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河这边,是按部就班的做着他的中人专长,打听停靠在码头做休整船只的各项信息,寻找可以挂靠的运输船队。
两天来,袁长河做足了中人本分,不很木讷愚钝,也没有巧言令色,所有事情做得中规中矩。言行之间,有着很让人信任的老成持重。
相比之下,卓远图看好的顾天成,就更有魄力了。
这家伙和秦向儒一起,带着一个小混混,摆出一副外乡人进城的架势,把靠近码头的半个通州府转了个遍。
遇到差不多的人选,就上前搭讪,十之八九,搭茬儿之人都能被顾天成看好并招揽。
这种时候,秦向儒和那个临时收来的小混混,就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后生,是个能干事情的。
看看人家身边跟着的人,文有文的。那位像大户人家公子一样的人,面容方正,眼神诚恳。
如有需要,人家那一笔好字,一看就是一个正经读圣贤书出身的。
武也有武的,顾天成本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儿,再加上他身边跟的那个,叫狗剩还是什么来着?
狗剩和他那个兄弟,虽说不上在通州府横行,但在同龄小混混中,绝对称得上是两个狠角色。
如今呢?狗剩虽然还是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态度,但跟在姓顾的后生身边,那也是规规矩矩、说什么应什么的。
身边跟着一文一武两个班底,带着衙门签署路引的顾天成,颇具煽动力的一番蛊惑,那些没家没业、看不到前途的年轻人,很吃这一套的、就答应跟着顾天成做事了。
随着顾天成招募的人手躲起来,卓远图心里竟有些打鼓了。
这小子的行径,好像不单单要组建支持河运船队。
他在招募水性好的苦力和船工的同时,沿途还接触了几个街上游荡的青皮无赖。
接触的方式,有他自己主动上前撞上一下,不打不成交的。也有很不开眼,竟然找这个刺儿头寻衅讹诈,最后相谈甚欢的。
顾天成年纪轻轻,眼力却极好。
鸿江船厂养的闲汉传回消息,顾天成深入接触招揽的几个,虽然也是游手好闲的无赖,却不是恶极之徒,时不时的,还有仗义之名传出。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纠纷引出的衙役,竟然也被顾天成搭茬攀谈,最后竟是谈到了馆子里,好酒好菜的大吃了一顿。
种种迹象表明,顾天成虽然年纪轻轻,不但心智成熟,且所图甚大。
和顾天成、袁长河的忙碌相比较,那位袁姑娘却颇悠闲,很是在通州府闲逛了两日。
这两日什么都没做,真的只是闲逛。
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半大小子,最大的作用只是为了女孩子家的行走安全,丁点儿别的用处都没有。
不想就这么个女孩子,两天之后,便拿着这份名叫物流行业规划的文书登门,寻求大齐朝闻名的鸿江船厂的帮助和合作。
很难想象,一个及笄刚过的姑娘,在通州府闲转了几日,就激发出这样一个大胆的、充满想象力的行业。
就本心而言,卓远图很不愿意相信,这个想法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何东平是唯一和袁冬初商谈过正事的人,有很直观的感觉:“小的猜测,这是袁姑娘的手笔。”
“哦?”卓远图语带疑问。
何东平道:“小的观这袁姑娘很不一般,如此重要的文书被咱们看过,并带出去好长一段时间,那姑娘却丝毫不以为意。”
“小的商量回转,没给出明确答复,她也没表现出意外,更不耽误时间,立即就告辞离开了。如此干脆果断,就是咱们接触过的别家大东家、大管事,面对如此重要的事务,也做不到如此淡然。”
卓远图上次见到袁冬初,只是看那姑娘安静从容,很见过世面的样子,并未深入接触。对一个姑娘家的本事还有疑问:
“会不会是太年轻,不谙世事?”
