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诚运众人送康豪离开。
有了徐志坐镇津州,码头事务河投递行就不用顾天成和袁冬初操心了。徐志不但熟悉码头,对投递行事务更是门儿清。
徐志行事和康豪不一样,但也足以服众。
时间就这样在平静中过去,六月底,顾天成伤势痊愈。
津州有徐志,顾天成便打算把诚运的货船做一番规整,调整出一个大些的船队,他这就开始随货船在河道上往返,打出诚运自己的名气。
正好鸿江船厂有两条船要交付,顾天成返回牧良镇大本营时,顺道接船。
而袁冬初,则继续坐镇京城,进一步扩大京城周边的投递范围,推广代购事宜。
而且,距离去年卖给曹家的漆器已经过去大半年,京城的漆器市场也该打开了。
诚运众人已经商量妥当,顾天成将在七月随诚运自己的货船前往通州接船。
就在顾天成和星辉准备行李的时候,秦向儒的书信到了。
秦向儒如今正在通州,他是为鸿江船厂即将交付的两艘货船去做验收的。
因时间充裕,他便以通州为中心,把连通大河的几道水域都转着看了看。
然后,他给顾天成和袁冬初写了这封信。
别看秦向儒是个温吞性格,但书信的内容却豪气的不得了。
顾天成和袁冬初把信件传看完毕,两人默然对视良久。
顾天成很不确定、很纠结的说道:“景文居然是认真的?!他认为通州府和万顷仓应该迁址……这事儿会不会太大了点?这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情吧?”
袁冬初放下几张信纸,她很不赞成顾天成的说法:“什么叫这事儿会不会太大了点?这事简直太大了好不好?”
万顷仓是前朝和当今大齐朝最大的粮仓之一,占地极广。若要搬迁,光是修建粮仓、搬运粮食,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还有通州府衙迁址,不能单单府衙牵走了,周围的贫富居民都在原处等着水淹吧?
通州府衙、连带周围的富豪和平民住宅全部搬迁重建,这得多大的规模?
是的,人秦向儒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他把大河交汇的各水域看过之后,认为通州水域是一个极容易发生水患的地方。
而通州府衙和万顷仓地势太低,若有大的水患发生,首先被淹的便是通州城北部大部分地区和万顷仓。
所以,他认为以通州府衙为中心的北部区域,应该全部搬迁。
而地势更低的万顷仓,更应该搬到通州城南的高地。
这样筹划之后,无论怎样的水灾,也仅仅是冲击一些田地,于人命和粮食无忧。
顾天成犯愁道:“他问咱俩要不要给朝廷上书。这事儿难道不应该问他父亲秦老爷吗?
“好歹秦老爷当了那么多年的京官,在这些事情上一定比咱们在行。”
袁冬初却摇头:“越是当官年长,越容易瞻前顾后。通州是水路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这么多年也没见哪次被水患波及。
“哪个当官的敢担这样的责任,花如此大的民力物力,做这种冒险的事?
“若搬迁之后一百年啥事儿没有……嗯,别一百年之后了,十年啥事儿没有,这事儿估计就成了上书官员的黑历史,再也别想升迁了。”
“那倒也是。”顾天成不由得好笑,“也就是景文这样一根筋的人,才敢做这样的事。
“那你说,景文这个提议能不能上书朝廷?”
