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夸张啊。”曹素馨郑重说道,“这可不单单是笔记颜色新颖,而是津州有一家大户,是靠笔墨生意起家的。
“人家懂行,看了我们的蓝色字迹,好一番惊讶。据那人说,除了用烟墨做的墨条,其它颜料写在纸上都会褪色,羽毛笔用的墨水颜色能如此稳定,极为难得。”
“这样啊。”袁冬初明白了,原来有内行。
她穿来这里之后,发现古代的颜料及固色技术的确成问题。
别说书写,就是衣料的颜色,也大多经不起日光暴晒。
洗衣服时的掉色就不用提了,在没有化学成分固色的情况下,几乎所有带颜色的织物,都有或轻或重的掉色现象。
如何让文字不褪色,对于古人来说,大约也只是墨和朱砂了。
“不过,”袁冬初笑道,“咱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聊这些,而不是站在二门处?”
曹素馨几人左右看看,她们聚在这里,二门外偶然路过的仆从,都是躲着他们走道的,生怕把几位贵小姐冲撞了。
而二门看门的两个婆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再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不纠结。
这情形把曹素馨几位逗笑了。
“走啊,先去见见我母亲。”曹素馨说着话,便牵着袁冬初的手,和其他小姐们一起往内院走去。
刘夫人见到袁冬初,意外的更亲热了几分。
初冬时,曹家送出的几架漆器屏风,很受京城权贵的青睐。他们在京城的族人给国丈王家拜年时,得到国舅爷的亲自接待。
这就很不一般了,族人去拜年都能有这种待遇,这就说明王家领曹家这份情。
曹家闹心了好几年的事,因袁冬初推荐的几架屏风解决了。
加上袁冬初不过给了几句提点,自家闺女就做了个赚钱的炒货生意,刘夫人对袁冬初的这份亲近中,还带了很大程度的感谢。
以曹家的家世,能对刚起步的投递行主事人有这份心,已经很不寻常。
表达了足够的谢意之后,刘夫人大概问了问袁冬初过年这段时间的情形,话题便转到诚运贴出的告示上。
[620.第616章 有心人]
刘夫人不像崔三望是吃河道饭的,她对这种运输方式的理解,和投递行隔壁的张掌柜是一个想法,充满了不理解。
袁冬初倒是没说这种方式的潜在效果,只讲了讲各主要城镇停泊都要上人、都要补充货物,并不需要在出发地满载。
刘夫人倒也听明白了,为了各地货物都有机会搭这个顺风船,乘客和货物有点余量其实是好事。
袁冬初还给刘夫人畅想了一番类似于现代客运的经营方式。
有出远门的人,或者带着东西出门,不用守着码头打听哪家船只会去目的地。也不用担心沿途安全,只要掌握了诚运船只的运行时间,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安排客运和货运的行程,极为方便。
这番解说,把刘夫人和几个女孩子听的心都敞亮起来,好一番向往这张蓝图。
若不是刘夫人记得她和袁冬初终究差着年龄和辈分,真的很想和袁冬初继续探讨河道还能有多少风景。
但曹素馨小姐妹眼巴巴等着和袁冬初玩闹呢,刘夫人再聊几句,叮嘱了女儿好好招待客人,才放她们自去说话。
曹家对小姐妹的这次聚会很重视,把府里有的稀罕物,全往曹素馨的院子里送。
什么豌豆黄、荷花酥、桂花糕,都摆上曹素馨闺房的桌上,糖蒸酥酪和杏仁茶也给每个人配上。
很稀罕的还有两个果盘。
曹素馨把一盘切开的水果往袁冬初面前推:“你尝尝这个,苹果和梨子是我家一直收在窖里的。梨子依然清甜,苹果却有些面了,不过香味依旧。”
袁冬初略有些惊讶:“这个可稀罕了,看起来贵府的地窖环境不错。”
这里是古代,没有那么好的温度和湿度调节。在北方的正月里,能拿出水果,那是很不简单的事情。
曹素馨“嗯”了一声,不无得意地又给袁冬初推荐另一个果盘儿:“这个蜜瓜也是地窖里放着的,听说是专门往地窖里运了沙子,才能储存完好。你尝尝,甜着呢。”
说完又招呼其他人:“你们也都试试。”
宋湘美笑着调侃:“那我们就沾袁姑娘的光,饱一饱口福。”
