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的想着,既然早晚都得交,姑奶奶又急着开店……伙计连问了几家,都是这个数目,并未多出。”
赵掌柜这一拨人,过去都在大户人家做事,主人家有钱有势,他们便从未被人这样要挟。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主子一介平民,不低头又能如何?
庆州就是鲜明的例子,搅和他们生意的人,并非豪门大户,却能直接让德胜酒楼无法经营。
为什么?
因为连巧珍没那么高的身份,即使被算计欺凌了,也没地儿说理去。
虽然有了这番解释,连巧珍却没丝毫动容,依然寒着一张脸。
她甚至怀疑,那半吊钱被赵掌柜几个奴才私下花用了。
赵掌柜虽然被看着胆寒,但该有的解释都已说过,他只能躬身站着,静候连巧珍发落。
自从被连巧珍买来,他只做了这一次主,也是因主子急着开店,他不想耽误工夫。
哪知就这一次做主了半吊钱,就把他弄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别说赵掌柜这个被直接责难的人,就连今日一起出去做事几人,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直到这时,连巧珍才又开口:“连家的两个点心铺子,在易水县经营也有些时日了,从未见哪个人收过这种钱。”
她扫过眼前几人,接着说道:“还有通州的点心铺子,也经营半年多了,同样没有这等花销……”
还有庆州……连巧珍终是没说庆州酒楼。那是她心里的痛,她在庆州吃过牢饭,这一生算是有污点了。
但不可否认,庆州酒楼开业,同样没人上门收这种黑心钱。
不但如此,她上一世掌管各种生意几十年,一样没有这样的费用。
“……怎么让你们单独做点事情,就凭白舍出去半吊钱?”连巧珍语气森寒的把话说完。
赵掌柜几欲开口,但每次都闭了嘴。
算了,不过是半吊钱,他也是有月银的,再不济也能用他的月银来抵。
只不过,以后再有此类事情,他便关了铺子,回来讨主子的意思便是。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德胜酒楼掌勺的厨子。
赵掌柜认了,这人却说话了:“姑奶奶,我听人说过,寻常百姓做个小买卖,都要花这个钱的。”
语气谦恭,但终于还是有人做了辩解。
连巧珍很不高兴,但厨子在酒楼的地位超然,她这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东家,虽然厨子也是奴仆身份,但她一直都给厨子几分薄面的。
但也仅仅是几分薄面,连巧珍牵了牵嘴角,淡淡说道:“我是亲自经见过事情的,难道你们也曾在易水县做过生意?或者在通州做过?”
[451.第449章 掰开了揉碎了]
那厨子倒也是个看得开的性格,本着给连巧珍提个醒的意思,很耐心解释道:“姑奶奶涉世未深,有些事情或者并不知晓。”
涉世未深?
连巧珍似笑非笑的看着厨子,活了两辈子的她,居然涉世未深?
厨子被看的尴尬,但意思还没表达完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无论什么地方,市井街巷总有些地痞混混,这些人总要吃饭的。游手好闲,还要吃饭,可不就得找做生意的人和店家搜刮?
“姑奶奶您是租店开买卖,怎么看也有些银子,这些人定然不会放过。别说您租的正经店面,就是那些搭个棚子,卖几碗粗茶和饽饽咸菜的人,一样得交这个钱,只是银钱多少不同罢了。”
说白了,收保护费的人就是看人下菜碟儿。
那些饥一顿饱一顿、勉强过活的人,你就是把他打死,也搜刮不出几个钱来。
所以,做生意的人,就是收保护费的首选。买卖人嘛,为了生意顺利,出些许银子,买个息事宁人这是常态。
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相互维持着一个比较稳定的平衡。
厨子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但架不住连巧珍不信啊。
她觉着自己是有亲身经历的人,可以用事实证明,厨子说的那些事,从在她身上未发生过。
所以,她一个循规蹈矩的小生意,还未见利,哪儿来的敲诈之人?
连巧珍冷冷看着厨子:“你的意思,连家经营的两个点心铺子,事实上也给了那些恶霸辛苦钱。而我,只是在无中生有的刁难你们?”
