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嬷嬷见袁冬初,可没有花厅茶点什么的伺候,小丫鬟径直把她们领到管事房。
金嬷嬷坐在她的管事房里,看着袁冬初主仆三人进门。
曹家经历了朝代更替的战乱,加上新朝建立后,被文家这样的新晋贵族挤压着,所以上上下下的行事作风都很谨慎。
袁冬初一进门,金嬷嬷变重视了几分。作为进出豪门的经商女子,这位姑娘的衣着很得体,少见的简约利落,却一点不显寒碜。
这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能做到的,甚至一些新朝崛起的勋贵之家,也很难把握各种场合的衣着穿戴。
大族有大族的体面和气派,金嬷嬷虽然想的挺多,面上却不显,也未请袁冬初坐下。
她手托着一盏茶,淡淡说道:“这位姑娘能登门曹家,应该是打听过了。曹家乃大族,主子见过的稀罕东西总也有那么几件的。
“你可想清楚了,你的东西的确稀罕,而不是来碰运气的。”
看着这位嬷嬷的派头,袁冬初啧舌不已。人家的派头是摆出来了,但话语却低调,曹家的主子见过的稀罕东西应该嗨了去的吧?
可听听人家的话,只说主子见过那么几件,一点儿也不张扬。
袁冬初当然不会慌乱,她从陈嬷嬷手中拿过一个不大的包袱,一边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些稀罕的漆器,想请嬷嬷过目。”
金嬷嬷一听就恼了,当即伸手制止:“果然是没见过世面,漆器也能当稀罕物拿到曹家。我们府上的漆器物件儿不知凡几,哪里用得着从你这里买。
“行了不用看了,你们赶紧走。”
而且,这样一个小包袱,最多也就是放个小首饰盒子,常见的东西,哪里会有什么稀罕!
门边守着的一个仆妇跨前两步,面色不善的站在袁冬初身前,看起来立即就要撵人。
袁冬初一点不慌张,从容道:“嬷嬷说的是,能拿到贵府的物件,自然和别家漆器大不相同。嬷嬷既然来了,看上一眼又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让金嬷嬷决定看一看的,不是袁冬初的说辞,而是她从容自如的态度。
被她说了那样的话,还能有如此信心,金嬷嬷很理所应当的就认为,是人家的东西能做主。
讲述漆器的诸般好处,对袁冬初来说已经很熟练了。
首先展示的还是代购名录,袁冬初把包袱搁在一旁的桌上,从里面拿出漆器的单独样本册子,递给金嬷嬷。
“嬷嬷先瞧瞧,翼阳李氏的漆器是否和别家不太一样。”袁冬初笑道。
“翼阳的漆器?没怎么听说过啊。”金嬷嬷胡疑的接过册子。
翻开第一页,她眼前就是一亮,“这是漆器吗?果然别致。”
她不知道这一页上的漆器是什么,却能看出这东西的确稀奇,至少曹家没有。在她记忆中,别的津州望族府上也不曾有过。
金嬷嬷看到的第一页,是新添的漆器。几张图片显示的,是几种漆器格栅背景,用来衬托家里摆放的各种插瓶。
她从未见过插花的瓶子居然也要背景,自然是各种惊讶。
袁冬初站在金嬷嬷身旁,随着金嬷嬷翻动画册,她给每一页画册上的漆器做讲解。
接下来的是漆器的重头戏,各种屏风把金嬷嬷的眼睛都闪花了,早忘了她刚才对漆器的不屑。
再后面就是小件的漆器饰品,金嬷嬷管理后宅事务,自然了解各位小姐和少奶奶的性情。
如此色彩浓烈的饰品,又是大红颜色,既喜庆又亮眼。对于少奶奶们来说,还能彰显她们正室的身份。
金嬷嬷对漆器图样自然异常满意,却也有些顾虑。
又翻看了一遍,她才抬眼,很郑重问袁冬初:“你的漆器实物,果然如图上这盘精美吗?”
袁冬初很有信心:“实物比图片还要好看。”
她一边说话,一边拿出包裹中的一个匣子,放在金嬷嬷面前的桌上。
打开之后,呈现出里面的几个漆器饰品。
袁冬初拿起一枚牡丹花簪,金嬷嬷立即就被花簪的精美和色泽惊到了,“这,这居然是漆器做的!”
