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不是被休弃,而是和离。和离之后还能带回下人和这许多东西,那就一定是她夫婿的错处吧?”
身旁的人连忙点头:“一定是,她夫婿一定犯了大错。”
“对的对的,听说康家在易水县的点心铺子,也转给连家了。”
“康家小子这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能做如此让步?可怜了连家闺女,遇人不淑就是这样吧?”
“可不就是!连家闺女长得还不错呢。成亲没多久,就弄了个和离妇的身份回来,年纪轻轻的,毁了啊。”
“……”
一时间,各种议论、各种观点、各种猜测,在来往码头的人流中传播着。
码头的跑腿小子奔去连家报信时,连巧珍她爹不在,她娘孙氏猛听得闺女回来了,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心急火燎的就往码头方向赶。
她家这闺女,实在太有主意。
当时让她嫁秦家大公子,她是抵死不从。
后来她自己愿意嫁康豪,倒也不算太差,便由着她了。
可是好好的日子,成亲没多久,小两口非要去通州,另谋更好的前程。
这下好了,两人才出去一年多,就写信回来,说是要和离。
孙氏和丈夫连茂才简直不敢相信,又拿了连巧珍的信,另找人念了两遍,这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通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过的好好的闺女和女婿,竟然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让孙氏气愤的是,她家那死妮子,信里什么都不写,只叮嘱他们把点心铺子管好,不用打听多余的事情。
听听!这是和爹娘说话的口气吗?
更可气的是,死妮子居然连她在通州的住址都不肯告知。
康家那边更是一问三不知,尤其康豪的二弟康劲,交还他们铺子时,完全就是见到仇人的样子。
孙氏这段时间本就时时惦记着,结果她闺女招呼也没一个,突然就回来了。
听跑腿小子夸张的说,她家姑奶奶富贵了,身边簇拥着好多下人,还带着若干箱笼,看起来装的都是值钱的物什。
孙氏不太相信,而且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态,似乎一块石头落了地,又似乎更担心了。
就这么提着一颗心,她急步往码头而去。
刚转到大街上,孙氏就看见两辆马车冲着这边走来。马车旁边、后面,跟着十来个年级不等的男女仆从。
孙氏愣了愣,延浦是个小镇子,很少有这等阵仗。之后才想起,跑腿小子说过,她闺女是带着下人和若干箱笼回来的。
马车里,真是她闺女?
她这还愣怔着,那边连巧珍已经掀起车帘,马车也停下了。
“娘,上车来。”
孙氏看着自家闺女那张精致、却消瘦很多的脸,原本急吼吼、很气愤的心,忽然就软了。
照着她这些天的想法,只要见到这死妮子,首先就得脱了鞋,狠狠抽这混账一顿鞋底子。
从秦家向她提亲开始,死妮子这折腾劲儿的,就没让他们老两口消停过,根本上辈子欠了她!
孙氏定了定神,再瞄一眼周围。
就她闺女回来的这派头,正招人眼呢。若这个当口发生点什么,且等着听人嚼舌根吧!
孙氏用力抿了抿嘴唇,冷冷斜连巧珍一眼,就着车夫放下的脚凳,上了马车。
待到上了车,孙氏才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子。
她刚刚软和下来的心,又是一阵恼火。
她闺女果然是能耐了,长本事了,过着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所以才不把家里爹娘放在眼里,和离这么大的事,都不和父母商议,便自作主张。
既然这样,她还回来做什么?
孙氏面色不善,而连巧珍是活了一世的人,几十年过着颐指气使的日子,加上如今心情正不好,也懒得赔小心。
于是,两人便都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马车驶进猫儿巷。
马车是连巧珍在码头雇来的,一辆坐着她和两个贴身丫鬟,另一辆则放了箱笼行李等物。
车夫知道猫儿巷在哪儿,但连家具体在哪个位置,他却不知道。
连巧珍习惯了使唤下人,但现在,无论香莲还是陈婆婆,都是第一次来延浦镇,指路这事儿压根指望不上。
再看她娘,一来人家还不痛快呢,脸色阴沉的想要滴水似的;而且孙氏终究是她娘,不是她能使唤的。
连巧珍终于放下身段,掀起车帘指路。车夫牵着马,把车停在连家门前。
连巧珍一说到了,步行的一众下人立即行动,隔着马车车帘、讨钥匙去开门的,卸箱笼行李的,都是手脚麻利。
香莲和另一个丫头也是抢先下车,放下脚凳后,才把孙氏和连巧珍两人扶下来。
结了车前,又把行李等物卸下,搬进院子,陈婆婆等一众下人看着连巧珍,等待吩咐。
连巧珍则去看孙氏,提着小心,问道:“娘,得给他们找个暂时的住处,您看住哪儿合适。还有我,住之前那屋行不?”
