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书写工具,除去仕途和科举,几乎适用于所有需要书写的地方。
卓远图重点把握到“墨水”和“更方便”这两个用词。
如果袁冬初所说这些能够成功,很多事情就简便多了。
以往书写之前是需要研墨的,写得多的话,还得有专人在旁伺候墨汁。
若写的慢些,砚台里薄薄的墨汁便会有干涸现象。这时,就需要往墨汁中添水稀释。
这种费劲的场景,用上蘸水笔之后,应该就没有了吧?
卓远图超凡的想象力甚至想到,如果有了袁冬初计划的墨水,可以装在类似于小瓷瓶的容器里。
书写时,把那所谓的蘸水笔在小瓶子里点一下,蘸取墨水便可。
至于小瓷瓶里的墨水,用过之后用塞子塞住就是,下次使用时拔开瓶塞。多简单、多方便啊!
之后,是他关心的,能清晰书写黄豆大小、甚至比黄豆还要小的文字。原本的一页账册,能记录更多内容,翻上一倍两倍都有可能。
这都是钱呢,纸和墨多贵啊。如果成功使用了蘸水笔,每年在笔墨纸张上,能节省一大笔支出。
唯一不确定的,是袁冬初刚才表现出的迟疑。
那种迟疑很清晰的表达出:无论蘸水笔还是羽毛笔,那都是赚钱的点子和技艺,不好和人分享的。
卓远图瞥了廖清溪一眼,有点儿后悔在这老家伙面前提及此事了。这位担着廖家一个大族的所有用度,对生意和庶务很敏锐。
袁冬初这个有前景的生意,又是事关笔墨。和读书写字沾边的事,就算是生意,也能显得清雅一些,廖清溪一定动心。
卓远图想的一点儿不差,廖清溪作为书香家族中掌管庶务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这蘸水笔的生意,廖家能做!
即使他连羽毛笔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诚运这几个小家伙怎么这么能折腾?很不简单啊。
他想到的小家伙,其中也包括了秦向儒。
廖清溪和卓远图常来常往,不但数次听卓远图提及秦家这个庶长子,他们还见过两面。
在廖清溪的印象里,秦向儒是个敦厚朴实性子,能潜心于一些事务,却有些木讷,很不善言谈。
据卓远图说,这个年轻人在工匠方面很有兴趣且专注。若他肯进入工匠行,应该也能撑起一个殷实些的家族,积攒足以培养下一代人的家业。
不过卓远图也说了,依照顾天成和袁冬初对秦向儒的重视。跟着这两人做事,秦向儒可能没什么专业上的建树,但家境或许会更好些。
卓远图看人的眼力没的说,秦向儒的用处,这不就显现了吗?
袁冬初弄出蘸水笔的点子,立即就有秦向儒进行研制。如此相辅相成,眼看生意就要做起来了。
落在眼前的机会,他廖大老爷遇到了,就决不容错过。
原本是卓远图要争取的事情,廖清溪却先说话了:“袁姑娘啊,这个蘸水笔是否真如姑娘所说,是个好前景的生意暂且不说。只你说的试制、研制这些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袁冬初面上有些许诧异,讶然道:“这个,好像不难吧?”
廖清溪一副你小孩子不懂的神色,说道:“你说的制作金属笔尖,铜的还是铁的?不论那种,都得反复尝试不知多少次,最后成功与否还是未知数。”
不等袁冬初发表不同意见,廖清溪接着说道:“还有那个墨水,你倒是打算用墨条一样的材料呢?还是另辟蹊径,寻找其它颜料?