“这个……”饶是厨子性格好,这时也不敢说话了。
他们刚从庆州来到这边,并不了解连家的事情。
别说他们,即使贴身伺候连巧珍的香莲和陈婆婆,也是在通州买下的,对连家和康家的很多过往也是一知半解。
至于连巧珍前夫康豪的捕快身份,在连巧珍的生意中起了什么作用……
呵呵,厨子偷瞄连巧珍一眼,这么明显的因果关系,难道他们这位主子竟然不知道吗?
这下,厨子真有点怀疑连巧珍借此事立威来的。
当下把头一低,再不说话了。
反正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赵掌柜肯定不敢做主。而他们这些人,压根就接触不到钱财银子,更和他们无关。
连巧珍见赵掌柜等人再不敢吱声,心绪稍平。
她倒不至于真让赵掌柜赔那半吊钱,但她得让这些人知道,无论开酒楼还是做小食肆,无论她这个主人处境如何,都不是他们能算计、能小瞧的。
更不用说,想趁着她没盯着,便生出些鸡鸣狗盗的小心思。
她绝不允许。
“这件事我暂且记下,以后都用心做事,少用那些花花肠子。若有再犯,一定加倍处罚。”
“好了,都下去吧!”
赵掌柜等人收敛气息,提这小心,默默退下了。
至于气愤或者义愤填膺这些情绪,他们倒是没有。
给人当奴才的,什么样的主子不得伺候着?
既不挨打、又没挨骂,只是听可几句不中听的话,真没什么。
至于连巧珍这么喜欢自说自话,那就随她去好了,和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有什么关系?
连巧珍从房间里出来,连家的晚饭已经妥当,只等上桌了。
连家现在的家务事,基本不用孙氏动手,有闺女带回来的丫鬟婆子,她只管享福便可。
此时,孙氏便是和丈夫一起,稳稳地坐在正屋,等着吃现成饭了。
孙氏和连茂才都知道,赵掌柜等人回来后,先去找连巧珍禀报食肆的整理进度。
同样的,他们也看到这些人,一个个蔫头大脑的出来。
连茂才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穷人家的饭食简单,他便也没急着询问。
寻常百姓的粗茶淡饭,果然很快便吃完了。
待到香莲和另一个丫鬟把饭桌收拾干净了,退了下去,连茂才才问连巧珍:“我看赵掌柜那几人情绪不太好,可是你那食肆出了什么事?”
仅仅是半吊银子的事情,连巧珍本没打算和家里人念叨,不过也犯不着瞒着就是。
听到她爹询问,连巧珍便把平白没了半吊钱的事大概说了说。
“若食肆已经开业,且生意火爆,有人上们寻衅也算说的过去。
“但现在,还什么都没见影呢,怎会有人上门做这种勾当?”连巧珍的语气很不以为然。
连茂才和连文却是对视了一眼,交流着什么似的。
连巧珍一眼瞟见,诧异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连茂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太年轻,思虑太过简单。”
连巧珍看着他爹,又是说的这个!
她挺不爱听这种话的。年轻却也罢了,但这么说,仅仅时为了烘托她的思虑简单,这就过分了。
她活了两辈子的人,经过的、见过的,比他爹他娘加起来还要多,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连茂才看出连巧珍眼里显露出的意思,但他是当爹的,一定得给闺女说明白了。
“赵掌柜其实说的没错,咱们平民百姓想赚两个银子难很呢,那些人也一定要打点。”
连她爹都这么说!
连巧珍皱眉,反问道:“咱们经营的这两个点心铺子,就我所知,从未花过这种冤枉钱。我在通州的两个点心铺子,同样没见有人上门寻衅。”
连茂才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了她好半天,用很无奈的语气说道:“咱这两个点心铺子,是接手康家的。你当康豪白在衙门里做事不成?
“而且他是个交友广泛的性子,那些市井无赖中,说不定哪个便是他的朋友。
“这样的康豪,他家经营的铺子,怎可能被人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