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叫拱手让人呢……”
廖清溪大费口舌,而顾天成话不多,但摇头的动作堪称无敌,每每一个动作,就让廖清溪大段的劝诱碰壁,把卓远图看得乐不可支。
他是看出来了,廖清溪固然是有所图谋,但顾天成这小子,也憋着事儿呢。
最后顶不住的,却是之前信心满满的廖清溪。
开玩笑,他好歹也是人到中年,已经喝下去三盏茶。再喝下去,那得跑多少次茅厕?
他都这样了,可顾天成这小子依然一副憨乎乎的样子,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总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出示手中的经营策略。虽然没拒绝廖家参股,可廖清溪提的建议,却是一样没答应。
他现在是彻底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憨。
“那你说怎么办?”廖清溪问道。
顾天成也是装累了,见廖清溪不再绕圈子,便也直说道:“卓大官人和我们,各占信局三成和七成股。若卓大官人愿意出让一部分,我们没意见,每股金额也是由着您二位商议。”
“怎么可能?”卓远图立即表示反对,只有三成股,怎么可能再出让?
顾天成摊了摊手。
廖清溪不屑的瞥卓远图一眼,才三成,他还不稀罕呢!
转头便对顾天成说道:“你这七成股也太多了写,既然大官人不肯让,那就咱两方打个商量。”
“行,我让您一成。”顾天成豪气云天。
“……”廖清溪和卓远图被他豪气云天说出的一成股,呛的都要咳嗽了。
廖清溪瞪着他不语,暗地里琢磨,是否他性格太好,让这小子有了错误的判断,以至于他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顾天成这次是真的诚恳:“廖大老爷,真的只能让出一成,信局六成股是诚运南北的底线。再多的话,刀架在脖子上,小子不敢、也不能答应。”
廖清溪这个懊悔啊,早知道,就不来卓远图这里了。
当着卓远图的面,他堂堂廖家大族掌事人,还真不好做强买强卖的事。
如今骑虎难下,这小子这么难搞,难道这事还谈不下来了?
谈不下来的话,他以后在卓远图面前岂不是落了笑柄?
卓远图也忽然醒悟,掌握六成股,才是诚运南北的底线。
当时何东平和袁冬初谈合作时,若他们再争取一下,说不定还能谈多一成股。
只是,他听何东平说,袁冬初咬的挺紧,而他之所以参与信局,也是看好两个年轻人的前途,并不打算把持投递这个行当,所以就放手了。
这时看廖清溪的作为,却是真有把持诚运投递的想法。
但顾天成能放手吗?没有袁冬初的经营策略,即使廖家拿到诚运投递,也不会有很好的前景。
顾天成看出廖清溪神色间似有不善。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不愿把这位大佬惹恼了,便继续解释:“大老爷有所不知,小子之所以做信局,主要是为了辅助河运。您二位对信局感兴趣,参股可以,但为了我们日后的河运前景,信局却是一定要诚运南北掌握的。”
廖清溪沉默不语。
顾天成瞄他一眼,只能出重拳了,原本想装个憨货,不牵扯其他的,但这位廖大老爷实在不够通透。
他半倾着身体,压低声音对廖清溪说道:“您家老太爷在朝堂上居高位,做做别的生意也就罢了。信局这等通信、带物、往来频繁的行当,我们这些下层小民做着才保险,您府上这样的大族,却不好有太多牵扯……您觉着,小子说的可有道理?”
[103.第102章 掉沟里了]
顾天成这话一出口,着实让在场两人吃了一惊。
廖清溪来到鸿江船厂,算是事发突然。他和卓远图都是琢磨眼前事情,并未多想其它。如今被年轻后辈当头棒喝,才豁然发现,他们忽略了如此重要的背景。
“那就一成?”廖清溪那个沮丧、那个后悔啊,真想拂袖而去。
就顾天成那小破船,手下那几个小混混。他巴巴的跑来,废了好多口舌,讨来一成股!
丢不丢人啊?!
被他老爹知道,会不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今天来,就是丢廖家人的!
