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没见过害人还这样嚣张的,更是第一次听到“傻缺”这个新鲜词儿。“傻子”和“缺心眼儿”合起来的意思吗?
还真别说,和顾天成着一路行来,真是有趣的很呢。
星耀没太关注那两条船,只管拉着张管事的胳膊,说道:“前面也闹腾开了,等着您摆平呢。”
“没规矩!”张管事奋力把自己的胳膊拯救出来。抖了抖衣袖,抻了抻衣领,才背着手,四平八稳的随着星耀,往吵闹的方向过去
要说这种被人重视、救危救难的感觉,真是不错。
廖家管事在外行走,尤其担着主家差事时,更是一路通畅,根本遇不到这种波折。
所以,也就没有了这种先被人轻视,之后亮出名号,吓退一干人的畅快。
他也不着急,这船上,廖府的人不是只他一个。
不过寻常码头的几个肖小而已,他们廖家出来的人,若哪个平白被人欺负了,可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那是丢了主家的脸。
张管事和星耀来到船头时,场面正僵持着。
上船打算嚣张一把的码头小弟们,听几个家丁亮出廖家下人身份,便开始迟疑,不敢再有更多举动。
回去报信的兄弟刚离开不久,他们在等赵博财的下一步指示。
张管事气定神闲的踱过来,星耀极为狗腿,不知从哪里整了条长凳,端端正正放在张管事身后。
张管事撩袍子坐下,才甚是讥讽的看向几个码头混混。
在他眼里,这几个就是不知死的,居然有胆和廖家家丁对峙。
“怎么回事啊?听说翼阳码头的大人物,对通州廖家很不满意。我这个在廖家当下人的不敢怠慢,赶着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这就是底气,廖家的下人,在寻常人面前,那就是有身份的体面人。
现在,就是官府的人来了,对着廖家管事,也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一个不小心被抓住把柄,丢差事都是轻的。
廖家一个家丁很捧场的向前一步,添柴道:“他们说,咱们主家送往祖籍的节礼夹带了朝廷禁运物品,让咱们把箱子都打开,让他们一一查看。”
“我们……没……”这话一说,几个混混腿都软了。他们的确说多,船上的货夹带了违禁物品。但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廖家货物夹带啊,更不要提廖家送往祖籍的节礼,这是误会好不?
张管事都气笑了,廖家送去祖籍的节礼,都是郑重打包装箱的。除了老宅主子们,谁有资格开箱?
况且,查验朝廷禁运物品,那是衙门的事情。
你一个码头混事儿的,跑来人家船上吆五喝六,欺负新入行没根基的河运行,想多榨些油水出来吧。
“不知翼阳码头是哪方的大人物坐镇?不但能代替衙门做事,还能翻看廖家送去祖籍的节礼。要不要我代我家主子置办了礼物,先上门拜过码头再走?”
廖家百年大族,名声不是自家吹出来的。尤其是在通州境内,廖家更是声名赫赫。
距离通州仅一两天路程的翼阳,有当朝相辅背景的大族廖家,就被人强行打开送往祖籍的节礼……
还有,这代替主家拜码头又是个什么意思?廖家主事的,据说是廖大老爷,廖大老爷在翼阳拜码头?
几个小喽罗面面相觑: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了!
别看他们平日能吆喝,但真闹出事来,朝廷随便派点什么人来,包括他们大哥赵博财在内,他们就是个任人宰割的结果。
以为对付的只是个小地方的小河运行,没想到撞到了庞然大物。
这几个混混都没用商量,只对了对眼神,便开始后退。
张管事和廖府下人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们原本也没想着教训什么人,看到这些原本耀武扬威的人,听到廖家身份之后,便吓得面如土色、仓皇而走,已经挺有意思了。
星耀和船老大站在船舷处,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几个人,双脚软的打着绊,逃命一样奔着某一方向而去,心中颇为畅快。
翼阳码头堂口,赵博财刚在厅里布置好人手,要等顾天成一干人回来时,狠狠教训一顿。
尤其领头的顾天成,一定让他吐出更多银子。
没银子?东西也成啊,三船货物呢,随便卸下一船半船的便可。
他这里还得意的盘算着,需不需要再做些什么,才能更狠的杀一杀姓顾小子的锐气。
结果,两拨人就都跑回来了。
不但跑回来了,而且都是心虚胆寒、腿发颤的样子。
“通州廖家的货?!”赵博财“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色变幻不定。
若顾天成船上真是廖家的货,那他这趟停靠翼阳,还这么大胆的把人手都撒出去投递,就不是没见识,而是有足够的底气了。
赵博财脸色铁青,喝问手下:“船上自称廖家的那几个人?可有人见过?”
