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找来廖君怡,方大太太抹不开面子,说不定她就能在信局事务中分一杯羹。
谁想到廖君怡竟如此行事,一点儿没管她,也没把信局的根本问出来,真真害死她了。
没等方大太太发话,卓静萱就替自己找了个离开的借口:“大伯母,我忽然想起,我娘那儿还有事等我呢。我这就回了。”
人家娘亲有事,总不能不让回吧?
方大太太没不让她走,而是吩咐身边的刘嬷嬷:“三小姐在咱这儿好长时间,怕是耽搁了二太太那边的事,刘嬷嬷跟着去一趟吧,好好替三小姐解释一下。”
“不,不用了吧?”卓静萱的脸瞬间就白了。
刘嬷嬷关照她这一趟,母亲大约会应付一下,做样子责骂她几句。
但刘嬷嬷出面,父亲却是一定会知道的。父亲那里,她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想到上一次父亲的警告,这次的事,没准儿就要被禁足了,禁足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有可能会是半年……卓静萱脸如死灰。
不提刘嬷嬷押送卓静萱回去,方大太太利落的吩咐管家,在外院给袁冬初三人清出一个院子,供这几天使用。
这个安排就不会被人打扰了。即使有廖君怡那样不知轻重的小娘子,别家府邸的外院,也不是她们能随意闯入的。
男宾就更不用说了,人家院子丫鬟婆子若干把守着,但凡识点眼色、脑子没问题的,都不会兴起硬闯的念头。
袁冬初没把那几页纸当回事儿,就如她所说,只是几个写了关键词和要点的草稿纸。
以她那写字的水平,用毛笔写繁体字,拿走的人能认出什么字就是高手了。再没有正式文件的连贯,谁拿去也是白搭。
所以,晚间回去,她只把这件事当闲话,给顾天成几人略提了一下,便作罢了。
顾天成和潘再水、刘三虎这几天忙得很,虽然对那什么狗屁的廖家小姐很是愤慨,但没有后果的事,吐槽几句,便搁一旁了。
他们说得比较多的,反倒是趟回程所做安排。
经过这几天的派送和宣传,诚运投递的业务普及做得很成功。
有很多人闻讯前来询问投递的种种细节和信誉保障,以及中秋节前,是否能把书信和礼物顺利送达。
如今唯一麻烦的,是他们还没有固定的店面。只在船上接待客人的话,看起来很不正规,也很不容易让人相信。
船走了,东西没送达找谁去?
“我已经在通州府衙附近看了,咱们现在所带银两,再加上卓大官人那边按份额的投入,总号只能租个不大的店,位置也不能太讲究。”顾天成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论鸿江船厂的财力,小小漏出一点银子,别说租,买个大些的门店都没问题。
但顾天成这一方,想稳住他们在信局所占份额,就要限制银钱投入。否则,就是被人反客为主的结果。
总号设在衙门附近,是一早就商量好的。
诚运投递以后是要辅助河运行的,顾天成还有整合码头打算。信局作为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字号,带了诚运南北这个不怎么正经的背景,一定扛不住恶势力的打击。
把信局开在衙门附近,就算有人心有恶念,也不敢随便下手。
不但通州总号是这个安排,各地的投递分号都会选衙门附近。
“行吧,”袁冬初说道,“不拘大小,只要有个固定的地方,人们有疑问能找到便可。等日后做大了,咱们可以把两边的商铺买下来,还可以往纵深里拓展。”
通州这边的事情,顾天成打算交给潘再水和刘三虎的,两人听得也是连连点头。
以他们的出身,能有个正式的门店已经很好了,哪里会嫌弃大小。
袁冬初继续问道:“要不要在码头这边也弄个固定的地点?码头每日进出的人颇多,幌子大些,弄个接待客人的地方,一定能招揽不少生意。”
顾天成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正打算明日去拜望沙老大时,顺便说说这个事儿。”
袁冬初点头:“这样最好,”转而又问,“回程货物联系的怎样了?”
“我找个口碑不错的牙行,只要咱们定了启程时间,他们就能联系到货主。”
“咱们回程不走翼阳了吧?”