袁冬初想了想,说道,“我觉着能。”
“为什么?因为景文不当官吗?”顾天成笑问道。
“哪有,”袁冬初白了他一眼,“大河和昌河是前朝中后期才凿通的,连通的时间并不长。秦公子这次预测的水患,便是因昌河洪峰冲击所致。
“若昌河发大水,就是那种百年难遇的大水,很可能冲垮大河河堤。到那时,通州和万顷仓难保。”
[703.第699章 商定]
顾天成想了想,天灾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会不会发生。
等到灾害来临再想办法,那可就晚了。
他对袁冬初说道:“等我去通州见了景文,当面和他说吧。他得先把搬迁上疏写出来,回延浦镇让秦老爷看看。挺大个事儿,怎么也得征求秦老爷的意见。”
“应该的。”袁冬初赞成。
这世道讲究天地君亲师,而且把一个大儒父亲搁置一旁,自行做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想到秦向儒那性子,袁冬初说道:“最好你跟着一起去,和秦老爷认真谈谈。这个提议肯定有益无害,就算十年八年没发生水患,但粮仓搬迁之后,终究多了份保障。
“至于百姓和朝廷会怎么看,秦公子用自己的时间勘察周围地势和水利得出的结论,没一点私心,也不端朝廷的饭碗,谁爱说谁说去。
“但是,若近几年真发生了水患,秦公子的功劳可就大了。”
“行,”顾天成应道,“我去跟秦老爷说。我琢磨着,秦老爷应该能答应。这事儿不动他秦家的根本,运作的好, 秦向儒这么做,还是大公无私、忧国忧民。”
主要是秦向儒性格内向, 满肚子的东西, 只能慢条斯理的写出来或者做出来。若让他说, 他那份口拙,说不定好好的事, 真就被他耽误了。
袁冬初说道:“秦老爷仕途那么多年,又经历了改朝换代,他就算赞成, 也一定会置身事外。不过,搬迁上疏送到通州府衙,知府不见得愿意往上报。”
无论朝廷是不是答应,对通州知府来说, 都有风险,却没多少好处。
若皇帝和阁部相爷认为水患搬迁什么的是无稽之谈,那么他通州知府就是行事糊涂。
有了这个定论,他不但升迁无望,说不定现在的官位都保不住。
若朝廷商议之后, 认为上疏有理,决定搬迁。
如果真能避开水患, 得益最大的人是秦向儒。他通州知府,只是个转交上疏的人,论功行赏一定没他啥事儿。
若近些年、或者一直没有水患,朝廷白花用了那许多的人力物力, 最后这过错就会压在他这个通州知府的头上。
至于上疏的秦向儒, 人家不过一介布衣。看到粮仓地势低, 为朝廷着想,给出个提议,说起来还是出于好心, 不会有多少后患。
顾天成没用袁冬初详细说, 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弊。
他开始替秦向儒犯愁:“若通州知府推诿此事,景文恐怕不愿来京城面对朝廷官员。”
袁冬初笑道:“看秦公子的意思吧。他若不愿意,把搬迁上疏捎来京城便是,我帮他递上去。”
顾天成笑看着她:“你倒是不怕事。”
袁冬初得意:“我也是不计个人得失, 忧国忧民。”
…………
两天后, 顾天成带着星辉,搭了诚运自家的一条货船前往通州。
袁冬初和姜成华、陈子更送走顾天成,也整理行装返回京城。
这次他们倒是不急, 和诚运的转运员一起,搭了一支商队,优哉游哉的用了一天时间,接近傍晚,京城庄严巍峨的城门才出现在眼前。
在这里,姜陈两人的贵公子习气迸发,带着袁冬初的马车,直接插队进城。
一行人进城之后走了一截,在一个岔道口,袁冬初和姜陈两位道别。
分开之后,姜成华和陈子更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小厮。
他们出门一趟,自然要给家里人带些礼物。所以,小厮背上都有包裹,有两个马背上也带着东西。
小厮背着的包裹里,有几个精致的匣子,里面放着小件漆器,都是女孩子的配饰。
袁冬初还是乘坐的姜家马车。
到了投递行后院,袁冬初下了车车,车夫被程掌柜硬塞了两串钱,才在众人的连声感谢中,驾着马车回姜府去了。
袁冬初先去了后院堂屋,见过程掌柜和星耀等人,大概说了说津州发生的事情。
其实京城和津州每天都有包裹转运员往来,程掌柜等人多少也了解了津州一些事情。
但投递员也是有规矩的,各地来往之间,不能什么都说。最多也就是报个平安,告知津州一切都好。再想知道细节,那就不可能了。
袁冬初挑选了重要事情加以说明,津州发生事情的大概脉络也就清楚了。
程掌柜待要说说京城事务, 却是被袁冬初制止了:“投递行的事, 明日再说吧。”
她是一点不担心京城投递行, 门头上有皇帝钦赐的牌匾, 如果还能惹到什么麻烦,那才叫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