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办事效率,很高了。
还没和三个孩子做深入接触,事情也没彻底定下,袁冬初不敢居功。
更何况其中一个孩子,还拖着个生病的母亲。
她提醒道:“只是,宝根他娘身子得将养些时日,这段时间,咱们得供着她。”
“没事,”顾天成大手一挥,说话却一点豪气都没有,“只要那孩子是个踏实、肯做事的,养病的花销,日后他们母子慢慢用工钱还便可。”
袁冬初和周山看着他挥出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袁冬初倒不是嫌顾天成不够豪气,而是这家伙说这种话之前,不要有这种容易让人生出歧义的动作好不好?
事实上,顾天成这种做法很正确。
虽然什么的豪气云天、乐善好施,说起来很好听。但若真有了这样的名声,除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和纠缠,其余的没一点儿好处。
而且,无论什么人,只要有能力,就应该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依赖他人的善心施舍,对一个人的品行和自尊,都是一种挫伤。
周山是古人,没有袁冬初这样的想法,却是叹息一声,表达了同样的态度:“是啊,天下可怜人何其多,哪里就顾的过来?”
所以,虽然顾天成能拼着性命,给一起的穷兄弟们讨公道,却没有施舍的习惯。
…………
午后,顾天成和袁冬初依然分头行事,这次还多了周山。
三人都是出去溜达,目的却不同。
顾天成换下那身夸张的衣裳,和星辉一样,保持了本来状态,就是个寻常小子。
这次,顾天成打算主动出击,有看好的人,就可以试着搭讪。实在不行就碰瓷,打上一架也一样能交朋友。
院子和房间收拾的差不多,周山也出去熟悉坪州府了。
他的责任,需要他对沿河之地有个大概的认识。日后收到各地的消息,总得把消息和各地的风土人情对上才行。
袁冬初则和婉儿、陈嬷嬷三人,再次去了宝根母子的住所。
宝根的娘吃了药、喝了粥,已经沉沉睡去。
星耀抓药的路上买了些杂面,宝根分出一些,去邻近的贫苦之家淘换了干野菜。
两人熬了杂面菜糊,当午饭吃了。
星耀跟着袁冬初,每月都有工钱。
他倒不是买不起更好的食材,只不过,在这种极贫环境中,他俩若美美的喝上一顿疙瘩汤,再配上俩大包子,估计会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到他们身上。
可以想象那种目光,应该没多少善意和欣慰,怕是更多些刀子那样的锋利。
好在对于宝根来说,能把菜面糊糊熬得浓稠,还能管饱的喝,已经很不容易。
这种饭,星耀有段时间没吃了,很有些回忆的成分在里面。
再有宝跟喝糊糊时的香甜满足神色,星耀觉得,这粗粝的、还有些许苦涩的杂面野菜糊,有一份格外的顺口。
因为抓药和熬药耗费了时间,他们吃过午饭,时辰已然不早。
原本打算回去的星耀,看了看日头,怕他和袁冬初走岔了,便留了下来。
再等上半个时辰,若袁冬初没来,那就是她们下半晌不打算出门,他便也要回去了。
袁冬初再次来到这片棚户区,只见星耀和宝根窝在一堆杂草上,晒着太阳,正聊天儿呢。
见袁冬初三人过来,星耀和宝根连忙起身。
宝根想起他娘吃了药、喝了粥,一直蜡黄的脸上好似有了些红润,眼神也有了些精神。
这时再看到袁冬初,他面上满是感激之色,却记得听市井之人说过一句话:大恩不言谢。
于是,很是不知该怎样表达心意,只讷讷的叫了声“大小姐”,嘴巴张合了好几次,硬是没说出话来。
袁冬初探头往窝棚里看了看,问道:“你娘睡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
”宝根大约觉得袁冬初想和他娘谈些什么,稍有些不安,解释道,“吃了粥,又喝过药,时间就过好久了。”
说完,心怀忐忑的看着袁冬初,不知下一步,他将会面临怎样的安排。
袁冬初坐在之前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对宝根说道:“等你娘醒了,我得和你娘谈谈。”
“哦。”宝根有点伤感。他想的更多,有了贵人关照,接下来,周围不知有多少人会盯着他们。
他们孤儿寡母的,只要有机会,或偷或抢,那些人总要把他们的窝棚翻了。若找不到吃的、用的和银钱,说不定他和他娘还得挨几下拳脚。
这种时候,他若再被带走,他娘可怎么办?