[114.第113章 最重要的是面子]
赵博财话虽出口,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廖家运货,一向都是租用大行号的船。那些河运行更不会嫌廖家的货物少,都是巴不得有权势之家撑场面。
行驶途中,一应事务都是河运行的人出面打理,廖家人并不和码头方面交涉。
通常情况下,大船行也不会刚离开通州就做补给,大多不会在翼阳停靠。
所以,随船的不管是廖家下人,还是有主子随行,除了船只没在这里停靠,就是虽然停靠了,但也不会露面。
让他意外的是,居然有人吱声了。
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低声说道:“小的看着,船上主事的那个中年人有些眼熟。年前时,廖家搭乘船队在此落脚,这人曾带人下船,进了趟翼阳城。”
“你认准了?”赵博财问了句没用的话,那小喽罗立即就自我怀疑了,“小的只是远远看见……不是很清楚。”
一下就弄出两个不确定。
赵博财也不是草包,其实刚才一听到禀报,就认定这事儿不假了。
当下不再追问,只缓缓落座。
和他一起站起的壮汉也是愣了愣神,跟着也一同坐回去。
思量片刻,壮汉才试探问道:“要不,我再去探探虚实?”
“不用了,”赵博财摆了摆手,紧皱眉头,恨恨的说道,“顾天成敢扔下三条船,倾巢出动去送包裹,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船上有咱们顾忌的人物。”
顾天成这小子,果然不是吃素的,也许那流言真不是空穴来风。
一个没甚根基的小子,不但搭上了鸿江船厂,还能揽到廖家的货物。
听了赵博财的话,堂中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人问道:“刚才安排去劫顾天成的兄弟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喊回来吧!”赵博财怒道,极是不甘心。
堂口兄弟们见赵博财脸色不好,也都小心翼翼,各自领命做事,没什么事的,也都暗暗退了下去。
用了近一个时辰,顾天成一干兄弟才把各自的包裹送出,陆续返回。
而这些回来的人,原本一路上都走的挺急,赶时间的样子。
但走进码头这片地方,远远看见自家三条货船啥事儿没有,如他们离开时一样,平静漂浮在水面上。便一个个的缓下脚步,慢条斯理,四平八稳的,往诚运船只停靠的地方过去。
一个两个的,好不容易走到船边,却又停下来。互相一碰头,再扬着下巴四下张望一圈,竟是不再上船,而是各自转身,却是绕着码头溜达起来。
一边溜达,一边还和身边的同伴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赵博财等人还在纠结,要不要上船,给廖家管事服个软、道个歉什么的,结果就听到门外喽啰们的窃窃私语声。
一问之下,才得知这个状况,顾天成的人,居然在踢场子?!
待走到大院门口,远远看见真实状况时,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这些个杂碎们,这是专门走给他们看,走给码头众人看,专门削他们面子的!
来往停靠的船只,大约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翼阳码头上讨生活的人却多,他们不但知道那日发生事情的。
而且在赵博财等人的刻意宣扬下,顾天成老老实实交出一百两银子这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现在,顾天成的船又大模大样的回来了,不但没来拜码头服软,他们的人还嚣张的鼻孔朝天,在他的码头上肆意溜达着、挑衅着。
这溜达出的每一脚,都像是踩在赵博财和他一干兄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