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正是人们收工回家的时间,街巷之间的人流比大白天还要多些。
三个投递片区,又都有他们曾经的当地人、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混子负责,随着投递的进行,所引发的关注,竟然大大超出了预期。
同样通州的混混、闲汉,没被顾天成瞧上的不少。
这些人看见刘三虎等人回来了,无不新奇。
这个谁也不服的家伙,居然跟一个外乡小地方的年轻后生走了,这已经让人们惊诧不已。
才走了多久?这就返回了啊!
而且,这家伙很有改头换面、从新做人的样子,看穿戴那般整齐,还挺人模狗样的。
穿戴正经已经让人们惊讶莫名,可他们几人这大包小包的,在干吗?
刘三虎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封信,这家伙似模似样的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边走边似模似样的念着,还和另外两个混子核对对错。
刘三虎居然开始正经做事了!
正经做事却也罢了,谁让他被人家姓顾的后生拿住了呢。
但是,念信封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就凭他们?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有学问了?
不能够啊!
那是信!
信封上面写的是字!
刘三虎一个居无定所的市井混子,一日三餐都不一定能保证,他能认识字?!
结果,他居然看着信封上的字,念出来了!
这果断不能忍啊!
跟来看热闹的几个闲汉,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了,赶着刘三虎的脚步问道:“三哥,你这咋回事呢?几天没见,居然学会装腔作势了。”
另一人也说:“是啊,还学会冒充读书人了。那上面写的啥?怕是它认得你,你不认得它吧?”
“切!你们这帮小家雀,哪里知道大鹏鸟的志向?这上面的字,三哥我还真就认得,惊奇吧?想不通吧?去,跟那儿蹲着去,那儿有树荫,跟那蹲着慢慢想去。”
刘三虎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个犄角旮旯儿,一边还带着要上天的得意表情,却不影响他匆匆的脚步。
咱是有正经事做的,可不像他们这些游手好闲的闲汉,咱的时间宝贵的紧。
跟来看热闹的,听了刘三虎的奚落,简直要疯了:这他/妈都啥时候了?太阳都看不到了,哪来的树荫?
这才没多长时间,这家伙经历了什么?就飘成这样?看着马上就要上天了啊。
虽然人刘三虎现在看穿戴像个正经人了,但余威犹在,吐槽归吐槽,不敢惹却也依然不敢惹。
但总有脾气好,好说话的不是。
一个连跑带颠儿跟着他们的半大小子,拉一拉二柱的衣袖:“二柱哥,你们这大包小包背着的,这是要干嘛去?”
看起来不像是回家,刘三虎没家,二柱虽然有家,可是和没有也差不多,就他那混账爹和后娘,他都多少年没回去了?
二柱人的确脾气好,虽然急着赶路,却也答了他的问话:“我们如今在诚运南北做事,诚运南北另外还办了信局,名叫诚运投递,咱们这是在投递包裹和信件。”
一起投递的另一人,也是通州熟人。见刘三虎和张二柱都受关注,也不甘寂寞的扬了扬手中包裹,把写字的一面亮出来,指着上面:“我们认识的字不多,但这上面写着的都是地名和人名,我们都能认得。你瞧这个写的是……意风街,柳巷胡同,王四九收。”
“真……真认识?”问话的兄弟被那字迹惊到了,惊得绊了自己一下,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
“那还能有假?”张二柱也是得意,示意一下自己的包裹,“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这个也是意风街,要送去怀义巷的,收件人名叫刘大有。看见吗?这上面都写着呢,若不认识字,我们怎么送啊?”