袁冬初继续说道:“我们是诚运投递的。”
星辉没有她的交代,应该不会把她的来历告诉宝根。
果然,听到“诚运投递”四个字,宝根就像省心和石头那样,眼中瞬间就蹦出意外和惊喜之色。
“是,居然是,诚运投递?是坪州的投递行吗?”宝根结巴着。
袁冬初微笑点头:“就是坪州的投递行。”
宝根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用他来换他娘活命的机会。
只是和星耀聊天的这段时间,让他心里多了些希望。
虽然星耀没说他是干什么的,但宝根能感觉到,星耀和他聊天,很熟悉街头巷尾的各种遭遇。
对于他讲述的饿肚子时的无奈和苦熬,偶尔得到一个肉包子或半碗剩饭的欣喜,星耀表达的,是和他同样的情绪。
他模糊觉得,星耀很了解他们这样的人。
于是,宝根心里便存了一分想望,希望星耀和离开的善仁小姐,不至于把他卖去太黑心的地方。
却绝没想到,他们说出的……居然是诚运投递!还是当地的坪州投递行!
他不用和他娘分开了。
“我,我也能,像投递小子那样做事?”宝根继续结巴着问。
袁冬初很刻意的打量他几眼。
在宝根心中的忐忑更甚时,却听到了更让他惊喜的话。
“想做投递小子,首先得把我们教你的那些字认全了。否则,你就只能打杂,做事同样辛苦,但工钱却少。”袁冬初笑着说道。
“我我,真的会教我们认字啊?”这种好事,宝根大概只是做梦时才会臆想一下。
只要他还清醒着,就不会妄想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他是叫花子,走街串巷、挨门挨户乞讨时,经常看到殷实人家的孩子背着书袋,明显就是去学堂读书的。
他远远看过学堂,也隐约能听过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那种时候,他心里便塞满说不出的灰暗和没落。
可如今,对面这位小姐对他说:会教他认字,还会给他一份能赚钱的营生。
[268.第267章 一脸茫然]
宝根的反应,正是袁冬初想要的效果。
只是,她依然强调:“我们教你是一方面,主要还得你能学会才行。认字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不会的,我一定会用心学。”宝根语速极快的表着决心。
“行呢,”袁冬初笑道,“你是男孩子,给你娘看病抓药,这些花费还是要你自己承担才行。你若学的好,就做投递员。若不行,那就只能打杂。抵你娘看病的花销,需要更长时间。”
“我能的,我一定能做投递的营生!”宝根双手紧紧攥着,与其说是在回答袁冬初,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之后,猛然想起袁冬初说的做工时间,忙着补充道:“那个……我也不怕做很长时间,能一直做下去才最好。”
他那样子,生怕看病养病的花销还清之后,诚运会把他扫地出门。
星耀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宝根一定能行。
想想那种挨饿受冻、这一顿不知下一顿的凄凉无助,稍有点心气的人,都能把握这个机会。
大概宝根还有娘亲需要照顾,刚才他们聊天时,星耀能感觉到,宝根有着一份不同于其他流浪儿的担当。
袁冬初把事情说清楚,便站起身来,“今日请大夫抓药,你又熬了粥,你们母子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不会安宁,得换个地方。”
宝根愕然,又有些期待。
“既然你娘刚睡下,我们便不等了。你把你们的物品大概收拾收拾,待到我和你娘谈过,你们便搬去投递行暂住。”
“善人小姐,您这就要走了吗?”宝根很不舍的问道。
袁冬初笑道:“我姓袁,你可以像星耀一样,称呼我袁姑娘。”