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成一点儿没觉得被自己人怼了有什么不痛快,反而笑了:“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小爷我是怎么办事的。不过,小爷危险的时候,你们记着上去帮忙啊,千万不能怂,小爷我就指着你们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神色间一点儿没感觉有负担。
这货一边活动着肩膀和脖子,一边迈步向前,很轻松的对胖子说道:“呵呵,你们这走的不是寻常路数啊。这路数小爷我喜欢,大家都不讲理,事情就好办多了。”
“小爷我年少之时就在各个码头奔波,从不知道孝敬是什么东西。小爷我没你们这种做派,不是没这本事,而是小爷人品好,不拿不义之财,明白不?”
他说着话,还挑起大拇指,嚣张的往身后示意一下,“看见这五个兄弟没?他们跟我时间不长,所以小爷不好意思让他们用整条命来拼死。但半条命博个不错的将来,还是可以的。”
“所以,小爷我底气足得很。在我这里要钱?呵呵,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原来指着那几个混混替他卖命啊?
胖子少了些顾忌,脸上显出讥诮的冷笑:“大爷我在码头混了十多年,天南海北的人见多了,能活到今天,那是刀头舔血拼出来的,不是被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吓出来的!”
顾天成一声冷笑:“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狠角色!”短短一句话,从冷笑开始,说到最后时,气势大盛,已经是一声大喝出口。
随着最后一个字厉声蹦出,顾天成猛地前冲,飞起一脚。如胖子刚才踹飞那个扛夫,一样的姿势,把胖子踢的跌出去。
落点正在那个扶着腰站起的扛夫身边。
飞快的,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顾天成再飞步抢前,把挣扎的胖子踩回地上,扭着胳膊,半跪着,用膝盖牢牢把胖子压住。
直到胖子脸贴着地,被压得动弹不得,半跪的顾天成森然才抬头,胖子的几个手下也刚刚回神。
看看身周已经凑齐的五个兄弟,顾天成冷声警告胖子的手下:“提醒你们一句,都想好了再动手!小爷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想踩小爷,那就得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
这可是大齐朝的天下,在这人来人往的通州码头做下血案,你们和沙老大真的能全身而退吗?真的不会把沙老大费尽心机打下的家业断送掉吗?”
压在膝盖之下的胖子拼命挣扎着,听到顾天成的话,挣扎的力道停了一瞬,然后奋力扭头,给几个小喽啰使眼色。
几个人迟疑着交换这眼神,原本没打算动,这时就更定在那里了。
顾天成见他的话达到了目的,压制胖子的力道一松,在胖子起身的瞬间,便已抽身退开。
胖子站是站起来了,但顾天成刚才踢出的那一脚却让他心有余悸。
接连退后好几步之后,才色厉内荏的叫道:“爷跟着沙老大打生打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等着瞧,爷不用做下血案,爷们儿不要你的命,只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呵……”顾天成竟然慢条斯理的解开上衣,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猛地把里外衣裳扯下,摔在地上,亮出赤/裸的上身,“以小爷经历过的生死,小爷我向你保证,先一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定是你。”
随着他的话语声,周围人等被震慑,就是一阵安静。
随后才是纷乱的交头接耳声。
让他们惊愕的不是顾天成放下的狠话,而是他年轻的脊背前胸上,那深浅不一、新旧相叠的累累伤痕。
胖子和他的手下也是惊呆了,甚至没怎么听顾天成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们跟随沙老大在码头横行,却并非全都悍不畏死,多数是虚张声势的混事儿。
但看顾天成身上的伤疤,这家伙虽然年纪轻,但经历的打斗和生死瞬间,绝对比他们更多、更残酷。