在这冬日里,可不是每家府邸都能吃到水果的。即使曹家,地窖里储藏这些也是为了过年。
几个人细嚼慢咽的正品尝呢,丫鬟又送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上来。
曹素馨笑道:“这是前日依文家里送来的,这个却是借高家的光,我们才能吃到油栗。”
袁冬初笑着:“看来我是饱口福来了,有这许多好吃的。”
“应该的嘛,有你给我们出主意,我们才有了自己的生意。遍观津州大族之家的女孩子,只有我们五人有自己的生意。”
“还是做的非常红火的那种。”
“是啊,好多人都眼红我们呢。”
宋湘美抢着接话:“是呢,尤其那个文玉章,一直以她姑姑是皇上的妃子自傲。加上她自己读书也不错,事事都要压我们一头。
“结果现在,生意那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她却是被我们压住了。还有我们送出的帖子,各种花样文字书法,也是把她那手毛笔字比下去了。”
“能比下去吗?”这个事就让袁冬初意外了。
谷硬笔字终究缺乏内涵,实用方面当然没得说。但若说能把毛笔字比下去,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这个……”袁冬初斟酌着说道,“若论书法,硬笔终究无法和毛笔等同吧?”
却是高依文笑道:“真正懂书法的能有几个?我们这些人虽然自小读书,看看谁写的字好看还行。若论品评书法,整个儿津州的小娘子也找不出一个。”
她做了个搞怪的表情,“就我们这点本事,用羽毛笔配着专用墨水书写出来的花样,那样的变化多端,足以让她们惊讶了。”
袁冬初也是汗了一把,反正她是欣赏不了书法。让她看兰亭序,她只能看出潦草。要说体会内里的东西,她是真不行。
难得高依文,居然也是个敢于说真话的。
没想到宋湘美嘴下更不留情:“袁姑娘和咱们家里的大人以及管事,讲的都是蘸水笔和羽毛笔在书写记录上的便捷。
“而闺秀们聚会时,羽毛笔写出的花体字,却能大出风头。足见各家闺秀和咱们一样,都没多少斤两。”
她这番话说出,曹素馨推了她一把,和其他人一起笑出声来。
袁冬初也乐不可支,宋湘美这个直性子,连自己也埋汰。
几个人笑过,高依文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袁姑娘之前说,蘸水笔和墨水年后便会在津州上市,怎地这时候了还未见到?我还以为,这些货物会和你们一同来的。”
几个姑娘全都点头,袁冬初年前在投递行写单的时候,很多人就见过她用的那支笔。
这几位却是没见过,只听人提起,各种描述,各种吹捧,让她们很是向往,早就盼着了。
她们甚至听说,一些有心人见了羽毛笔,再联想袁冬初写单时蘸水笔的精美,觉的这是个商机,便私下里试过,照着羽毛笔的样子,用铜皮制作笔尖。
虽然试制的时间比较短,但还真给他们弄出了雕花笔杆、像羽毛笔那样的铜制笔尖的蘸水笔。
这种似是而非的蘸水笔,在没和通州笔墨行的经典实物比较时,竟然很被他们看好。
有些人不知道通州笔墨行已经有了成熟的经营策略,便是天真的认为,从现在开始着手,定然能够在蘸水笔这个生意上占得一丝先机。
唯一遗憾的是墨水,见识过曹、高、宋三家使用蘸水笔的人都知道专用墨水的好处。
但这个事情就比较难办了,这三家手紧的很,并未给人分享他们手中的墨水,那些仿制的人也就是找现有的各种颜料试验。
呵呵,这种东西,若是这么容易便制成,染色技术哪至于到了现代,一个不小心,还会入手掉色的衣物?
曹素馨这几人向往通州蘸水笔的同时,就是有点替他们担心。万一通州的蘸水笔没在津州强占了先机,以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所以,袁姑娘你要不给他们捎个信,让他们动作快些,不要被人抢先了。”宋湘美很是担心的说道。
这几个姑娘也是没见过真正蘸水笔的人,很怕因她们泄露了羽毛笔的形状,致使通州那家的蘸水笔在经营上吃亏。
那样就太对不起袁冬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