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水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只想再找一份事情来做,彻底撇开他和诚运的关系。凭他在投递行这段时间认识的好多字,找事情总比其他人容易些。
所以,他什么也没做。另外,他怕那几个恶徒以为他没带到话,还很用心的告诫别人也躲远一些。
徐志摇了摇头:“你也做不到。但你却能做到,给投递行其他伙计和投递员传话,让他们别来上工,便于贼人把诚运投递行挤垮。
“我没去官府,告你监守自盗,已经很仁厚了。你居然还有脸回来,继续谋求诚运的诸多好处。当真一点廉耻都没有了吗?”
徐志是真的恼火,这个李占水聪明好学,是他重点培养的人。
结果呢?
徐志想起他们在坪洲码头下船,面对顾天成时的尴尬。还有推开投递行后院院门时,见到满院狼藉时的愤怒……
这种看人的眼力,他现在都怀疑,自己是否有管理一郡之地投递业的能力了。
他这几句说话的声音挺大,不善的目光还扫向了投递行门口。
那里,另有两个投递员和一个伙计探头探脑的。想来也是寻摸着、看有没有机会重新回来做事。
李占水被徐志说得满脸胀红。
但他是真觉得自己有苦衷,便也稍稍提高了嗓门,辩解道:“徐掌柜,你是不知道当日的情形,那些人蒙着面,用刀抵着我的脖子。不答应就没命,我被吓到了,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徐志笑了笑,揶揄道:“嗓门儿挺大啊。当日你若有这等胆量,留下来收拾那一地的狼藉,那些人其实也不会把你怎样。你是打量着我手里没凶器,所以胆子大起来了吧?”
李占水被徐志盯着,忽的就打了个冷战。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位也是个可以和人拼命的杀星。。
要知道,徐志在码头上面对的人,和他当日见到的那伙蒙面人,其实是一伙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占水又结巴起来。
徐志摆摆手,又看了门口一眼,语气冷淡:“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你此来,应该是看到投递行有了新的投递员,心里着急,便找来了。
“只是,坪州投递行的人手已经齐了。而且前日我去码头时,便带了其中三人。他们面对十几个练家子,却能悍不畏死的跟我冲上去拼命。
“这些,你和他们,”徐志动了动下巴,示意门口那三人,“你们都做不到。我诚运现在培养的,是日后扩展投递业时得用的中坚力量,要有勇气、有担当。
“你们还是寻个寻常事情去做吧,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就挺好。”
李占水的脸色变了,徐志话里的意思他懂,所以也明白他失去了怎样的机会。
只听徐志继续说道:“或者等诚运投递有了一定规模,稳当下来之后,你们凭着之前认识的街巷文字,来做个寻常投递员也行。
“只不过,现在却是不成了。之前你不是很卖力的告诉其他人,要他们不要来上工吗?现在你也可以再传个话,我诚运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伙计和投递员。”
徐志的这番话,门里门外的人都听到了。
李占水等人当然万分懊悔,但徐志身边的石头二人也露出意外之色。
徐掌柜说的是……中坚力量,他们这些人可以算在其中吗?
是不是日后诚运形成规模,投递行遍布大河两岸时,他们这些人就是元老了?
两人的心跃动起来。
而原来的、有可能成为诚运元老的几人,却是沮丧到了极点。
诚运投递行筹建时便招收了他们,诚运的“元老和中坚力量”,如此好的前景,被他们舍弃了。
[297.第297章 很能蛊惑人心]
徐志自然不管李占水等人的想法,只淡淡告诫道:“你们来诚运做事都签有文书。连个招呼也没有,留下一个被砸的稀烂的店面和后院,许多人便没了踪影。
“这事若传开,即便我不送你们去衙门,怕也难有人再雇你们做事。”
李占水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门口几人也是听得心惊,想就此离开。但徐志已看到他们,就这么跑了,很怕把徐志惹恼,同时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话。
可站在这里听着,那是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好在徐志很快摆手道:“算了,你们好自为之。”
门口三人相互看看,这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他们可以走了吧?
李占水虽然很舍不得这份工和诚运的环境。但看徐志冷淡的脸色,再想想自己做的事,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只得哭丧着一张脸,走出坪州投递行。
另外三人也像被霜打了一样,跟着离开。
四人各怀心事,也没心情往一起凑,一前三后,就这样走了不多几步,便见一处墙角转出几人,急急冲着他们围了上来。
这几人原本还怀着点希望,但看前后四人面上神色,不用问也有了不好的猜测:只怕回去上工这事儿,真没指望了。
其中一人拉住李占水,问道:“怎样了?徐掌柜他怎么说?”
李占水很得徐志看重,是他们推举出来进行交涉的人。
后面一个人撇了李占水一眼,略有不满的说道:“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不要我们回去!”
“可是……”问话之人很挣扎的样子,“你们有没有提醒徐掌柜,咱们是熟手,也是诚运下了力气教导的,比他现在用的生手强很多。”
他们这些人,单独就能进行投递。
可投递行现在用的那几个,不但需要两三人结伴,还得有人跟着照应。这样投送,花费好多人力,不合算的。
先前说话那人嗤笑一声,说道:“人家要的是有勇气、有担当的人。似咱们这种遇到事情便舍弃差事,只管自己跑路的,只怕哪家也不愿意用。”
李占水听他意有所指,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当时虽站在门外,可徐志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楚,也被徐志冷淡的目光扫过,一肚子窝囊气没地撒,这时正好有了个出口。
当即反问:“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正月十五本就是轮你当值。徐掌柜待你一向不薄,可诚运遇到事了,不但你自己吓的屁滚尿流,还挨个找到我们,极尽描述那些人的可怕。
“现在想来,你是怕我们有人回来做事,那些人以为你没把话带到,会找你麻烦。我没说错吧?”
他的确没说错,所以李占水也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愤怒道:“那你倒是回去啊,谁拦着你了?”
一个个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当时轮他们哪一个看院子,说不定他们还不如他呢!
被他怒斥那人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却是被其余几人七手八脚的分开。
但也另有人说话了:“徐掌柜刚才说过,即使你留下来收拾门店和院子,那些人也不会把你怎样。可你却吓得要死,另外也吓住了我们。”
李占水对这些人怒目而视。
他相信徐志说的话。
但那是基于徐志等人能在码头和一帮练家子打的势均力敌,事后诚运投递还敢照样开店做生意,丝毫不惧那些人会有后手。
事实上,那些人的确没什么后手。反而是诚运投递,迎来了坪州最重要两个府邸下的单子。
问题是,谁能长了后眼?
徐志没表现出这些的时候,谁能想到他是个狠人?
“别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若早知诚运和徐掌柜有这等本事,你们又怎么会听我说几句话就躲了?”
说完,李占水甩手便走了。
其余人虽然还有愤恨,却都沉默着。
他们不是正月十五那事儿的亲历者,当时被李占水的描述和仓皇神色吓到。
关乎身家性命和一家老小的安危,他们很容易便认可了李占水的说辞:
投递行主事的徐志几个是外地人。
外地人不论惹了多大的事,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可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坪州过活,若被人盯上,说不定真会遭殃。
他们赌不起,也犯不着赌。
所以,他们选择了远远地避开。
这事儿李占水有一定责任,但究其根本,拿主意的还是他们自己。
看着李占水离开,剩下的人又详细讨论了徐志刚才说了什么,之后便都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一人情绪低落的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再找事情做了。”
另有人跟着说道:“徐掌柜和投递行从未提过店里发生过什么,我们更是不能再提。否则,只怕真没哪家会雇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