“墨条材料的话,那可一点儿不便宜、更会不方便。若寻找其它颜料……你得先保证这个颜料不褪色才行。据老夫所知,有人想过墨条不方便,也试过其它颜料。但是,不论那种颜料写出的字,鲜有不褪色的。”
[332.第331章 我有啊]
袁冬初这次的讶然可就不是装的了。没想到古代书香之家,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头,居然还懂这些。
这个时代的颜料,多是丝绸、布匹的染料,的确会褪色。彩色纸张也一样,不用很长时间,颜色就会变淡。
若写出的书籍和账册不能长时间保存,这种墨水可谓毫无价值。
不过,袁冬初也仅仅有讶然的心情,不会被吓得失措就是了。
“这样啊,那大老爷您的意思是?”袁冬初虚心求教。
廖清溪老气横秋,一副指导后辈的语气:“无论打制金属笔尖,还是寻找合适的颜料,在人力和财力足够的情况下,也许试上一年半载,就能弄出些东西。若袁姑娘只让秦公子一人做这事,还是利用闲暇时间……”
他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惋惜道:“虽然这很可能是个赚钱的生意,若试制就用去十年八年,就算最后成功做出蘸水笔和墨水,却也太无趣了些。”
卓远图看向廖清溪的眼神,清楚表达着“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情绪。这老小子,果然惦记人家生意了。
潘再水虽年轻,也很后知后觉。
但廖清溪话里的意思已经挺明显了,他当然听出点眉目:
这老头,摆出这许多的困难,又是财力、又是人力的,不知他想买蘸水笔的生意,还是想合作?
在场其他人都明白了的事,偏偏他们认为很精明的袁冬初,却没什么反应,很虚心、很感激的欠身:“多谢大老爷指点,受教了。”
就,就这……?
三个人齐齐石化,这就完了?
姑娘您这态度,对得起堂堂廖家大老爷这番口舌吗?
潘再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若不是面前还有两位大佬,他一定会提醒袁冬初:人家廖大老爷这话,可不单单是指点您做事。姑娘您得表示您没银子才对。
卓远图可不会认为,袁冬初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可他能说什么?只好端起茶盏,啜了口茶,便低着头,开始研究茶叶的形状。
廖大老爷努力把噎住的那口气咽下去,缓了缓,才问道:“那么,袁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从诚运投递等一系列事情看来,姑娘你好歹也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应该不会就这么慢慢耗着,让秦向儒研究个十年八年吧?
面对廖清溪的期待,袁冬初很正经的回答:“我们会听从大老爷的指点,嗯,必要时,会多组织些人手做这事。”
特娘的,书香世家出身的廖大老爷都想爆粗口了。
袁冬初你挺精明一个人,怎么这个节骨眼,忽然就听不明白话了呢?
还必要时?现在就很必要了好不好?
嗯?不对啊!
廖清溪忽的警觉,挺精明一个人?
是啊,袁冬初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再看看卓远图和潘再水。
潘再水那是一准儿听懂了的,瞧那儿坐不住的样子,好不着急啊……
然后就是卓远图那家伙,头都要埋进茶盏里了。这货早就看出袁冬初是装傻的吧?
廖清溪当既就沉了脸,看着袁冬初,沉声问道:“袁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袁冬初这才为难起来,而且很为难,“大老爷您莫怪,我们……制作蘸水笔笔尖这事儿吧,我们已经有眉目了。如果先期只做蘸水笔,根本不用一年半载,也许两三个月,第一批蘸水笔就能出货。您的话,我实在没法接啊……”
袁冬初的意思:我要是刚才就这么给大老爷您这么说,好像显得我们很有本事,您很不专业似的。
可是听了袁冬初的话,卓远图和廖清溪都相信不能:
“不是吧?”
“不能吧?”
连潘再水都想问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廖清溪纠结的看着袁冬初,感觉自己就不能遇到诚运,只要一和诚运的人打交道,总不那么合心意。
上次是顾天成,在那小子作难的时候,自己一大把年纪的精明人,主动送上去,被那小子算计了几百两银子。
虽说廖家不缺那几个钱,而且悄没声的入股诚运投递,于廖家绝对是好事。但让一个年轻后辈算计的滋味,着实不怎么愉快。
这次遇到袁冬初,怎么又不愉快了呢?
毛笔,那是上千年、甚至几千年书写的唯一工具。在这上面打主意,不是个容易的事吧?
怎么搞得?蘸水笔这东西刚有个苗头,还没见谁在这上面下工夫呢,忽然就做成了……这还怎么整?
可廖清溪不甘心啊。
如果现在做蘸水笔生意的是卓远图,他自然没什么想法。
卓家财力雄厚,往出拿多少银子,派多少人或雇多少人,那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