可事已至此,他若真甩袖子离开,就更丢人了。
好在这是卓远图看重的生意,若经营信局没有很大的前景,以鸿江船厂在大齐朝的地位,卓远图根本犯不着参这三成股。
一股就一股吧,廖清溪安慰自己,不是他没本事拿到信局,而是他廖家不能参与太多。
这么想,瞬间顺气了不少。
“你这一成股估值多少?”廖清溪心安理得的退了一步。
顾天成迟疑着答道:“这个……我们还没开始算。”
“没开始算?!”廖清溪惊讶,难以置信的看向卓远图。
以卓远图的老道和严谨,和人搭伙做生意,他居然不算清双方投入,就认了自己的三成股?
顾天成却是冲着一旁侍立的小厮招招手:“麻烦小哥,给我拿些纸笔来,我先给廖大老爷大概算算。”
大家伙儿又是一番目瞪口呆,就没见过谈参股、谈银子这么随意的。
卓远图挥手:“替顾公子取来。”
面上一本正经,心下却还是看好戏的态度。
顾天成和袁冬初给人算账,那是开玩笑的吗?
他和他的大管事,已经分别被算了一次。算得两人那叫一个窝心,还得上赶着和人家合作。
现在就看顾天成会怎么算廖清溪了。
顾天成一点儿没让他失望,刷刷点点不多会儿功夫,就给廖清溪算出一个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价钱。
顾天成把一张誊写好的纸,放在廖清溪身旁的桌案上,还很耐心的给他讲解着:“大老爷您瞧,我们诚运南北这边的投入不好计算。我给您按卓大官人三成股做基数,来推算一成股需要多少银子……”
需要银子?把握到这几个字,卓远图立即明白:顾天成磨磨唧唧这半天,原来是找廖清溪套银子来了。
这几天,顾天成和潘再水不断的找房子、看店面。
放弃大的、看小的,放弃好位置的、却选位置差的……他知道,顾天成怕是手头没几个银子了。
可他又想控制诚运南北在信局中的七成股,不得已才如此精打细算。
可巧了,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还是个极有背景的大人物、大家族。
让出一成股,套来购置信局总号的银子,不但背靠廖相爷家族这棵大树,还能牢牢掌握信局的主动……这小子,贼精啊!
顾天成还在给廖清溪那儿算账呢:
首先,把卓远图投进去的一条沙船,折了三百两银子。
廖清溪插话,问道:“鸿江船厂投入信局一条船?我怎么不知道?”
卓远图一副尽在不言中的神态,只得由顾天成出面解释:“前次我们往返通州,诚运投递包裹物品,都是付船资运输的。所以,鸿江船厂权衡收益之后,决定投入一条船,专门用来运输投递物品。”
“你接着说。”廖清溪感觉自己掉沟里了。
接着,就是大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内容,连卓远图自己都不知道。
“卓大官人用鸿江船厂的老字号信誉,在诚运投递业务中做担保,其价值巨大。按最低价估算,值六百两银子。”顾天成大言不惭,这是他家冬初整出来的名目,一准儿不差。
这也能算银子?!
房间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先回过味的是卓远图。
原本他还处于无语中呢,一听按最低价估算鸿江船厂的信誉担保,立即就提出疑义:“天成啊,你这就不对了,咱两家好歹也是最先合作的,相互信赖。如今你给廖大老爷估算股金,却是把鸿江船厂的价值压到最低,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顾天成也是愣了一瞬,小子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为了多套点银子而已,大官人您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但卓大官人的场不能不捧,只得讪笑道:“那……我就按正常估?”
卓远图点头:“对,公事公办,只能按正常估价。”
顾天成面色严肃起来,对廖清溪说道:“鸿江船厂老字号信誉的正常估价,怎么也值一千两,刚才是我想差了。实在抱歉。”
这两人一唱一和,每成股就提高了一百多两银子,廖清溪瞪着他俩:“你们怎么不去抢?!”
卓远图挺委屈:“廖大老爷您这就不对了,我鸿江船厂百年字号,分厂四座,下设作坊若干。如此有信誉、有实力的字号出面担保,难道不值一千两银子?怕是这也低估了,只是我和天成投缘,另一半算馈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