孙氏扫一眼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心里就是一阵闹腾。这么多人住进来,每日吃喝拉撒,得费多少嚼用?
[443.第441章 都是混码头的]
孙氏纠结嫌弃的脸色,把陈婆婆、赵掌柜等人看得一阵心惊。
尤其赵掌柜这些在酒楼做事的,当初连巧珍把他们买来,就是为了经营酒楼。
如今酒楼没了,连巧珍在通州的点心铺子也草草结束,他们成了无所事事的人。
再看这位姑奶奶的娘家,实在不富裕。无论从哪方面讲,连家都不是用得起奴仆的人家。
主家用不着,最终只能被重新发卖。下次会卖给怎样的主子,只能看他们的命。
孙氏如此态度,这些人心中的凄惶情绪,瞬间就加重了。
连巧珍在回程的中,已经发现这些人心绪不宁,但她没说什么。让他们感受些危机,对她有好处,便于她以后随意指使。
她原本也犹豫过这些人的去处。当初为了酒楼的招牌菜不泄露,她才专门买了会厨艺的下人,连掌柜和伙计也是用的有身契的奴仆。
现在若把这些人卖了,之前做的那些岂不是都白瞎了?
而且以后她再想开酒楼,这种做法,无异于拆自己的台。
所以,她不惜花费船资和一路上的吃喝用度,把这些人带回延浦镇,不单单是为了让自己有面子,更是为将来打算。
孙氏并不知道连巧珍的想法,反而觉得女儿太没成算,没事弄这许多仆人做什么?嫌自己银子多吗?
她先就皱了眉,很敷衍的指了指榨油的那间屋子:“让他们去那边收拾,男人就住那里吧。”
她又看看香莲和陈婆婆几人,无所谓的对连巧珍说道:“她们便和你一起挤挤吧。”
油坊那个屋子还算宽敞,晚间不做事的话,搭个通铺,住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但丫鬟仆妇一共五人,都挤在那个小房间,她还能睡好吗?
连巧珍本就回来的憋屈,她娘见到她之后,不但一开始就没好脸,这时更觉得被嫌弃了,心中的不悦便带了出来。
她淡淡说道:“那就让赵掌柜这些人搭船去易水县吧,点心铺子应该有地方住。”
孙氏一听,心下就是一紧。
当时和康家交接时说很清楚,点心铺子是给了连家的,听那意思,似乎是补偿什么,应该不算闺女的私产。
如今,也是丈夫和儿子在尽心打理。
延浦镇的人,是看着康家凭借点心铺子,把家里日子过起来的。
若这两个铺子归在连家,自家日子红火自不用说,就是以后两个儿子大了,娶妻生子这些也就有了着落。
连巧珍用这种口气,说出让她带来的仆从去点心铺子,孙氏立即就想多了,认为这是闺女拿回点心铺子的第一步。
只不过,点心铺子是闺女和离换回的家当,执意不还给她,好像也说不过去。
孙氏也是惆怅的不行了,感觉自己陷入两难之地。
有了这样的思量,又不知闺女这次回来是怎么个打算,便不好强来。
只能先凑合着住下,起码先让她闺女气顺了,不提点心铺子之后,她们再说其他。
当下安顿赵掌柜等人,把杂物间的物品挪出,规整出一个房间,作为陈婆婆等四人的住处居住。
连巧珍带着香莲,住她出嫁前的房间。
把活计安顿下去,母女二人才回到正房。
连巧珍简单洗漱之后,两人坐定,孙氏首先问的,就是连巧珍和康豪是怎么回事,怎的好端端的日子,忽然就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