何东平摇头:“不像,倒像是成竹在胸。”
他见卓远图还有不解,继续说道,“小的猜测,对于物流行业,袁姑娘或者顾天成,一定有非常成熟完善的计划。甚至这个计划,是其他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所以袁姑娘才能如此不经意的让我们随意观看。”
卓远图的目光再次落在誊抄下来的几页纸上,这上面书写着物流业的运作形式,和最终能达到的效果,也有大体的规划。
照着这个规划,在各地拓展业务,其投入巨大。而且投递过程非常琐碎,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这份文书的书写,给人的感觉却很轻松。似乎有一种很轻松的方式,能把这项业务进行下去,并能做的很好、很到位。
所以,那位叫做袁冬初的女子,才不惧其他人看到这份文书,因为她的方法能轻松碾压早一步、甚至财力巨大的人偷窃她的设想吗?
[50.第49章 怎么当的老大]
卓远图把手中的计划书递还给何东平,说道:“就目前文书看来,起始时的物流,并不需要很大的举措,顾天成一方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袁冬初来听回话时,便照应一样吧,把合作文书写好便可。其它的,大管事自己斟酌便可。”
何东平答应一声,又问道:“不用再看看顾天成的能力吗?”
“不必了。”卓远图原本想看看顾天成本事,是否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可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顾天成所为的确不容小觑。
只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能依附于人的角色,有点打乱卓远图的笼络设想。
如今,又有了这份物流业的规划书,顾天成和袁长河、袁冬初,在他眼里的分量大大超出了预估。
如此,就不如提早结个善缘,能在物流上与之合作,就是上佳之选。
两人正说着话,有小厮报进来:“出船局传话,一个姑娘带着文书,过来办理两条沙船的交接。说是姓袁,还留了话,感谢东家和大管事照应。”
卓远图和大管事对视一眼,怎么这么快?
袁冬初昨日才来的鸿江船厂,还没等到回话,这就要接船启程了吗?
卓远图问道:“现在呢,人走了吗?”
若没走,说不得,他只能放低身价,主动点把人请来,谈谈物流业的合作细节。
小厮躬身答道:“船已交付,跟随袁姑娘来的船工已经驾船离开,看方向,是往通州码头去了。”
卓远图摆摆手,待小厮退下,才诧异道:“这么说,袁长河已经谈妥了挂船队,这就打算回程了。”
几个小地方来的外乡人,这才几天,居然就把事情谈妥了,很快啊!
何东平也是纳闷:“没听说顾天成和码头那帮欺生的人接触啊,那些人不可能这么疏忽,不会轻易让几个没有衙门许可的外乡人在通州码头运货。”
通州码头因为鸿江船厂的存在,此类事情时有发生。每当这时,接船的人总要打听清楚码头各方势力,提早孝敬到对方满意了,之后才能成行。
否则,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肆意的刁难和欺凌。
最后,总是外乡人吃了大亏之后,还要给出更多的好处。或者放弃之前的打算,灰溜溜的空船走人。
“停靠码头是要交钱的,现在把船提走,估计这就要装货了,下半晌、最晚明日一大早就会启程。顾天成没和码头方面交涉妥当,估计会影响挂靠船队的行程。”何东平继续说道。
卓远图沉吟片刻,摇头道:“对于顾天成来说,码头上暗地里的勾当反而容易解决。那些原本就是欺行霸市之举,并不受官府认可,码头也不愿事情闹大。只看谁的势力更大,谁更能豁得出去。
反而是袁冬初提议的物流业难搞一些。无凭无据的,他们又是外乡人,谁敢凭信他们,把信件和物品交到他们手上?”
何东平看着卓远图,一时没有接话。
若袁长河联系好的船队,因为行程紧,要急着启程,物流业可就来不及运作,就只能先搁下了。
顾天成等人现在撑着两条空船,赚这趟运货的钱才是关键。物流投递业务,只是这趟的捎带,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可以徐徐图之。
但卓远图却不这么想,照着袁冬初给出的规划,这个行当极具潜力。
这次把袁冬初放走了,以后再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在这期间,说不定他们又找上别的什么人合作,或者真的就像规划那样轻描淡写的,另有简单快捷的方式,袁冬初和顾天成仅凭自己的力量,很快就能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