把人吓唬住了,顾天成弯腰捡起衣裳抖了抖,语重心长的说道:“还有啊,小爷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有把小爷打残了的想法。小爷我是有兄弟的,个个和小爷一样,是亡命之徒。
只要小爷还有一口气在,你,还有那些和打残小爷有关联的人……小爷我就不明说了,咱们都是道上混的人,后果自己去想。”
“……啧啧……”给康豪八卦码头风波的张春生,一连声的感叹着,“当时正好有衙门的一个兄弟在码头办事。据他说,那帮孙子当时就怂了,只是,以后还要在码头镇场子,却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认怂。”
“那怎么办?”康豪一脸的神往。
“怎么办?他们的救兵到了呗,”张春生笑道,“只不过,来的只是沙老大一人。沙老大还没走进人群,顾天成就一改之前的态度,哥俩好的搭上胖子的肩膀,一脸笑容和那胖子说,都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偶尔有个磕绊、起个争执没什么,兄弟还是兄弟。”
康豪愣了一瞬,之后立即明白了:“沙老大单独前来,大概是知道顾天成的河运行有卓员外参与,顾天成本身又是个硬茬子,所以来平息事端,而不是想教训顾天成。顾天成也是人精,看出沙老大的意图,也就变了态度。”
张春生击掌笑道:“我果然没看走眼,康老弟果然是个通透的,只听了听讲述,便能猜出当时的情形。”
[58.第57章 有心计有手段,有义气]
事实正像康豪猜测的那样,通州码头的大把头沙老大,独自溜达着来到事发地点,表达的意图非常明显。
而顾天成给他的台阶也刚刚好。
乍一看,那外乡来的小子和沙老大的人勾肩搭背的,不但没有生死相搏的意思,看起来还其乐融融。
人家沙老大是大人物,该端的架子还是要端的,一副大爷派头、颐指气使的样子。但对顾天成的语气,却甚是亲热,很有看好顾天成、打算照拂后辈的样子。
顾天成相当识相,姿态放得很低。以后辈的姿态,给足了沙老大面子。
一番你好我好的吹捧之后,顾天成看向刚才遭了无妄之灾的扛夫,对沙老大说道:“沙爷您大概还不知道小子的身世……”
(狗屁,找他麻烦之前,早就把他的底细打探清楚了吧?造船的卓远图都知道他,沙老大经营码头恶势力的人会不知道?鬼才信!)
顾天成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继续口是心非,悲痛道:“小子家境贫寒,也是扛活出身。”
手往身后一划拉,接着道:“刚这位大哥,是替小子扛货时,被摔出去的。”
被说到的扛夫正扶着腰,缩在一众工友中,神情麻木,眼中是死灰一般的黯淡。
码头上扛包谋生的人,全凭身板儿和强撑的一把子力气。
猛地被摔这一下,腰腿若有不自在,就要养上一段时间,断不能硬撑着继续做事。
否则,就算短时间赚得几个工钱,却是会把身体彻底拖垮了。到时,一家老小也就没了生计,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继续。
这扛夫听顾天成提到他了,但他没存一点指望。
沙老大和他的手下,他固然惹不起。
而这个后生在他眼里却是更狠,刚刚亮过的伤痕,足以说明这不但是个亡命徒,而且还是个命很大的亡命徒。
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老实巴交的苦力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
感觉着腰间隐隐的疼痛,他想象得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更长一段时间,一家老小的日子会是多么艰难。
顾天成当然不会说没用的话,他的语气痛心中带着遗憾:“看这位大哥的样子,短时间内,怕是做不成活了。否则落下病根,余生就是个废人,这个……”
顾天成万分为难,“小子真是看不过眼啊。只可惜,咱本就是贫苦出身,来通州这一趟,身上那点子盘缠已经花得七七八八。还有回程的路需要打点,实在有心无力,唉……”
额……沙老大满头黑线,这混账玩意儿,贫苦出身你跑什么通州?有心无力就不要说这番话啊!
可是……
看看顾天成投过来的、满是真诚和期待的眼神……
再想想刚才给他传话的喽啰对顾天成的描述……
还有码头上风闻过的这小子的名声,和正在码头、帮忙给信局助声势的卓远图……
娘的,忍了!
除了忍,还能怎样?!
沙老大爽朗笑道:“小老弟说话恁的见外,既然小老弟有这个心,沙某怎么也得成全。”话说的掷地有声,大气的不得了。
说完,转头指使身边一个伶俐的小弟:“麻利点儿,找师爷领十两银子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