刘三虎自觉身份不一样,只意气风发的向前走着,根本都不带得瑟言辞的。
后面追着他们的几个闲汉,接到连番打击,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望着刘三虎三人脚步匆匆的离去,哭的心都有了。
原本他们都是一样的,都在市井混,可一转眼间,差距咋就这么大了?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顾天成和潘再水带着的四个人身上。
当地人看顾天成和潘再水眼生,但和他们一起的,却是曾经在通州街巷游荡,和大家无比熟悉的人。
一些正经人知道这几个是混子,就算好奇,但怕麻烦,都是躲得远远的观望。
有几个一起混过的,自然没这顾虑,理所当然的就上来问了。
这都是顾天成、袁冬初、包括潘再水和刘三虎事先商量好的。
为了扩大投递的影响力,只要有人问,那就一定要做到有问有答。二柱和同伴所做的显摆,其他人同样在做。
待到天黑,派出去的三拨人各送了四到六个不等的包裹和回执,便收工转回码头船上。
不提送包裹的几个兄弟,那个激动,那个澎湃,那个意气风发。
单就这日晚间在通州投递过的三个区域的反应,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大。
有个别人知道,近一个月前,曾经扬言缴纳少量的托运费用,就可以替人投送包裹物品的那些人返回来了。
这次投递的,是别的地方送来通州各家的信件包裹,还有上次送出去的包裹物品的回执。
上次大家做试探送出的物品信件,居然都妥妥的送到了,有回执为证,这事儿居然成真了。
还有收到包裹和回执的人家,不但收件人觉得新鲜,他们的街坊邻居也兴奋莫名,快递小哥都走好一阵子了,热情的街坊们还围在收件人家里问长问短。
这一刻,收件人只是收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包裹,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再有就是混迹街巷的闲汉混子,因为这些人的流动范围大,消息传得飞快。
很短的时间,诚运投递的名号和刘三虎等人的惊人变化,便在通州街巷传播开了。
相对于信局和投递,混混们的变化更具有话题性,还是爆炸性的话题。
几个看起来会混账一辈子,最终穷困潦倒、老死街头的渣渣们,居然改邪归正了,居然还认识字了!
这……还有地方说理吗?
难道那什么城运投递,和那姓顾的年轻后生,有特别的教化本领?居然能把这些顽劣不堪的家伙带上正途不成?
这一晚,通州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82.第81章 账册]
待到第二天,袁冬初和顾天成前往鸿江船厂,给合作者通报这两趟信局的运作及财务收支,卓远图和船厂的一干管事,也正在商议诚运投递引发的关注/及有可能引出的后续。
虽然有诚运投递引起的热度打底,但顾天成和袁冬初依然还是小人物。
他们来访,只是被当作普通来客,自然有船厂方面的人接待。说明情况之后,负责接待的人才会上报。
曾被大东家关注的两个小主顾求见,消息很快就报给卓远图。
卓远图的小厮进来禀报:日前曾来过的顾天成和姓袁的姑娘来了,说是通报两次投递的运作和收支情况。
“只是顾天成和姓袁的姑娘两人来的吗?”卓远图问道。算起来,顾天成和袁冬初以船主身份走了两趟河运,不知身份上有无变化。
小厮躬身回道:“来了三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妇人随在袁姑娘身边,看起来像是做杂事的。”
大户人家的小厮,也是见惯世面的。家养的仆妇婆子,还是民间做杂事的妇人,一眼就能分辨。
卓远图对两人的及时到来颇感兴趣,也比较满意,笑着对在场几个管事说道:“到底是年轻人有锐气,做事紧锣密鼓。昨日午后才到的码头,只傍晚那点儿时间,就闹出偌大动静。”
今日还不失礼,一早便来鸿江船厂拜访。
这里是卓远图在船厂办公的房间,除了他和何东平,另外还有五个管事。
其中一个管事接话道:“这顾天成也是能折腾,一艘货船运货不多,弄出的动静却不小。怕是通州这几日的话题,都会集中在城运投递上。”
卓远图沉吟片刻,吩咐何东平:“既然咱们看好诚运投递,他们做得也颇出色。那就还是大管事去见见那位姑娘。申祥也过去看看,以后关于信局的商谈估计不会少,不能每次都耽误大管事的功夫。”
何东平自然是应了,其他人却有些意外。
一个十五六的姑娘而已,不但大管事亲自接待商谈,还搭了个申祥,要不要这么重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