,一边没好气的问两个正晃荡着交叉而过的兄弟。
其中一个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另一个却是嬉皮笑脸的,和顾天成打着哈哈:“马上马上,容我再转一圈,就一圈啊。”
说着话,生怕顾天成拽他一样,加快步子走远了。
缩脖子的那个,偷看了顾天成的脸色,见他也没多恼火,便也撂了句:“我也马上,只转一圈。我顺便过去告诉其他兄弟,转一圈必须返回船上。”
说着,也一溜烟儿的走了。
这事儿真不赖他们,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损失了一百两银子呢,还附带了兄弟们挨的拳脚。
如今遇到如此好机会,放过岂不是太可惜?
兄弟们出来混,最讲究的不是挨了几拳几脚,而是面子……大家都是要面子懂不?!
现在,他们就是有面子,能踩着对头的面子行走!扬眉吐气啊!
码头有码头的规矩,大家正经做事却也罢了,这样漫无目的的在码头上瞎溜达,妨碍别人做事,就是在牧良镇他们自家地盘,那也是要被骂的。
可在这里,他们就这么做了。
而上次不可一世的赵博财,这会儿却做了缩头乌龟,龟缩着不敢出来。
这种畅快,多体会一会儿也是好的。
[115.第114章 一刻也不想多呆]
船上,星辉正和张管事站一处看热闹呢。
张管事自是觉着有趣,星耀却是看得心痒难耐。
哥哥们趾高气扬在码头上溜达,码头方面却没一个人敢出面制止。可想而知,那帮孙子心里有多憋屈。
他们的憋屈就是自己的畅快,只可惜,这份畅快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无法亲身体会。
远远的见顾天成回来,星耀连忙迎出去,一边给顾天成说刚才发生的事,一边很羡慕的去看远远近近继续溜达的各位同事。
临上船时,脚下还很是用力的跺了跺,似乎要把那份遗憾跺回来似的。
船老大是易水县人,一直知道顾天成的厉害,这情况倒也不惊奇。
只不过,眼看定好的开船时间就要到了,可那帮小子们还跟码头上嚣张呢,他们啥时候回来啊?
“顾小哥回来了?投递还顺利吧?”船老大迎上去,进行着说正事前的过渡,眼睛却不住往码头上瞟。
顾天成是诚运的话事人,自然比船老大更在意行程,明白船老大的意思,安抚道:“他们马上回来,到时只管招呼他们做事,不会耽误行程的。”
他自己带出来的人,自然有十分的把握,既然说溜达一圈,他并不喝止,那么,溜达完一圈,那些家伙们一定会回来。
安顿了船老大,他去找张管事,拱手道:“有劳张爷了。”
张管事笑着回应:“没什么,不过说几句该说的话而已。临行前,我家大老爷便有交代,这些人当然要挡下来。”
“那也是张爷您的话够分量,”顾天成再往岸上看看,略感诧异,“那赵博财还没动静吗?已经惊动了贵府的人,居然连个表示也没有?”
他还以为,他有机会看到赵博财上门,给廖家管事赔情、道歉的窝囊样子呢。
张管事笑了笑,淡淡道:“没表示就没表示吧。这样的小地方、小人物,不捅出大篓子,便由他去好了。”
“那倒是。”顾天成点了点头,深感廖家果然大族,连家中下人也有如此心胸。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底蕴和气度,没有危及到根本,像赵博财这样的人,自然懒得做什么专门针对他的事情。
但有了这件事,若赵博财日后再遇到廖家眼前,不用多,廖家人只要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足够照顾他喝一壶的。
船上这边说着闲话,那些个踩码头的,果然只转了一圈。有几个还专门往码头另一端、赵博财堂口方向多走了一段,只不过,依然没见动静。
随着弟兄们陆续回来,船老大开始招呼众人各司其职,拉起锚,准备扬帆启程了。
直到这时,码头另一端才有了动静。
赵博财带着他两个心腹,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小弟,往诚运货船赶过来。
星耀得到顾天成的吩咐,把心中那份不屑和幸灾乐祸压住,很规矩的在岸边等候,接了这几个灰头土脸的上船。
诚字一号船上,一个当作厅堂的舱房,张管事坐在主位,顾天成在一旁相陪。
另有廖家两个下人和星辉侍立左右。
星耀领着赵博财等进门,张管事和顾天成起身相迎。
赵博财一进门,就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抢前几步,深深一揖道:“在下赵博财,刚才手下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通州廖家诸位。在下惶恐之至,特来向诸位赔情,望几位爷大人大量,不计较小人之过。”
说话间,一个眼神示意过去,身后两小弟捧着礼盒,躬身上前,双手高举过头。
赵博财躬身,谄媚道:“刚才的事,着实惊扰了您几位。这是我们备下的一份薄礼,还望几位爷不嫌弃,给您当个茶钱。”
这个态度,把廖家下人的身份抬得足够高,把他们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
但人家也说的明白,这份态度、这个低身位。只是对着廖家人,丝毫没提顾天成一干人等。
廖家下人看看张管事脸色,随即上前接过礼盒。只看两个家丁捧礼盒的手势,就知道礼物还有些分量。
张管事笑着拱手,说着场面话:“在下姓张,出门替主家办事,实在不敢不小心谨慎。说话、做事或有失当,还望赵爷多多包涵。”
“岂敢岂敢,张爷如此说,可折杀在下了。只要您不计较兄弟们刚才的失礼,已经是我等的大幸。”
两人说着没营养的应酬话,随即相互谦让着,各自落座。
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赵博财都不肯对顾天成应付一下,张管事见了,也是暗自摇头。如此小肚鸡肠,还真成不了什么气候。
廖家大老爷那样的人物,对顾天成都会重视非常,这样一个小人物却不知深浅。
日后,等人家真正发达起来,在河道风光无限之时,他将如何自处?
再看顾天成,发现这小子闲适的坐回椅子上,没一点被小瞧、被冷落的不悦。啥事儿没有一样,在一旁听他二人虚与委蛇。
张管事不由得感叹,就冲这一点看,人和人果然不能比。
顾天成闲适,赵博财却如坐针毡,心中愤恨更甚。
他放低身价,给人赔情服软,虽然其中一丝一毫也没提顾天成,但这些让人羞愤的场面,却也一丝不漏的落在顾天成眼中,他怎能不愤恨?!
而且,那两个礼盒送的,他心都在滴血。
上一趟从顾天成手中敲诈了一百两银子,这次不但全吐出来,还翻了一倍。
礼盒里有沉甸甸的现银,还有堂口积攒的、两个品质极好的珊瑚摆件。
顾天成!
赵博财心中的恨意更甚,有廖家人在场,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飘向顾天成,却是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