“暂时不走了。”
[99.第98章 谋其上 取其中]
第二天,顾天成安排兄弟们各自忙碌,他自己带着潘再水、刘三虎,前去拜望沙老大。
通州大城,码头规模自然不小,作为码头必不可少的一个势力,通州码头的堂口也不含糊。
沙老大能在听了流言之后,不找顾天成麻烦,这种时候也不会弄什么下马威。通传的人进去没多长时间,就有人过来,领他们三人往院子里走去。
见面的地方很随意,是个不大的厅堂,沙老大和几个心腹下属闲话、日常歇息,都是这里。
看到顾天成进来,沙老大象征性的站起身,略表示了一下不怠慢的意思。
顾天成三人则规规矩矩走上前来,抱拳行礼。
各自寒暄几句,顾天成招一下手,潘再水和刘三虎把手上捧着的礼盒奉上。
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日常礼品而已。
这种事,沙老大哪天也得遇到几件。另外,他也看得出,以姓顾小子的尿性,就不可能送出多贵重的东西。
当下并不推辞,示意手下上前接了,便伸手,往一侧的几张椅子让三人:“顾兄弟、潘兄弟、三虎,这边坐。”
两方人客气几句,相继坐下。
顾天成坐客位,潘再水和刘三虎两人站在他身后。
沙老大坐主位,他的下首位置,坐着师爷张通和二把手庆哥,另有几个兄弟站立两旁。
码头势力的堂口,没那么多讲究,端上来的茶盅也大了一号,一看就是很解渴的那种。
顾天成谢过上茶的兄弟,才对沙老大说道:“上次来通州,承蒙老大关照,这次通州流言对小子多有诋毁,老大依然不动如山,如此胸襟,着实让小子佩服。”
沙老大眉心一跳,这小子果然有心机,当初收拢刘三虎等混子,只怕就有以后用得着的考量。这不,通州前段时间的流言,他来没几天就知道了。
当下笑了笑,说道:“通州重镇,每日往来的各种人等不知凡几。若经常被不知所谓的流言左右,码头怕是没法正常运营。”
顾天成再次道谢:“老大如此通透豁达,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沙老大闻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他:“顾兄弟说的是翼阳码头遇到的事吧?”
顾天成并不隐瞒,笑道:“沙老大坐镇通州,果然消息灵通。”
沙老大没说什么,师爷张通却说道:“顾老弟仅运一船货,便在一个码头损失一百两银子。据闻,顾老弟当时掏银子掏得甚是爽利,不知以后做何打算?难道日后遇到此类事,都是要花钱消灾的吗?”
顾天成看向他,语气变淡,说道:“那一百两银子,是兄弟们的血汗钱,谁的血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语气虽淡,但其中的狠戾也分外明显。
沙老大三人互视一眼,二当家庆哥问道:“我们也曾关注过顾兄弟,顾兄弟志向应该不止撑两条船运货,赚那两个运货银子吧?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不知前段时间的流言是从哪里来的?可否属实?”
顾天成依然用很淡的语气,说着很让人震惊的话:“谁家做事,都是盼着能做到最好。小子日后若是只有撑两条船的命,那就不说了。若真能把河运做出息了,当然要感念今日沙大哥的义气,绝不会打通州的主意。”
沙老大三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变,这就是说,顾天成果然有这样的打算?这家伙的口气,够大的啊!
再看顾天成身后的刘三虎和姓潘的年轻人。
这两人听了顾天成话,却是波澜不惊,一点儿不意外、不惊讶,好似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沙老大眯了眯眼,语气不善道:“这么说,你真有打通大河两岸所有码头的想法了?”
顾天成平静回答:“小子只想把河运做好。”
码头当然也是要打的,不打码头,用什么来维持大河最大的船队。
师爷张通冷笑一声:“顾老弟好大的志向。”
顾天成拱拱手:“我有个朋友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小子也觉得这话很对,谋其上,取其中,挺正常吧。”
沙老大几人相互对视,都是无语。
挺正常?正常个屁!你小子谋的这个“上”,也太不把我们这些在码头上打打杀杀、靠码头讨生活的人放在眼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