袁冬初笑道:“屏风和那些稍大的器物不方便携带,所以只有图样,但品质和这枚花簪一样精美。”
金嬷嬷的视线定在这枚花簪上,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袁冬初适时的给了点催化:“翼阳李氏的漆器,我们只在坪州和沐州卖过几件。通州以北,曹府是第一家。若贵府不中意,我们才会再找别的府邸。
“嗯,漆器本就制作复杂,上等漆器耗时几个月才能出成品。如此精品,无论自家摆放,还是馈赠亲友,都是上上之选。
“若是有贵客看好了哪种样式,不想和别家重复,还有买断价。”
馈赠亲友吗?金嬷嬷动容了,好像自家主子正在动这个心思。
还有“买断价”,她大概明白这个新鲜说辞的意思,但还需要确定一下。
“买断价是?”金嬷嬷问道。
袁冬初解释:“就是用较高的价钱,让翼阳李家不再做重复样子的漆器。或者您自己有样品,去李家定做也是可以的。”
金嬷嬷没再多想,以她对主子和曹家状况的了解,自己的样品就算了,曹家不会等那么久的,他们更愿意成为第一个买到漆器的府邸。
至于买断,那就买断现有的、最精美的漆器好了。
金嬷嬷站起身,说话也客气起来:“袁姑娘,这些漆器价格不菲,你这本册子和这枚花簪,我得拿去让主母瞧瞧,再决定是否购买。不知可否?”
袁冬初微笑:“应该的。”
“袁姑娘请坐,稍待片刻。”金嬷嬷说道,又吩咐退到门口的仆妇,“给袁姑娘上茶。”
说完,对着袁冬初点头示意,将要离开时,忽的顿了顿,笑着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道:“瞧瞧我这糊涂的,忘了问姑娘是哪家商号的,就是翼阳李家吗?”
袁冬初老早就等着她问了,笑着回答:“我们是诚运投递的,是翼阳李家的独家代购方。”
金嬷嬷脸色立时变了,她甚至没听后面的独家代购,意识只停留在“诚运投递”四个字上。
[536.第532章误会]
曹家这位管事嬷嬷不但脸色变了,已经走在门边的身形也折返回来,重新坐回她那张椅子上。
金嬷嬷目光中带着很明显的审视意味,上下打量着袁冬初。
参合了文家,曹家人有这个反应就对了,袁冬初心中有数,在金嬷嬷的审视中,安然坐在一侧的另一张椅子上。
是金嬷嬷刚才说的,请她坐下稍等片刻。虽然现在这位嬷嬷脸色很不好看,但她却没收回刚才的话是不,她坐下来说话也是应该。
金嬷嬷见这姑娘这么心大,也是无语了。
她皱着眉,问道:“听说诚运和文家合伙了,是文家让你们来曹家卖漆器的吗?”
若是这样,漆器纵然再好,曹家也是不敢买的。谁敢保证那个暴发户的文家,是不是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袁冬初内心里是果然如此的感叹,表面上却是一脸惊讶:“嬷嬷何出此言?”
金嬷嬷冷笑:“虽然你们做的是私下里的勾当,但总有风声传出来。你打量着能骗过谁去?”
袁冬初一脸的郑重,说道:“不瞒嬷嬷说,我便是诚运投递的主事人,名叫袁冬初。
“同我一起来津州拓展投递行的,还有我们诚运南北的大当家顾天成。我们前日才来的津州,并未与津州任何人合作。
“至于您说的文家,那应该是谣传吧?也或者有什么误会。”
主事人?金嬷嬷脸上的不虞之色变成了意外,立即抛开谣传误会这些,喃喃道:“诚运投递的主事人?袁冬初?”
这么复述了一遍,她便想起来了,好像的确听说,诚运投递是一个年轻女子开办的。那女子好像就是姓袁,据说是诚运二当家的女儿。
“你们果真没和津州文家合作?”金嬷嬷问道,语气很是严肃。
“绝对没有!”袁冬初非常肯定,“诚运投递便是我一手掌握,我们绝没有和津州的什么人家合作。嬷嬷若对我的身份心有疑虑,我这还带着路引的。”
她随手便从衣袖中翻出一个荷包,取出路引递给金嬷嬷。
路引这种东西,就是古代的身份证明。像她这种上门推销的,出示身份证明本就是应该之举。
当袁冬初说出她是诚运投递主事人时,金嬷嬷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随意了。
诚运投递,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在大河两岸开办起有着若干分号的信局。如此年纪的一个女孩子,能掌握这样一个庞大商号,不是一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